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石弹之谜
出事了！他心里一沉。
随着这一声闷响，船体歪斜了。萧邦扶着床沿方才站稳。
“萧邦……萧邦……”刘素筠在喊他。
他迅速拉开门，冲向走道，就看到了刘素筠惊恐的表情。
“赶紧走！”萧邦再返回，扯出床底的救生衣给素筠。素筠打了个趔趄，但还是在萧邦的帮助下穿上了。
船上混乱起来。甲板上有人在喊萧邦，是一姝的声音。
萧邦和刘素筠冲向甲板，见那里已集聚了张继祖、迈克尔、小林中石、朴道义、李锦涯以及众船员。他们多数都穿上了救生衣，少数未穿的，正在张继祖的指挥下忙乱地穿着。
萧邦接过张继祖递来的救生衣，穿上后大声问道：“怎么啦？”
“船触礁了，”张继祖镇定地道，“我们正准备救生艇，萧先生和刘女士先上，每艇限五人。”
此时船体已向左舷倾斜。事情紧急，萧邦先扶刘素筠上了艇。张继祖随后也同林芳华、一姝上艇，船员再放艇下水。幸而海上暂无风浪，救生艇下水后，脱钩成功，萧邦启动引擎，向前开去。随即，迈克尔、朴道义、李锦涯、小林中石和一名船员也乘另一艇下水，由船员操作，离开了即将下沉的“鹏月”号。“鹏月”号大副仍在坚守指挥。
萧邦将救生艇开出去约两海里，便下回头一看，“鹏月”号已着火了。沉了半截的船上不见人影，海面上通红一片。
萧邦听见一姝牙关打战的声音。
“不要开远了，我们上岑师的船吧。”张继祖大声道，“他们的船这次先行，应该不远。”
“向哪开？”萧邦见那名船员载了四人跟来，问张继祖。
“小心点儿，沿着石礁边缘前进吧。”张继祖道。
萧邦这时才注意到，海面上的确有起伏绵延的石礁。极目望去，星光下的石礁宛如蜿蜒于山岭的长城。萧邦驾驶船艇之类，自是不在话下，使其沿着石礁小心行进。
当萧邦拐过一座突起的大礁石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海面上，几乎与刚才的景象一致——行进在先头的“银星”号，亦在起火沉没……
现在，四艇机动橡皮救生艇终于汇聚到一起。
岑献武脸上满是黑痕，也不知道是油污还是烟火所致。
岑献武所在的艇上有关林栖、紫小雪、玉罗绮、徐园园五人，另一艘艇上是董商儒、柳静茹和另外三名船员。
四艇共载二十人，每艇刚好五人。
萧邦很奇怪张耳东既然已死，岑献武为何还要留着他女儿柳静茹，而董商儒、关林栖等人，似乎早已回归岑献武阵营。
四艇会合，张继祖和岑献武也不管沉没船只和不知死活的其他船员，径沿礁群边缘行进。前行不久，萧邦凭借海上星光，见一岛横在眼前。于是四艇开足马力，望岛进发。
此岛礁石林立，在星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众人下艇上岸，张继祖、岑献武吩咐四名船员将四艇妥善存好，并做好看护工作。同时，让船员从艇上取出两捆手电，一人发了一支。
毕竟经历了一场船难，众人均心有余悸。幸而海上没有风浪，其间有刮伤、落水者，但并无大碍。
萧邦心里暗笑，这场海难更像是人为安排。因为三国四地的寻宝者，身上居然带着随身物品。而真正的海难发生，谁也不能“有所准备”，但他并不说破，只是静观其变。
张继祖将十六人召集在一起，共议寻宝之策。这十六人是，张继祖、林芳华、一姝一家；萧邦、刘素筠；岑献武、董商儒、关林栖、玉罗绮、紫小雪、徐园园、柳静茹；李锦涯、朴道义、小林中石、迈克尔。
萧邦心里暗叹一声。当初从泉州出发时，亦是一十六人，现今多了一姝父母，少了张耳东和枯荣。
萧邦知道，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一种安排，那么两艘船均触礁起火下沉，也是安排？李鸣镝没有搜出‘阿波丸’号宝藏和郑和宝藏，若是宝藏在船上，张、岑二人断不会就此弃船；若是没在船上，那么宝藏放在什么地方？
张继祖请大家在石上休息，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沉声道：“各位，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和岑师同大家一起寻宝，岑师以前制定的规则没有变，仍然是见者有份。刚才不幸发生船难，我们这些幸存者，必得宝藏，这是上天的旨意，希望大伙同心协力！”
岑献武大声道：“张先生是谁，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张先生夫妇不远万里来中国寻宝，就是要找到祖上的道乾公宝藏。如今大伙经历千难万险，终于到了这个岛上，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我想，只有大家不遗余力，才有可能达成心愿。”
迈克尔道：“岑师和张先生不必说了。你们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反正现在船也沉了，就算迅速找到宝藏，谁也不可能抱着就走，还得大家齐心，才有可能变现。”
“琼斯先生说的是。”李锦涯道，“不过等找到宝藏，也不怕出不了这个海域。本人不才，已与关林栖先生联系了船只，就在飞鹰礁以东海面。但我提醒大家一点，这片海域属中国领海，出了飞鹰礁才是自由区域，因此我们务必小心，防止有人向中国军方通风报信，以致前功尽弃。”说罢，他看了一眼萧邦。
“李先生不必担心萧兄弟。”岑献武干脆挑明了，“我早就讲过，寻觅林公宝藏，非一人之力，在场各位均有不可取代之处。萧兄弟非刻板僵化之人，待寻得宝藏，我们就地分配。他若将属于自己的宝藏交给国家，是他的自由，但不至于在此关键时刻，做出破坏发掘宝藏的事情来。”
萧邦双手一摊，只作苦笑：“各位，你们看看，我现在除了这身湿衣服，什么也没有，拿什么通风报信？再说，要通风报信，早在泉州就干了，何必等到现在？”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如何寻宝。
岑献武问：“商儒，你好好看看，当年你被困之岛，是否就在此处？”
董商儒身体太胖，此时仍在微喘。他缓慢地扭着头，看着星光下黑黝黝的礁屿，含糊其词地道：“像，又不像。”
“这是什么话？”岑献武道，“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像不像的？”
“我当年逃生，身体极其虚弱，好像还喝了几口水，真的记不清楚了。”董商儒道，“但有两点可以肯定：一是从一个灌满海水的洞口爬出来的，二是我曾用手在地道墙壁刻字。如果找到这些字，就证明这座岛就是困我十年之岛。”
“出口有海水？难道出口在海里？再说，出口都找不到，怎么找那些字？”岑献武转头问张继祖，“德恒大师曾在岛上救过张先生，你被张耳东弃于岛上，应该有点儿印象吧？”
却见张继祖不声不响地站着，向岛屿西侧看去。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但见此岛西侧隐隐有石礁斜斜插向天空。萧邦目力极佳，虽在夜里，但凭星光仍可依稀辨出，那怪异石礁正如两只大鸟，栖于石柱之上。
“侧见双翠鸟……”张继祖喃喃地道。突然，他拔足向那石礁走去。众人意会，也跟着前行。
走得近了，那石礁越来越大，怎么看都不像鸟了，只是在靠海的一侧，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石礁，鬼斧神工一般，在星光下愈加显得神秘。
张继祖走到近前，用手电照向这些礁石。然而电光投远即弱。众人纷纷打亮手电，十几束光同时射向一处。萧邦看见，前面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约近两丈高，像一个大馒头，光滑无比；这巨石上的小石礁有的呈柱状，有的呈剑形，交错纵横，如同蓬勃生长的仙人掌。
萧邦在努力想在远处看到的“双鸟”影像，终于看明白了：原来有两根石柱自岸边水中冲天而起，约有数丈之高，其柱顶各有一块状似母鸡的奇石，似是从天外飞来。这两只“母鸡”尾朝大海，“鸡头”朝里，似是想在巨石林立的礁丛中觅食。
萧邦心头陡然一亮。看来，这“双鸟”守候的正是“巢”——“巢在三珠树”。那么，这“三珠树”在哪里？
张继祖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各位，盒盖上有‘侧见双翠鸟，巢在三珠树’一句，这‘双翠鸟’看来是找到了，那么‘三珠树’就应该在这两根大石柱的后面。可是前面的巨石光滑无比，怎么上得去？”
“我看萧兄弟有办法。”岑献武笑道，“萧兄弟曾是特种部队的高级教官，还请在我们面前露一手。”
“这个容易。”萧邦也没有谦虚，转头问张继祖，“有绳子没有？”
“我有。”迈克尔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根登山用的长绳，交给萧邦。
萧邦接过，暗运一口气，突然向前冲刺，边跑边将绳头抡起，但听“呼”的一声，那绳头像长了眼睛，飞向巨石之上，正好卡在两块礁石之间。萧邦借力冲向石壁，攀绳而上，一气呵成，转眼已到巨石之上。众人连声喝彩，就连平时神态冷傲的迈克尔也拍手称赞。
萧邦上得巨石，将绳子往腰上一缠，取出手电，细查这怪异石礁。然而电光之下，但见怪石嵯峨，一时也没看出名堂。
张继祖在下面高声问道：“上头有什么？”
“你们稍等。”萧邦深吸了口气，再移步细察。突然，手电光下，他看到了三根比腰身还要粗的弯曲石柱，像三棵树干，向上延伸，在八九尺高的地方聚拢了。汇聚处有一个石台。由于高过头顶三四尺，不知石台上有什么东西。
“张先生请上来。”萧邦喊道，并解下腰间绳子，抛了下去。
张继祖攀绳而上，虽不及萧邦姿势美妙，但却步履均匀，极其沉稳。
上得巨石，张继祖打亮手电，看了萧邦所指的三根石柱，道：“上头一定有什么东西。看这情形，大概就是指‘巢在三珠树了’”。
萧邦点头称是：“委曲一下张先生，我得上去看看，但需要站在你肩膀上。”
“这有何难？寻宝就得同心协力。”张继祖扒住一根石柱，微微下蹲。萧邦也不客气，双用扶定张继祖肩膀，一团身，双脚便踩在张继祖肩上，然后直起身子，以左手扒住石台边缘，右手取出手电打亮。
电光之下，原来这石台在下头看起来是一个平台，而上面却是一个“V”型的窝。更为稀奇的是，“窝”里居然有“蛋”！
萧邦伸手去抓“蛋”，却感凉意沁骨。原来，这“蛋”是三颗光滑的石弹，比普通鸡蛋略小。
萧邦抓起石弹，从张继祖肩上跳下后说：“看来还是你说准了。不仅有巢，还有蛋。”
张继祖如获至宝，将石弹放在手心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先下去吧。也请大伙参谋参谋。”
二人先后下到地上，大伙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讨论这石弹到底是什么意思。
“目前来看，前四句诗已经应验了。”岑献武道，“孤鸿海上来，指的是飞鹰礁；池潢不敢顾，就是指那片状似城池的神奇礁石，因为有旋涡，所以只能绕行；侧见双翠鸟，就是前面那两个石礁，形状如鸟，且在护巢；巢在三珠树，就是刚才萧兄弟上去取石弹的地方。这张九龄真是神奇啊，在唐朝也知道后来的事。”
“我看这是林道乾的特意安排。”李锦涯道，“别说张九龄不能未卜先知，就算与林道乾同时代的人写诗，也不会这么巧合。因此，我认为这是海盗王当年根据《感遇》而设置的线索。”
“那这石弹是怎么回事？”张继祖道，“道乾公放三颗光滑的石头在这里，有什么含义？”
“刚才岑师讲得好，我看这首诗实际上就是一系列紧密相联的寻宝线索。”董商儒道，“说真的，自当年我在地道里以手刻诗起，这么多年一直在琢磨唐诗，觉得这里头大有名堂。从前四句诗来看，联系比较紧密，那么下一句‘矫矫珍木巅’，必与前四句相联系。我看，是不是说的什么东西放在珍木的顶端？”
“珍木在哪里？”迈克尔耸了耸肩，“以前我们分析过，刚才大家的分析和一路走来的情形，大概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是你们弄复杂了。说到‘珍木’，可能真有一棵树，徐园园女士说有一种青冈树，我们如果在海岛上找到这样的树，问题就解决了嘛。”
大伙想了想，似乎也无别的办法但这个岛看起来并不小，又是晚上，如何去找？
迈克尔看着表盘上的卫星定位器道：“这里是海岛的西南面，看形状地势较为陡峭。但不知东南面如何？”
“我倒有个建议。”小林中石道，“我们有十六个人，不如分成两组，分别从反向绕到东北面，汇聚地是山顶。如果中途有什么发现，也可及时联系。”
“怎么联系？”李锦涯拿出手机看了下，“现在手机信号都没有。”
“这个好办。”关林栖道，“罗绮早就准备好了无线电话机，只要两组的带头人配上子母机，就可随时联络。”
大伙议论纷纷，意见难以统一。萧邦明白，这些人都生怕另一组先找到宝藏。
但如此拖延下去显然不是办法。萧邦道：“各位都怕他人先找到宝藏，其实哪有那么简单？我提个建议：这分组，原则按原来的船上人员分，仍然以张先生和岑师为组长，当然中间也可互相穿插一两位，以便监督。”
岑献武哈哈大笑：“还是萧兄弟想的周到。其实呢，我与张先生早有约定，也对大伙承诺过见者有份。我原来的意思呢，是大伙一起找，但现在看来不行，分两组的主意好。”
朴道义：“要得了那么多人吗？寻宝中可能有危险，我建议女士们可以留下，与四名船员守护救生艇。待我们找到宝藏后，按以前的约定分就是了。”
“歧视女性啊？”柳静茹冷哼一声，“你还不如把我们杀了算了。”
张继祖道：“各位别吵了。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都有道理，但现在我们不是讨论问题的时候，而是要付诸行动。这样吧，愿意留下的女士可以同船员们一起弄点儿吃的，等我们回来；不愿留下的就跟着走吧。”
萧邦道：“愿意留下的男士呢？”
“也可以。”张继祖道。
“那我留下。”萧邦伸了个懒腰，“愿意留下的女士，咱们去弄点儿吃的去。”
“我留下。”一姝道。不知为何，她已经非常反感这次寻宝了。
“那我也留下。”刘素筠小声道，“我什么也不会，去了也是添乱。”
“萧兄弟不能留吧？”岑献武转了下眼珠，轻轻碰了下张继祖。
“这……”张继祖有些为难了，“萧先生是寻宝主力，留下不好吧？”
“既然可分两组，也可分成三组嘛。”萧邦道，“你们也别担心，都到这份上了，谁也不会跑。”
岑献武又碰了一下张继祖，二人便离开人群，快步到不远处耳语。不多时，二人返回，张继祖道：“这样吧，萧先生与所有女士都留下，其余的人分两组，无论有何结果，都回到原地再行商议。”
众人均无意见。
于是，张继组带迈克尔、小林中石、朴道义为一组；岑献武带董商儒、关林栖、李锦涯为一组；萧邦与林芳华、林一姝、刘素筠、玉罗绮、紫小雪、徐园园、柳静茹到救生艇靠岸处等候。
出动两组约定：张继祖一组经小岛西、北，岑献武一组经小岛南、东，最后至东北汇合，再从东北翻山回到西南方。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全方位搜索小岛了。以出动八人的机智，或许会有收获。
萧邦打了个哈欠，同七女回到登陆处，叫船员弄些饼干矿泉水之类的来，坐在礁石上休息、饮食。
七女之中，林芳华与一姝系母女，自然挨在一起；玉罗绮、紫小雪、徐园园三人坐在一起；刘素筠与柳静茹各自独坐。四名船员将救生艇安放好，自觉聚在一起，离这八人有数丈距离。
正值仲春，南海高温天气使人昏昏欲睡。萧邦吃了点儿东西，便顺势躺在礁石上，数着夜空中的星星。
数着数着，他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醒了。睁眼一看，天上星星隐进云层，天地浑黑一团。突然，一声惊呼声传来。萧邦一下坐起，再次听到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萧邦打亮手电，箭一般冲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原来是几棵野蕉树。柳静茹蹲在树下，脸色发白。
“怎么了？”萧邦走过去，“遇到蛇了？”
柳静茹一指。萧邦往树后看去，四名船员，蜷缩在树后，嘴角有白沫，表情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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