第四十一章 神秘小岛
夏天无木然地站在门口,对萧邦和林一姝挤出一丝无奈的笑。
萧邦和林一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变故。
从快艇上下来的是十五个人。一个穿紫色套裙的女郎站在中间,指挥十四名壮男清点站在雨中的岛上员工。昨夜那些神气活现的服务生们站得笔直,像一支正在接受检阅的队伍。
清点完毕,紫裙女郎轻咳一声,开始发表讲话:“各位,珍珠屿虽然易主,但这里仍然是你们的家!我紫小雪虽为女流,但一向佩服奋发有为的真男人、爱岗敬业的好女人。从今天起,我将与大家共同开创珍珠屿的明天,让这颗明珠继续发出璀璨的光芒!只要大家不离不弃,扎实工作,我今天向着这片大海承诺:每人加一级工资,而且决不辞退一个成员!”
掌声在雨中响起。一姝发现,这个约有一米六五、身材匀称结实的女人,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自信。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明白,珍珠屿,已被董商儒在三天前卖给了这个不到三十岁的“新岛主”——紫小雪。
紫小雪说完,转头轻声问夏天无:“夏总,你虽然无权管理珍珠屿,但你仍是董总的常务副总裁。董总在与我签订转让协议时,曾提到你的卓越贡献,特吩咐我将这个他亲笔写的委托书交给你。”说罢,递给夏天无一个未封口的信封。
夏天无接过,也不看内容,而是说:“紫总,既然是董总裁已经安排好,我听命就是。然而,当前岛上有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想在岛上盘桓数日,我身为前任副总,不能对不起朋友,正想请教你如何安排?或者,董总裁与你签订文书时有无特别指示?”
“没有。”紫小雪摇了摇头,“但我想,三地会馆既然是一个按会员制经营的特殊场所,自然视特殊客人为贵宾,至于董总是不是老板,其实对客人都不重要,关键我们的业务属性没有变,提供的服务也不会变。如果各位贵宾不嫌弃,就请在此住下吧,我是十分欢迎的。再说,我新接手珍珠屿的生意,还想请各位贵宾建言献策呢。”
众人没有说话。
关林栖突然说道:“多谢夏总和紫总的好意。我这人虽然闲散,也还有些小事需要打理,就不麻烦紫总了,只是请紫总安排船艇,送我到泉州。至于其余的朋友,我不敢作主,愿意留下来的,还请紫总照顾。”
紫小雪展颜一笑:“董总与小女子虽非至交,但也有过合作。董总提到过关先生,说关先生产业做得很大,我是很佩服的。这样吧,如果关先生急着离岛,就请乘坐我们来时的快艇,我马上安排。”
玉罗绮当然是要跟关林栖走。而迈克尔、朴道义、李锦涯、小林中石等人,也表示要与关林栖一起离开。
一姝心想,萧邦大概也会趁此机会和他们同船离开,但萧邦站在那里,仿佛生了根。
于是这一干人随关林栖离岛,站在雨中的服务生们迅速散开。六名精壮的服务生撑了雨伞,护送客人上艇。这些“客人”,在昨夜还与萧邦大斗心智,但分别时,只是冷淡地打了招呼,好像与萧邦和林一姝的关系,不过是在同一个车站躲雨的路人,雨停后大家就各奔前程了。
夏天无也只是挥手告别,没有移步相送。
“看来我接手董总的生意后,还是有老顾客愿意留下来。”紫小雪这时才认真地看着萧邦和林一姝,伸出结实的小手,友好地与萧林二人相握。“还请夏总介绍一下二位贵宾。”
“这位是萧邦先生,这位是林一姝小姐。”夏天无介绍道,“董总离岛前,最后与他谈话的人,就是二位。”
“哦?”紫小雪眼波一闪,表情变得郑重了,“那就请萧先生和林小姐进屋稍坐,待我稍微处理一下杂务,便来相陪。”
“谢谢紫总好意,我想我们也应该下岛了。不知紫总和夏总,能否也帮忙提供船只?”萧邦客气地说。
“当然,当然。”紫小雪满脸堆笑,“那就请夏总辛苦一趟,派船相送。因为刚才我们是接手会馆的业务,只带了一条船来。”
“愿意效劳。”夏天无道。
于是,萧林二人向新来的老板道别,跟着夏天无走进雨中。还没走到海边,雨就停了。
一条快艇已停在岸边。
萧邦在上艇前将手与夏天无紧紧相握,低声说道:“请问夏总,董总裁离岛,你可知他去往何方?”
“真的不知。”夏天无扶了扶眼镜,叹息一声,“不瞒萧先生,董总裁平日对夏某颇为信任,但突然离岛和转让会馆所有业务的大事,却未曾向我透露一丁点消息。我看过了转让协议,的确是董总签署的,时间的确是三天前,而且紫总已到相关部门办完了转让手续。”
“你认为董总裁离岛,是否正常?”萧邦又问。
“按说,董总裁是个做事非常讲章法的人。”夏天无一脸茫然,“不过……不过我想,他既然已在三天前将整个岛转让,可能早已做好了离岛的准备……”
“谢谢。”萧邦不再发问,和一姝上了快艇。
雨后的海面波涛翻涌。一姝看着船尾翻起的雪浪,突然感到一种恍惚。这个变化让人无从预料。
萧邦眉头深锁。显然,他也觉得事出蹊跷。
二十多分钟后,小艇靠岸。开船的小伙子也不说话,待二人上岸后,便驾驶快艇返回。
雨后的海边码头,浊水横流。萧邦和林一姝好不容易才等来一辆出租车,中途找了一家咖啡馆,坐在无人的角落,要了两杯咖啡。二人相视无语,只是低头啜饮。
当一杯咖啡快喝完的时候,一姝终于打破沉闷:“萧大哥,你认为我们此行,有什么意义?”
“目前看不出来。”萧邦说,“但我敢断定,珍珠屿这个小岛,定然与你祖上的宝藏有很大关联。”
“何以见得?”一姝问。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对董商儒是另一个中心的判断是正确的。”萧邦说,“第一,三地四国的寻宝人上岛,表面是冲我而来,实则是冲董商儒而来,所以董突然失踪,他们都措手不及,因此片刻也不停留;第二,董商儒为什么要给我们讲自己的奇特经历?分明是想告诉我们,他已经接近宝藏了;第三,从岛上北院南建的情况来看,与洛阳邙山的建筑近似,加上朴道义和小林中石夜闯小岛受伤,可以断定小岛是董商儒花了心血之地,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第四,董商儒在三天前就将小岛的经管权出让,连常务副总都不知道,太过离奇;第五,关林栖引我们上岛,明显是与董早有预谋,意在获得我们的藏宝线索。”
“可是,这里头有说不通的地方。”一姝说,“如果三地四国的那些寻宝人,其主要目标是珍珠屿,那么他们为何在一开始就装作是冲你而来?在紫小雪上岛后,也同意他们再住下去,何以他们会即刻下岛?再说,你前面分析过,这个小岛是董胖子费了多年心血建成的,他怎么会突然转让?而且恰好在三天前就转让了?他怎么知道三天后必然能够拿到我们的藏宝线索?”
“你问得好啊,”萧邦点点头,“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但我敢断定,那下岛的三地四国客人,仍然会再次上岛。”
“这么说,你也会再次上岛?”一姝问。
“只能这样。”萧邦说,“我十分怀疑紫小雪接收三地会馆的真实性。因为当我们从海边赶回时,夏天无已经看完了紫小雪交给他的转让文书,但我们作为局外人,不可能亲眼看到。再者,他们要交割,犯得着那么急且当着我们的面做吗?这里头或许是夏天无和紫小雪在演双簧。”
“珍珠屿……珍木山……”一姝喃喃地道。突然,她眼睛一亮,“萧大哥,你说这宝藏,会不会就藏在这座小岛上?”
“有这种可能吗?”萧邦问。
“我们来假设一下。”一姝也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第一,费教授讲的《筹海图编》中,稀有的隆庆版中有珍木岛,而且就在泉州,刚才我注意了一下小岛的方位,觉得极有可能;第二,董商儒有可能在他被关押了十年的岛上偶然遇到我祖上的藏宝线索,他没有将这个关键点讲出来,而是藏起了秘密,在收拾了大胡子后,找到了珍珠屿,便花巨资修建小岛,目的是好系统发掘宝藏,不然,他花那么多钱建这个小岛干什么?第三,很可能由于我祖上当年设置的机关太过厉害,尚有关键部分不能打开,所以他才让关林栖引我们上岛,取得重要线索后,再让副手夏天无安排了一出警察查岛的戏,接着又导演了一场海岛转让的戏,让相关的寻宝人自行离岛,他好达到自己的目的——独吞宝藏。”
“一姝,你的假设在思路上没有问题。”萧邦投以赞许的目光,“但任何假设都必须建立在合理的逻辑上。以前我们分析过,首先,道乾公的宝藏不可能藏在泉州,因为道乾公离开大陆时泉州是重兵把守之地;其次,珍珠屿以前只是有几块礁石的小岛,是董商儒从陆上拉了土石扩建的,如果他早就发现了宝藏就在这里,做这个岂非多此一举?”
“我不这么看。”一姝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中国也有句话叫‘灯下黑’,因此我祖上被官兵围剿时,反而将宝藏藏在重兵把守之地,则更显棋高一着;其次,我们所知的海岛扩建,不过是关林栖和董胖子对我们说的,你又没有亲见,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说谎?”
萧邦一时语塞。半晌,他才笑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感觉重宝埋藏之地,不是这个岛。”
“那你的感觉有何依据?”一姝步步进逼。
“只是直觉,没有依据。”萧邦叹息了一声,“想为感觉提供证据的方法只有一条,那就是亲自去看一看。”
一姝知道萧邦将再次涉险,便说:“我也去。”
萧邦点头同意了:“不过,这个岛不比费教授的院子,潜藏的危险无法预测。你想想,像朴道义和小林中石这样的高手都受了伤,这个岛定然是神秘莫测。”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上岛?”一姝说,“岛上人多,防范森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恐怕很难。”
“莫非你想出了办法?”萧邦笑道。
“这种办法有你在,何必让我动脑筋?”一姝也回以一笑。
“我的确没有好办法。”萧邦道,“不过,如果那三地四国的高手们,今夜要出动的话,一定有办法。”
“高手?”一姝乐了,“我没看出他们的手有多高,倒是那朴道义和小林中石,把手吊在脖子上了。”
“一姝,不可小瞧这些人。”萧邦严肃起来,“他们既然敢到中国大陆来,而且明目张胆地寻宝,定有过人之处,不过尚未到危急关头,他们没有显露而已。我办案多年,如果说还有优点的话,就是从不敢轻视对手。”
“我错了还不行吗?”一姝吐了下舌头,“那你的意思,他们怎么上岛,我们就怎么上岛呗。”
“要上岛,无非有三种方法。”萧邦说,“一是直升机降落,二是快船直接上,三是把船开到小岛附近,潜水靠岸。”
“那你准备采用哪一种?”一姝笑道,“莫不是弄个直升机?”
“不是。”萧邦摇摇头,“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对你讲。昨晚,在你熟睡之后,我摸到小岛东侧,发现了一个非常隐秘的入口。”
“原来你早就探访过小岛了。”一姝一嗔,“那是个什么样的入口?”
“今晨我与你在海边散步,实际上是在观察这个秘密入口的准确位置。”萧邦说,“就在我们无法前行的海边,你看到了几座礁石对吧?那礁石在小岛正东位置,与海上另一座岛遥相呼应。而此处离小岛主要建筑最远,地势险峻,不易建设码头。但我经过昨天的探访,已发现在这礁石之中,有一个天然的孔洞直通小岛腹地,不过是被一些草木遮蔽起来了。昨夜,我担心董商儒安插了暗哨,因此不敢冒险一探。不过今晚,我想我们必须从此处进入,只身涉险,以求突破。”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下岛又上岛?”一姝不解,“况且,我们别说没有直升机,连一条破船都没有,你是想带着我游过去吗?”
“这一下一上,还是有区别的。”萧邦说,“喝完咖啡,你就回宾馆休息吧。船的事,我来解决。”
“好吧。”一姝只得服从,“可是我每次睡觉,你都暗自行动。幸好我没有嫁给你,不然,我恐怕要得失眠症了。”
萧邦没理会她的玩笑。他拿出手机,在查看短消息。
一姝其实根本没有睡着,她在等萧邦。
整整一个下午,她半躺在宾馆的床上,思前想后,思绪繁乱。对于发生的一切,她已经想不出任何头绪,最后居然将全部精力用在了萧邦身上。
她发觉自己有意开始与他唱反调。
这完全是故意的。
难道,自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想到这一层,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这几日她与萧邦形影不离,似乎已成为她生活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虽然刚刚进入她的生活,但她乐于接受并很快就习惯了。
这时,她才发现25年的人生旅途走得是那么辛苦,那么孤独。当她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时,这种孤独才被清晰地映照出来。
她既希望自己的假设成立——宝藏就在泉州湾的小岛上,又希望自己的假设错误——最好这个寻宝的过程漫长些。
这种矛盾的心理折腾了她整整一个下午。
当困意袭来时,萧邦敲开了她的房门。
一个下午,不知他在忙什么,但他的脸色看上去仍然是平静的。
一姝的心,随着房门的开启,居然强烈地跳动了一下。
“准备好了?”她问。
“嗯。”他点点头,表情像一个忙完工作后下班回家的男人。
“去吃饭?”她又问。
“当然要吃饭。”萧邦笑了,“咱们晚上要干的,很可能是体力活。待会儿你得换行头。”说罢,递给一姝一个塑料袋,其间装着一套深灰色衣服,显然是为晚上活动准备的。
于是他们下楼,到二层的饭厅吃饭。饭后,萧邦居然看了会儿电视。
一姝在这段时间里什么也没问。在她的心里,其实更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平静时光。
此时时针正指向晚上十点,一姝早已换好了那套硬梆梆的“工作服”。萧邦与一姝出了酒店。一辆三菱越野车已停在那里,开车的是一个满脸沟壑的中年男人,表情坚硬,只是向一姝点头示意,并不说话。
一姝随萧邦上车,越野车疾速驶向海边,沿着沙滩行驶。最后,在一片滩涂前停下。中年人下车,领着萧林二人向一艘挂桨渔船走去。
天空浓云密布,海面黑沉一片。中年人开动机器,小船摇晃着向海上驶去。一姝双手牢牢抓住船舷,只担心随时会掉进海里。然而中年人的技术显然十分高超,在波翻浪涌的海上如履平地。大约半个小时后,可以依稀看见珍珠屿的轮廓,但岛上不见灯光。小船靠近萧邦所说的石礁,中年人停船,萧邦便和一姝下船,踩着齐肩深的海水,向石礁行进。中年人掉转船头,重返海上。
一姝上得岸来,见萧邦掏出他的特制手电,用手拨开乱草。电光所及,果见几座礁石中间有一个不规则洞口,直径约1.5米,被一块巨石挡住。
萧邦在前,绕过巨石,径直往洞中行进。此洞虽然曲折,但大小能容人弓腰前行,似为人工修凿。行约二十米,洞势一转,呈十五度坡斜斜上行。此坡约有十几米,洞势突然急转,呈四十五度下行。
坡行约二十米,陡见平地,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几十米的大洞穴出现在面前。萧邦加强了手电光的亮度,但见洞穴约有三米高,其间空无一物;四面均为垂直石壁,且有龙腾凤舞的书法隽刻其上,密密麻麻,难觅余地。
一姝心下一动。她突然想起董商儒讲过的“以指刻字”的传奇经历,不由心里一寒。难道,董商儒将当年刻在壁上的唐诗宋词,转刻到了此处?
正狐疑间,但见萧邦将手电光在一首古诗上晃动:
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
侧见双翠鸟,巢在三珠树。
矫矫珍木巅,得无金丸惧。
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恶。
今我游冥冥,弋者何所慕。
突然,身后传来异响。萧邦立即回身一照,但见一块石板凌空而落,恰巧封死了入口。
一姝一惊,正要说话,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二位夜闯死穴,真的把生命视作儿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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