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谜窟
和圣师宝藏比起来,曾祖血衣只能算是一件已经过去又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毕竟它只跟我个人有关,所以,该做的事还是要继续做。
整个当阳地宫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个非常完善的陵寝,当初平阳王似乎把地宫大致形态开凿好之后就上报给了他的皇帝哥哥,被哥哥以儿戏的理由拒绝后,这地宫就成了废宫,完全失去了开凿它的实际意义,所以越过化骨池之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多半成品的人佣和壁画呈现在众人眼前,估计是工匠们当年干到一半便得到放假的消息一哄而散,因此这里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烂尾工程。
我们原以为前进的通道会随着岔路的增多而越走越窄,但地宫完全是以其天然洞穴的轮廓做基础,因此在这一点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我们折损了二刚子,剩下的十二人依旧每天艰难的在地宫中奋勇前进,不得宝藏绝不罢休。庞老二根据墨玉得出判断,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了这条路将近一半的距离,这消息对我来说不知该算是种鼓励还是种打击。随着路程的深入,我们每人都带了为数不少的食品和饮水,不但午饭在下面吃,有时候加班走的晚了,连晚饭都一起凑合,只睡觉的时候才返回地面。
基本上每回遇到险阻以后,都能有几天平静的顺路可走,屈指一算,过了化骨池后已经有日子没糟灾了,众人怕都和我一样的骨头贱,越是平静心里越翻腾的厉害,两天安生日子一过,便伸长脖子纳闷儿:怎么还不出些什么意外?如此“盼”了两天,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干人马又被阻着无法前进。
这时候我们走的通道比前头宽了些,不过大致一直都在三十米之内,但今天情况确实有点意外,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个活脱脱的喇叭口,口小肚大,猛然间地势大变,左右间距扩散了不知多少,手电照去,前面似乎黑压压的到了地宫的尽头,按说墨玉上标记的应该还有大段路我们没有走过,怎么会到了底呢?不过事到如今,即便前面是个火坑也只能硬起头皮闯过去,所以金七爷没怎么犹豫,招呼众人继续前行。待走的近了,才看的清楚,原来这里是当初洞穴形成之后出现的隔断,全都是实心的山体,把这里和后面洞穴完全分离开,所以最先改建地宫的工匠们人工在山体上开凿出数条低矮的通道,把洞与洞连接起来。眼前洞壁上一人来高的几个小门大概就是通道的入口。这段隔离山体不知道有多厚,通道长度也就无从得知,金七爷在小门前停顿了片刻,我怀疑老家伙又是在心里默默抓阄,看走那道门合适。我暗自数了数,一共有八道小门,金七爷深沉够了以后跟庞老二交换一下意见,挑右数第三个门进去。
当我们小心翼翼踏近小门后,我就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头:这条通道并不是直直的通向前方,而是曲里拐弯延伸出去,打通道的作用无非就是路被堵了,掏个洞过去,但干活儿的苦劳力们象是吃饭吃撑了,放着省力的直线不打,非把过道弄的和麻花儿一样。
庞老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对金七爷说:“七爷,这条道儿看着有点邪乎,咱们是不是先退出去再做打算?”
“二小子,胆子寒了?这里头会有什么玄虚,再往前走走,真有什么不对头了退出去也不迟,有老头子在前后带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按说金七爷的胆识心智比庞老二来说只高不低,他都这么说了,庞老二只得招呼大家继续走,好在这回过道里没有阴阳砖这类虚实不定的玩意儿,我也稍稍放了心,跟着队伍慢慢前行,心想真要有什么危险,金老七走在前头,死也得他先死。
这麻花儿般的过道真不知在山体内要盘旋多少圈,我们在里面拐来拐去的不一会儿就迷失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数不清的弯弯路过去之后,通道终止在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石屋中,小石屋其余三面墙壁各分出去一条看上去三胞胎似的分支通道,黑幽幽的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金七爷背着手在三条通道的入口处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对庞老二说道:“二小子,墨玉上可没显示这一节吧,怎么会猛乍乍冒出这么个地方?”
庞老二看看三处入口,说道:“七爷,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儿不单单象通道那么简单,走着心里没底,咱们是不是暂时退回去,商量个稳妥的办法?”
金七爷冷哼一声说道:“先退回去?等再回来的时候路就变直了?这条路是拐的弯子多了些,好在中间还没怎么分岔,再走走也尽能回的去,你们要是怯了,老头子我单身去探探也成。怪不得现在的后生们这么不中用,怕是吃老本儿,吃现成饭都惯了,等老辈人都死绝了,你们也都跟着饿死?”
这番话说出来叫庞老二脸上好生挂不住,他虽疑心这通道不寻常,但连说了两次退回都被金七爷拿话给挡了回来,不过金老头一向做事沉稳,不会轻易涉险,这通道又不算多宽敞,要真让金七爷他们撇开我们独自前行,谁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路上做什么手脚,反正现在是串在一块儿的蚂蚱,一死就是一嘟噜,想到这儿,庞老二不再迟疑,说道:“好,该是我想的太多了,咱们就依着七爷的意思,再往前走一段。”
金七爷接口说道:“心细一点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太过小心了就草木皆兵,把旁的事全都耽搁了,这就走吧。”说罢,他转身挑着中间的小门走了进去。
这些通道大概都是一个样子,九转十八弯,洞壁上时有时无的显露出几处直接凿上去的类似岩画的痕迹,不过图跟图之间没什么联系,似乎都是匠人们随手刻上去的,串不成完整的一副场景,初瞧着稀罕,瞧的多了也就无趣,毕竟不是小人儿书,咱这水平又有限。金七爷带着我们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通道又终止在一个小石屋里,和上次遇见的小石屋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鬼地方,净弄些这乱七八糟没什么用的零碎,把头都走晕了。”松爷忍不住嘟囔道。
金七爷略想了两分钟说道:“又出岔路了,前头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些分岔的石屋子,二小子,我看这样吧,咱们这么多人都死楸在一块儿太耽误时间,现下正好是三个入口,我走一个,你带着人走一个,剩下那一个留给卫老板,咱们三头并进,大家都省点力气,不管前边的路通还是不通,一个钟头后全退到这里来汇合。”他的提议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这里不是主干道,人都憋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处,即便分开干了估计也没人会偷懒,但庞老二似乎觉得有点不妥,几次欲言又止,金七爷也不等别人说话,招呼自己手下人就近钻进左边的入口,临进去朝苏玉说:“玉丫头,你跟着我走,别净顾着和那两条废柴说闲话。”我一听这话不由的忿然,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说的两条废柴里无疑有我在内,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他几句,金老头儿就消失在入口里。
庞老二迟疑了一会儿,和卫攀对望两眼,卫攀摇摇头苦笑一声,带着言旭和赵胡子进了右边入口。看着两方人全进去了,庞老二只得对我们说:“咱们也进吧,好歹走走,有什么不对及时回来。”
苏玉到底是少年心性,跟着金七爷他们几个同行觉得很没意思,因此磨蹭着跟了进去没几步又悄悄的溜回来,我走在最后刚迈进入口,回头看见她跟过来,就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七爷爷知道了会不会拿皮带抽你,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儿跟着他走吧。”
“怎么?还嫌我了?你让我回去,我就偏不回。”
一看她又想来劲儿没事找事,我自认不敌,赶紧寻个由头转移话题,一边走一边说:“在石头上开这么曲折一条路得费多大工夫,那平阳王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敢情自己不干活儿,把老百姓朝死里头使唤,真正的昏王一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苏玉翻出背包里的水说:“东汉出了好几个没用的皇帝,比如汉灵帝,论脑子连猪头松也不如,可论着吃喝玩乐,少有几个人能比的过他,玩到最后没钱花了,把朝廷里的大小官职都标上价码卖出去,弄来钱继续挥霍,跟他比起来,平阳王算是节俭的了。”
趁着我和苏玉说话的空档,庞老二悄悄对铁柱说:“你拖着到后头去,看看金七爷他们有什么动静没。”铁柱微微点头,又走了两步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脚呻吟起来:“哎呦······我脚怎么抽筋了,哎哎哎呦······,二······二哥,你们先慢慢走着,我得舒缓舒缓,呆会儿赶你们去,哎呦,抽的厉害呐!”
苏玉笑着说:“你浑身上下除了皮就是筋,你不抽谁抽?好好歇着,别把筋给累断了。”
等我们都过去之后,铁柱翻身爬起来溜回洞口左右瞄了瞄,查看一番后慢吞吞追上我们,对着庞老二点点头,庞老二会意,放下一半儿心来,低头看了看表,然后带着我们迈步往前走。
此刻任谁都没想到,我们这一段路走过去,便如同走进了鬼门关。
庞老二虽然没长前后眼,但论事比我们考虑的要周全细致,他最怕的就是金七爷分开之后生出什么坏心眼儿,见对方还算老实,就带同我们几个人慢慢走,不图进境快,先要保着人平安。苏玉其实心里就怕金七爷,只要老家伙不在,她说起闲话来没完没了,金七爷闲暇时候估计没少跟小丫头讲古往今来的种种奇闻异事,庞老二虽在这方面也算渊博,但怎比的上苏玉讲的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因此一边走一边听她云天雾地倒也有趣的很。
我们说说笑笑,走走停停,除了苏玉,其余身边的人都算的上同党,因此心里颇为轻松,只庞老二一直细心在前带路,遇到别人问话时才偶尔回上一句两句。如此这般走下去,二十来分钟之后,我们第三次遇见了石屋。
这石屋已经几次出现,但谁也说不出它是做什么用的,我们要继续前进,就得从三处入口选择一个,庞老二沉吟片刻,回头对铁柱说道:“柱子,咱们怎么着?是挑着路再走走,还是退到刚才那石屋跟旁人汇合?金七爷定下的一个钟头,这时候也差不多过了一半儿了。”
铁柱说道:“二哥,要是早早回去等着,没来由又得叫金老······金七爷埋汰,再稍走点也不碍事,前头走过的路我都记的清爽,只过了两道岔口而已嘛。”
“我总觉得有点不塌实。”
“二哥你也忒多心了。”铁柱笑着说:“咱们就再往前走个十来分钟吧,半个钟头一过,折回去时间刚刚好,趁这空我得跟苏丫头好好印证印证方才说的那两件事儿。”
“好啊瘦皮猴儿,任你嘴里翻出花儿来,也驳不倒我。”苏玉笑着说。
庞老二听了铁柱的话,也觉得走过的路虽然漫长,但大体还记的清楚,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儿,便选了中间那入口进去,这次走了没多长时间,通道竟然分了岔,庞老二拿手电四处照照,见右首那条分岔的洞壁上满满的刻了整面墙的大图,走近一看,头一副便是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头戴高冠骑马而行宛若王公贵族摸样的人在大路上前行,他们身后隐约是座高大宏伟的城池。古人一向都有以壁画岩画记述事件的习惯,因此庞老二看的十分仔细,我和松爷是门外汉,除了感觉这画里人物面貌刻画的栩栩如生以外,真没看出别的什么来,于是就问庞老二:“这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该是当年平阳王受封之后前往自己封地的经过,你们看,这些人身后那座城池似乎就是东汉的都城洛阳。”
从第一副开始,我们接连往下看这些壁画,讲的大多是平阳王来到封地阳川平良之后的种种举动,庞老二一边看一边给我们讲,其实这些画上没有文字,我猜想他讲的大概全是据画取意,没有什么实际的根据,不过咱们也不是搞学术研究,胡乱听个新鲜,图个乐呵。一直到十几副画以后,内容上仿佛有了大的变动,场景由城镇变成荒山野外,我心头一动:莫非是涉及到了地宫?
果然不出我所料,随后的一副画上,一个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的老者手持罗盘在山岭高处驻足朝四方观望,平阳王就在身后跟随。毫无疑问,这是当年的风水术士在阳、平两地为平阳王勘踏修建陵寝的风水宝地。
不知不觉间,布满壁画的通道竟然又到了分岔,壁画内容还未结束,顺着其中一条岔路刻了下去,庞老二说:“后面的大致内容咱们也都知道,记述的无非是开挖改建地宫的过程,没什么看头,时候差不多了,咱们折回去吧。”
铁柱说:“二哥,好歹看了这么多,干脆看完得了,说不准有什么意外发现呐?回去的路我都记的清楚,误不了事,再看看吧。你要不乐意看,就在这儿等着,我略看看就回来。”
苏玉说:“你那脑子,一半儿水一半儿面,稍动动就是糨糊,能看懂些什么?”
铁柱一边回嘴一边跨进带有壁画的岔路,没想到这儿的壁画和刚才那些完全就不沾边,他连忙招呼大家都来看,我们挤进去一瞧,见画上人物都是三下两下就勾勒出来的,别说形神兼备了,眼神儿梢差点的怕都看不出画的是人,这画内容晦涩难懂,我只看几眼就没了兴趣,但庞老二却看的津津有味,挨着看下去,似乎这段路上的画还未有个结尾,通道便又分了岔。庞老二招呼铁柱记清走过的岔路,自己拿着手电照着另段壁画一副副看下去。奇怪的是这些通道壁画只有头没有尾,画到一半儿,只要逢着岔路,再看下去就变了其他内容。
我和松爷早就没了兴趣,蹲在一旁抽烟,只庞老二和苏玉入迷般的对着那些画看个没完,前后过了不知道几条岔路,庞老二看了看表,说道:“坏了,这一看就忘了时间,还有几分钟就一个钟头了,咱们回吧。”
铁柱自认为走过的路都记的一丝不差,于是走在前头带路,初开始谁也没在意,只顾跟在他后头走,但走着走着,铁柱头上的冷汗冒出一大片,“二哥,我瞧着有点不对头。”
铁柱的话里带着一股慌乱的意味,庞老二怎会听不出来?忙问道:“柱子,有什么不对头的?”
铁柱咽了口唾沫,拿手电对准墙上壁画说道:“二哥,我记的来路该是没错的,不过你看看,这壁画仿佛咱们没有见过。”
听他一提醒,我们几个举着手电一看,果然,眼前的壁画分明不是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些。松爷尚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咧咧说道:“反正是没什么看头,管它看过没看过的,又碍不着咱们的事,我说铁柱,别磨蹭了,赶紧走。”
虽说松爷不明事,但庞老二,苏玉和我听过铁柱的话却如同掉进了冰窖,浑身发冷,这些没见过的壁画只透了一件事:我们走的不是来时的路!
庞老二叫铁柱别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按我们回忆,这一路过来虽然道路曲折,但也算不上错综复杂,铁柱的脑子好使,不至于连几个岔口都记不住。铁柱仔细想了想,又带着我们在几个岔路来回绕了几次,本意是想摸到原来的路上,不料越走越乱,连庞老二都被弄的头晕,到最后几个人干脆就是胡走乱碰,根本没了一点章程,松爷沉不住气,见找不到回去的路,急的直跺墙,初进通道时我心里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眼下这通道的架势,真真就是和迷墙一样。我们原盼着能找到刚才那么多壁画中的一部分,好以它为中心顺着记忆中的来路走出去,但牢牢刻在墙上的画就和长了翅膀一般,再也寻不见踪影。苏玉下意识的掏出指南针,但不知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指南针,现在竟失效了!
在通道里来回乱走了足有半个小时,我们心头的惊惧一层层加重,毫不夸张的说,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人非要被困死在这里。直到这时庞老二才醒转过来,那些有头无尾的壁画就是诱饵,引着众人一步步往深里走,假若是我和松爷这样的粗人,看不懂个所以然,说不定反倒不会上当。不过话说话来,这山体通道本身就透着股邪气,但它一点机关也不安置,让金七爷和庞老二这样的行家都心里松懈,被绕了进来,我们这边情况不容乐观,恐怕金七爷和卫攀他们也都入了局,想要靠别人营救几乎没一点希望,只能自己帮自己。庞老二越过铁柱走在最前面,一边看壁画一边努力回想原路,小路把我们绕迷了,就得想办法走到最近的那处石屋或者最先见到的平阳王壁画,才有可能顺利回去。在这种地方摸来摸去的方位感早就消失,除了左右能分清,东南西北已经成了一盆糨糊。
遇到这种大祸,铁柱嘴上还是不肯消停,自言自语说道:“还好还好,这鬼地方幸亏没有别的机关,要这时候来阵火雨,咱们几个怕是要被烧熟。”
饶是庞老二足智多谋,此时也乱了方寸,跟没头苍蝇般在通道里乱撞,直走到嘴皮子发干,我才从庞老二嘴里得知,现在已经比金七爷约定的时间超出两个小时。横竖是走不出去,庞老二叫我们休息一会儿,松爷拿出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翻出块压缩饼干啃了起来,苏玉说他没心没肺,松爷小眼睛一瞪,说道:“这不还是你那狗屁七爷爷出的馊主意?庞二哥早就叫退出去再做计较,金老鬼非挤兑着大伙儿进来,现在可好,进来出不去了吧,好歹还带着点干粮,吃了喝了干净,省的死了也不心安。”铁柱也跟着掏出水猛灌一通,说:“小尤说的没错,起码眼下饿不死咱们,攒点力气再找路,就看老天肯不肯照顾了,我就奇怪了,咱们走过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这路有多花哨,怎么一转眼把头都晃晕了呢?”
“也怪我忙着看稀罕,没留心看壁画的时候路已经分了几岔,柱子说的对,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境地,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咱们歇歇再走走看。”庞老二说道。
我们几个正说着话,铁柱对苏玉说:“大小姐,你暂且回避一下如何?我内急,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不能自己跑远点?”
“我怕跑远了连你们都丢了,那可真叫惨到了家。这样吧,一人退一步,我走走,你也动动,黑瞎瞎的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不过总是不雅吧,我脸皮子薄,你就受累挪挪窝吧,”
苏玉无奈,拿着吃了一半的饼干起身走过拐角,铁柱爬起来朝相反方向走了走,解开裤子一阵淅沥哗啦。
过了一会儿,庞老二见众人都吃喝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再去找路,我正要站起来时突然注意到铁柱刚才方便的那地方有点异常,于是打着手电对铁柱说:“你看。”
铁柱顺着手电所照方向看过去,说道:“你别一惊一乍的成不成,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泡尿吗,难不成你这辈子没尿过?少见多怪,噫?怎么淌的这么远。”
“这我见的多了,我就是奇怪,通道地面应该是平的,你撒的尿怎么会顺着一个方向淌?这说明地面其实不平,只不过起伏太小,加上光线暗淡,咱们肉眼看不出来而已。我想,这些尿要是让它一直淌下去,它会流到那儿?”
“这节骨眼儿了你还有心琢磨尿会流到那儿?要能出去了我憋泡大的让你看个够,你是真缺心眼儿还是这么长时间掩饰的好,没让我看出来,赶紧着,找路要紧。”松爷不满的说。
“小陈说的有点意思,咱们换一段路再试试。”庞老二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单单是我们身处的这段通道地面有轻微倾斜的现象还是所有地面全都是这个样子,如果只是脚下这块地面有倾斜,那什么都别说了,绝对的意外,打起精神再去找路,如果所有地面都有同一个方向的倾斜,就说明在开凿的时候工匠们有意保留了这个现象。铁柱流淌的尿让我猛然间想起站在坡顶往下倒水,只要时间充足,倒出的水不管横流竖流总会流到这段坡路的起点。庞老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决定冒险试一试,因为尿不是说有就有的,想试就得用水,平时显不出来,但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如果三两天都出不去的话,这水是要用来活命的。
庞老二这人其实是很有意思的,虽然他是个土爬子,但似乎对养生这一套有点心得,常对松爷说的一句话就是惜福节食,不能仗着生活条件好了便胡吃海塞,得抑制抑制口腹之欲,饿了才吃,渴了才喝,因此他的饭量一向不大,也耐的住饿。庞老二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后问道:“你们都还有多少水?”我们下来的时候每人带了三瓶水,到现在基本上每人平均消耗了一瓶,满打满算集中起来还有十来瓶,节省着倒,能坚持一会儿。庞老二吩咐一人留一瓶,剩下的贡献出来做试验。铁柱和苏玉都是伶俐人,略给他们一解释就各自明白了,只有松爷大惑不解,总觉得庞老二一直精明的很,怎么到这儿就开始干傻事?不过他还算服从命令,尽管不理解,还是把水捐了出来。
庞老二顺着刚才尿液流淌的方向朝下走了一点,然后在地面上倒了些水,我们全神贯注的注视这小小一滩水的流向,直到看它一点一点跟尿流向同一个方向时,才梢梢宽了宽心,看来有戏!
我们就顺着这个方向一段一段倒下去,看看终点到底是在那里,会不会是我们想象中的第三个石屋。如此这般倒了再倒,水浪费的很快,庞老二倒是想节约着用,但水滩太小的话自重不够,淌不出去。不知不觉间大家捐出来的水全部用光了,但除了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出了老长一段路,别无收获。庞老二丢掉手中的空瓶子,从背包中把自己备用的水拿出来说:“我觉得这办法总算还有个指望,但我们水太少,撑不到终点,如果水都倒光了,咱们又出不去,渴也得渴死,好赖已经倒了这么多,再试最后一瓶,能找到路最好,找不到就靠脚去走吧。”
庞老二说的有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能全把水浪费掉,至少得留下够几个人暂时活命的量。我们看着他小心翼翼倒光这瓶水,然后望望前方漆黑一片的通道,暗骂老天爷太不人道。
松爷看我们一直盯着水流淌,呆了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一点,楞着脸问:“你们不就是想看着水往什么地方流么?我有办法啊,何必都揪在一起浪费水?”
铁柱回头说道:“就算你膀胱大,能尿多少出来?三升,顶天了吧,可还是不够用。”
松爷也不跟他废话,掏出一块饼干放在脚下用力踩成粉末,然后混着地下的水搓成圆溜溜一个面球儿,托在掌心不住的吹着气,说道:“把外皮吹干,这么圆一个球球,放在地上稍动动就能滚。”
憨人想出的办法实在也憨,看着他忙活,庞老二不忍心打击他,最后苏玉忍不住对他说:“猪头松,别瞎忙了,你瞧瞧这地面,你以为是水磨石呢?球放上去会自己动?”
“球是死的,人不是活的?你指头拨拨不就行了?”松爷和吃热饺子一样还在对着面球吹气。
面球自己不能滚动,如果有外力推动它的话,那它滚出的方向跟自然滚动有差异,但这道理一时半会儿跟松爷也解释不清楚,毕竟不能临时给他补物理课,松爷看着我们一个个站起来准备走着探路,颇有两分委屈的说道:“怎么?我这办法不好用?那面球不是白搓了?浪费我好好一块饼干。”
“有用。”庞老二说:“你把面球放在这里,当个标记吧。”
我们靠水探路失败之后,只得再用最原始的办法,在水最后断流的地方甩开脚四处穿梭,要说松爷那个面球也真没白搓,我们走的心一点点凉下去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面球。
这说明我们绕了一大圈后竟然回到刚才出发的地方。这和传说中的鬼打墙大概相似,不论人怎么走,都始终走不出这个圈子。
这很可能意味着我们要被困死在这倒霉的通道里。
假若通道全部都是这样的话,也就不用指望金七爷和卫攀来搭救了,金七爷本就看我们如同眼中钉一般,巴不得我们全死在这里才好,只不过他老人家此刻估计也在隔壁被绕的七荤八素。
走这段路确实没浪费多少体力,但心理上的绝望远比**疲劳要可怕的多,松爷急的骂街,铁柱抓头挠耳朵,苏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只有庞老二似乎还抱着一线希望。这时候已经距我们迷路过去将近五个小时,我拿出自己备用的那瓶水打开后递给庞老二,庞老二稍抿了一口便交还给我,说省着点喝水。
现在再去回想来的时候走过什么什么路,拐过什么什么岔口都是白费,庞老二叫我把烟盒的包装纸连同里面的锡箔纸全都撕成细条交给他,我知道他可能是想拿去做标记,就把烟盒里剩下的几根烟装到口袋,把烟纸撕开了递给他。庞老二站起来说:“别垂头丧气,柱子,抬起头,毕竟咱们还有吃的,有水,有力气,说不准出口就在下条路上,提点劲儿。”
松爷问道:“二哥,这是鬼打墙么?我听人说过的,要真是鬼打墙,活人肯定走不出去。”
铁柱蹦起来说:“屁的鬼打墙,全是糊弄人的玩意儿,走,听二哥的,老天叫咱们死,咱偏活给他看看,小尤,小陈,裤裆都是带把儿的,可别不中用。”
困境里也只有这么相互扶持打气才能挺下去,我们故意装的一脸轻松跟着庞老二朝前走,这次庞老二每逢路口就吐口唾沫在墙上沾一个小纸条,或者折一个角,或者折两个角,或者折一半儿以做区分,可不论怎么费力走,我总觉得一直在围着几个沾了纸条的路口来回绕圈子。
我们心里惊异加恐惧,其实庞老二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他得负责扶带这几个人,自己千万不能先泻了气,因此庞老二强压住内心的惧意,不住给大家打气鼓劲儿,这法子一次两次好用,用的次数多了就不大好使,苏玉毕竟是个姑娘家家,嘴上厉害但心理素质最不过关,起初或许还怕我们笑话,咬牙撑撑面子,可一旦到了所有希望全都破灭的时候,先忍不住第一个掉了眼泪,庞老二赶忙安慰几句,没想到越安慰她哭的越厉害,劝也劝不住,只好任她哭个痛快。
苏玉这眼泪足掉了有二十分钟才止住势头,犹自小声抽泣着,我们为了节省手电,休息的时候都闭了光,黑暗里听着苏玉的呜咽声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别看平时斗嘴斗的多了,但值此生死关头,我也不由对她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原想说两句好听的哄她开心,又怕适得其反再惹她哭一场,想了想只得作罢。
几人正在凄苦间,突然听庞老二压低了嗓子说道:“都禁声,有脚步声朝这儿来了!”
我们听到庞老二的话顿时闭紧了嘴巴,但心里七上八下着实不安,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人会来?喜的是不管来的是谁,最起码咱们多了一份生还的希望。
过了片刻,我们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同时还伴着一晃一晃的手电光,众人心中不由的佩服庞老二听力过人,又都暗暗长松了一口气。直到脚步声离我们最多有七、八米距离时,庞老二打开手电,从拐角一步跨出来朝来人照去。
“哎呀!”
那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庞老二吓了一大跳,惊叫出声,我们几个也立马听出这人的声音,竟然是刘胖!
刘胖让庞老二的手电光刺的睁不开眼睛,拿手遮掩了几下才勉强看清,抚了抚胸口说道:“哎呀二爷,你这冷不丁的冒出来是想把我吓出个好歹来吧,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玉小姐是跟你在一块的吧?还有其他兄弟呢?都没事吧。”
我们几个人一起从拐角走出来,松爷瞪了刘胖一眼说道:“你来干什么?”
“那还用说啊,七爷定了是一个小时嘛,咱们准点退回去,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众位回来,七爷等不住了,这才叫我来找找大家。”
“你找人就这么找的?不会扯嗓子喊喊?轻手轻脚跟条贼猫一样,是你要吓死人还是我们吓你。”
刘胖嘿嘿干笑几声,也不作答,转头对苏玉说:“玉小姐没什么事吧,这眼圈儿红红的是刚哭过?七爷可是记挂的很,咱们这就回去吧。”
庞老二说道:“刘兄认得路?”
其实刘胖猛然出现在这里还面不红心不跳的已经让我心头起疑,我们几个人费了老大的劲都尽是来回绕圈子,刘胖过去也不见得有多大能耐,竟好象在这地方来去自如,说走就能走回去。刘胖边回头在前带路边说道:“二爷,你们是怎么弄的?这路其实分岔并不多,只要稍费心记记,走出去不算难事儿,自打和各位分开,七爷带着我们几个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又遇见个石屋,因为想着预定的时间快到了,所以没再往前走,就退了回来。”
“卫攀他们呢?回去没有?”
“卫老板也没回,不过七爷他老人家平时常说自己年龄大了,要谋这圣师宝藏还得倚重二爷,所以叫我先来找你们。”
刘胖这话跟放屁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几个可以说全是沾了苏玉的光,若不是金七爷惦记苏玉,我们要几天不出来被困死在里头,金老七说不定就得派人下山买挂鞭炮在洞口崩崩,以示喜庆。还有,他说这地方费心记记就能记住出去的路也是满嘴扯淡,但这句话倒不象是吹牛,刘胖敢孤身进来接我们出去,肯定是认得路的,不然不会冒着傻气陪我们一块儿等死。这家伙怎么会认路?莫非事先来过或者金七爷手里有此处的路线图?这可能性越想越大,联系金七爷今天的表现,我私下肯定,他手里绝对有瞒着我们的秘密,最起码这走不出去的谜窟就是其中一个!
刘胖在通道里带我们拐来拐去,铁柱有意抢上前跟刘胖走在一起,嬉笑着跟他搭腔,这两个都是耍嘴皮子的高手,凑到一块儿热闹非凡,庞老二默默跟在后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不管怎么说,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心里喜悦言语难尽,要不是碍着情况不便,我非得高歌一曲抒发qing怀。
过了没多久,刘胖把我们带到了第三个石屋,这处转死人不偿命的谜窟就这么被他轻轻巧巧走了出来,就连松爷都惊诧不已,问道:“刘胖子,你认识路?怎么走的这么便当。”
“这地方实话我也是头一次来,不过动点头脑记住路就行了。”
套这家伙的话简直是白费劲,因此我和庞老二根本不和他说那么多,铁柱也只是天南海北的胡诌,没一句正经话。等完全出了石窟,众人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鬼门关上走一遭儿,幸好还有机会,叫我们还了阳。
金七爷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苏玉三两步跑过去伏在他腿上又哭起来,金七爷微微叹口气,随后和蔼的说道:“玉丫头,你怎么净顽皮?我不是叫你跟着我走么?你偏偏跟着两条废柴去遭罪,好了好了,莫哭,莫哭,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以后可得好好听话,不许再胡闹。”
这情景我们也见怪不怪了,金七爷就会在苏玉面前露这么两三分钟的祥和劲儿,等到转脸对别人说话,马上便要把眼睛放在头顶上。待到苏玉止住哭声,金七爷对刘胖说道:“意合,你再跑一趟,把卫老板他们接出来,我就纳闷了,都是在江湖上叫的出名号的人,怎么这么不中用?”刘胖答应一声,转身走进卫攀他们所下的石窟入口。金七爷叫过庞老二,问他在石窟里的情况,苏玉抹抹眼泪说道:“七爷爷,这个我知道,我来给你讲。”
金七爷掏出块手帕递给苏玉说:“先把小脸儿擦擦吧,抹的跟花猫一样,羞不羞?”
苏玉低着头把脸擦干净,然后将我们在石窟里遇到的种种困境如实对金七爷讲了一遍,金七爷沉思一会儿说道:“二小子,咱们虽是分开走的,但里头的路想着该是大同小异,错不了多少,怎么我们就没被绕晕了呢?按说路都是死的,只要记住来路,不会有什么闪失。”
庞老二说道:“不瞒七爷说,咱们见识还是太少,走了一会就一脑子糨糊,发觉迷路了更是惊慌失措,越走越乱,要是稳稳心神,定住性子走,说不准还不会有这么大乱子。”
说了一会话,刘胖把卫攀他们三人也平安带了回来,卫攀平时说话不爱带脏字,可能这次被绕的命差点丢掉,动了真火,出来就骂道:“什么他妈的鬼地方!险些把爷们儿都包在里头,早知道有这危险,他妈的打死我也不进。”
众人都劝卫攀消消火气,卫攀真是气极了,又骂了一阵才算完。金七爷看人都回来了,招呼大家回道观去。
道观下去三、四里的地方有条小河,我们平时洗脸洗衣服全在这里,河水没有污染,极清澈干净,因此只要不是下地宫必须带瓶装水,喝的漱的也都从这儿取。在石窟里弄的灰头土脸,大家纷纷拿着毛巾去擦洗,这时候天气不算特别暖和,所以不能正经的跳到河里洗澡。到了河边儿,洗洗手脚脸,庞老二递过毛巾让我帮他擦擦背,我接毛巾时他轻声对我说:“慢着点擦。”
我心里会意,不动声色的拿起毛巾细细给他擦背,同时招呼铁柱说:“铁柱急着洗完了去投胎?别慌,等会也给我擦擦背。”
等到洗漱的人都走完了,庞老二蹲在河边往身上撩水,说道:“想必你们也在心里起了疑,刘意合怎么会那么熟悉石窟里的路?”
我说:“要我看,一定是他事先来过,或者是有着石窟的路线图,否则,看他那猪头猪脑的样子,能比咱们聪明多少。”
“猪头猪脑的不还差点叫你吃个大亏么?”铁柱笑着说:“人不可貌象。”
庞老二说:“事先来过这条不可能,连金七爷都是初次摸进地宫,更别说刘意合了,不过金七爷对这石窟应该是心里有底的,以他做事一向稳妥的作风,不知底细的地方,他肯定不会轻易涉险,但今天却是他一直在鼓动咱们分开下去。要我猜的不错,金七爷本意是把我们和卫攀分别困死在石窟里,没想到苏玉跟在咱们后头进去,这让他左右为难,按刘胖所说,他们一个小时就退回了,可又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去接咱们,中间这些时间干什么去了?肯定是金七爷在做思想斗争,幸好老头子虽然狡诈毒辣,对这丫头倒视如己出,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她陪咱们一起死,所以咱们沾了个大光。”
铁柱说:“老头儿把咱们弄死,他不要墨玉了?”
“你傻?”我把毛巾拧干了搭在肩头说:“把咱们困死在石窟里能用几天时间?等咱们死了,反正金老七知道路,进去把墨玉从咱身上摸走,你挂都挂过了,还能活过来跟他斗一场?”
庞老二接着说:“不管金七爷有石窟的路线图也好或是别的门道也好,咱们要再进石窟就得死死跟住他们,绝不能单独进去。眼下总路走了一半儿,金七爷就耐不住了,想对咱们动手,今天这事儿虽然险些对咱们不利,但却是争取卫攀的绝好机会,稍稍去点拨他几句,凭他脑子,一分钟不到就能明白过来。”
“话是这么说,二哥,石窟到底有多深,得走多长时间咱们可不知道,我总觉得要不摸清这中间的门道,说不准还要吃亏。”
“一时半会儿之间要摸清怕是不容易,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有个想法正好拿出来咱们判断判断。”
“什么想法?”
“我估计,这石窟应该是两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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