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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瞳》 第070章 画中画 作者:打眼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070章 画中画
  “当……当当……当”
  铁锤和石头撞击,所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夜色中远远的传了出去。
  可是等庄睿再拿起那块石头时,却沮丧的发现,这几锤子只不过是在石头的表面,留下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凹点,就连个石片都没有敲打下来。
  这一幕要是被一个稍微了解赌石的人看到,肯定会笑掉大牙的,没见过有人拿锤子想从石头里砸出翡翠来的,庄睿也是过了好几个月之后,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多少的愚蠢和可笑。
  跟着庄睿跑出家门的小白狮,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主人,显然它无法理解,庄睿为什么会拿个锤子敲打自己的玩具。
  拾起了地上的那个石头,庄睿有些发愁,这玩意到应了那句老话,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时间庄睿也拿它没有办法,很明显,用锤子将它敲开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庄睿这时候并不知道。这世上仅是针对赌石所制造出来的切石机,都有十几款之多。
  “算了,过几天找个砂轮打磨一下吧。”
  招呼了一声白狮,庄睿去到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几包烟,就回家了,明天的事儿也不少,上午要跟着宋军去拜访那位装裱大师,下午还要和刘川去建獒园的那块地现场看看,恐怕暂时是顾不上这几块石头了。
  虽然在石头中发现了翡翠,不过在庄睿的心里,也没把这几个石头当做一回事,早在2003年的时候,要说钻石值钱,大家都明白,可是对于翡翠,也只有一些特定圈子里的人,才知道极品翡翠的真正价值。
  ……
  “唔,别闹,这就起了。”
  熟睡中的庄睿,突然脸色感到湿漉漉的。睁开眼睛一看,小白狮正在床头,伸出舌头舔着自己,小爪子还抓住被子往地上拖,再向窗外看去,天色已经大亮了,庄睿看了下床头的手机,已经快7点了,连忙爬了起来。
  自从养了白狮之后,庄睿的生活又重新有了规律,每天早上必须带这小东西跑上一圈,因为这小东西很懂事,从来不在家里拉屎拉尿,都会憋到早上,在外面去解决,然后庄睿还要给它准备早饭,一般是用玉米糊糊做的狗粮,里面加几个狗钙片,等伺候完这小祖宗之后,庄睿才有时间去洗刷吃早点。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给小白狮准备好早餐,坐在桌旁正在喝着老妈煮的稀饭时,庄睿的电话响了起来,小白狮的耳朵猛的竖了起来,跑进庄睿的房间,将电话叼了过来。
  赞许的揉了揉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庄睿从白狮的嘴里将电话拿了起来。一看,却是宋军打来的。
  “喂,宋哥,咱们不是说好九点钟的吗。”
  “早点去吧,老先生打电话说,10点钟他还有个客人,让我们早点过去,我现在在路上了,你是住中书街那里吧?去路口等我,马上到。”
  宋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庄睿连忙咽下嘴里的馒头,回到自己房间,把那个装着《李端端图》的皮套拿在手里,给庄母说了一声,带着小白狮就匆匆下楼了。
  “走吧,上车。”
  刚走到路口,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就停到庄睿的身前,宋军放下了车窗,招呼了庄睿一句。
  先拉开奔驰车的后门,让小白狮上去之后,庄睿坐到了副驾驶上,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却是并排坐着两个小家伙,敢情宋军也把金毛幼獒带了出来。
  “嘿,管管你那只啊,这不讲理呀。”
  宋军通过后视镜发现,小白狮一上车,就将他的小金毛挤到了一边,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威胁声,顿时大为不满。
  “白狮,坐好。”
  庄睿冲着后门喊了一句,小家伙却从座位中间扑到了庄睿身上,庄睿无奈。只能抱着它了。
  “对了,庄兄弟,我给你说一下,等会要见的那位老爷子,姓方,是扬州裱工中的代表人物,老家是彭城的,现在算是叶落归根,回来养老的,这位老爷子脾气有点古怪,他所看重的书画,有可能会帮你免费装裱,但是要是他看不上眼的,你出多少钱,他都不搭理你,或许看在我的面子上,可能会应付你一下,不过你做好被宰的心理准备啊,这老爷子软刀子黑着呢。”
  一边开车,宋军一边给庄睿交代着,虽然他还没看庄睿手里的这幅画,不过从他话中的口气,看得出他对庄睿在草原黑市上拍来的这幅画,也不是看好。
  “没事,宋哥,这画只要能换个轴杆就行,是否重新装裱,都没所谓的,我带了三万块,应该够了吧?”
  庄睿装着一副很随意的模样,随口答道,这位方老爷子如果真是装裱这行当中数得上的人物,自然可以看出这画中的猫腻来。
  “你小子倒是挺舍得的啊,买幅画才几千块,装裱一下就准备花三万,不会是想转手找个大头卖出去吧?”
  宋军说话间,车子已然驶向城郊处龟山汉墓的方向。这一条路上有许多建材市场,庄睿看到有些市场门口正在用电锯锯着木头,发出很响的轰鸣声。
  “装裱好了,我卖给别人,宋哥你可不要抢啊。”
  庄睿看着那电锯,脑子里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口和宋军胡侃着。
  “对了,我可以找那种小型的手动切割机啊。”
  庄睿在心里暗骂自己傻蛋,在他家老宅的附近,以前有个石场,专门卖一些石雕作品,那会庄睿就经常看到一些石雕师傅们,用小型的手动切割机,在对石雕一些比较细腻的部位进行处理,想来那东西,切个石头应该不成问题吧。
  “要是唐伯虎的真迹,我还有点兴趣,我告诉你,庄睿,那幅《李端端图》,可是好好的呆在南京博物馆的,你这玩意留着自己看看就行了,挂出去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宋军嘴里说着话,将车停了下来,庄睿这才知道到地方了,推开车门,抱着小白狮就下了车。
  “庄睿,把小白狮留在车里,方老爷子要是答应帮你装裱的话,是需要安静的,这俩小东西太吵。”
  听到宋军的话后,庄睿安慰了一番小家伙,又把它塞回到车里,然后手中拿着那幅画轴,和宋军向前面10多米处的一个院子走去。
  方老爷子的这个房子,是建在彭城的城乡结合处,依山傍水,院子前面还种了一排柳树,正值吐绿之时,进到院子里,庄睿看到,在院子中种了两块菜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锄头在锄地呢。
  “方爷爷,你老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啊。”
  宋军看到老人之后,连忙快走了几步,上前将老人手里的锄头接了过去。
  “这这个臭小子,平时没事就不来,有事就想到我了,等我什么时候见到宋老哥,肯定告你小子一状,行了,行了,别在那摆弄假把式了。”
  老人看着宋军装模装样的在锄地,一脚踢了过去,宋军都没敢躲,硬是用屁股受了这一脚,宋军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过却没有丝毫尴尬的样子,脸上一直都笑嘻嘻的。
  庄睿这时才看清老人的面貌,雪白的头发,面色红润,脸上的皮肤也很细腻,用鹤发童颜来形容,绝不为过,咋一看去,根本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只是在那双眼睛里,不时的流露出一丝沧桑感。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老人向庄睿点了下头,对着宋军问到。
  “托您老人家的福,爷爷身体也硬朗着呢,教训我爸的时候,身手别提多麻利了,对了,我前段时候回京里,爷爷还说要请你去家里住一段时间的。
  “不去啦,这里挺好,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我离开家乡数十年,算是学成有归,这把老骨头,现如今能埋回来,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老人感慨了一句,眼睛向庄睿手中的皮套看了一眼,随后问道:“是宋老哥又淘到什么宝贝了吧?走,去屋里看看。”
  老人的脚步很稳健,走到门口的时候,洗了下手,带着二人走进客厅,一个四十多岁,像是老人保姆的中年妇女,上来给宋军和庄睿端了杯茶,然后就退了出去。
  “拿来,我先看看。”
  老人并没有宋军所说的那么难缠,进屋后擦干了双手,很爽快的就从庄睿手里接过了皮套,将拉链拉开,把里面那幅画轴取了出来。
  “来,小伙子,帮我把这画打开。”
  老人可能是把庄睿当成了宋军的跟班,扔过来一副白手套,示意庄睿戴上。
  在客厅里那张长方桌上,庄睿和方老爷子各持一边轴杆,将画向两边铺开,只是画轴还没打开一半,老爷子的脸上,已经是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我说你这个小兔崽子,这样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来让我装裱?看我老头子每天都很清闲,来消遣我是不是啊?”
  等到画卷完全展开后,方老爷子已经是满脸怒色,他这一辈子经手的名家书画真迹,可能要多个这世上任何一位收藏家,眼力自然不凡,打眼望去,就已经分辨出这画的真假来了。
  宋军看到老爷子发火了。连忙出言说道:“方爷爷,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啊,您这火气怎么比我爷爷还大,您听我解释嘛。”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爷爷不会让你拿着这幅画找我来装裱的,应该是你小子自己的主意吧?我说你小子也不缺这几个钱,没有必要拿我装裱出去的东西糊弄人吧。”
  老爷子的火气丝毫不减,要知道,装裱和字画,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通常说“三分画七分裱”一幅字画,如果经过当代装裱大师的装裱,拿出去后,真的是可以糊弄住不少刚入收藏的人。
  近现代著名画家傅抱石先生,曾经在1957年1月3日《人民日报》上发表的《裱画难》一文中说:“作为一件艺术品,除了画面的艺术水平决定画家而外,装裱是最重要的一关”足见书画装裱在整个书画艺术中的重要性。
  只是在解放前,装裱师傅们的地位比较低。这也导致了装裱行业人才匮乏,流传了一千五百多年的装裱技艺,几乎就要失传,等到了解放以后,手工艺人们的地位提高,才使得那些老艺人们把手艺传了下来。
  而方老爷子,在国内整个书画装裱行业内,都属于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徒子徒孙多不胜数,是以经过他亲手装裱的书画,都是价格不菲的真迹,即使这幅唐伯虎的《李端端图》是赝品,如果被老爷子亲手装裱一番,那拿出去后,说不准就能当真迹给卖出去的。
  “方爷爷,这画是我这个小兄弟的,他就是想重新裱一下,挂在自己家里面,绝对没有打着您老招牌转手倒卖的意思,您看,这画的轴杆用料很差,已经不适合挂堂了,我这不是觉得这点小事,对您老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嘛,您要不高兴,咱不裱了还不成。”
  宋军吃了挂落,心里也很是不爽。已经在暗自后悔了,早知道随便找位装裱师傅就得了,何必来招惹这老爷子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方老爷子脸色稍晴,看着宋军问道。
  “方爷爷,我哪儿敢骗您啊,您一个电话,我家那位老爷子,还不打断我的腿啊。”
  听到宋军的话后,方老爷子才正眼打量起庄睿来,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庄睿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心中的怒气也慢慢消了下去。
  “小伙子,我装裱书画的价格,可是很高的,你买的这幅画,笔法粗劣,意境全无,还不如到书店去买幅印刷品挂在家里呢,要我装裱,可是划不来的。”
  方老爷子这话中的意思。已经是在推脱了,这样假的不能再假的作品,如果经他手装裱了,那传出去,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方爷爷,我也知道这画是假的,不过既然买了,也不能当废纸烧掉吧,我就是想把这两个轴杆换掉,能挂上去就行了。”
  庄睿装着很随意的样子,指着摊在桌子上的那幅画说道,其实他心里已经很着急了,本来按照他的猜想,这位老爷子答应给装裱,自然在其过程中,可以发现画中画的猫腻。
  可是庄睿没想到的是,这老爷子看了一眼画的真伪之后,根本就不愿意出手,甚至都没向这幅画看上第二眼,一般来说,对某个行当比较熟悉的人,首先重视的,就是自己比较专业的地方,要不是这幅画伪造的太假,方老爷子或许还能看看这幅画的装裱工艺,这也可见,当时伪造这幅画的人,为了不使人注意到这幅画,可谓是费尽心机。用心良苦了。
  “哦?”
  方老爷子嘴里不置可否回了一声,不过眼睛却是随着庄睿的手指,看向那幅画的轴杆,嘴里随之发出了评价,“这天杆地杆和轴头,倒是用木头做的,不过这用料也太差了,看这画的时间,应该是民国那会仿的,这才几十年就快腐朽了,真是搞不明白,这样的画,也会有人去装裱,咦?!”
  方老爷子说着说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瞪的溜圆,嘴里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呼声,一步走到桌前,其动作之敏捷,根本不像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
  “这……这是我们吴装的手艺活啊,居然还是仿古装池,谁没事会用这手法,来装裱这破画?”
  方老爷子一边说话。一边戴上了一副老花镜,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这幅画的装裱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听到一旁的庄睿有些莫名其妙。
  宋军倒是对装裱有一定的了解,给庄睿解释了一番之后,庄睿才明白了方老爷子话中的意思。
  原来,苏扬两地装裱这个行当,历经明清数百年,承前启后,名池全国,统称吴装。在这其中又分为几个类别,专裱红白立轴对联,专供婚丧喜庆之用的,称为“红帮”。
  专裱普通书画的,称为“行帮”而在解放前苏州、上海、扬州各地,就够得上称为装潢艺术的,专为书画名家和收藏家装裱珍贵书画的,称为“仿古装池”。
  能做“仿古装池”的艺人,大多都是手艺高超的老艺人,即使是在解放前,这样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方老爷子大多都认识,现在猛然见到这么一幅“仿古装池”的假画,也难怪他失神了。
  因为老爷子心里已经断定,这画的装裱,肯定是出自解放前某位装裱大师之手,只不过为什么用这种复杂并且成本高的装裱手法,来装裱一幅假画,就让方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了。
  方老爷子脱下了手套,找出一个放大镜来,仔细的将这幅画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又用手摸着画轴装裱的质材,过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拿下了眼睛,坐回到椅子上,却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老爷子这会心里实在是有些纳闷,这幅画怎么看,都是一幅赝品无疑,但是其装裱的工艺又是“仿古装池”而在这其中还有个问题,一般“仿古装池”所用的材料,无论是天杆、地杆、木杆、纸管、轴头这些东西,都会是挑选上好的材料,在解放前的时候,“仿古装池”所用的轴头。甚至都是珍贵的檀木制造的。
  让老爷子心里纠缠不清的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既然用了最复杂的装裱工艺,但是又为何用这些算是比较差的材料?方老爷子刚才没有细看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材料太差,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幅画用的是“仿古装池”的手法,第二自然就是为何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来装裱这么一幅赝品了。
  不管在哪个行当里面,能做到顶尖的人,肯定都是一些性格极为执着的人,老爷子也不例外,虽然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依然是皱眉苦思,想搞清楚当初这位装裱大师,到底是在什么心态下,装裱这幅作品的。
  “宋小子,你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啊?”
  方老爷子出声了,问向正在一旁有些莫名其妙的宋军,刚才宋军也走到桌前看了一下这幅画,的确是赝品无疑,从用纸上就能看出来,不会超过民国时期的。
  “方爷爷,我都说了,这画不是我的。”宋军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道。
  “哦,对了,是这位小伙子的,小伙子你怎么称呼呀,能说说这画的来历吗?”
  从进入都这房间,方老爷子直到现在才想起问庄睿的名字,不过庄睿也没有生气,任何一个人活到了八十多岁,恐怕也不会有兴趣,去询问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庄睿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将黑市拍卖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刻意强调了自己是被人话赶话,一时冲动才买了下来,虽然只花了三千块钱,但是也想留着做个念想,这才找到宋军,求到方老爷子这里的。
  方老爷子坐回到椅子上,沉吟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对宋军说道:“你去给小吕打个电话,就说我今天没时间,让他改天再来。”
  宋军答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就拨打了起来,庄睿在旁边听得真切,原来这老爷子口中的小吕,居然就是和他有过交集的吕掌柜,庄睿不禁在心里好笑,不知道也是一把年纪的吕掌柜被人叫成小吕,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小伙子,你把这画拿好,跟我过来,宋小子也一起来。”
  看到宋军打完了电话,方老爷子站起身来,向客厅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庄睿收好了桌上的画轴之后,和宋军跟在了后面。
  用句比较流行的话说,这个房间应该就是老爷子的工作室了,房间很宽畅,开了三面窗户,都是透明的玻璃,透光性非常好,显得很明亮。
  在房间正中,摆放了一个高约一米,木质结构的案台,台面光滑平整,宋军小声的给庄睿介绍着,用行话说,这案台就是装裱桌,另外还林林总总的摆放了许多物品,虽杂不乱,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感觉。
  “这个是挣板,用于贴平。挣干画心,裱件和各种装裱材料的,晾竿你也不懂?当然是用于晾干经过加工的复背纸,色纸以及各种材料啦。”
  宋军一边给庄睿讲解着房中这些工具,一边教训着庄睿,像是要把他之前受的气,还回到庄睿的身上去。
  “这是拷贝桌,排笔、棕刷、界尺和切板,那个石头?那是砑石,也叫做磨石,是用于裱件背面砑光、磨平用的。”
  庄睿进到这里也感到新奇,难得宋军想为人师,他也就一件件的问了下去,不过方老爷子可是不耐烦了,口中重重的“哼”了一声,对着庄睿说道:“小伙子,过来,把这画摊开放在拷贝桌上,宋小子,你爱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捣乱。”
  宋军挠了挠头。不说话了,他又不傻,刚才老爷子的表现,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自然想留下来看看,这画中到底有什么玄奥之处。
  拷贝桌是玻璃桌面制成的,内置日光灯,在拷贝桌的上面,还有一盏日光灯,这是用于揭裱残破旧画时使用的,必须要有极强的光线,以避免稍有不慎,将旧画损毁。
  庄睿将画轴展开,平铺到了拷贝桌上,方老爷子先将桌中的日光灯打开,观察了一会之后,又打开抬头处的日光灯,在强光照射之下,想看看会出现什么变化,只是半晌之后,方老爷子失望的摇了摇头,将两盏都关掉了。
  “去打盆水来……”
  老爷子眼睛不离画卷,嘴里吩咐了一句,庄睿连忙端起房间一角的脸盆,走到门外接了一盘水进来。
  等到庄睿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这画轴的天杆地杆和轴头,都已经被方老爷子取了下来。只剩下一副画卷,看到庄睿进来,老爷子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当庄睿把脸盆端了过去之后,老爷子用手里的一把只有指甲刀般大小的刷子,在水里沾了沾,然后对着画卷的左下角刷了起来,这画纸的吸水性很好,刷子一接触到纸张,立刻就被吸收点了,然后老爷子继续沾水去刷,三五次过后,左下角那出大约有五六厘米平方一块的地方,都已经湿透了。
  摆手让庄睿把水盆端走之后,方老爷子伸出两指,在边角处微一捻搓,原本为一体的画卷,立刻分成了两张纸来,却没有出现庄睿想象中的三张纸,如果这猫腻如此就被识破的话,那当初裱装这幅画的人。就白白花费这么大的功夫了。
  “小庄是吧,这幅画我怀疑里面另有玄机,想在这宣纸上,再揭出几层来,只是这画所用的是熟宣纸,比较脆,我怕在揭层的时候,有可能会损坏掉,你的意思怎么样?”
  这画如果是宋军的物件,恐怕老爷子直接就下手了,不过画的主人是庄睿,他自然要先问一下了,否则将画揭开使之损坏,里面要是什么都没有的话,却是不好交代了,虽然他是一代装裱大师,但也要对客人负责的。
  此刻庄睿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但是对方老爷子的话,还是有点吃惊,满脸疑惑的问道:“这么薄的一幅画,还能再揭几层?”
  “别人不行,我自然可以,你说吧,同意我就揭,不同意就把画拿走。”方老爷子干脆的回答道。
  庄睿装着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道:“行,方爷爷,反正这画是假的,咱就当花三千块钱看您老的手艺了。”
  “真假现在可是不好说喽……”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倒不是他认为庄睿能看穿其中奥妙,而是他自己心里已经猜出个十之八九了。
  见到庄睿点头同意了,老爷子也来了精神,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冷,他就脱了外套,卷起了袖子,在屋里拿出许多瓶瓶罐罐的,像是在配药剂一般,往盆里倒了一些庄睿和宋军都看不懂的液体,然后让庄睿拿去搅拌了起来。
  等庄睿搅拌了大概十分钟之后,这盆里原本像浆糊一般的液体,居然变成了透明色,并且很稀薄,老爷子看到之后,就将脸盆要了过去,放在脚下,然后将那幅《李端端图》反过来铺在桌子上。
  随后方老爷子找出一个崭新的排刷来,将软毛那头放进盆中,等到透明液体浸透了排刷之后,立刻在画的背面刷了起来,单手用力,如同写书法一般挥洒自如,并且用力均匀。片刻之间,这幅长宽在187X72厘米的画作长,已经全被刷上了这透明液体。
  这还没完,老爷子又从房间里找出一个手压的喷水壶来,对着刷了透明液体的画喷了起来,这个壶口极为细密,喷出来的水基本都成了雾状,这些水接触到画面之后,立即就融入了进去,只是旁边瞪着眼睛仔细观察的庄睿和宋军发现,这些水只是依附在了画的表面。根本就没有渗透进去。
  “行了,你们两人去外面等着吧……”
  在看到紧要关头,方老爷子却是下了逐客令,使得庄睿和宋军大为沮丧,就像是看足球比赛一般,前锋开始射空门的时候却停电了,让人有些心痒难熬。
  不过法不传六耳,这些老艺人们极为注重师礼传承,揭层这手艺,又非常容易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宋军和庄睿又不是他的学生,自然不能让他们看到揭层的核心技术了,要知道,在当今社会,还有如此技术的人,绝对是屈指可数。
  在解放前,有一些手艺人为了谋取暴利,会做出一些揭层裱糊画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宣纸用墨极易渲染,几乎每层都可以浸透书画家的笔墨,作伪者将之揭层之后,一幅画就会变作两幅或者三幅,但是揭层越多,每幅画上的笔墨就会越淡,作伪者便再用宣纸裱数层,在笔墨轻淡处再照样添补,经过处理后,欺人效果更佳,几乎是真假难辨。
  画作揭层的手法自古皆有,如果需要装裱的书画水平一般或装裱匠技艺平平,是不会或不敢去作伪的,若是名画遭遇到高手,被揭层的危险就会大大增加。所以,很多书画家都不把名贵书画送到装裱匠手中,而是自己动手,亲自装裱。
  方老爷子这手技艺,并没有外传。就连他的几个得意弟子之中,也只有二三人才得以传授,是以庄睿和宋军虽然是行外人,老爷子也不想让他们看见。
  二人在客厅里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期间庄睿跑回奔驰车那,把两个小家伙给放了一会风,又等到茶水三遍以后,老爷子才打开了装裱间的房门,脸上露出很疲惫的神色,不过两眼却是炯炯有神,显得有些兴奋。
  “小庄,你走大运了。”
  老爷子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宋军和庄睿不明所以,只是庄睿的样子,自然是装出来的。
  “跟我进来吧。”
  方老爷子也没解释,转身走了回去,庄睿和宋军紧跟其后,刚进入到房间里,就看到在那面平整的大墙上,贴着两幅画。
  很显然,那幅隐藏了半个世纪的唐伯虎《李端端图》,到今日算是露出真容来,庄睿上前仔细的将两幅画做了一个对比,两幅画的内容自然是一样的,不过在人物表情的细微之处,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不同来,一幅画上的人物呆板无神,并且画面已经出现了裂纹,而另外一幅上面的仕女却是顾盼生辉,表情逼真,疑是要从画中走出一般。
  “这……这,这怎么可能,方爷爷,这怎么可能啊?”
  宋军和庄睿不同,庄睿只是站在画前单纯的去欣赏,而宋军却是拿着个放大镜几乎把脸都贴上去了,待得放下放大镜的时候,已经是吃惊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宋军也是久玩字画之人,自然能分辨的出眼前两幅画的真伪,看着被揭出来的那幅《李端端图》上数个鲜红的铃印,和每个铃印所代表的赫赫有名的人物,以宋军沉浸书画多年的专业水平,几乎就可以断定这幅画是出自唐伯虎之手的真迹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想说,《李端端图》现在南京啊?哼,当年我就看那幅画有作伪的痕迹,虽然是也是明朝人画的,但却不是唐伯虎的真迹,这幅画出世,我看那帮子人的老脸,往哪里放,哈哈。”
  方老爷子似乎对当初鉴定南京那幅《李端端图》的人颇为不满,此刻笑的是畅快淋漓,而宋军却是把眼睛看向庄睿,脸上呈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宋哥,这画里,还有一幅画?两幅画好像差不多嘛。”
  庄睿装着很无辜的样子,向宋军问道。
  “你……你,差不多,差到天上去了,我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啊,王士祯的手稿被你碰上了,去趟黑市把别人都不要的假画买来,里面居然藏着幅真迹,我宋军在这行也玩了二三十年了,怎么就从来没捡过这样的漏啊。”
  宋军看着庄睿,不住的摇着头,不过他倒是没有怀疑庄睿能事先看出这幅画的真伪来,毕竟这画倒手了几次,也经过多方人士的鉴定,其专业程度,远不是庄睿可比的,就连方老爷子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从装裱处入手,都无法发现这其中隐藏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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