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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档案》 第七章 守灵 作者:夜不语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七章 守灵
  那个黑影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朝着黎诺依的脑袋猛击过去。我看到地上的影子,眼疾手快地连忙拉住她的手向身边扯,棒子险之又险地擦着黎诺依的肩膀砸在地上,将满地的土砸得飞溅,可想力气用得有多大。
  完全是想置她于死地。
  我心中恼怒,究竟有多大的仇恨,竟然想从身后偷袭一位柔弱的女孩。
  顺势搭着那人的手臂,从杨俊飞和林芷颜身上锻鍊来的一些搏斗技巧总算是起了点效果。我攀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就将那人给丢到地上,不依不饶地用膝盖跪下,猛撞他柔软的腹部,最后还不解恨地狠狠踢了一脚。
  黎诺依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清楚了想袭击自己的人,惊讶地捂住了嘴,“表哥。”
  我观察着瘫倒在地上的家伙,是个男人,大约二十八岁左右,长的很颓废,穿着也很颓废。这个被黎诺依表哥的家伙因为我的反击,正口吐白沫的在田埂上痛苦翻滚。
  不远处又跑过来两个男人,三十多岁,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整个保镖打扮。实际上的身分,恐怕正是那男子的保镖,他们低下身子检查了自己主人的情况,然后脸色阴沉的看向我。
  黎诺依扯了扯我的袖子,“那个男子是我表哥,大伯父的儿子。叫做黎嘉。”
  “就是把你送到那个疯狂的不良行为矫正中心,然后被老女人陷害进牢里的那对亲戚?”我问。
  “嗯,就是他们。”黎诺依点头。
  这就难怪了,自己的父母被丢进了监狱里,黎嘉确实是有理由恨她入骨。
  “算了,我们走吧。”黎诺依觉得什么心情都没了,“他小时候对我挺好的,人也很不错。我以前还常常吵着长大后要嫁给他呢。有钱后,他们一家人都变了,变得阴险贪婪,变得我再也认不出来。”
  她的语气十分黯然,我也在心里暗暗叹气。两人转身准备朝反向的方向离开。
  “孬种,打了人就想逃!”黎嘉在一个保镖的搀扶下艰难站了起来,他看我们的眼神饱含着愤恨。
  “打人?是谁先动手的?你那一下要打实在了,恐怕黎诺依不死也会成植物人。”我冷哼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这是黎家的家事,吃软饭的小白脸别插嘴。”黎嘉的声音很阴森,对自己的保镖吩咐道:“去,把他们两个给我打死。”
  “怕什么,篱落村的命案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把尸体朝山沟里一丢,没有人会传出去,外人也不会知道。”黎嘉看着我俩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后,一条命一百万够不够?”
  两个看起来德行和职业道德都不太好的保镖明显是心动了,他们露出电影里反派角色特有的表情,向我俩逼近过来。
  黎诺依丝毫没有慌张,她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表哥,对亲情完全的失望了。
  “阿夜,这次真丢脸,什么丑态都让你看到了。”她学着我摸鼻子的习惯,苦笑道。
  “人类本来就是这种生物,我早就见惯不惊了。站到我后边去,下面就交给我吧。”
  我耸了耸肩膀,一脸的轻松,可心里却早就怒起了熊熊烈火。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我确实是对付不了,可现在已经是打败一个人不需要身体接触的年代。
  两个保镖揉着拳头,从腰上隐密处取出了匕首。我伸了个懒腰,从兜里拿出了杨俊飞给我的枪,漫不经心地用黑漆漆的抢口对准了他俩。
  对面的三个人全都惊呆了,他们搞不清楚枪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白脸身上。
  “你唬我,哪条街上买的玩具枪是吧?”右边的保镖最先反应过来。
  “那你就走过来试试。”
  我淡淡的将枪口移到了他的脑袋位置。
  那个家伙打了个冷颤,讪笑着不敢动弹。
  “政府命令不准私人携带枪支,怎么可能是真的。”左边的保镖壮胆道,“就算是真枪,就凭那小白脸长相,也不敢打死人。”
  “你试试。”我笑,还是相同的一句话,笑脸中全是嘲讽。
  “妈的,一点胆子都没有。”黎嘉恨恨的突然一把抢过保镳的匕首朝我俩冲过来,我对准方向,扣动了扳机。
  没有装消音器的枪筒发出爆裂声,巨大的枪声回荡在山谷间,久久不绝。
  黎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吓傻了,他手中的匕首从手中掉落,眼神里全是恐惧。子弹就打在离他不到五时厘米的地方,在黑色的土地上穿刺出一个幽深的洞。
  他的两个保镖更是不堪,一听到枪响,扔下自己的主人就远远地逃掉了。
  “切,这些家伙一定不是从正规保全公司请来的。”我评价道。
  黎诺依鄙夷的看着自己大小便都要吓到失禁的表哥。“走吧。要不是爷爷去世,我真不想在待下去。”
  我俩转身再次准备离开,结果又被一群匆忙赶来的人给挡住了。
  今天果然很热闹。
  来人是黎诺依的伯父伯母辈,这群亲戚像是群鸭子似的“嘎嘎”吵闹着,围着他们那被吓傻的侄儿问情况。
  他的二伯父阴沉着脸,冲黎诺依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害老大夫妻坐牢还不够吗?现在还想害死他们唯一的独苗,黎家的继承人?你以为弄死了黎家,整个篱落村的股份就会全部落到你手里。呸,心术不正的女孩子,果然和你爸妈一个德行。”
  黎诺依被骂得全身都在发抖,手紧紧的拽成了拳头。
  三姑姑接着附和:“当初我就看这个女娃有些邪气,是个祸害。那时候让她妈把她给打掉,黎家肯定没现在这么多事情。”
  “够了!”最先忍不住的是我,我愤怒的大吼一声。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如果不是理智阻止,恐怕我早就气得举起枪把眼前的独辣小人都杀掉了。
  在场的人先是一愣,然后二伯父鄙夷的冲我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在这里教训自己的小辈,还轮不到你插嘴。”
  我气极反笑,默默的露出了手中的枪,金属枪身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这一群人注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顿时没了声音。
  “拿把假枪来吓人,没品的低等人。”二伯父不屑的说。
  小姑姑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服,“刚才那个声音,现在想起来,确实像枪声。”
  黎诺依二伯父的脸色猛地一白,再也不敢乱说话。慑于枪的威胁力,所有人都暗自向后退了几步,逃又怕激怒了我,只是惶惶然的不知道该干嘛。
  “说话啊,刚才都说的很热闹,现在怎么都不开口了?”我冷笑一声,“害怕了?”
  “你小心点,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其中一人道:“难道你还敢杀人吗?”
  “法治社会?你们也知道什么叫做法治社会?”我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枪里有二十三发子弹,刚才用了一发。我的枪法很准,在国外常常练习。”
  我的眼神慢慢的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过,每一个接触到我视线的人,都害怕的将头给低了下去。
  “我和黎诺依回来,只是想看看她的爷爷。而现在,就想顺顺利利地将她爷爷的葬礼办好,看着爷爷的遗体入土为安。我不管你们想干嘛,脑袋里有多少龌龊思想,现在都放下来,举行一个圆满的葬礼。否则……”
  我将枪轻轻的往空中一抛,再接住,“当然,你们也可以去报警。不过很可惜,我有正当的持枪证明,也有足够让我不会坐牢的靠山和藉口。就算再有钱,你们打官司也赢不了我。当然,那要在你们还有命打官司的情况下。”
  再次用警告的眼神看着那群人,我下了结束语:“就这样,就算假惺惺的,也希望我们剩下的五天半葬礼能够合作愉快。”
  见所有人都麻木的点头后,我示意他们滚蛋。这些人光站在那里就会影响心情污染环境。
  等他们走远后,黎诺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一次,我的好亲戚们可被你吓得够呛。”
  “全都是些没胆量的小人,这些人你都能忍受,实在在佩服了。”
  我依然气愤不已,“整个葬礼,你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遭到排挤,简直有够让人生气的。”
  “阿夜,难道,你在关心我?”黎诺依突然意识到什么,高兴道:“带你来我家乡,看我出糗,果然是值得的。阿夜都开始关心我了,好高兴,高兴地直想哭。”
  说着说着,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委屈,还是真的激动,她居然就那样哭了起来。
  我一时间头大的不知该怎么安慰,女人的善变,就算见识的再多也令人手足无措。
  “没关系,不用安慰我。我就是高兴而已,哭一哭就好了。以前对阿夜的感情让我爱的好辛苦,现在总算是有回报了。好高兴!”她一边哭着必边抽泣的含糊说道。
  我愣了愣,心情复杂。自己的感情,自己都会感到辛苦。黎诺依、守护女,不知道她们跟着我,究竟会在哪个时间、那个地点、因为什么而突然被我拖累到死掉。不想将她俩拉入自己的危险生活里。所以我对她俩若即若离。
  无法在两人中选择其一,也是基于此种原因。
  或许,就算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也会死皮赖脸的待在我身旁,不会离开吧。选择与不选择,说起来也没那么重要了。只是,不想她们因为我涉险而已。
  “哭好了。”我俩在田埂上做了一会儿,一个哭一个发呆,各自想着心事。
  黎诺依抹掉眼泪,挽住了我的胳膊,“走吧,我再带你到处逛逛。今晚轮到我这一辈守夜,会忙碌的很。”
  “算了,今天已经逛够了。回帐篷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我觉得索然无味,主动要求回去。
  “也好。”黎诺依收敛起自己的哭相,揉了揉有点肿的眼袋。
  “现在的我肯定很丑,回去补点妆,免得都不敢见人了。”
  我被她强挽着手,缓缓的走进黎家大院,回到了离越野车不远的帐篷里。
  今天没有什么收获,但是自从黎诺依回到家乡后,就再也没有突然失踪、掉落进诡异空间的现象,彷佛依附在她身上的诅咒无药而愈似的。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我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的一般,谁知道下次再发生时,她,是否还能幸运的逃出来。
  可黎诺依却丝毫没有害怕的神情流露出来,她甚至提都不提那件事。我很清楚,她就算害怕的要死,可依然不愿意我担心。
  在帐篷里看了一会儿的书,还是觉得我很在意,于是我再次翻出来黎诺依的老家前特意找到的有关黎落村的历史资料,翻看起来。
  这个小乡村的历史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久,应该是在清朝中期,由于连年灾乱,让现今武汉一带地区的弱势群体,不得以离开了自己居住已久的家园,千里迢迢的迁徙入了这片山区。
  黎诺依的祖先们在荒山野岭中,找到了这块绝好的修身养息地方,这里有大片可供耕种的坡地,有干净的水源,足够令人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是,远离战乱和自然灾害。
  于是他们居住了下来,直到现在。沧海桑田,数年过去了,村里人从来不跟外界联络,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时间流逝到了一九六三年,一群地质考察队偶然间来到了这里,惊讶的发现了这群山中的恬静小村庄。
  其后,政府为其修建了一条土路,让村里人总算是和外界接触了,有了交流,而黎诺依的父母就是那时候出去的第一批学生。
  篱落村十分贫瘠,没有任何特产,除了篱落以外。
  以上就是我能找出的,能掌握到的,关于村子的所有资料。而黎诺依,显然对自己的家乡了解也并不多。根据经验,古老的村庄,特别是自己一套风俗习惯的村寨,总是有些许奇异神秘的地方。
  难到黎诺依身上莫名奇妙、无根无据冒出来的诅咒,也是因为触动了村里某种神秘禁忌的神经,从而牵涉到了她身上?
  这就是需要我找出来的答案。
  就在我没有头绪的时候,突然黎家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因为隔淂很远,我只能隐约听到是谁在喊叫。
  门打开了,一个村民打扮的男性疯了似的朝里边跑,满脸的恐慌,“小二子找到了,狐家小二子总算找到了。”
  “狐家?”我愣了愣,转头问黎诺依,“怎么你们村子里还有外姓?”
  “当然有,只不过黎姓人口最多,其次便是狐家了。那个家族算是篱落村的第二大姓,也是我老妈的娘家。”她一边解释,一边偏过头喃喃道:“狐家小二子?那是谁?”
  我有些疑惑,“怎么你都从来没提过要回你母亲家看看?”
  “我跟狐家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从小就没有交集。”黎诺依苦笑道:“狐家掌握的土地也不少,真是令人头痛。”
  随着那个村民的喊叫,黎家人迅速走了出来。他们全都急匆匆地在来人的带领下走出家门。看起来事情很不寻常!
  “走,我们也跟去看看。”我颇感兴趣地说。
  “嗯。”黎诺依点点头,跟在我身后,跟在人群里朝外走。
  来人的表情十分紧张,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萦绕在周围,感染得所有人都表情不自然起来。
  走出门,一直顺着大路来到了另一个庞大的院落前,众人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这就是狐家大宅。”黎诺依说道。
  这个宅子坐落在山坡的向阴面,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过。它修建的时间也不长,和黎家宅院差不多模样。在离狐家大门不远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有衣着朴素的村民,也有穿着华丽的篱落村权贵。
  “怎么回事?小二子在哪里?”黎家二伯父走过去,大声问道。
  篱落村原本的村长是黎诺依刚死掉的爷爷,而整个黎家人,大伯父夫妻进了监狱,诺依的父母也因车祸身亡了,所以二伯父隐隐有当下一任村长的野心和架势。
  当然,别的人买不买帐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失踪了十多天的小二子突然被人发现在田地上躺着,不过早就没了气。”有村人回答。
  我悄无声息地挤开人群,踮起脚尖消除层层阻碍,总算是看到了中间那块空地上的情况。那里躺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具年轻的男性尸体。那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他死前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尸身惨不忍赌。
  这个人彷佛被千刀万剐了似的,身上有许多割伤的痕迹,腐烂的肉块接触到空气,不时地冒出一些绿莹莹的恶心黏稠液体。千疮百孔的皮肉里,甚至还有许多肥大白皙的蛆虫不时爬进爬出。
  紧跟着我的黎诺依显然也看到了空地上的状况,恶心得立刻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附近的村民们纷纷议论着,我好不容易才听出个大概。
  据说这个小二子在十多天前就已经失踪了,最近狐家不太平,死了许多人,而他是在湖老爷子的葬礼上失踪的。
  说起狐老爷子,也就是黎诺依的曾祖父,绝对是个长寿的人,再一百零七岁高龄过世,算是黎诺村有记载以来年龄最大的。
  可自从他的丧事过后,一切都变得古怪起来。
  在入葬前一天,所有守夜的人惨死在桃屋里,只有小二子,也就是眼前尸体的主人——狐湖并没横尸屋中。
  他在那天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村民甚至怀疑是狐湖杀害了桃屋里共同守夜的其余人,当然,这个猜测无根无据,也找不出任何的动机。
  发现尸体的人是附近的农民,他口齿也些不清楚,正冲着众人比划着描述情况:“我,看到狐湖从空气里突然出现,倒在了地上。当时还活着。”
  “怎么可能还活着,尸体都腐烂成这样了!”有人反驳道。
  “可我亲眼看到他还活着。”他满脸恐惧,手舞足蹈:“狐湖‘呼’的一下在空荡荡的农田里冒了出来,他一边喊着,一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没多久便不动了,然后身体像是漏气的似的蔫掉,后头又像轮胎打足气般鼓胀起来,最后开始迅速腐烂,样子可怕的险些把我给吓死!”
  他的话明显大多数人都不信。
  我却沉默起来。这个农民长得老实巴交的,口舌结结巴巴,一看就是朴质的人,不会说假话,也没理由说假话,况且他对狐湖尸体的描述很形象,不是真的亲眼看到过,就凭一个见识少的普通人,很难说得如此具体。
  可说狐湖是凭空出现,并且十多分钟前还活着,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现在的尸体不论怎么看,都像是死了有十多天,并且一直都暴露在高温环境下。
  “那人说的东西,你怎么看?”黎诺依悄悄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可信度很高。”我略微沉吟后说道,“可那农民后一段话,很发人深省。他对狐湖腐烂的描述,就如同放置在墓穴里成百上千年的木乃伊,猛然遇到空气后发生的剧烈化学反应。普通山区,没有太多文化的农民应该编不出来这种谎话。”
  “他的尸体是突然出现的,你说,狐湖会不会和我一样,陷入了某种空间中?”黎诺依疑虑的又问。
  我全身一颤,对啊,如果狐湖也遭受了和黎诺依同样的诅咒,那么农民看到的离奇事情也就能够解释了。
  我俩对视一眼,我苦笑道:“看来你母亲家也不太平。”
  “何止是不太平,恐怕死的差不多了吧。”黎诺依一直侧耳倾听着附近人的闲言闲语,对自己另一群亲人的状况有所暸解。
  “去看看吗?”我问。
  “今天不了,我有一种直觉,篱落村里可能要出大事情。”黎诺依沉着脸,神色中有股说不出的担忧。
  “就要到我们守夜的时间了,明天再回狐家问问情况。”
  “也行。”我点头。
  村子里来了人将狐湖的尸体裹住抬走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也逐渐散开,可是狐家人甚至黎家人,脸色都十分不好看。看来隐情确实有,而且很令他们头痛,不知道今晚能不能从一同守夜的人嘴里掏出些线索来。
  我望了一眼天空,太阳隐藏到了厚厚的云层里不知所踪。云层压得很低,令人感觉无比压抑,一阵阵冷风吹拂过这片浅丘地带,带来了一股让人后脊发凉的气息。
  难道这个村子,真的如黎诺依的第六感那样,要出大事了?
  祭奠仪式,不论在哪里,总会带给人一种神秘感。特别是夜晚。
  今晚黎诺依的爷爷死后的第二天,也是黎家孙辈守夜的日子。
  守夜也称为守灵。
  古人认为,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他的灵魂归来。每夜都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演变到现在,守灵便是亲人们聚在一起,悼念死者,抒发缅怀之情。
  人死后,遗体要在家中稍事停留,谓“停灵。”。入夜,则由家属守护在旁,以尽孝道。《初刻拍案惊奇》卷十三有提及:“儿媳两个也不守灵。”沈从文《边城》二十:“剩下几个人还得照规矩在棺木前守灵过夜。”
  文中都有对守灵的描述。
  守灵基本上以三天为限,有在住宅内的灵棚、灵堂内守灵的,也有在殡仪馆内租礼厅守夜的。
  再郊县现在还有“搁三朝”之举。《礼记.问丧》中有:“三日而后殓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孝之心亦益已衰亦。家世之际,衣服之具亦已成矣。亲戚之远者亦可至矣。是故圣人为之决断,以三日为之礼制也。”
  所以守灵三夜,并不完全出于迷信,而是三天的时间,准备工作都全了,远方的亲戚、朋友也能敢到,足以尽人情。
  至于篱落村的守夜方式,和东南部地区更为接近。为死者守灵的天数,请阴阳来测算黄道吉日为准,封住死者亲人家的门窗,也是普遍的风俗。
  可今天我一踏入黎老爷子的宅院,就看到了许多不解的东西。
  桃屋门前的院落里堆满了花圈和纸扎人。那些纸扎人做得很精致,如果不是呆板的面容以及毫无质感、画上去的红绿衣裤,几乎都能以假乱真了。
  我的视线在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祭祀品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发现黎诺依也在打量着纸扎人。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似乎在害怕眼前的玩意儿。
  “你怎么了?”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这些纸扎人,我似乎在哪看到过。”她喃喃的像在自言自语。
  “你们家乡的东西,小时候常常看吧。”我有些不以为然,“把纸扎人弄得那么真实,确实会让小孩子的童年蒙上阴影。”
  黎诺依摇摇头,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
  桃屋的门大开着,和昨晚一样,黎老爷子的棺材摆在中央的位置。
  屋里身处放着一个八仙桌,桌子上有鸡鸭以及一些水果当作贡品,香蜡插在八仙桌最中央的香炉里,红色的蜡烛没有一丝喜庆的感觉,摇曳着的橘红色烛光彷佛随时都会熄灭似的,散发出不详的诡异光芒。
  桃屋的大门上,居然还贴着两幅门神,可是画上的门神我一个都不认识。
  所位门神,应该是道教和民间共同信仰能够守卫门户的神灵。旧时人们都将其神像贴于门上,用以驱邪避鬼,卫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等,是民间最受人们欢迎的保护神之一。
  一般而言,有人死亡后,为了避免灵魂不能回来,应该是要将门神暂时请下来的。可为什么黎家特意将本没有贴门神的桃屋门上又贴了两张门神呢?他们难道是存心要让黎老爷子的魂魄徘徊在门外?
  黎诺依猜到了我的疑惑,“很奇怪吧,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可篱落村一直以来的风俗就是这样,逢年过节从来不会贴门神。我们这里的门神,只有在人死后开始守夜时才张贴,尸体下葬后立刻扯下来。”
  “古怪的风俗。”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研究民俗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如此自相矛盾的风俗还是第一次遇到。
  “古怪的地方还有更多咧,慢慢你就习惯了。”黎诺依冲我眨眨眼,“走吧,去给我爷爷烧点纸钱。”
  太阳在一次落到了山的后面,天色黯淡了下来。
  黎家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黎诺伊的伯父伯母们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害怕激怒到我,他们在怕我身上的枪。或许这些遗老遗少的脑袋里,已经将我刻画成了一个容易发怒、而且极具威胁力的神经病。
  神经病杀人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没有人想莫名奇妙的变成亡魂,所以大部分黎家上一辈离我远远的,不敢再用言语刺激黎诺依。
  我倒是很乐于看到现在的状况。
  晚饭是院子里请来的厨师做的大锅饭,一共摆了六桌,所有黎家人和请来帮忙的村人都埋头吃了起来。原本闹哄哄的院子在吃饭时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他们的安静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随着夜幕的深邃,吃饭的人更加地寂静了。许多人不时地抬头瞧瞧天色,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我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周围人的匆忙神色,他们似乎都在忌讳夜晚的来临。
  终于,最后一个人放下了碗筷。
  阴阳看了看表,“今天是黎老爷子过世的第二天,守夜的是孙辈。你们都很年轻,恐怕就算是本村人,也有许多不太暸解篱落村的注意事项。我简单的说一遍,全都听清楚,免得灾难临头。”
  天快要黑尽了,阴阳显然也很想尽快离开。他表情十分严肃,可篱家的第二代就是岁数在二十到三十左右的年轻人,根本就不太买他的帐,一个个都懒散的模样,并没有认真听。
  阴阳加快了语速:“等我走后,老大将桃屋的大门关紧,直到明早七点太阳完全出来后才准打开。你们在桃屋里干嘛都不重要,但千万要注意,八仙桌下有盏油灯,那是引魂灯,千万不能弄熄。”
  其中一个打扮得和别人很不同的女孩举手问:“晚上出去尿尿也不行?”
  阴阳脸上一抽,“不行。内间有马桶,尿在里边就行。总之千万不能开门,同时,千万不能让引魂灯灭掉。”
  “干嘛要那么麻烦?”搂着非主流女孩腰部的男孩不屑的问。
  “这是篱落村建村以来的传统,据说没有照做,死者的灵魂就回不来。徘徊在外的鬼魂会给至亲带来灾难。”阴阳觉得和这些人说话很累,甩出这番话后,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黎嘉见阴阳走掉后,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的视线刻意避开我,冲身后的兄弟姐妹们喊道:“都进去吧,嘿嘿,轮到我们给死老头守夜了。”
  等所有人进了门后,他将桃屋关好,将门锁住。
  在门合拢的前一秒,一股阴风从院落外刮了过来,吹得花圈和纸扎人一阵“哗哗”作响。天总算是完全黑暗了,院子里高瓦数的白炽灯在风中摇晃得厉害。光芒随着灯摇动,彷佛整个世界都不真实起来。
  我和黎诺依在桃屋的右侧,棺材的旁边找到了两张凳子,默默的坐下。黎诺依看着爷爷的尸体出神,而我则是不断地回忆着阴阳所说的守灵禁忌。这些禁忌很有趣,在十分大众的习俗中又带着一些特有的地方民俗,自相矛盾而又相辅相成,确实值得研究。
  屋里的人在起初的沉默后,开始呱噪起来。
  有一个人冲我喊道:“喂,你,那个小白脸。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没理他,看向黎诺依。他因为对面的吼声而回过神来,在我耳旁一个一个的解释起黎家的成员以及屋里的人来。
  “爷爷一共有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大伯父、二伯父、三伯父和小姑姑你都见过了,我爸是老四。”
  “黎家伯父伯母中,大伯父的儿子叫做黎嘉,就是恨我入骨的那个。二伯父的女儿叫黎莉,就是打扮得很奇怪的那个。三伯父的儿子叫黎元,他就是要你自我介绍的人。”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对双胞胎,“他们叫黎双和黎贺,是小姑姑和前夫的孩子。剩下的我都不认识应该是他们带来的男伴或女伴。”
  屋子里共同守夜的有十人,直系亲戚六个,剩下的五个全是外来人口。黎诺依身旁有我,黎嘉身边坐着一个长发、长相甜美的女孩。
  黎莉正和他同样打扮怪异的男友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热吻。黎元看着我,眼神中散发的光有些令人讨厌,这家伙见我久久的忽略他,明显生气了。
  双胞胎黎双和黎贺紧紧的坐在一起,他们默默无语,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两人的手背上有着许多青紫色的瘀痕,像是被谁掐出来的。暴发户又是单亲家庭,这种身分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难道他们的性取向不正常,还乱伦?
  我看着他俩身上的伤痕,充满恶意的猜测着。
  “喂,我老公在问你话呢,小白脸!”看到自己男友生气,黎元的女友,一个长得漂亮但明显势利眼的女孩连忙邀功似的冲我喊道。
  我慢条斯理地抬头,“哦,我最近太阳晒得有多点,脸应该不白吧。”
  “长的就是一副小白脸样。黎诺依一个月给多少钱养你?”黎元的女友趾高气扬地问。
  我挠了挠头,“你的行情多少?”
  她正想回答,后脑勺被黎元拍了一巴掌,“白痴,他在玩你呢。”
  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有点小聪明。
  黎元斜着眼睛,看我的眼神还是阴森,“我不管你吃软饭也好,想骗钱也罢,不要以为攀上了黎诺依这棵大树,就能跳进公司里掌握实权。公司是我们黎家的,哼哼,说不定死老头的葬礼一结束,这个死女人也会被丢出公司。”
  听了这番话,我气得几乎肺都要爆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家族,俗话说家家的锅底都是黑的,繁盛的家族没有一个干净,可是能不干净成如此地步,还真是骇人听闻。我阴沉着脸,强忍怒气,心里暗自思忖着怎么把黎元弄能成半身不遂。
  黎元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怕了,得意的抱着自己的女朋友卿卿我我起来。
  黎嘉知道我身上有枪,在黎元惹我的时候一脸幸灾乐祸。可等了又等后,我居然没有暴走,不禁失望的站了起来。
  他走到老爷子的棺材前看了看,然后冲着自己的几个兄弟提议:“来,围一桌麻将。总之今天通宵,我们也难得聚一次,就当切磋了。”
  除了双胞胎和我俩,其他的人欣然附和,找来麻将,又将八仙桌上的供品拿下来随意的放在地上,四个人上阵,三个人在一旁围观。
  自己兄弟姐妹对爷爷的不敬激怒了黎诺依,“你们在干嘛,供品都随意丢,就不怕报应?”
  “报应是什么?堂妹,我看要有报应,也是你最应该被报。”黎莉恨恨的看了黎诺依一眼,“我们家做牛做马的,你倒是好,什么不干就霸占着公司大部分股份。你这个死女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你!”
  黎诺依被气得呼吸急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别理他们,这些人的人生观早就扭曲了。”我轻拍她的背脊,安慰道。
  “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德性烂,可没想到会那么过分!”她牙齿咬得很紧,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供品被扔在桃屋的里侧,而引魂灯孤零零的在八仙桌下燃烧着,被桌上聚精会神砌麻将的八只脚轮流折腾。每一只脚晃动,带来的阵风就能将引魂灯细细的火苗骚扰到玩命摇晃。
  我暗暗摇头,看着不远处依然安静坐着的黎双和黎贺两兄弟,轻声问:“你小姑姑的两个孩子似乎有些内向。”
  “可能是自小就没有父亲的缘故吧。小姑姑的前夫也是狐家人,可十年前就不知所踪了。在现在的继父没出现前,他俩还是挺活跃的。可自从六年多前,吴盛泽当了上门女婿,黎贺和黎双就沉默寡言起来。”
  黎诺依对吴盛泽总有一种天然的厌恶感,“出于女性的第六感,我总觉得他有问题。可从他俩嘴里,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说完,黎诺依总算忍不住了,她走到八仙桌前,在那群打麻将的人脚下将岌岌可危的引魂灯拿了出来,放到离人较远的棺材下。
  麻将桌上的黎嘉一边打牌,一边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朝我和黎诺依身上扯,想方设法的引出矛盾,让自己的兄弟姐妹打头阵找我俩麻烦。可这个房间里谁都不笨,黎元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似乎在静待葬礼结束后,将黎诺依从公司最高宝座上扯下来。
  而黎莉主动将话题岔开了,大咧咧的问道:“狐家人最近不太平的很,一个家族六十多个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似乎也没剩多少了。我昨天才回来,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管他那么多干嘛,他们死光光了才好。土地全腾出来,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我们黎家手里。”黎元笑得十分猥亵,整个像是电影里最下流的反面角色。
  “事情那么简单,你没见到黎家上头那群老头老妈子,一个个愁眉苦脸、大祸临头的模样。可能有些事情瞒着我们呢!”黎嘉摸上一张牌,用大拇指一划,然后丢到了桌子上。
  “我回来的比较早,大概知道些情况。似乎狐家的灾难是从十天多前开始的。那时一百多岁的狐老头子刚死翘翘了,轮到曾孙辈守最后一天灵。”
  “那天过后,他的尸体就会拿去烧掉,可第二天一早,阴阳和狐家人到了地方却看到灵堂大门大开着,除了狐湖失踪外,其余守夜的人都惨死在了屋子里,死亡的模样惨不忍赌。每具尸体上都有被某种动物啃食过的痕迹。”
  黎嘉舔了舔嘴唇,做出讲鬼故事的表情,“而狐老头子原本躺在棺材里,早就应该开始腐烂的尸体,居然也不见了。”
  “从那天开始,狐家人就从儿子辈一个一个离奇死掉,其后是孙子辈,曾孙辈。最后就连有狐家血缘关系的外姓人也开始死亡,或神秘消失。”
  他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了黎诺依一眼,“估计某些人也快了!”
  我和黎诺依同时皱了下眉头。
  刚才黎家的话我全都听在了耳朵里,狐家身上,果然是受到了诅咒。如果他的话是真的,作为母亲为狐家第二代的黎诺依,确实有可能被牵连到。难道这段时间她身上频繁出现的,所谓神秘诅咒就是狐家那边传递过来的?
  从时间上算,很有可能。
  显然黎诺依也想到了,她紧张的朝我身上靠了靠,柔软的身体微微发抖。
  “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狐家大院查查看。”我安慰道:“说起来,今天狐湖的尸体被发现时,狐家的宅子里还有人走出来,应该没有像传言里的那样,全都死光了才对。”
  “不,今天走出来的狐家人我没有一个认识的。”
  黎诺依脸色很难看,她摇头判断着,“根据黎嘉所说的资讯,狐家人的死或者消失,似乎是呈现由上而下的金字塔型顺序。先是血源最接近狐老爷子的第一代,然后是二代以及三代。”
  “直系死完后,诅咒又开始祸害起血源较淡薄的旁系,这究竟是什么诅咒?难道还能产生智能?如果没有智慧的话,它又是怎么选择下一个受害者的呢?”
  我不置可否,“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诅咒,万一是意外或者巧合呢?”
  “巧合?那我身上出现的状况究竟又怎么解释?被一次又一次拉入奇怪的空间里,对我而言,实在太难以置信了。”黎诺依有些颓然。
  黎嘉的话彷佛石头般沉甸甸的压在了她心口,一直压抑下去的恐惧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
  她脑袋里一直都盘旋着一个念头,自己,会是下一个死掉的人吗?在被拉入那古怪的空间里,她根本没有信心还能逃出来!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没关系,别怕,有我在。”
  黎诺依浑身一颤,她感受头部上,我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悬吊吊的心立刻就安稳了下来。
  引魂灯在灯油里缓慢燃烧着橘红色的火焰在棺材下显得十分诡异。灵堂因为那群打麻将的人而喧嚣不堪。时间在缓慢的流动,很快,十一点到了,那盏油灯里的灯油逐渐烧尽,我拿了油桶加了一些在里边。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险些将我吓得坐倒在地上。只见引魂灯的光亮猛地变成了绿色,冰冷的绿色。那股寒冷的光焰彷佛直接射入了内心深处,冻结了心脏。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却又像错觉似的,恢复了温婉的橘红色。
  错觉吗?
  我挠了挠头,谁有没有告诉,我不想再增添黎诺依的恐惧。
  希望,真的是错觉吧!
  就像古代人新娘子要坐花轿,过年要分压岁钱一样,守灵是中国人必不可少的习俗。
  它是活着的人对去世的亲人的一种纪念。
  古时候,活着的人认为,他的亲人虽然死了,但是灵魂还留在人间,没有去阴间,灵魂也很留恋他那些活着的亲人。他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阴间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他会在去阴间之前,回到原来的家里看一看。
  活着的人害怕灵魂在回家的途中迷路,所以会点一盏灯,放在去世的人的尸体旁边。活着的人害怕灯熄灭了,而使去世的亲人找不到家,于是他们就彻夜坐在停放尸体的房间,保证那盏指路灯是一直燃烧的。
  只不过随着人口的增加而同时带来的住房不足问题,使原来在家庭进行的守灵活动受到限制,因此,守灵的方式也出现了变化,目前主要有家庭守灵和在殡仪馆守灵两种。
  家庭守灵就是在家中腾出房间,按灵堂的要求布置,亲友和子女日夜守候在灵堂,接待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家庭守灵,既要安排好守灵人,准备午夜的点心和应急备用的**,要要注意电、煤气、火烛的使用安全。
  在家中守灵布置起来比较麻烦,事后还要拆除整理。要腾出地方做灵堂,这对住房不宽裕的城里人更是捉襟见肘。如今,殡仪馆内已经有了守灵这一服务项目,既可以开追悼会,又可以守灵。守灵厅内加常用具一应俱全,省却了丧家许多繁琐之事。
  当然,大部分农村地区还是保有着当地最传统的民俗以及丧葬习惯。例如黎落村就是如此,据黎诺依说,这里的葬礼从来就不曾变过,似乎一旦有所改变,就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新东西传入了村子里,富裕的村民接触到了科技,越发地觉得迷信色彩浓重的习俗是一种麻烦的负担,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一辈,顾自己的多,不愿意承担风俗带来的不便。
  一直以来,丧葬习惯就是篱落村的一大禁忌。如果不是历代村里的阴阳以及老一辈黎家以及狐家人压着,恐怕篱落村的葬礼早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简洁版模样。
  现在老一辈也死的差不多了,村里两个大家族中剩下的最长者,也不过才五十岁,狐家人几乎死光,在村子里没有了权柄。而黎家人一直都在钻钱眼,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争权夺势上。
  前人传下来的丧葬习俗,会从这一代彻底断掉吧!或许黎老爷子的葬礼,会是篱落村的最后一次古风俗。
  老爷子的桃屋很古旧,表面上只是涂了一层白灰。正对面挂着“天地君亲师”的红色长匾,这是用来祭祀祖先的祭物。在“君”字的平行线上,挂着屋里唯一的高科技,一件挂钟。
  钟稳稳的指在了十一点整上。
  牌匾下打麻将的人正酣战到激烈的时候,黎莉胡了张大牌后,将面前的牌一堆,“我想上厕所。”
  “没听到阴阳提过嘛,里面有马桶。”黎元因为输了而心情不好,语气也十分臭。
  黎莉皱了下眉头,表情害怕,“那老头子就死在里边,秽气。我才不会进去小解。”
  “是不是生前你对老头子不好,怕他诅咒你吧。”黎嘉讥讽道。
  “切,这屋里有谁生前对他好过。大家都一样,要被诅咒,先死的肯定是你才对。”黎莉丝毫不让的哼了一声:“不管了,我出去上厕所。”
  “阴阳说,明早七点才能开桃屋门。”黎元有些犹豫。
  “你还真听那死迷信的话?还大学生咧。”黎莉嘲笑着自己的堂弟,“怕就躲到屋角咬指头哭去,老娘我可不怕鬼鬼神神的东西。更不怕老东西报复!”
  黎嘉突然开口道:“黎元,你是不是有些东西瞒着我们?”
  “只是村子里无谓的传说罢了。”黎元说,“你不也提到狐家人从直系到旁系死得差不多了嘛,村子里一直都在传,可能是有人在守夜的中途打开了灵堂门,弄灭了引魂灯,所以找不到回家路的狐老爷子鬼魂诅咒了整个狐家,弄得他们整个家族家毁人亡。”
  “你就在怕这个?”黎莉嗤之以鼻,“白痴,这种无聊传言都信,你究竟在外边混些什么啊!不管了,我憋不住了,老娘要出去撒尿!”说着就准备用插在锁上的钥匙开门。
  就在她的手只要碰到钥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我开口了,“不准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敢阻止我?”黎莉诧异的转头看我,表情很难看。
  “我是东西,你不是东西,我倒真是不敢跟你比。”我耸了耸肩膀,“不过要出这个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没有王法了,这可是在我们家里!没叫你滚就算客气了。”黎莉或许真的很急,她骂骂咧咧地再次准备开门。
  我迅速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准开。”
  听了黎嘉和黎元说的话,总结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总觉得里边隐藏的东西很不简单,黑暗中,或许有成千上万双眼睛正在盯着篱落村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狐家老爷子鬼魂报复像是无稽之谈、我不太相信,可狐家人死得差不多了,这是确确实实的事。而黎诺依身上的确发生了难以解释的现象,这就不得不让人小心翼翼起来。
  既然整个篱落村都说狐家人的死和葬礼禁忌没有被遵守有关,那么,我就得有所防备。毕竟遇到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件,如果还不懂得谨慎,那自己已经不知道会死多少次了。
  “放开,妈的,在我们黎家你都敢撒野。你不过就是个靠女人吃软饭的小白脸而已,居然敢跟我动手动脚。”
  黎莉泼辣的想要对我又抓又咬,被我轻松的躲开了,手还是紧紧的拽着,将她拉回了棺材右侧的里屋门前。
  “要排泄还是请你进去方便,就连自己家里规矩都不能遵守的人,没资格冲我发脾气。”我冷哼一声,将她推进里屋门后,才松开了手。
  黎莉气得胃都要爆掉了,她脸色漆黑的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恨意。她尿也不去了,转头看着麻将桌上的人。
  “我的好哥哥和好弟弟,看到我被欺负,你们就一点也不心痛吗?黎家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那么多人,有点骨气的就给我打死这个嚣张的小白脸。”
  黎嘉没有哼声。黎元看了大哥一眼,面色古怪起来。他思忖着自己的大哥最爱面子,而且恨黎诺依入骨,现在居然放弃了打击明显是和那贱女人一伙的家伙,难道那小白脸有古怪?
  于是他也慎重起来,没有附和自己的二姐。
  人际关系原本就是一种复杂的东西,特别在本身就不是同一战线,有着利益纠葛的富二代们上。黎家孙子辈,因为黎诺依占据公司主位的原因,矛盾暂时还不明显,所以还能融洽的坐在一起打麻将,可他们之间的互动也仅止步于此而已,要谈更深一步的互助那绝对是扯淡。
  黎莉同样很清楚这一点,她开始教唆起自己的男友,“混蛋,看到我被欺负,你傻在那干嘛?你不是常常吹嘘你是空手道黑带十段吗?”
  空手道黑带十段?我一听就流下了瀑布汗,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黎诺依也笑出声来,“空手道不是只有九段吗?”
  “不一定,历史上刚柔会创始人山口刚玄貌似就号称黑带十段来着。”我挠了挠脑袋,“说不定你堂姊的男友是个深藏不露、暗中打遍日本无敌手的狠脚色咧。”
  我俩语气暗含的讥讽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黎莉的男友,他满脸得意的拍了拍女友肩膀,“放心,交给我,打扁一个小白脸,举手之劳而已。”说着就朝我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摆开了个稀奇古怪的功夫架势,冲着我飞起一脚。
  这架势很豪迈,虽然对功夫的认知,我也是个门外汉,可毕竟在杨俊飞和林芷颜两位身上学过一些格斗技巧。面对他的飞腿,我躲都懒得躲一下,抓住他的脚踝顺手一提,他整个人就倒栽着摔倒在了地上。
  男孩痛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他大喊着痛,恼羞成怒地乱挥拳头。果然是不抛弃不放弃的典范,明知道没赢的可能,但又不愿在尖酸刻薄的女友面前丢脸。
  不知道第几次将他弄翻在地上,这家伙又站了起来。我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在了他的胃部位置,直接让他抱着肚子倒地。
  就在这时,黎诺依突然喊道:“黎莉,你想干嘛?”
  我心里一抖,暗叫糟糕。果然回头一看,黎莉已经用钥匙将桃屋的门打开了,她得意的站在门口,将钥匙随手丢到了院子里。
  “白痴,我才没有抱希望你能打赢。我的目的就是开门,这招调虎离山计用得不错吧。小白脸,你不是不准我出来吗?切,老娘现在不就站在门外了?有种把我抓回去。”
  我紧紧皱着眉头,没再理会那刁蛮的女人,走到黎诺依面前,小声说:“如果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我们马上逃走。”
  洞开的桃屋门彷佛一扇黑洞,虽然外界的院子中射入了大瓦数白炽灯的光芒,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心一片。院落里的纸扎人和花圈静静的摆在不远处,反射着慑人的怪异色泽。
  黎嘉和黎元或许是因为狐家的传言,看到门开了,表情也稍微有些紧张。
  “阴阳果然在鬼扯,什么开门就会有灾祸嘛。老娘我现在都还好好的!”黎莉见没人搭理她,很不爽的说道:“没意思,算了,我去外边上厕所了。”
  说完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男友一眼,就掏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身影慢慢消失在院子外白炽灯无法照亮的区域。
  “看起来确实是没事发生。”黎诺依打量着四周,确认道。
  黎老爷子的尸体静静的躺在老旧恐怖的棺材里,灵堂内也丝毫没有变化。
  黎嘉等人顿时放心下来,“打牌、打牌,不用等那臭娘们了。吓了我们一大跳,诅咒他掉进粪坑里去。”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可从现在的局势发展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如果篱落村葬礼的禁忌事项真的只是一种风俗习惯,那么狐家的人,又是为什么会一个又一个死掉?而黎诺依身上发生的怪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我走到桃屋门前准备将大门关上。就在这时,一道莫名奇妙的风猛地刮了进来,风很阴森,不但将棺财前的香蜡灰尘吹得满屋都是,还将黎老爷子的遮脸布给吹飞起来,缓慢的向八仙桌落去。
  落下的遮脸布把打麻将的众人吓得不轻,正在骂骂咧咧的时候,黎诺依突然大叫了一声:“阿夜,快看引魂灯!”
  我低头一看。只见放置在棺材底下的引魂灯,居然被那阵风给吹灭了!
  一屋子的人这时候都呆呆的没反应过来,还是我比较冷静。手忙脚乱的找来一根蜡烛凑到油灯的灯芯前。虽然所有关于引魂灯的习俗都有提及,在葬礼期间绝不能熄灭,而篱落村的风俗里,这一点更是重中之重,可即时点燃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如同美国人喜欢遵循五秒原则一般,我自欺欺人的想着。
  黎元和黎嘉虽然对狐家死亡原由的传言有所听闻,但作为现代人,大家的惯性思维都还是比较偏向于科学化的,神鬼一类太飘渺了,很难令人相信。所以他们反而没有我和黎诺依紧张。虽然我同样也不信鬼神,可篱落村中有股神秘力量在左右着当地人的生死,这点倒是确信的。
  “怎么还没有点燃?”黎诺依很孝顺,自从父母死后,唯一还在乎她的亲人就只剩下爷爷了。她不希望爷爷的灵魂连死都得不到安息。
  我的额头上逐渐布了一层冷汗,“奇怪了,怎么点不燃。”
  灯芯上沁满了麻油,原本应该一点就燃烧起来才对,可蜡烛上炽热的火焰不管跟灯心有多接近,引魂灯的那根棉芯总是没办法点燃。黎诺依心急的也试了试,依然没点燃。
  这实在太古怪了!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就连点灯芯都不会。”黎元浑身不自在的走过来,他看着那根点不燃的灯芯很不舒服。抽出一根蜡烛,他用力推开我,自己也点了起来。
  我顺着他推攘的力气默默离开了棺材附近。不知为何,当他手里的蜡烛凑近灯芯时,油灯立刻就亮了。
  “看来引魂灯也认人,不是我们黎家人,它是不会烧起来的。”黎元大有深意的看了黎诺依一眼,满脸得意。
  我和黎诺依对视一眼,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怪异,难道知道些内幕?看到黎元胸有成竹,似乎肯定能够在葬礼结束后将黎诺依赶出公司的语气和神色,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何那么有底气。
  可心底深处,却隐隐冒出了一丝不安来。
  不过引魂灯终究是被重新点燃了。
  所有人,包括我,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觉得点燃应该就不再有问题,就算世界上真的有灵魂,灵魂真的会迷路,那么一时半会儿相信也不足以让它生气才对。
  没想到,所有人都错了,大错特错,篱落村原本就蠢蠢欲动的诅咒,开始从深邃的地底彻底爬了上来。
  “咦!”我突然揉了揉眼睛。刚才黎老爷子冰冷僵硬的尸体,似乎微微的动了动,但下一秒又彻底的安静了。
  那一动,彷佛只是个幻觉而已。
  真的是幻觉吗?
  希望就像半个小时前看到引魂灯变绿的错觉一般,都只是我的感官错误吧。
  黎莉走在黎家大院里,朝后看了看,死老头的旧房子已经离得很远了,远处的白炽灯的光芒在黑暗中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几年前修建起来的黎家足足占地两百多亩,当然,占用的都是篱落无法栽种的盐碱所,要小解,最近的地方是去南边三伯父家的房子。
  黎家所有人都是面和心不合,这是整个篱落村公然的秘密,只是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而已。她自然不愿意去三伯父家里找气受,算了,横竖周围没人,干脆找个树林里随便撒点野尿吧。
  她钻进了就近的林子中,脱了裤子尿完,这才举止十分不雅观的站起来,四处瞧了瞧。
  新的黎家大宅其实她不怎么熟悉,外边的世界多好,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如果不是那老头子死掉,黎莉根本不愿意回来。
  “黎家是篱落村的表率,不能让外人看的心寒。”这是老爸要自己回家参加葬礼时说的,她不傻,得到本村村民的支持,就等于多拥有一点公司股份。
  没有股份就没有钱,没有钱就失去了一切。她可不想过从前的穷日子,所以只好乖乖的回到这个鸟不拉屎、远离外界的鬼村子
  没有路灯的院落里,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着微弱的灯光。手机快没电了,手电筒功能也略微微弱下来,黎莉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她讨厌自己出生的村子,就连篱落村上空遍布繁星的夜幕也连带一起觉得厌恶。
  “算了,总之都出来了,干脆回家睡一觉吧。”黎莉自言自语,葬礼很没意思,而且黎诺依身边的小白脸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不知道自己的堂妹从哪找来那么个帅气的混蛋,自己出去后也包养一个,绝对不能让那死婆娘给占了上风!
  她的家在大宅南边,要回去只能顺着大路走个对穿,娇生惯养许多年的黎莉很久没走过那么远的距离,一路都骂骂咧咧的。
  走了不知有多久,不远处居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女人,灿烂的星光下隐约能看出她穿着绿色的裤子和红色的袄子,打扮的十分土气。
  “这女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老实话,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路上确实有些令人心悸。黎莉觉得有个人陪着也不是件坏事,没多想,加快了脚步就想追过去。
  奇怪的是,那女人走路迈开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应该速度不快,可自己都几乎小跑起来,她俩之间的直线距离却似乎并没有减少。
  “喂,前面的那个女人,你给我等等。”她不悦的喊出声来。
  那土气的女人真的停住了脚步,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貌似在等她。
  这女人还算上道,就是穿得有些土气,改天找几件不要的衣服丢给她穿,当是赏赐了。黎莉十分满意,她感觉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随着距离靠近,那女人的许多细节更多的映入了眼中。那身打扮很刺眼,总给她一个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黎莉想不起来干脆将疑惑直接丢开了。她打量着静静站立的女人,可只能看到背面。女人扎着和黑夜一般漆黑的麻花辫,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女人的身材不错,就是衣裤十分单薄。
  就如同,就如同直接画上去的一般。
  黎莉突然感觉自己全身发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冒了上来。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离她不远的那个穿着绿色裤子、红色袄子的女人,根本就是摆在老头子院里的纸扎人。
  可纸扎人怎么会走路?明明看到它在路上走的,难道那女人,只是穿的和纸扎人相似而已?完全是自己多心了?还是说,有人在整她!
  如果真有人整她,想要下自己出糗,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黎莉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但是理性思维还是有的。她强忍的恐惧向前走了几步,想把十多米外的女人看清楚。
  就在这时,女人猛地转过了头。手机的电筒光芒正好照在了女人脸上。
  妈呀!那张脸所有的五官都是用墨水画上去的,虽然画得唯妙唯肖。不过由于夜晚冰冷露水原因,眼睛眉毛鼻子上的墨水已经晕开,形成了一点点的黑斑。
  黑斑让女人脸上的模样变得极为狰狞恐怖。
  纸扎人!果然是纸扎人!不远处的纸扎人脸上,黎莉竟然能清楚的看到写着一个“二”字。那是阴阳为了不弄混祭品而标注的记号。“二”这个标记代表的正是自己家送来的。
  眼前的这个纸扎人,居然是她家买的。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莉被吓得全身打颤,混乱的脑袋还没搞清楚情况,纸扎人已经动了。周围丝毫风都没有,可纸扎人依然摇摇晃晃的朝着她缓慢移动过来。
  真的是老鬼来讨命了?我还没享受够,还不想死!黎莉转身就朝着来的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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