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齐宁笑着鼓掌,磨着牙说:“柳下溪,你的推理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请继续往下说。”
柳下溪看着逐阳,叹了一口气说:“马丁抓走三哥,原意并不是要他的命。可惜三哥跟他语言不通不知道马丁真正的意图。马丁认为那晚赌台球被三哥羞辱,他对玩台球很有自信,不承认输球,大慨想跟三哥再比一次。那天在波尔多遇到你们,也许是急着要把酒运回巴勒莫,没机会也没多余的时间从台球上挽回面子才动手绑人。出生于西西里岛的他们,生长环境跟我们不一样,道德、法律观淡薄,习惯以强硬的手段达到目的。把三哥抓到巴勒莫后,他们曾尝试跟三哥沟通,由于双方语言不通动起手来。他们年轻气盛定力与耐心不够,把三哥绑起来后丢在一边,各自回家忙着玩乐,把绑人的事给忘了。关押三哥的地方可能是旧仓库,平时很少有人出没。等他们想起三哥已经过了数天,发现三哥生命垂危才请医生来救人。他们送医生离开时,齐宁赶到了。那时三哥体弱随便移动不妥当,齐宁你留下来陪三哥度过危险期。以你的个性,不可能只悄悄救人不进行报复。你联络朋友过来,接着把三哥移到别的房间,装成三哥躺在木板上等待马丁他们出现了结此事,双方有过一番恶斗,你特意放过了马丁,其他人都受了伤。你负伤带着三哥离开,确保他安全后,才开始策划接下来的报复。”
齐宁笑着说:“你的推理正确,好像身处现场一样。”接着他连连点头道:“嗯,我的确给了他们一点小教训。希望他们以后乖一些,做事不要鲁莽,别再惹不该惹的人。你继续说下去,我到底给了他们怎样的教训,为什么当时特意放过马丁?”
柳下溪耸耸肩,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借助当地警方力量,怕马丁他们有后台,无法成功定他们的绑架、非法囚禁罪。再说跨国刑事案手续繁复,不占地利与人和,你们和马丁之间的纠葛也无法对外公开,更不可能长留巴勒莫等案子开庭审判。齐宁你一向喜欢心理攻击对手,打击不成熟心高气傲情绪不稳又莽撞的马丁一点也不难。台球是你们产生纠葛的主因,而马丁得意他玩台球的技巧输给三哥不甘心。你请人设了赌局再次开赌,当时三哥身体虚弱不可能应战,身负重伤的你主动代他出战,当着众人的面在台球上彻底挫败他。以马丁高傲的自尊心来说这是个致命的打击,他未必能承受得住。我认为孕育出血腥黑暗集团的西西里岛本身崇尚勇气、热血、个人力量以及不畏死,对失败者不会太宽容。”
齐宁再次鼓掌,笑道:“柳下溪,你别当刑警,跟着我混吧。”
柳下溪摆手道:“没兴趣。”
清荷瞪眼看齐宁:“齐哥,你说话的口气像地痞。”
柳逐阳听到齐宁为他报了仇,心情不错,伏在他肩膀上说:“马丁那小子玩台球的确有一手,怎么输给你的?”齐宁左手抓着他的右手腕,翘起手指磨着他的掌心,这动作带色情味,一股异样的热流涌向逐阳的心尖。他眼神一变,伸出左手拍打齐宁的手背。暗自磨牙,臭小子当着大家的面玩小花招,更气人的是这小花招还是抄袭他这风流三少的,两人独自处时只要他出此招姓齐的就会扑过来,经不起挑逗的家伙以为自己像他一样没用么?
齐宁缩手,苦着脸揉手背,回答逐阳的提问:“赌局跟在巴黎的那晚一样五局三胜制。裁判以猜硬币决定谁开球,马丁运气不错取得首局开球权。那家伙真蠢,不利索地一杆清得高分,偏学逐阳第一局留下两个红球得分53度,还得意地冲着我笑。他以为我是他,拿这个殘局没解决方案。他压根儿忘记斯诺克台球本意就是设置阻碍,重点不是把得分球打进网袋,而是白球的回落点,方便自己接下来的击球,或者使对方犯规倒扣分。只要我不弃盘,他就得陪我玩下去。我只设了两次斯诺克,他傻乎乎地上当倒扣十四分,积分只有39,我轻易地打进其他的球积分43,赢了第一局。第二局轮到我开球,一杆清得147度的高分。第三局他不敢学逐阳赢了一局,可惜为时已晚。第四局轮到我,我不会给他机会,轻松地以三比一取胜。”
清荷傻眼,喃喃道:“就这么简单?”
齐宁点头,笑道:“有规则的胜负游戏本来就简单,只要熟练运用对已方有利的规则,就可以轻易置对手于死地。”
柳下溪苦笑:“马丁替赌主输了赌金,对方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你的报复不仅于此吧,你怀疑马丁他们是黑手党,救人来迟,导致三哥多日受苦。我觉得你连黑手党一起恨上,加上你的朋友收集了不少巴勒莫黑手党的资料,以你的个性,肯定会布局让黑手党徒去对付马丁和他的同伙,而马丁的朋友背后有官员撑腰,一旦有行动会演变成帮派与政府的火拼……”
齐宁食指封唇,“嘘,本话题到此结束!”
清荷打了一个冷噤,柳大哥的推测可能是事实……真阴险!再次验证三哥和齐宁都是祸害……忍不住出声询问:“大劫归来,你们的感情应该更加深厚,怎么突然闹冷战不说话?”
他这话一出,柳逐阳脸色铁青,推开齐宁坐到小黑皮身边去了。
齐宁叹气,不高兴地说:“邹清荷同志,您怎么哪壶水不开就提那壶?”
踩地雷了,清荷不好意思地抓头。
柳下溪大笑,站起来转身去上厕所,背对着齐宁他们往前走。齐宁觑见他此刻全身放松没有一点戒备,立即双手各抓五颗核桃分成十路朝他背后袭击。柳下溪不是吃斋长大的,身经百战的他听风辨器,旋转双脚急促转身,扬起双手捞住袭击过来的核桃。齐宁夺得先机,第二波袭击出手,这一次专冲着他的膝盖而来。柳下溪双手抓着核桃,不方便再接,只好纵身跃开。想反击,怕误伤了小黑皮等到人,这是他家毁了家具也麻烦。齐宁第三波袭击出手,这一次直接攻击他的头部。
被核桃打中也很痛!清荷见齐宁闹得不象话,站起来伸手去捞核桃,可惜漏了两颗朝柳下溪的帽子飞去。柳下溪果断地丢掉手里的核桃,扬手接住袭击过来的核桃。此刻,他很想揍齐宁一顿,打飞他!
见争斗升级,柳逐阳大笑着牵走小黑皮躲在安全地带,没有上前帮谁的打算。小黑皮摇头晃脑,学大人样叹气,大声说:“小爸,你身上有伤,打不赢认真起来的六叔,快停手!”
逐阳笑道:“小黑皮,你给小爸火上添油呐。”
小黑皮嘟喃,“弄不懂……”
战争升级,见三哥他们闪开,柳下溪毫无顾虑地反击,一时之间核桃飞来跳去。清荷以三哥为榜样,闪身飘开远离战区。
逐阳按住小黑皮的头蹲着身子躲在沙发背后,笑着说:“等你成为男子汉,为尊严而打架的时候就会明白。”
小黑皮不服,争辩地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逐阳拍他的头,“去,没为自己或者别人干过架的小子算什么男子汉!”
小黑皮无法理解,反问:“会打架才叫男子汉?”
清荷听不下去,三哥这样教小黑皮绝对会教坏他,插嘴道:“小黑皮,别听你爸胡说。打架才不是衡量男子汉的标准,你小爸出手,纯粹只是想看你六叔的光头,这个原因来干架很无聊。”
“六叔的光头我也想看。”小黑皮从沙发后冒出脑袋,好奇地盯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六叔剃了光头偏偏戴着帽子不给人看。越是这样,我会特别想看。”
柳下溪哭笑不得,一闪神被一颗核桃击中,有点痛。看齐宁没停手的打算,还在继续用核桃攻击。瞧瞧这满地滚着的核桃,忍不住磨牙。糟糕,急着要上厕所,再闹下去越发难看。想看光头是不是?给你看!一咬牙,取下帽子兜住袭来的核桃。
目的达到,齐宁立即停止攻击。看着柳下溪长期日晒肤色较深帅气的五官脸却配着一颗圆溜溜光秃秃的白脑袋,放声大笑,一时笑岔了气牵动伤口不由得痛苦地咳嗽起来。弯腰捡核桃的清荷见到,凉凉地说:“齐哥,乐极生悲可以给你专用。”
成功见到柳下溪的光头,瞄见齐宁的狼狈,柳逐阳和小黑皮也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柳下溪懒得理他们,重新戴好帽子朝厕所奔去。
地上的核桃太多,清荷不高兴地喝道:“你们一家三口把地上的核桃全部捡起来!”
“不要,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丢的。你叫罪魁祸首来捡。”柳逐阳反驳,踢了伏在沙发上不动的齐宁一脚,“你去捡。”
齐宁苦着脸捂住胸口,哀叫道:“逐阳,我是重伤病患,需要好好休息。”
只有小黑皮乖巧,帮着清荷一颗颗拾起来。
“不给你们吃!”收拾好地面,清荷生气了,端走所有的干果与饮料放进厨房。但小黑皮想吃栗子,不忍心拒绝,给了他一袋。“小黑皮,你两个爸爸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冷战还牵连到你?”
面对给了他栗子的小叔询问,小黑皮不好意思不回答,叹着气说:“小爸乐极生悲,说错了话,爸爸生气把我们赶了出来。”
清荷继续追问:“你小爸说错了什么话?”
他们是前天晚上回到北京的家,两位爸爸感情继续升温,好得像一个人,时刻黏在一起。小叔和六叔不在家,他们没地方蹭饭,平时照顾小黑皮,帮忙打扫家里的卫生以及做饭的人也放假不在,只好请外面的饭馆送餐。小黑皮觉得自己在家很多余,今天早上起床收拾自己的行李想回奶奶家住几天。他起床早,两位爸爸还没起床,他打算等他们起床说一声就走。等啊等,没吃早餐很饿,跑到外面去吃了早点回家继续等。过了十点小爸来客厅打电话叫餐,有问小黑皮想吃点什么,却又叫他来六叔家看看人回来了没有。小黑皮很听话跑过来瞧,回去报告小爸六叔家没人。
他回家时爸爸已经起床出现在客厅里,见到沙发上搁着小黑皮的小背包,问他怎么一回事。小黑皮乘机跟两位爸爸说想去奶奶家住,两位爸爸互瞪对方,同时说不准去。
小黑皮不解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去?”
齐宁严肃地说:“柳齐,不能让奶奶知道我们提前回国,她知道我受伤会伤心难过。”
小黑皮想了一下,觉得小爸说得对,打消去奶奶家的念头。“……然后小爸说起爸爸每次出国都会遇上不好的事差点死掉,以后要出国玩要易容假扮别人。爸爸突然生气,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噫?”清荷捏住自己的下巴,觉得三哥这气生得没道理,齐宁只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没必要冷战不理人啊。
站在厨房门外偷听的柳下溪推门进来,笑道:“家人之间的争吵总是由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开始。”
清荷翻白眼,笑着轻捶他的肩膀。暗忖,又不是抗日年代,现而今哪会有家人的争执扯到民族大义、国家存亡之类的严肃话题。
柳逐阳为什么生气?真相只有他知道。当然,他并没想得多复杂,只是由齐宁的话想起去年海边度假村发生的事,事后得知齐宁说了无数谎言欺骗他,也知道齐宁下药让他睡着了再假扮他,知道小黑皮故意让人绑架让他心急……回想过往,察觉姓齐的小子说了无数的谎话骗他,一时气愤控制不了脾气把他们父子扫地出门。
晚饭过后,和好的一家三口一齐叼着牙签,看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狂笑。柳下溪忍无可忍把他们驱离家门,这才还给他一个清静的家。
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他和清荷的假期宣告结束,明天开始彼此要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上了床,清荷检查下溪脑后的伤口,欣喜地发现开始结痂了。俩人相依在一起一同感慨齐宁他们国外的度假经历,觉得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心脏不强壮会瘁死当场。清荷说:“换成是我们一定不会遇上危及生命的事。”
柳下溪点头,“那是当然。”他们不好酒也不会去赌钱,更不会主动惹麻烦。这一二年来清荷生意越做越大,待人接物上比以前圆滑了不少,总是笑脸迎人,做事三思而后行不再鲁莽,只会在极熟的人面前流露出以往的纯真。日趋成熟的他本就有敏锐的直觉,懂得预先规避危险。柳下溪相信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轻易涉险。
丢掉混乱的思绪,柳下溪翻身搂住清荷,在他嘴上“啵”了一下。清荷眨动双眼,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此刻甜蜜蜜的他们料不到人生无常,真正的危险不会预先告示。人啊,话不能说得太满,不能失去警惕之心,不能忘记死神拿着吓人的镰刀站在黑暗中窥视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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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雾II》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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