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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奥斯吉利亚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在回顾这场战争的时候,奥斯吉利亚城破的谜团,依然困扰着无数军史研究学者。
  因为在当时看来,叛军气势已经颓靡,这场攻打奥斯吉利亚的持久战从春季一直打到冬季,跨越了半年的时间,无论攻防的双方都是筋疲力尽,在加上兰蒂斯人的参战,叛军当时内部已经混乱,这种时候,正是局面无限倾向于帝国的时候。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原本被认为坚固不可破的当世第一雄城奥斯吉利亚,却被叛军破城了!
  这简直就是一场奇迹,一个上天和人们开的巨大玩笑,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任何所谓的“奇迹”的发生,其实都是建立在一定契机和前提条件之下的……
  ……
  让我们暂时将时间拨回到奥斯吉利亚城破的前些天时间。这个时候,在北方的哈斯克城里,夏亚正在和达克斯秘密商谈如何对付贝斯塔军区的那位美丽的总督夫人。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奥斯吉利亚,一个年轻人也遇到了一个巨大的烦恼。
  倪古尔正处在内心纠结之中。
  身为守城军队统帅之一的斯潘将军的亲侄,斯潘将军本人是帝国重将,尤其是在这帝国大厦将倾的时候,作为守卫奥斯吉利亚的支柱性的人物,在军队之中的地位,隐然之在阿德里克将军之下了!谁都清楚,只要帝国皇室能打赢这场战争,那么这位劳苦功高的斯潘将军必然将被皇帝大用!
  原本不过是一个帝都守备将军的身份,在帝都这种权贵云集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守备将军在那些从前坐在云端之上的权贵们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色罢了。甚至就算是在帝都的年青一代的贵族子弟的圈子里,从前倪古尔也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色罢了。
  但是这场战争,改变了一切。
  乱世之时,谁掌握军队,谁就拥有最大的权势。眼下叛军围城数月,帝都的守军统帅赫然正是那位从前并不起眼的斯潘将军。而这个斯潘将军更是得到了新老两位皇帝陛下的信任。
  即便是阿德里克这个现在公认的军队第一人带着援军千里回师,回到了帝都坐镇,立刻就被任命成为了帝国守军的头号统帅。
  但是斯潘将军在皇室心中的地位却依然没有下降。
  斯潘将军现在已经被任命为了帝都守军的副统帅,地位仅在阿德里克之下!而且帝都现在的守军,几乎有一半都是他斯潘从前的嫡系。
  要知道,现在帝国的局势,原本戍卫在外的几个军团:第六第七军团听说已经覆灭在北方,最强大的第十三兵团罗德里亚骑兵也已经覆灭了。目前仅存的军队里,第二第九兵团都是上次和奥丁人大战之后重建的,现在合在一起也不过两万人。而帝都城里真正的当主战力量使用的,就是原来的王城近卫军的两万多人,也正是斯潘本人一直统帅的老部队老底子!至于阿德里克后来带回来的一两万人,其实不过都是从南边东拼西凑弄出来的一些地方守备军而已,从素质上来说,比王城近卫军要差了老远。
  如果仔细这么一比较,在帝国现在现存的这些能拉出来的得力军队之中,斯潘这个从前不起眼的角色,却忽然就变得光芒万丈了!因为现在现存的效忠帝国的最精锐的部队,几乎有一半都是他斯潘一手带出来的老部下王城近卫军!
  甚至就连那些帝都的御林军,也和斯潘颇有一些说不清的关系:帝国一向的惯例都是从王城近卫军之中挑选家世良好的精锐充实御林军。现在的御林军里,倒是有不少人都是从前从王城近卫军里调过去的。
  斯潘统帅王城近卫军已经超过了八年,现在御林军之中不少人从前都曾是斯潘的老部下。
  在军队之中,这种老部下的关系,往往却得到所有人的看重!
  甚至说一句大话:至少在现存的这些军队里,斯潘本人的威望,未必就比阿德里克要低!
  加上誓死守护帝都,劳苦功高,在阿德里克没有带兵回师之前,都是斯潘一力支撑城防,这样的功劳,怎么奖赏也都是不过分的。
  此刻帝国军中将星凋零,阿德里克虽然公认是第一名将了,但是他自从升任军务大臣之后,其实已经算是转为文职了,帝国的惯例,可从来没有哪一位军务大臣直接统领什么军队的。所以阿德里克空有名将之望,却手里却没有一支嫡系的军队。
  鲁尔这个家伙的名声也终于被扳过来了,这个从前被公认只擅长逃跑和自保的将军,在自从率领了罗德里亚骑兵在那天晚上打了一场火星四溅的扑城战之后,以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强硬和血性,带着不足一万罗德里亚骑兵强行冲击叛军的大营,厮杀鏖战一夜,杀得血流成河,尸山血海!一万铁骑拼的精光,这个从前被认为是懦弱的家伙却丝毫不退缩一步,最后强行保着新皇进城加冕登基。
  鲁尔别的本事不说,但是至少懦弱这个词儿,是再也没有人敢加到他的头上了!
  至于现在帝国军队的其他将军,第二第九兵团的将军是索西亚和巴特勒,都是从前罗德里亚骑兵之中的旗团级的中层将领,是阿德里克的嫡系。
  就算是政治嗅觉在迟钝的人至少明白一个道理:阿德里克已经是帝国军中第一人了,身为军务大臣,而且现在帝国军队之中不少将领都是他的嫡系,所谓的“阿德里克系”已经初具规模,那么帝国的皇帝和那些文官,至少为了平衡计,也绝对不会在大加提拔阿德里克的嫡系了,至少索西亚和巴特勒这两个根正苗红的阿德里克的嫡系,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牢牢的坐在现在的职位上,不会得到什么升迁机会了。
  那么,算来算去,唯一一个还能捧上台面的,就只有斯潘了。
  况且,这个斯潘已经在战争之中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对帝国的忠诚。又不是阿德里克的嫡系,捧他出来,在军队威望上他可以和阿德里克抗衡,同时又可以达到在军方内部平衡阿德里克一家独大的情况。
  这场战争之后,斯潘将军就算是想不飞黄腾达,只怕帝国上下都不答应了!
  至少,一个军务副大臣是跑不掉的了,说不定还能捞一个侯爵的爵位呢!
  不论地位和权势,都足以屹立在帝国权贵之中的前五之列了!
  如此一个大红大紫,权倾帝国的新兴强权人物,而所有人都知道的是斯潘将军自己没有儿子!
  倪古尔,这个从前帝国年轻贵族子弟圈子里的小角色,小跟班一样的家伙,就成为了斯潘将军的唯一继承人!成为了那个新的强权势力的未来的唯一接班人!
  此时此刻,去巴结斯潘将军的人固然是如过江之鲤,而跑来捧倪古尔少将军臭脚的,也是大有人在。
  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从前的那个“纨绔子弟倪古尔”的身上,这个家伙只怕做梦都会笑醒过来。
  但是现在的倪古尔,自从洗心革面,那天晚上在家族里的那个神秘高手夜林先生的带领之下闯营回城,之后在军中效力,堂堂正正的重新做人,他原本就孔武有力,武将之后,天赋也是不差,自己摆正的姿态之后,在军中也是卖力的奋勇拼杀,这些日子来,也颇建了一些军功。就如同一块顽铁丢入了军队和战争这两个大熔炉之中,终于百炼成钢,萃取精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年轻俊杰。
  但是不管如何,他的家世放在那儿,虽然在军队之中也是从底层做起,开始的时候只是当大头兵,然后从小队官到小旗官一路靠着军功和杀死的叛军的脑袋堆积出的升迁之路,也算是实打实的功劳,不曾虚夸,作战的时候也的确是奋勇果敢,多次负伤,血战不退。
  但是……毕竟他是斯潘将军的亲侄!是斯潘将军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在军队之中,他自然也得到了上上下下明里暗里的照顾。
  至少,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从大头兵升到了副营官的军职,这种升迁的速度简直就是惊人了!即便是在战争时候,倪古尔也的确亲手砍下了不少叛军攻城士兵的脑袋,也的确多次负伤不下火线。但是……战斗之中,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他倪古尔之外,自然也大有人在!叛军攻城数月,哪个守军不是誓死拼杀,哪个身上没有几处伤的?
  偏偏倪古尔的家世放在那儿,升迁的速度却是大大的快过了旁人。
  帝国立国千年,权贵之中的年轻子弟大多都是那些沉迷声色犬马的纨绔之辈,鲜有一个如倪古尔这样做到了军人本分的家伙,就值得大书特书,捧上云端去了。
  这些天来,倪古尔每天依然在城上守卫,他已经升为了一个副营官,可其实却等于一个正营官了,他所在的这个营队的正营官之前在战斗之中副了重伤已经退下去修养了,那位正营官在战斗之中丢了一条胳膊,已经成了残废之人,就算养好了伤之后也是要退伍或者转做文职的。也正是在那次战斗之中,倪古尔升职为了副营官,但是军方的上层,却一直有意无意的没有派人来填补这个正营官的职位,没有了正职,只有倪古尔这个副职在的话,自然就成为了实际上的一把手,现在的倪古尔,顶着一个副职的头衔,却手下指挥着一个营队近三百人的战力。
  连续的战斗,城中守军伤亡也是极大,但是有限的后备力量在补充各个残缺的营队的时候,上面也是对倪古尔所在的这个营队格外的优待,补充的人力物力也是最厚,别的营队就算补充之后也不过能有个一两百人顶天了,唯有倪古尔的这个营队,却是一直保持着三百人的满编状态。这种优待,也是军队上面的人有心栽培倪古尔,给他尽量多的兵力和物力,也好让这位未来的少将军手下多些兵力,多立战功,同时手下兵力多一些,战阵之中,也能多多确保这位未来的少将军的安全。
  当然,所有一切的这些各色各样的优待,上上下下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反而却觉得是理所当然之事。
  ※※※
  在帝都的西南面的城防,自城墙之下的一片街区早已经在战争之后被全部征用,所有的房屋和建筑都被征用来做储备军械和安置伤兵以及后勤运转,还有指挥所在。
  其中在还有一些地方则是安排了一些房屋,专门给那些轮换下来的守军将士休息用的。
  倪古尔虽然只是一个营队级别的低级军官,却也得到了一个单间休息,这种优待,自然也是他的家世的缘故了。
  倪古尔在城墙之上作战的时候足够奋勇,也和士兵同生共死,哪怕是箭矢代刀斧加身,混战之中,为同僚去挡刀子的事情,倪古尔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在下了城之后,这种单间的休息房间,他却没有拒绝。
  毕竟,就算是再怎么愿意和士兵同甘共苦,贵族出身的倪古尔,在理念之中,那种尊卑有别的思维还根深蒂固的。
  在他看来,自己奋勇杀敌,不怯懦怕死,打仗的时候,和士兵一起站在第一线,就足够本分了,至于战后还和士兵一起去睡大通铺,那就没有必要了,反而显得做作。
  他这种想法虽然未必可取,但是在帝都的年轻权贵之中,能做到他这样程度的,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
  之前叛军攻城激烈,战况胶着的时候,叛军日夜攻打不休,倪古尔也和士兵们一起在城墙之上日夜守护,就算是累了困了,也就是靠在墙剁下抱着武器小憩片刻,一旦战鼓敲响,立刻就抱着武器跳起来冲向扑上城墙的敌人。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叛军的攻势却显得越来越有气无力。
  前些天还保持了每天两三次的攻势,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天只是懒洋洋的攻上那么一次,而且每一次只挑选几个突破口来攻打。
  倒是倪古尔这个营队所在的城墙这一段,已经三日不曾有战事了,只是在昨天叛军攻打了另外的一个城门,倪古尔奉命分出了一队人去增援罢了。
  难得的放松下来,好好地睡了一个饱觉,倪古尔才重新的焕发出了一些精力来。
  前些日子,每天都在刀锋上舔血的日子,也过的让人麻木了。
  这几天放松下来,全城上下似乎都开始洋溢出一种胜利前的喜悦了。
  兰蒂斯人的参战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全城,卡塔尼亚港口兰蒂斯人一个舰队已经靠岸,一个兵团的陆军已经登陆,等于在叛军的身后捅进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而与此同时,据说兰蒂斯国内还有几个兵团已经正在集结,即将通过他们强大的海军的运输,在南部的一个一个港口登陆,到时候,叛军的身后将同时插进那么多匕首……这些叛军的末日,还远么?
  这张战争的胜利,总算是让我们熬过来了!
  这种胜利前的放松,甚至弥漫在了的官员阶层之中,有些贵族的家庭,这些日子甚至开始悄悄地举办了一些庆贺胜利的宴会。虽然战争时期一切物资都在配给制的控制之下。
  但是帝国立国千年,这些贵族阶层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的角落里,虽然有禁酒令,但是那些神功广大的贵族依然能弄到酒,虽然有粮食配给制,但是那些神通广大的贵族依然能弄到美味的珍馐。
  这种放松的气氛让斯潘将军和阿德里克心中很是不安,在他们两人的联手整顿之下,至少军队依然保持了紧张的气氛。
  至于城里的那些老爷们……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阿德里克虽然知道这些人违禁,但是却不好出手去干预,毕竟这半年以来,这些贵族老爷们已经足够配合自己的工作了,不少贵族家庭贡献了自己的私兵和仆役来充实军队的后背力量,还有一些贵族也贡献了金币充实军资,能做到这些,已经算是这些贵族老爷对帝国的忠心了。现在眼看即将熬过这场战争了,他们要快活,就让他们快活吧。
  倪古尔休息了两天,就接到了一共十八份宴会的邀请!
  那些家伙邀请自己的叔叔不到,却都一致将目标瞄准了自己。
  若是在从前,忽然变得如此大红大紫,倪古尔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现在,经历了这场战争,经历了那些血肉博杀,那些刀锋上跳舞的日子……倪古尔早已经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原来的那个纨绔子弟,已经不知不觉的成长为了一个男人了。
  所有这些邀请,他都一概撕掉。
  开什么玩笑,眼下城外叛军还没退,说不定随时都会再次攻城,我身为守军军官,怎么能跑去参加什么狗屁宴会?这些家伙,当真胡闹!
  倪古尔已经想好了,今晚可以去后勤那儿,用自己的面子,搞些肉食回来,然后送到自己的营地里去,和那些手下的军兵们待在一起。叔叔曾经教过自己,要想将士用命,就要体恤手下的人才行。
  一般来说,帝国的将领分为两种,一种是那种出身草根的将领,比如阿德里克那些家伙,从前都是军事学院里毕业出来的学员,出身下层,在军队之中,能真正的和低级军兵们打成一片,吃喝在一起,甚至一起挤通铺。
  而另外一种,则是贵族出身的将领,就如倪古尔这样的,虽然打仗的时候也能和将士同生共死,不乏敢于牺牲的勇气,但是骨子里的贵族的尊卑有别的意念还是不会变的。处处还是会保持自己贵族的身份,享受一些优待。
  和那些士兵一起睡通铺,倪古尔是做不到的,但是利用自己的身份给自己的军队争一切好处,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倪古尔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的,顺手将剩下的几个邀请贴都撕扯掉就要出门。
  可撕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忽然眼神飘过那请帖上的名字,顿时就手里一僵,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不是一个什么宴会的请帖,却只是一个私人聚会的请帖。
  让倪古尔有些诧异的是,这请帖上的名字,赫然是:葛里,玛沙……
  葛里,玛沙,毕达尔多,加上自己……王成四秀……
  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段荒唐的日子,倪古尔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来。
  每个人总是有一些真正的朋友的。王成四秀里的另外三个人,就是倪古尔的朋友。
  自己这些日子来在军队里厮杀,却几乎将这些从前的朋友丢到脑后去了。
  葛里……毕达尔多……
  唉……还有,玛沙!玛沙!!
  ※※※
  一个很狗血很俗套的原因。
  当初那个所谓的“王城四秀”聚集在一起,多半却都是因为那位四秀里唯一的一个女成员,那位号称“新暗夜女神”的玛沙小姐。
  四个年轻人里,倪古尔和葛里都是贵族子弟,却都是不约而同地爱慕着那位美丽的玛沙小姐。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以为跟自己家族里的“护卫高手”练了一些本事,又在手下人的刻意奉承之下,就真的飘飘然,做起了高手梦来了。
  但是,倪古尔和那个葛里少爷,却一直都是爱慕着玛沙。
  可惜,在从前,那位玛沙小姐,显然更青睐于相貌英俊,而且家世比自己更好的葛里少爷。
  至于自己,在四人之中,不过是一个身材高大如蛮牛一般的配角而已。
  从前,倪古尔也只能默默地接受这种局面。
  毕竟那个葛里的家世比自己强了不少,是部属某大臣之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将军的侄子而已,在帝都这种地方,顶着将军头衔的人几乎一抓一大把。自己的叔叔又是一个不喜欢争权夺利的人,就守着城卫军的位置,似乎也从来没有什么野心。
  而葛里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却不像自己,长得如同一只蛮牛一般,看上去丝毫不解风情的样子。
  两人的地位和人才都差了不少,之前倪古尔也只能默默的在一旁充当陪衬。看着自己爱慕的女孩和自己的朋友谈笑风生。
  可现在……今天,接到这份请帖的时候,倪古尔忽然心里跳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冲动来……
  或许……今天的自己,已经……不同了?
  迟疑了一会儿,反正不过就是一个几个人的小聚会,自己又是休息的时间,去去就来,也不耽误什么事情。
  况且……好多日子没有见到玛沙了,原本平静的心被这份请帖一激,顿时就荡起涟漪来,再也无法平静。
  匆匆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牵了马来,倪古尔出门赴约去了。
  ……
  聚会就在从前几人最喜欢去的一家酒馆,倪古尔赶到的时候,照例各自的随从已经将酒馆给包了下来。
  参加这聚会的,不过就是五六个人,王城四秀悉数到齐,此外就还有两三个从前也在年轻贵族子弟圈子里不得势的小角色了。
  倪古尔到的最晚,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葛里正在和玛沙坐在一起亲密的笑谈着什么,那位葛里少爷依然英俊潇洒,桌子上就放着那把华丽的白银十字剑。
  倒是那位玛沙小姐,却没有再背着她那个招牌式的“暗夜女神之弓”了。
  倪古尔才进门,顿时里面的人就一起欢呼起来,几个小角色都跑来恭迎,奉承话说了一堆,倒是让倪古尔有些不适应。
  在从前……这个小圈子里,只有葛里才会得到这样的待遇,至于自己……从前也是混迹在这些人里,朝着葛里说奉承话的吧。
  倒是让倪古尔意外的是,看见自己进来,玛沙小姐也立刻站了起来,撇下了正在亲密谈笑的葛里,大步就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倪古尔,你终于来来,我们王城四秀,可终于到期啦!”
  玛沙今晚没有如从前那样穿着什么武士装,却恢复了一个贵族少女的装束,头发梳理披在脑后,一袭长群曳地,迎面款款走来,步步生香,倪古尔顿时就嗅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气钻进了自家鼻子里。
  玛沙显得很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居然上来给了倪古尔一个拥抱礼——从前大家虽然关系不错,但是玛沙却从来不曾拥抱过自己。
  此刻这个温软的身子在怀里,虽然只是那么短短一瞬,倪古尔也不由得心中瞬间恍惚了一下,甚至都忘记品味那销魂的滋味了。
  随后,玛沙亲自挽着倪古尔的手,拉着他走到了桌子前,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倪古尔才和葛里照了面,这个葛里少爷依然笑得有些傲气的样子,对自己点了点头:“你这个蛮牛,又是迟到,一会儿罚你先喝上一桶。”
  这种轻佻的话,若是在从前,倪古尔也多半只是讪讪一笑,然后自贬两句,随后要罚酒的时候,也就乖乖的灌上自己几大杯好了。
  可今天,葛里的这话丢过来,倪古尔却忽然发觉,让自己此刻再放低姿态去逢迎这位葛里少爷,却是自己做不到的了!
  经历过了真正的生死考验,经历过了那城墙之上的尸山血海,经历过了亲手用锋利的长刀劈下敌人的头颅……
  此刻的倪古尔,心中自然有着一份自己的骄傲!
  叛军的大营老子都闯过!多少叛军的脑袋老子也砍了!生死关头,老子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这么一个纨绔烂人,也有资格让老子在你面前低头的?!
  倪古尔只是僵硬一笑,淡淡的一点头就坐了下来。
  看着玛沙亲密的挽着倪古尔的手臂,就算是坐了下来,似乎也没有松开的意思,仿佛还朝着倪古尔的身边悄悄地挪近了几分——葛里少爷的脸上闪过一片青气,嘴角扯了扯,却终于没有说一个字。
  这聚会依然如以往无数次聚会的那样的方式进行着。但是坐在其中的倪古尔,却隐隐的生出一种和这种气氛格格不入的滋味来。
  这些家伙们依然谈论着贵族圈子里的那些趣闻和八卦。比如某个侯爵的情妇悄悄的和别人勾搭上了,比如某个看似矜持的贵族小姐其实是个淫乱的荡妇,某个贵族少爷看似强壮,其实是一个床上不顶用的废物……
  坐在其中的倪古尔,只觉得兴味索然,旁人说的兴高采烈,他却一句都不曾插话。
  只是唯一让他心中有些惊喜的,是身边的玛沙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从前这位玛沙小姐的美丽让自己心动,但是在这个小圈子里,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色,哪怕是在“王城四秀”这个小团体里,葛里也是光彩照人的首领,玛沙则是众人爱慕的掌上明珠,甚至就连那个毕达尔多,也至少拥有魔法师的光环头衔,只有自己,空长了一个如蛮牛一般的大个子,但是却从来都是众人调笑的对象,是一个逗乐的小丑罢了。
  就算是自己爱慕的玛沙,也很少用正眼去瞧自己。大部分人,都把玛沙和葛里当做了一对儿。
  可今晚,玛沙对自己的态度几乎是热情有佳,不停的招呼自己饮酒,眼看自己坐的气闷,玛沙甚至主动凑了过来,和自己说话解闷儿。
  说实话,这种待遇让倪古尔有些受宠若惊,虽然玛沙说的那些话题,他也未必感兴趣,但是,似他这样的少年男子,看着一个自己爱慕了多年的美丽女孩,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偶尔又对着自己有意无意的深深看上两眼,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对方如花一般美丽的笑脸,还有对方身上那幽幽的香气——这就足够让倪古尔迷醉的了!
  而且,仔细想来,今晚玛沙看自己的眼神,有那么几次,似乎……仿佛还隐隐的含着几分让自己激动的味道呢!这种眼神,从前玛沙只是会在看着葛里的时候才会露出,可现在,却是对着自己!!!
  甚至说着说着,这聚会就仿佛变成了,其他人说他们的,倪古尔和玛沙两人凑在一旁低声交谈着自己的悄悄话,泾渭分明。
  也不知道饮下了多少酒,倪古尔才猛然发现,玛沙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身边坐着,那温软的身体,几乎有小半的分量都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了!
  眼看这张娇艳的容颜近在咫尺,而那眼神里的味道,欲诉还休,水汪汪的眼睛,几乎都要滴出水来了——倪古尔就算是一个傻子也该明白这个女孩的心思了。
  只是,这种惊喜,从来不曾想过,却忽然真地出现在了眼前,让倪古尔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呼哨声。
  倪古尔在军队里待了这么些日子,立刻就分辨出来,这是骑兵行走时候发出的呼哨。一听这熟悉的军旅之声,他酒也醒了三分,立刻坐直了身体,咳嗽了一声:“不早了,我得回营去才行。”
  说着,他咬牙站了起来。
  今晚虽然是他休息,但是自从他当了营官之后,叔叔就曾经机教导过自己,身为军官体恤士兵,每天晚上都必须巡营!虽然这不是他的职责,但是只有这么做了,长年累月,才能让士兵真正的归心,一日都废不得!
  倪古尔既然已经决心做一个有作为的人,自然是对叔叔的教导一一照办,这些日子来担任军官,不管是战时还是休息,每天都是在所有士兵入睡之后他才休息,既便是休息的时候,也每天都要将部下巡视一边,看着士兵都安然休息才离去。这种做法,也的确让他在士兵们心中的地位大大提升了许多。
  此刻外面听见巡街士兵的呼哨声,他立刻就辨认出了时间已经不早,此刻赶回去,还能赶的上巡营,若是再晚一些,今天就来不及在士兵入睡之前赶回去了。
  倪古尔起身匆匆告辞,旁边人自然极力挽留,只是大家都感觉到了今晚倪古尔的格格不入的样子,挽留的言辞虽然热烈,却都失了几分真诚。
  倪古尔一心要回营,如何肯留下?他即可离去,众人只能送他出门,只是玛沙却故意让众人留下,只身亲自送倪古尔出来。
  甚至就在倪古尔上马之前,玛沙还拉住了倪古尔的手,此刻这个女孩干脆放开了之前的矜持,那眼睛里已经是媚眼如丝,纤细的手轻轻拉扯住倪古尔的衣服,忽然就放低了声音,柔声道:“倪古尔,你在军前效力,可要多多保重,你若是出了三长两短,大家都会为你难过,我……我更是会伤心的,你可明白?”
  倪古尔只觉得心花怒放,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慕了多日的女孩,居然如此表露心迹,只觉得头昏脑涨,哪里还能生出别的心思来?
  但见玛沙忽然往前一步,凑了过来,在倪古尔高大的身旁,如小鸟依人一般,贴上来,在倪古尔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才松开了倪古尔,轻轻一笑,掉头跑进了酒馆里去。
  倪古尔只觉得神魂颠倒,站在那儿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立刻就有一个冲动,想随着玛沙一起回去,但是毕竟心中挂念军务,终于一咬牙,翻身上马离去。
  这一路上,倪古尔心中欢畅之极,只觉得身子都轻了几分,策马扬鞭驰骋。
  被晚风一吹,他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这个年轻人虽然身陷情网,但他毕竟不是傻瓜,玛沙对自己前后态度的变化,到底为了什么,他心中隐隐的也能猜到几分。只是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原本对感情就没有多少经验,玛沙是他爱慕了多年的女孩,此刻能对自己青睐,他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在乎其他的什么?
  至于玛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叔叔忽然升迁而转变态度,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他心中甚至天真的想:就算她看重的是我的家世,我今后努力作为,也一定会有一番成就,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总会生出真的感情来……也,也算不了什么大问题吧。只要能和她在一起,那就是我做梦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
  带着心中的喜悦,倪古尔回到住处,然后亲自巡视了一遍休息的部下士兵,甚至趁着兴高采烈,还上城墙去又巡视了一遍,回到城下休息所在的地方,却久久无法入睡,像每一个初入情场的少年郎一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脑子里幻想着自己将来和玛沙在一起之后的种种幸福场面。
  直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忽然就听见外面有人窍门,却是自己的亲卫士兵。
  “大人……有人来找您。”
  倪古尔立刻翻身坐了起来,他正迷迷糊糊的做了美梦,梦中和玛沙携手而游,正到两情正浓的时候,被人吵醒,顿时就有了几分火气,低声喝道:“军中重地!夜晚谁来探访!不知道规矩么!”
  外面的亲卫低声回道:“我们阻拦不下,对方说是您的朋友,有要紧的事情找您。”
  倪古尔心中疑惑,但依然翻身下了床,披了外衣就出来。
  城下的整条街区都已经划为了军事禁区,他随着亲卫一直走到了街区之外,在岗哨的士兵的警戒线之外,一辆贵族马车停在那儿,一个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下,立在马车旁,静静矗立,等到倪古尔走来,那个人才转过身来。
  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就让倪古尔有些吃惊。
  居然是……葛里!
  王城四秀从前的首领,葛里少爷。
  虽然自己从前只是他的一个小跟班而已,虽然他总是以取笑自己为乐,但是倪古尔不得不承认,葛里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至少在帝都的年轻贵族圈子里,从前自己都是小角色,被人欺负的不在少数,颇有几次,都是葛里出面照顾自己。
  而且……玛沙之前是有意于他,可今天玛沙公然就和自己好上了……对于葛里,现在倪古尔心里却反而生出了一股愧疚来。
  自己抢了朋友的女人,这种做法,似乎也实在有些不光彩。
  葛里深夜来访,难道是找自己报仇?
  葛里看见了倪古尔出来,仿佛也松了口气,原本沉着的一张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眼神里却有些紧张的味道。
  “倪古尔。”
  “嗯,葛里。”
  两人互相招呼了一声之后,却同时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双方地位发生变化之后,大家都有些不知道如何交谈了。
  终于,还是倪古尔开口:“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这里毕竟是军事区,你我你能在这里逗留太久的。”
  “倪古尔。”葛里忽然咬牙,看着倪古尔的眼睛:“我有一件事情求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倪古尔苦笑一声,低声道:“今天玛沙她……我也知道……但是……”
  “谁和你说玛沙的事情来的。”葛里摇头,脸色却有些晦涩:“你现在地位今非昔比,她青睐于你,也是她的选择。这世界从来都是这么现实,你看今天聚会里,人人都在奉承于你,哪里还有人来正眼瞧我这个葛里少爷。嘿嘿……”
  倪古尔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尴尬,苦笑道:“其实……大家都是朋友……那个……”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就连倪古尔自己都是说了半句就住口了。
  “我不会怨恨你,也不怨恨旁人的看轻。这世界就是这样,谁有本事,谁就站在光环之下。只是倪古尔……我求你的事情,却不是这些。”葛里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倪古尔,缓缓道:“我已经求了家里的长辈,他们也同意了,让我进军队里历练。从前我们几个在一起浑浑噩噩的虚度时光,我不曾醒悟,今天看见你,我才明白了,男人一世,总不能靠着家里的混日子,真正的荣光,总要自己拼出来的才行。所以,我想求你帮忙,让我进你的军队里某个职位,你我总算朋友一场,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我初入军旅,什么都不懂,还要请你多多帮忙。”
  葛里放下身段如此低姿态的一番话,让倪古尔惊呆了。
  不过看着这个从前趾高气扬的朋友变得如此恭敬,而且今晚自己似乎还“抢了他的女人”,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况且倪古尔原本心底也还算善良,终于是在内疚之下,毫不犹豫就道:“好!这个容易,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愿意来军队里历练,我们在一起,我自然会照顾你!葛里,你的练武的天赋比我好,只要肯用心在军队里做事,将来的成就必然也高过我的。”
  葛里苦笑一声,望着倪古尔,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显得很是真诚,缓缓道:“倪古尔,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将来的成就必然远胜过我,你叔叔……唉,玛沙选择你,也是正常。总之,我们还是朋友就好了。”
  倪古尔心中越发的愧疚,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种愧疚之情是怎么生出来的,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抱住了葛里,郑重道:“葛里,你我是多年的朋友,当年我不得志,在那些家伙面前总是被欺负,也只是你出面来帮我,这些情分我自然牢牢铭记,一天不曾忘记。来我军中,一份功劳分两半,你我总是兄弟!”
  这葛里倒是说做就做,办事的效率也是很快,第二天一早居然就拿着一份军方的任职文书来到了军中报到。
  毕竟他也是官宦贵族子弟,家中自然也有势力,况且现在军队正是用人之际,他这种世家子弟主动参军效力的情况,帝国上层也是乐于见到的。
  况且还有倪古尔作保,他的叔叔斯潘将军已经是公认的未来的军方二号人物了,有他作保,方方面面自然是大开绿灯,很快就将葛里的手续办好,直接调入了倪古尔的营队里担任了一个预备军官——似他这种世家子弟,一入伍自然就是有军官的身份,不用从大头兵干起,只要战场上稍微能立下一点微末功劳,立刻就会被夸大十倍,升迁的速度自然也是飞快。
  葛里报到之后,这个从前一身傲气的世家少爷,倒是出乎倪古尔意料的,放下了身段来,着实和将士们好好的接纳了一番,虽然言语举止之中依然还有一股子贵族子弟的矜持倨傲,但是毕竟他也算是有心克制,已经算是难得了。
  况且葛里这个家伙,一贯出手大方——这一点却是倪古尔比不了的。倪古尔虽然也是世家子弟,但是他叔叔斯潘为人一向方正持守,况且身在帝都率领王城近卫军,油水也实在不多,加上家教甚严,倪古尔自然也没有多少余钱。倒是葛里,豪门贵族子弟,出手阔绰,入营当天,就请了全营队的将士好好的吃了一顿,虽然战时军中禁酒,但是这葛里却自己掏私人腰包,弄来了不少好东西,上等的精麦磨的面包让众多将士敞开了饱餐,每人还分到了一斤熏肉和半斤马哈鱼,在围城已经半年,城中物资紧缺,一切都是进行配给制,补给全靠海上兰蒂斯人援助支持的情况下,既便是这些日子来,大部分物资都是优先供给军队,但是这些士兵也已经有多日不曾品尝到肉味了。
  葛里出手大方,这一手倒是立刻收买了不少人心。当兵的其实要求不高,都是刀锋舔血的日子,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营生,能有好的吃喝也就是十足享受了。
  况且这位贵族少爷放下架子,着实和将士们结纳了一番,好吃好喝的供给着,一天下来,不少人对这个新来的贵族军官的印象就大大的改观了。
  这一天依然没有什么战事,城外的叛军似乎已经偃旗息鼓,连日鏖战,守军也是疲惫不堪,葛里主动要求守夜,倒是在城墙上待足了一夜时间,和士兵一起缩在毯子里吹夜风,也算是尽职,两天下来,就连倪古尔也不由得叹息:葛里看来是真的转了性子了,想来他也是真的开窍,就如同自己当初一样,洗心革面,想好好地做出一番成就了。
  白天的时候,值夜了一个通宵的葛里居然也不肯休息,就跟在倪古尔身边巡视城防,倒是尽心观看倪古尔如何处理军务,一一牢记在心中,甚至在倪古尔身边,他这个预备军官,几乎就变成了倪古尔的副官了。从前两人在一起,都是葛里为主,倪古尔为辅,此刻两人身份倒转,倪古尔开始还有些别扭,但是看葛里似乎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也让倪古尔心中越发的感慨,加上一股子内疚之心,对葛里更是毫无保留的言传身教,只希望自己的这个朋友能早日立功升职才好。
  三天的时间皆无战事,倒是好消息一个一个传来,据说兰蒂斯人已经加派军队,不日即将到达奥斯吉利亚,一旦等兰蒂斯的援军到来,城中军队就可以拥有足够的力量进行反攻了。
  城外的叛军大营一日胜过一日的沉寂,不仅没有在发动攻势,甚至之前每天派出骑兵到城下奔走一番炫耀武力的举动都停了下来,一连三日,不闻战鼓,甚至看着远处叛军大营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不少人都相信,胜利即将到来,那些叛军溃败的日子已经不远。
  三天下来,有倪古尔的照顾,葛里和全营上下已经混的熟了,他肯卖力,又肯放下架子和将士在一起,这样的举动对一个贵族少爷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全营都对这位新来的贵族军官另眼相看,甚至一些低级的军官都已经开始和葛里肆无忌惮的开一些军中的荤段子玩笑了,葛里也是毫不在乎的和将士一起笑骂,完全一个军中老人的模样。
  这三天来,倪古尔的心情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自从那晚聚会之中,玛沙小姐每天都派了家里的仆人来送信给倪古尔,一日一封信,第一天的信里言辞还算矜持,之后的两封信里就渐渐火热起来,年轻男女初入情网,自然是说不出的热烈,倪古尔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日多过一日,只觉得生平如此,事业一番丰顺,心爱的女孩也眼看就要成了自己的女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这天傍晚,他照例来到了军营之外,算着时间,也是每天玛沙派仆人送信的时候了,他站在岗哨之外的大街上遥望街头,果然就等来了玛沙家中的仆人骑马而来,这次仆人却没有送来什么情书了,只是奉上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时间和地点,正是众人平常习惯斯混的那个小酒馆。时间则就在今晚。
  面对着分明就是幽会的邀请,倪古尔心中激荡无法自己自抑!
  连日没有战事,况且军中为了照顾他这个斯潘将军的亲侄,倪古尔的营队负责防守的这段城防,从来都不是叛军主攻的方向,只是在西北上的一个小城门的附近。加上这些日子叛军的沉寂,军方也抓紧时间让守军轮休,试图趁着这个难得的喘息机会让疲惫不堪的守军得以修养精力,以待来日的反攻。
  军中已经开始轮休,今晚恰好又不是倪古尔值夜,他心里激动难以平息,终于下定决心去赴约。
  晚上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营队里两个队官找来交待了一番之后,就此出营去了——他心中倒是没有太大的担心,本来今晚就不是他论值,只是之前他一心作为,身为主官,即便不是他论值,也都留在营里。而今晚他休息,旁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诧异的,毕竟对于倪古尔来说,这些日子他已经做的够好的了。
  倪古尔带着激动的心情出了营去,只带了随身的两个亲卫赴约,一路快马来到了幽会的那个小酒馆。
  这酒馆早就被玛沙的仆人包下,闲杂之人都已经肃清,倪古尔才进门,就有玛沙手下的仆人上来迎接,只说自家的小姐已经在楼上等待。倪古尔少年郎的心思,此刻正是心头火热,就让手下人在楼下酒馆里饮酒等待,只身上了楼去。
  他随着仆人上了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才推门进去,就果然看见了玛沙一身盛装等候,房间里桌上早已经备下美酒佳肴,玛沙一身长裙,身姿诱人,长发飘飘,俏脸含情,静静地望着倪古尔。倪古尔只觉得口干舌燥,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就连身后的房门何时关上,仆人何时退出去的都忘记了。
  两个少年男女连日通信,倪古尔心中早已经积攒了太多的热情,进了门来,两人四目相望,玛沙又是屈意顺从,不过坐下饮酒叙谈了片刻,两个年轻人身子就已经靠在了一起,眼看怀中的女孩如一只温顺的小猫儿一般,倪古尔心中大动,只觉得多年的美梦忽然成真,心中再也无法把持,终于心里一横,俯下头去,就对着那自己魂牵梦萦了多年的红唇吻了下去。
  两个年轻男女,一个有情,一个有意,顿时就纠缠在了一起,房间里顿时就传来了两人急促而紧张地喘息……
  ※※※
  就在倪古尔身处温柔乡中的时候,城防之上,倪古尔手下的两个队官已经安排好了今晚的值夜防务事项,而那个让大家刮目相看的葛里,下午不过小睡了片刻之后,晚上居然又主动担任了值夜的任务。
  军队里值夜都是一个苦差,况且此刻时节渐渐入冬,晚上在城墙上喝上一夜的冷风,那滋味恐怕没有人会喜欢。当兵打仗,战场厮杀,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可眼下战势好转,胜利在望,人人心中不免就懈怠了几分,之前一直绷紧的神经一旦放松,再想紧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位新来的军官想表现,主动担任苦差,旁人自然也不会拂了他的美意。不过毕竟也是经过了一场大战的精锐,两个队官依然留下了一个在城防上坐镇。
  入夜的时候,葛里就和士兵们一起裹着毯子在墙跺的角落里避风,大家说说笑笑,连日来这位贵族少爷没有架子,众人已经知晓了,那些下级军官之间粗俗的笑话也不避着他。
  和葛里坐在一起的,是一个队官,这个军官看着葛里,也忍不住赞叹道:“葛里少爷,我算是服了你了,原来只觉得似您这样的贵族少爷参军,不过就是混混资历罢了。我在军中干了快十年,见的也不少了,但是能真正肯吃苦卖力的,咱们的营官倪古尔大人是头一个,现在您也算是一个了。”
  葛里一笑,看着这个和自己并肩坐在一起的军官,语气甚是真诚,缓缓道:“男子汉大丈夫立世,当然要建立功勋才是自己的荣光。眼下虽然是国难,但是却也未尝不是出头的机会。我也不和你作伪,说老实话,谁不想坐在暖和的房间里抱着美女烤火喝酒?只是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大战之中,若是能立下一些功勋,就胜过平时参军十年。我放一句痛快话在这里,我葛里也不是圣人,来吃苦,也无非就是奔着功劳和封赏来的。不然的话,谁喜欢在这半夜站在城墙上喝风?”
  他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痛快的大实话,却反而让身边的将士对他大生好感。当兵打仗,自然都是心中想着立功升官的,不然的话,谁会卖命死战?
  旁边就有人笑道:“葛里少爷,你倒是说的实话,不想其他那些贵族军官们,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忠诚爱国,咱们当兵的厮杀汉子,不为了那些犒赏和功劳,谁肯在刀头上打滚。”
  还有人叹道:“葛里少爷,你家世那么好,只要经历上一两场阵仗,砍下几个叛军脑袋,那升迁的速度还不像是飞一样的就窜上去了,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家伙,将来见到您都要躬身行礼的份儿了。”
  葛里哈哈一笑,缩在毯子里,却对着那个说话的军官挪了挪,大声道:“我葛里有什么本事,才大家之中,不过是新兵菜鸟一个,不过就是仗着命好,生在了一个好的家族之中罢了。军中的厮杀事情,我是不懂的,明说吧,立功我自然是想,不过也要靠着大家帮衬了,有了战事的时候,还指望各位多多帮忙,我葛里立了功劳,将来升迁,也一定不忘记各位!”
  他直承自己是新兵菜鸟,又做足了低姿态,旁人自然都是对这个贵族军官大生好感。
  眼看到了半夜的时候,大家都是冷得有些受不住。
  今夜的风不大,但是却格外的冷,天空之上乌云密布,甚至不到半夜,月色也淡了下去,被乌云遮蔽,天地之间再无一点月光,就连星辰也系数都看不见。
  有些军兵就忍不住咒骂:“这见鬼的天气,眼看这云积了起来,只怕攒了一场好大的雪,我看啊,最多再有个几天,今年的雪就要落下了!可比往年早了不少呢。”
  下面就有人接着笑骂道:“下雪了好,冻死城外的那些叛军,咱们在城里好歹还能捞到休息,躲在营房里暖和。那些叛军也只有在雪地里发抖的份儿了,哈哈哈哈……”
  葛里听着众人笑骂,眼看到了半夜时候,头顶月色隐去,他却忽然开口,只是却压低了声音笑道:“今晚这天气的确冷的邪乎,各位兄弟可辛苦了。”
  旁边就有人笑道:“葛里少爷,你下去烤烤火吧,咱们也不是石头人,都是长了眼珠的,看着你这两天已经足够辛苦,你已经连着值了三个晚上了,就算是倪古尔大人当初入伍也不过如此了。有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你下去休息休息,喝口热烫,暖和暖和吧。”
  葛里立刻就大为感动的样子,笑道:“兄弟们在这里喝风,老子一个人下去烤火,那算是什么狗屁军官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么,说到喝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哈哈!”
  说着,他起身裹着毯子,就快步跑下了城墙去。
  片刻之后,葛里裹着毯子重新跑了上来,他身上裹了厚厚的毯子,看上去臃肿异常,跑上来之后,重新挤到角落里坐下,笑道:“各位兄弟,有些好东西,我取了出来,大家可别声张。”
  说着,将自己的毯子掀了起来,却丢出两三个皮囊来。
  他一脸神秘的模样,轻轻拧开一个皮囊的塞子,顿时一股浓烈的酒气飘散开来,当兵的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能喝酒的,况且大家苦了半年,都不闻酒味,此刻忽然嗅到这诱人的味道,顿时就有人低声欢呼道:“哈!好东西!好东西!!”
  旁边就有人看着葛里,疑惑道:“葛里少爷,这……”
  葛里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怎么说也是一个贵族少爷,还是有些小手段的。我入伍之前,家里知道军中清苦,就让人悄悄给了备了这三袋子好酒,可都是我家里藏在酒窖里超过十年的佳酿,丢到外面去,这一袋子只怕就值一百个金币!说一句痛快话,我原本是打算藏着以后慢慢享用的,今天干促就拿出来大家一起喝了算!哈哈!”
  一听是价值百金的好酒,顿时黑暗之中,就传来了几声咕嘟咕嘟吞口水的声音。
  不少士兵已经蠢蠢欲动,倒是旁边的那个值夜的队官,毕竟还有些持重,低声道:“军中禁酒,葛里少爷……这样,似乎不大好吧。”
  他这话说的已经很客气了,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他早就严厉斥责,以军规惩罚了。
  葛里笑了笑,低声道:“咱们近两百兄弟在这里,不过才这小小三袋酒,一人喝上一两口就光了。难道各位兄弟的酒量,这一两口酒就会醉人么?军中禁酒也只是怕人喝醉了耽误事情,咱们一人喝上一两口,不过就是小意思而已,一来驱寒,二来么也是解解馋罢了,又喝不醉人,耽误不了事情,怕什么。”
  说到这里,他故意挺起胸膛来,笑道:“若是上面追究下来,都往我身上推好了,哈哈,妈的,当个贵族少爷也就这点好处了,想来喝点酒的小事情,上面的人还不好意思真的打我军棍的,就算打几棍子,让兄弟们开心开心,也算是值了。”
  这话说出来,旁人更是觉得这位贵族军官看得顺眼,就有人笑道:“葛里少爷说这种话,咱们又不是没义气的人,真的要打棍子,大家一起挨了就是,哪里能让你一个人顶缸,哈哈哈……半年不沾酒味了,这么好的酒,若是喝上一口,就算挨上几军棍,也算值的!”
  又有人在黑暗之中笑道:“不错不错!哈哈,城外的叛军都已经胆寒了,只怕已经要退兵了,这么冷的晚上,他们还会爬出来咬人不成?从前我喝上一桶还能上阵杀敌,喝上两口不要紧吧。”
  眼看大家都这么说,那个队官也似乎也有些犹豫,旁边葛里又射来眼神,这个队官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大家辛苦……罢了,一人喝上一口,不许多喝!暖暖身子也好……这见鬼的天气,真要把人的鸟冻掉了。”
  晚上在城防上的军官,一个是葛里,一个就是这个队官了,眼看他不再阻拦,众人都是低声欢呼起来。
  葛里哈哈一笑,将这三个袋子分别丢了出去,低声道:“都听仔细了,一人只许喝一口,士兵先喝,军官再后!谁也不要多抢!”
  三个酒袋传了下去,这些连日辛苦的士兵,终于得尝酒味,有人险些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了下去,黑暗之中,就听见咕嘟咕嘟的吞酒的声音,三袋子好酒传了下去,不到两百人分下来,一人也不过就是一两口而已。
  好在大家都是一起并肩厮杀的兄弟,倒也没有人贪口,老老实实的和袍泽分享。
  葛里和那个队官挤在一起,手下的有心人抢回了一个酒袋来送到两人面前:“两位大人,也喝一口暖和暖和吧。”
  葛里哈哈一笑,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塞给了那个队官:“有福同享,将来有军棍,也一起挨!”
  那个队官原本不想喝,但是葛里这两句话却把他架住了,他若是此刻不喝的话,却反而会让人误会他想逃避责任,终于也苦笑了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
  美酒入口,原本就淡了多日的口舌顿时得到滋润,原本只是想喝一小口,却不由自主地多灌了一些。
  这个队官既然喝了,也就不在扭扭捏捏,笑道:“葛里少爷家的酒果然是好东西!”
  葛里哈哈一笑:“等到这场战争打完,我在家里设宴,请兄弟们大醉三天!美酒一百桶,咱们不但要痛饮,就算是用酒洗澡,老子也请得起,哈哈哈哈!”
  酒袋传了出去,不过再是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空了,城墙之上的两百将士人人沾口,都是满口对葛里称谢不已。
  那个队官也是放下了心思来,既然都已经破了规矩,也就不想那么许多了。酒助兴子,大家说笑的情绪顿时高涨了几分,可这个队官又说笑了会儿,就觉得困顿之意涌上,怎么也压抑不下。
  他心中思索,自己从前值夜,总要等到天色快亮的时候才会犯困,怎么今天却如此不顶用了?就算是连日辛苦,体力消退太多,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啊。
  他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两下,却听见黑暗之中,周围的说笑声已经小了下去,不时的传来哈欠连天的声音,队官心中隐隐的有些担忧,笑骂了两句,提醒大家打起精神来,但是自己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觉得头昏脑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轻轻的打起了鼾声来。
  这一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半夜的时候,这个队官在梦中只觉得全身寒冷,却是被冻得清醒了过来,才睁开眼睛,就听见旁边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声音传来。
  他扭过头来,就借着朦胧的光线,看着旁边角落里自己手下的将士都已经裹在毯子里睡着了,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他又回头一看,却看见旁边的墙头上,一个铁钩子已经从城墙外探了进来,仅仅的钩在了墙跺上,下面垂着绳子,已经有一只粗大的手抓着,从外面翻上一个人来!
  这场景落在眼里,这个队官顿时全身一寒,一身冷汗就出来了,下意识就张口要叫,可是嘴巴张开,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个字的声响!放眼看去,黑暗之中,这一片城墙外只怕有不下二三十个铁钩子已经从城外甩了进来,一个一个黑影子从城墙外翻了进来,每个黑影都是身手矫健,口中咬着一柄锋利的刀子!
  这个队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就要跳起来,口中发出“格格”的声音,可才起身,还没有来得及拔出自己的佩剑,旁边已经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扯了下去,他还没来及挣扎,一柄锋利的剑就已经从他的脖子根狠狠的刺了进去!!
  这个队官顿时就觉得全身的力气一松,无力地躺在了地上,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到了面前!!
  “你们怎么才来!药性差点就过去了!”
  葛里一脸的狠历之色,眼神里明显有些紧张,将剑从那个队官的脖子上抽了出来,他的手一些发抖,鲜血溅在了他的身上,声音也有些发抖。
  黑暗之中翻上城墙的黑影不下百人,后面还有越来越多的钩子甩了上来。
  这些翻上来的人,人人都是一身皮质的紧身衣,头发湿漉漉的,显然都是趁着夜晚泅渡外面的护城河过来的。
  这些人一上了城墙,立刻就四处散开!一时间,空气里顿时就散开了浓烈的血腥气味!那些城墙上昏睡的守军士兵,睡梦之中,就被割断了脖子!
  有的药性已经衰退,有所察觉的,也还没来及叫出声音或者起身反抗,就被两三个人压住,刀子直接捅进了心口!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身手高明矫健,下手狠辣迅速,片刻的功夫,这段城墙上的接近两百守军就已经没有一个活的了!
  随即这些家伙也不声张,只是都伏下身子来,将尸体上的帝国军队的铠甲装束剥了起来往自己身上套去。
  动作敏捷,丝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早已经练熟了的。
  葛里眼看面前这场杀戮,两百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全部死绝,纵然他心中早已经有数,但毕竟生平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得心中也是冒着寒气,手脚酸软。
  他一连问了几句话,但是这些黑暗之中的杀神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偶尔射过来的眼神,都是凌厉而带着杀气,葛里心中有些不安,步步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一个身影从城墙外翻了上来,几个敏锐的家伙立刻将这个新上来的人紧紧护卫在了中间。
  “葛里少爷在哪里?”
  葛里一听终于有人招呼自己,这才心中一松,低声道:“我,我,我在,我在这里。”
  那个人分开身边的护卫,走上来几步,近距离看来看葛里,笑道:“你就是葛里?做得很好,破城之后,你居首功。”
  葛里吸了口气,强自按耐惶恐的心思:“请问阁下,阁下是哪一军的将领?我……”
  这个人走上一步,葛里终于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一张脸皮白皙,明显就是保养得极好,眉宇之中,就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
  “我?”这人仿佛笑了笑:“我是休斯!”
  ※※※
  半夜的时候,外面寒冷,房间里却温暖如春,壁炉的火依然生得旺旺的,之前的那场剧烈的活动已经停止,两个白花花的躯体却依然保持着纠缠在一起的姿态。
  凌乱的衣服丢了一地,有些甚至是被粗野的撕扯开来的。
  昏睡之中的倪古尔,却忽然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狂跳,然后猛然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他立刻直坐了起来,只觉得身上粘呼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是低头看去,怀里的那个雪白的身子蜷缩在那儿,顿时心中的惊悸才重新化作一片柔情来。
  他看了看房间里的四处,然后站了起来,跑到旁边,手忙脚乱的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才穿上裤子,就忽然听见地上的玛沙低声说道:“你做什么?”
  倪古尔笑了笑,凑过去,想在玛沙的脸上吻一下,却没有察觉玛沙的一个轻微的低头躲闪的动作。
  “我心里有些不放心,还是回营去好……身为主官,在外面过夜,总是不好。”
  玛沙坐在地上,虽然有厚厚的地毯,但是折光女孩却忽然身子颤抖起来,低声道:“你……你这就要回去么?”
  倪古尔轻轻一笑:“职责在身,况且,你……你也不希望你未来的丈夫是一个酒囊饭袋吧,呵呵。”
  说着,他转身就去寻找自己的上衣,可找了会儿,才回过头来,却看见地上的玛沙,已经坐直了身子,眼神紧紧盯着自己,而这个女孩的手里,分明拿着一柄剑!剑锋指着自己!!
  倪古尔一皱眉,随即笑道:“你嘻闹什么?呵呵……现在想和我切磋武技么?呵呵,你擅长的是弓箭,可不是剑术。”
  他就要走过去伸手,玛沙却忽然往后缩了几步,俏丽的脸上满是扭曲,尖叫道;“你!你别过来!!”
  倪古尔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玛沙,你……你怎么了……”
  玛沙坐在地上,缓缓的爬起来,一手将毯子裹在身上,一手却依然握着剑对着倪古尔,声音有些颤抖:“倪古尔……你,你别恨我,我,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这么做,我全家全族都难逃一死!一场朋友,我虽然害了你,但是也把自己给了你,就算是补偿了吧,你……”
  倪古尔心中一沉,顿时脸色巨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玛沙已经退到了墙角里,手里的剑锋指着倪古尔,倪古尔往前两步,正走到了窗口,忽然就下意识的侧头一看,这一看,顿时脸色就彻底垮了下来!!
  远处城墙的方向,隐隐的一片火光冲天!!!
  “玛沙?!”倪古尔惊呼一声,却听见轰的一声,房门已经被踹开,几个手持利刃的玛沙家中的仆人就冲了进来,这些人步伐矫健,显然不是普通的仆人,都是侍卫改扮的!
  倪古尔此刻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大叫一声,就朝着玛沙扑了过去,玛沙却在墙角一滚,然后就有手下的武士上来护住了她。
  随即几个人持剑就扑向了倪古尔,倪古尔大叫一声,胳膊上已经挨了一剑,幸好他身手也算了得,只是划了一下,却没动了骨头,他狼狈的往后一退,立刻就抓起一把椅子来在手里,一个武士上来迎面一剑劈下来,倪古尔手里的椅子挡了一下,哗啦一声,椅子被劈得粉碎,倪古尔痛呼一声,身子往后撞出去,眼看房间里已经被困死,窗户外就听见下面的街上传来厮杀的声音,显然正是自己的亲卫正在和人交手。
  倪古尔心里一横,大叫一声,飞身撞上了窗户,破窗而出,直接从楼上就摔了下去。
  他身子从二楼砸下去,落在街上,幸好他身板实在是雄壮,皮糙肉厚,落地的时候还滚了两下,就立刻重新站了起来,此刻街道上,自己的两个亲卫已经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正在拼命挥舞长剑,被四五个玛沙手下的武士围住了,从酒馆里打到了街道上。眼看倪古尔从天而落,那个亲卫就大声疾呼:“大人快走!!!”
  说着,奋力挥舞了几剑逼退敌人,就冲到了倪古尔身边。
  倪古尔此刻心中又急又火,冰冷的夜晚里,他光着上身,但是胸膛里却几乎都要炸开来了,抬头往上看去,就看见那窗户里,玛沙正在几个武士的簇拥之下瞧着自己,还有两个武士就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
  那个亲卫已经浑身是血,将一把剑塞进了倪古尔的手里,喝道:“大人!城防!!!”
  倪古尔终于厉喝一声,他武技经过连日的磨练已经大有长进,此刻心中含恨,一剑劈过去,将面前的一个武士直接劈成了两半,鲜血喷在身上,倪古尔却势若疯虎,冲到旁边的拴马处,来不及解开缰绳,干脆奋力一剑,将那栓马的木桩都砍断了,翻身上马。
  身后有武士冲上来,都被那个侍卫死死拦住,那个护卫又中了几剑,终于跪了下去,倪古尔双目冲血,大叫一声,策马冲了过去。他骑马驰骋,顿时迎面两个武士被他的马匹撞开,倪古尔一剑劈开了一个武士的脑袋,心中虽然千恨万恨,却也残存的一丝理智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悲号一声,策马就从长街奔驰朝着城墙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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