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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现代军文)》 第四章 作者:桔子树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四章
  10.
  陆臻收到冯启泰发回的电文眉头打结,一脸的苦笑:“默爷很生气!”
  夏明朗挑了挑眉毛:“后果好像很严重啊!”
  陆臻活灵活现地眺望了一眼远处山谷依稀仿佛激战过的地方,在公共频道里欢快地说:“兄弟们加把劲儿啊,太阳再次升起之前我们要给默爷报仇!!”
  “果子,啥时候你跟陈默这么好了啊,我咋不知道呢?”
  “干果儿,我怎么觉得你这人幸灾乐祸的呀……”
  “臻子,我们都听出来了,你挺乐的,真的!”
  ……
  呃……陆臻摸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最近做人太失败了!
  许航远很生气,这是自然的,作战帐篷外面风声鹤唳,气温比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还要低上十度,有人探头报告,说队长的脸色很黑,嘴在笑,具体有多可怕,自己看过就知道。伤了没伤的战士与飞行员都站在门外,飞行员们的脸色略和缓些,毕竟他们不是许航远的兵,目前只是陪骂的,正主儿在后头。
  许航远咬着烟头在看作战视频,米-17有黑白视频记录的功能,反正不录白不录,他一边看一边在电子沙盘上划战损比。
  红方:武装直升机-10三架,米-17一架,特种作战小队一队24人。
  蓝方:从视频记录上看,应该为8人。
  战况——
  红方:彻底炸毁武直-10一架,重伤一架,8死6伤。
  蓝方,阵亡5人,逃脱3人。
  “不错,不错!”许航远挑开帘子搓了搓手:“战损比还没到1比2。”
  眼前的一张张冻得通红的泥脸,瞬间黑得像炭。
  “啊,不对!算上飞行员,那战损就到1比2了。”许航远敲了敲额角,眼前的黑脸黑气再加一层。
  “队长……”领头的那位声音发虚。
  “长眼了吧,知道厉害了吧!开眼界了吧!走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来着?让你们去见见世面,一个个横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特种大队,牛啊,全军区横着走。我说一定要跟陆航团合作,你们说我小题大做,今天要不是有陆航的兄弟撑着,你们都得让人围歼。”许航远嗓子一亮,几乎能骂出一里路去。
  陆航的飞行员们马上推辞说哪里哪里,我们技战术水平不高,没有掩护好云云……
  一个战士着急了嚷嚷这怎么可能,他们也就是会逃命!话音还没落就让老许一巴掌拍得差点栽倒,他指着不远处让陈默狙下的那架飞机厉声大喝:“这叫只会逃命??”
  战士被吓着了,不敢再回口,支队长出来打圆场说那人枪法确实好,神出鬼没百发百中。
  许航远挑眉看他一眼说那是,鬼魂听说过吗?人扬名海外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猫着玩泥巴呢!
  支队长讪笑,总算露出些神往的意思,许航远抬脚开始踹人,都他妈给我滚,该干嘛干嘛去,战斗才刚刚开始。东北虎们如临大赦,一个个逃得比魂都快。
  兵都是自己的好,哪有不心疼的,只是站在中队长这个位置上,又不免比下面人看得更远一些,许航远站着看他们逃窜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抖了根烟出来点上,回去继续看视频。
  老伙计啊,老伙计……这么多年,宝刀不老啊!
  这是一次不对等的演习,非常规,而正是因此,非常的有趣。许航远在演习中尝试申请了各单位的配合,不出意外的,这些申请都得到了导演部的支持。那些被临时凑来的部队或者很有用,或者拉后腿,都需要通过一次战斗来实践,而各个部门之间的协调沟通,风格的磨合,相信也会留下很多问题可供日后参考。
  这一次,任务有趣,对手老道,许航远隐隐的感觉到流淌在血液中的那种兴奋感,想好好打一仗的感觉,不像以往的演习那么假,又不像实战时那样惊心,于是……畅快!
  他抽着烟,心情很好,想象夏明朗那杆老烟枪此刻在林间挣命,为保全程防红外万无一失,以那家伙的个性估计连烟都没带上。他这么想着,呵呵地笑了两声,陈默狙下直升机的片断又一次重复,许航远忽然感觉不对,暂停重播逐格放大。
  这不是夏明朗!
  许航远吓了一跳,烟夹在手上,忘记抽。
  当然他也知道夏明朗不可能只带出来八个人,而且直接就上了家底,可是他也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支由别人带队的替补阵容。
  老伙计啊,老伙计!
  许航远曲指敲击着桌面:你家底可真厚!
  可是,如果这不是你,那么,你在哪里?
  夏明朗在哪里,夏明朗无处不在。
  临近午夜时分,前方忽然来报,森林武警好几个观察站与总部驻地全面被袭,森警中队的杨队长气急败坏地向许航远通报说我们全军覆没。许航远无奈地问那你现在还活着吗?杨队长愣了一下说我也死了。许航远苦笑,死了你还跟我说话?
  砰的一声,对面传来砸话筒的声音。
  杀人也是个技术活,都是练出来的,指望一个全年人均打靶量还不及100发的部队可以有效抵抗,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这样的战斗不叫战斗,那叫屠杀。
  夏明朗啊,夏明朗!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可是软成这样的柿子你也真捏得下手?
  许航远哭笑不得!
  副中队长曾柯迷惑不解,说他到底想干嘛啊?就算是人员无伤亡,弹药也是要消耗的吧,他们带过来多少弹药经得起这么玩?
  许航远敲敲桌子说,森警也是红军,挂了红军的牌子,就是咱们红军的人,打死了,也是要计算战损比的。
  曾柯的脸一下就黑了。
  下午时分,双方的战损比为2比1,现在变成多少了?他已经完全没兴趣去算了。
  许航远也承认,最初他贪图森警完整的观察站体系与林区生活的经验,拉了友军入伙,集结那么多的人力去围歼夏明朗这么一支小队是有点卑鄙了。他本来想着,森警的战术水平不高容易被切入,所以单向信息流只进不出,就可以保证他们的核心不失。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夏明朗会直接下手去屠,这也太无耻了,人家一年打出去的子弹有你们一天多吗?这怎么好意思!
  许航远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这叫什么?这叫卑鄙对无耻,人品无下限!
  许航远收拾地图说准备准备我们得换驻地了,回去跟陈营长汇合,集中力量。
  曾柯不相信,说不会吧,你真当他们是妖怪。
  许航远抓起地图拍到他胸口,把他们当妖怪,你就不容易变鬼!
  战局白热化,许航远心想我还是安份一点,回防守住根本,别再妄想能在野外灭掉那窝鬼魂了。原本他私心不想让夏明朗接触常规部队,想在外围利用特种战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他们,这样战损比就不会太难看,否则即便是演习赢了,也是个惨胜。不过现在嘛,破罐子破摔吧!
  大功率的红外扫描仪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工作,陆臻把收到的情况编码,用猝发电台发给郑楷。他们已经到了,比老许想象中的更快一步。
  这是夏明朗刚刚反应过来的误区,因为导演部的战场假设暧昧不明,所以他想当然地做了自己的理解,孤军深入到陌生的地带,斩首战术毁掉一个基地,这种假设怎么听怎么像那么回事儿……
  但问题在于,他们这次要攻击的目标是一个营级单位,一个营级单位怎么也不可能没有痕迹的藏在深山里,总得有个像样的驻地。于是,再转念一想,站到红方的立场上,摆明了他夏明朗是恐怖袭击者。夏明朗思路豁然开朗,向严正报告下一步作战计划时严头感慨,我说你小子这次怎么打得这么不邪行,敢情是拿自己当红军了啊!
  夏明朗惭然。
  既然是蓝军,就别怨我卑鄙无耻下流无情……人多力量大,但是人多架子铺开难协调,夏明朗不用赌,他打的就是许航远管不住也罩不住友军。
  常规军与特种大队骨子都有点互瞧不上,如何协调一向都是难题,演习开始到现在,传说中的目标一直被许航远藏在身后一枪没发,整个一陪太子读书,夏明朗可以想象那位年轻的营长心里得有多窝火。
  森警的观察所其实挺好拔的,没什么防护,远距离打一发高爆,整个班都得冒烟,而陆臻就是等着他们求救,生怕他们会不求救。小型的无线电追踪仪虽然比不上追踪车那么功率强劲,但是少有干扰的情况下还是准确地锁定了目标,刘云飞核对最近的卫星照片,一切无误。
  郑楷带上所有的重武器拦在外围,目的是拖住许航远,能拖多久是多久,而陈默也很快会去与他们汇合。至于A组,抄家伙算上所有重武器,毕其功于一役,他们要去打劫一个营部。
  眼前是一个标准的战时野战营部,外围拦着铁丝网,门口有两个机枪巢,按制式配备应该还有一个榴弹炮连,营区四角都设有很高的哨岗,埋伏着狙击手与哨兵,而在营区中间偏右的地方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这里有一个假想的领导中心,炸飞它,演习就可以结束了。
  “我想要空中支援,呼叫空中支援……一发导弹,哦,不,是两发导弹!!”陆臻小声嘀咕。
  夏明朗指了指雪堆示意他把脑袋埋到雪里去清醒一下,小陆少校叹口气,把红外扫描仪记录的信息回放给夏明朗,夏明朗点头确定行动开始。
  A组一共12人,按流水号编码,从0到11,以编号排定领导顺序,一个号牺牲了下一号顶上。夏明朗在公共频道里分配号码:夏明朗0号,陆臻1号,肖准2号,徐知着3号,严炎4号,黑子5号,常滨6号……陆臻忽然压得极低地笑了半声,总算他知道死活,手捏住了话筒没有把声音传出去。
  夏明朗眸光一挑,杀气腾腾地横了他一眼,抬起右手在颈上划过,陆臻马上眨巴眼睛笑得一脉无辜纯良。
  陆臻、肖准和常滨首先带上雷达占据至高点架设阵地雷达,虽然阵地雷达目标大容易被发现,但是扫描区可达三公里半径,非常实用,也就只能麻烦看守的同志小心,随时隐蔽。
  陆臻很快溜回夏明朗身边。
  “这么快?搞定啦?”夏明朗移开话筒。
  “那是,我是谁啊?技术过硬思想进步,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佳品。”
  夏明朗失笑,这么罗嗦,又兴奋上了。
  凌晨两点,睡眠最熟的时候。肖准利用阵地雷达向夏明朗报告敌情。
  走!
  夏明朗在耳机上轻轻扣了三下,在一团浓黑中根本看不到的地方,一些空气的流动发生了变化。麒麟们各自分散开,按预定方案行进。
  “见鬼,组合触发雷!”陆臻恼火的抱怨。
  “拆不掉?”
  “来不及!”
  红方营区的正面是大片光滑的雪原,足有五百米纵深,人站在上面就是个靶子,夏明朗原计划先从侧翼突入,那里有树有灌木,但是陆臻突过去一扫,整个屏幕上红光闪烁,全是雷,拆之不尽,陆臻愤愤然地退走。
  那怎么办?正面突进去,只怕还没有闯到指挥部,人就先死光了。
  夏明朗拿着夜视镜观察营门的动向。
  天很黑,几乎没有一丝的光,月亮在云层之后,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夏明朗笑了笑,想起陆臻那个罗嗦的小鬼最喜欢叨唠的耍赖托词。
  他会说冤枉啊队长,那夜月黑风高,连我手上拿的牛奶都是黑的,你给我一瓶墨水儿,我都能给你喝下去。
  夏明朗眼前一亮:“5号,跟我一起换装,换森警的制服,装备我放原地,1号帮我带走。”
  陆臻轻笑:“队长,兵不厌诈!”
  夏明朗迅速地换好了制服,领着黑子连滚带爬地从林子里跑出去。天太黑,一直走到离开营门200多米的地方才被岗上的哨兵发现,探照灯刷的一下转向,把夏明朗罩在光圈里。
  浓黑乍亮,夏明朗迅速地闭眼,还是被晃得眼前发花,他马上就唱作俱佳地跳了起来,一口标青的东北话土得掉渣。
  大意是你们这帮龟孙子不敢冒头的玩意儿把老子的兵顶在前面……老子现在折损过半了,你们人影儿呢……演习之前横得什么一样,到现在连枪都没开过!连个回音都没有!!老子信你个邪,把你们营长叫出来……
  岗哨上的狙击手从瞄准镜里看到夏明朗肩上两杠一星,一时倒又犹豫起来,森警全面被袭的消息前半夜已经炸了一圈,战士们感慨之余,也对自己为什么一直藏在后方颇不能理解,现在人家三更半夜骂上门来了,刚一照面理上就先亏了三分。
  夏明朗一边骂一边走已经闯到离营口100多米,话说,心里也是紧张的,森警的常服里面不好穿防弹衣,这么近的距离让空包弹打中了也是很疼的,关键是……还真挺疼的,可别因为个演习进医院吧!
  50米,夏明朗左手垂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此刻机枪巢的哨兵们注意力也完全被他吸引了过去。在他身后200多米的雪地里匍匐着随时准备要出击的麒麟兄弟们。
  “前方50米,机枪巢两个,机枪手各一名,副机枪手各一名。前方100米,岗哨两个,哨兵各一名,狙击手各一名。前方80米,有半装甲越野车一辆,司机一人,车尾哨兵两人。”肖准简单明确地向夏明朗报告红方的情况。
  距离20米!
  狙击手报告就位,视野100%
  准备行动!
  单兵电台藏在口袋里,夏明朗用手指弹了三下,忽然弯腰抓起一把雪砸了出去,左侧的机枪手略一怔愣,加装了消音器的5.8MM手枪只是一下轻响,子弹就已经招呼到他身上;夏明朗直接飞身跃进机枪巢劈翻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副机枪手,顺势侧滚跪姿射击,把靠在陆虎车旁边的哨兵击倒一名。
  同一时间,黑子得手,从远处两个狙击点发出的子弹击中了岗哨上的哨兵和狙击手。匍匐在雪地里的麒麟们跃起狂奔,夏明朗从机枪巢里跳出来,扑向越野车……
  注:武警的军制和陆军不一样,武警的大队长是少校衔,就像陈默后来的职位。陆军的中队长是中校衔,例如队长。
  11.
  标记死亡的浓烟缓缓的冒出来,升到半空,陆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指天骂地,这是谁TM设计的演习标示,太不科学了,太不利于摸哨偷袭了!
  夏明朗拿了副机枪手的95把司机撩倒,黑子抱着重机枪跳进车厢里。
  “前方三点方向有小队集结。”肖准在报告敌情。
  夏明朗发动车子方向盘横甩,黑子一拨子弹已经泼了出去,这种时候新兵与老兵的差别立马分了个清楚明白,新兵还慌慌张张扭头去找开枪的位置,老兵们就地一滚已经在给自己寻找掩护。
  黑子一梭子放倒好几个,重火力压得他们抬不起头,陆臻与常滨抓紧时间冲了过来,夏明朗直接开车门,让到副驾驶的位置,陆臻急跑了几步鱼跃跳上车,一古脑儿地把夏明朗的装备扔给他,抓过方向盘一脚油门到底,越野车在黑暗中发出响亮的轰鸣声,黑洞洞的重机枪枪口从车门里探出来,持续不断地吞吐着火舌。
  陈立文收到前哨通报还在诧异,森警的大队长怎么会跑到他的营部来?心里觉得不对头刚想让人把他们拦在营门外,警报已经呜呜地响起来。
  靠!果然,真的来这一手!
  陈立文用力一击掌,通讯兵把耳机抛给他,刚刚来得及说到一句各单位注意,整个频道内哗的一片杂音。
  “怎么回事?”陈立文大怒。
  “电磁干扰!”
  “把频道找回来!”陈立文这下真着急了。
  夏明朗穿好装备之后又移回驾驶位,陆臻缩在副驾驶座的下面捣鼓仪器,过了一会儿超级耍帅地比了个OK,说大功告成,我要让他们指挥不力!
  除了预留给自己的两个频道,方圆一公里以内的全部电磁信号通通被屏蔽。
  夏明朗忍不住笑了笑,心想这小子果然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
  不过,到底是训练到位的精兵,预案做得好,即使通讯一时中断,各部门各司其职,还是迅速地动了起来。夏明朗车子刚一开走,营门的控制权就已经被红方夺了回去。
  不过此时的麒麟们早已经冲到了营门旁边铁丝网架的下面,用尖嘴钳跳开电流,绞开铁丝网鱼贯而入。两个点同时夹击,轻机枪对班机,营门口又是一阵枪林弹雨。
  肖准始终在跟着夏明朗的进度,徐知着的子弹从远处飞来,清除前方关键目标,陆臻整瘫了红方的电台之后马上拎枪加入战斗,短点射,零星的枪响在这枪林弹雨之中不明显,可是三发之后总会有一个人冒烟。夏明朗不用看也知道结果,这小子的枪法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然而毕竟是敌众我寡,红方在最初的混乱之后迅速地用哨音代替了电台通讯,前方架起工事与阻截阵地,从夜视镜里看过去,一片绿影闪烁。
  黑子抱着重机枪与对方互射,都抢在第一时间倾泄弹雨,争夺火控权,夏明朗开着车急转急停,在营帐间穿行,演习之后陈立文大概得气死,经此一役这车起码得提前五年报废。
  陆臻一手开着地图在看,声音焦急:“完了,闯不过去。”
  “9号10号,报告你们的位置!”夏明朗道。
  “B3。”
  陆臻调出B3区域放大:“油库!油库在他们附近。”
  夏明朗猛然一脚刹车到底,两枚枪榴弹擦着前杠飞过去,陆臻猝不及防,从座位上飞起来,差点撞到前风档上。
  夏明朗厉声下命令,即使在这样的枪弹声中仍然字字清晰:“9号10号去炸他们油库,3号提供狙击保护,2号全线战场支援!”
  “是!”
  少了一支狙击枪的远程保护,夏明朗这边马上吃紧,机枪弹像下雹子一样地泼过来,挡风玻璃终于不堪忍受地碎成了细小的颗粒,像雪崩一样倒下,夏明朗已经提前钻到驾驶座的下面利用软管窥镜开车。
  耳机里传来10号焦急的声音说:“队长,我们被粘住了!过不去!”
  靠!
  陆臻心头火起,拉出一记长点射,没入红方阵地。
  “全力掩护,不惜一切代价!”夏明朗声音如铁。
  “明白!”
  情况紧急,越拖越是不利!
  陆臻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像要飞起,他难以忍受地闭上眼,心想,冷静,冷静,老子再怎么着也不会折在这里!!
  用力把脸贴到车门上,林区的夜,冷得像地狱,把所有的金属都冻得灼热。贴上的瞬间居然分不出冷热,满是被灼伤的错觉,狂飚的心跳却止了下来,陆臻吐出一口气:行了!
  再抬头时嘴唇已经被粘住,像小时候吃冰棒,太着急,白霜粘住了舌尖,要慢慢暖着才能化开。陆臻顾不及,用力一扯,有钻心的痛感,瞬间又麻木,腥咸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
  “人过不去!但是我们可以打别的过去!”陆臻忽然说:“我看到他们有坦克!”
  夏明朗转头去看他,眼神幽亮。
  他在想,如果不是在打仗,老子真想亲你一口!
  夏明朗大吼:“常滨,准备接车!”
  他猛然加速汽车狂飚,子弹打在车门上叮当作响。
  夏明朗说:“手榴弹!”
  三人三发三组,九个手雷好像没有间隔那样投入红方阵地,爆炸,触发浓烟滚滚。夏明朗忽然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在狂奔中180度回转,手雷爆炸时产生的红光闪没,两个淡淡的人影从车里飞出来,车子却仿佛浑然不觉,一点没停留地开走。
  夏明朗伏在雪地里退走,到处都是人,追击的红方士兵也有些乱,三个地方在交火,总也有冷枪响起,已经有小分队出去搜索狙击手,可是放冷枪的频率却不见少。
  夏明朗看到眼前有红军的士兵落单,马上从隐匿位置闪身扑出来,人到手到,红军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已经被劈晕,夏明朗再起身的时候已经给自己换了身皮,他把人拖到角落里藏起来,心想真是对不住了,我不敢给你个痛快的,牌子一翻我就得歇菜了。
  夏明朗马上溜回去,黑暗中感觉到头皮发炸,好像被枪口盯到的感觉,他试探着问了一句:“陆臻?”
  “呼,你真牛!”陆臻收起枪,皮换得真快。
  徐知着在耳机里通报最新敌情,9号与10号已经阵亡,不过11号目前已经机动到油库附近,有希望可以接替完成任务。
  夏明朗深呼吸:“就看我们的了!”
  陆臻看着他用力点头。
  车库那边倒还安静,大概是一时也没人想到去出动坦克围歼几个闯到自己营部里的单兵,不过守库的哨兵明显的心神不定。肖准向夏明朗通报了整个车库的人员状态,然后冒险提议,是不是让他开枪,开枪有可能会暴露雷达阵地,需要迅速的转移,不过……
  夏明朗想了想,让肖准自行决定。他用枪油把自己的脸又抹黑了一层,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跑过去,哨兵着急地拦下他说前面怎么样了,夏明朗说不行啊,顶不住,营长让我过来开坦克。哨兵诧异,让你一个人?夏明朗已经亮刀子顶在他胸口,老规矩,不许出声,不许翻白牌,你已经死了!
  哨兵愤怒地瞪眼看着他,背后有人过来张望,怎么回事?一阵浓烟腾起,“死人”顽强地给自己翻了白牌。夏明朗大怒,这怎么搞的,怎么带的兵?还有没有点诚信原则了?还有没有点演习纪律了?
  跑过来张望的红军马上受惊,抬手就是一梭子扫上去,夏明朗一听这子弹声就知道是新手,搂火不放,一梭子到底。他心里火大,索性提着红军的“死人”挡在身前,可怜的家伙虽然穿着防弹衣也还是被打得惨叫连连。
  陆臻从后面送了一颗子弹出来,把搂火新兵打得冒烟,可就算是冒烟了他还想打,但是95没有空舱挂机他自己也没数,一扣扳机才发现弹夹已空,于是一时怔怔然,愣了。
  夏明朗跑过去踹他一脚说:“这是我给你班长踹的!”
  新兵茫然惊诧:“啊,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班长!”
  夏明朗正在全速奔跑,左右手都扣了枪,在腿上蹭开保险边跑边射击,听到那小子的话差点笑出声自己栽一跟头,心想,见过二的,没见过这么二的,当他家班长真不容易。
  偷袭变成明劫,这让夏明朗非常地郁闷,然而让他郁闷的还不止这么点,红军建立阵地非常快,一眨眼,两架95班式机枪就架了起来,交叉火力,准不准的就再说吧,150米的距离需要什么准头,就看谁能更快地倾泻弹雨,夏明朗被打得连头都不敢抬。
  在枪林弹雨中陆臻又报告了一个坏消息,陈默的B组没有能全面地拖住许航远,一架米-17已经强行起飞离开。夏明朗郁卒,问飞过来要多久。陆臻说考虑到夜间航行与风向,大概15到18分钟。夏明朗一阵沉默。肖准开枪狙杀了一个班机手,逼得整个红军防线退开转移。
  夏明朗刚想反击,前方一辆坦克车突突地发动起来,转向,重机枪的枪口扯出半尺长的弹焰,曳光弹在黑暗中划出纵横交错的弹道,像盛世的烟花那样绚烂,夏明朗被逼得一路翻滚。陆臻接连扔了三组手雷想要吸引机枪手的注意力,没想到遇上了一根筋,大概深信那种面对敌人就要一口咬到死的战略,反正手雷对步战车没威胁就懒得理他。
  陆臻见状索性豁出去,从隐蔽位置冲出来,贴地滚出两个遥控C4炸药包,他把C4临时粘在空的弹夹上,天冷,路面上被步战车碾过的冰面又滑又硬,悄无声息地滑出去老远。
  夏明朗被机枪弹打出的飞雪溅得眼前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凭直感在逃命,边跑边向陈默下命令,让他们尽快退走,保存实力,随时准备接替A组的行动。
  砰砰……两声巨响在近距离炸开,夏明朗迅速的卧倒闭目张嘴,心里咬牙切齿的,这浑小子一包放了多少炸药?
  坦克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走,夏明朗马上大吼:肖准,灭了他!
  三发子弹应声而到,可惜距离太远,7.6MM的穿甲燃烧弹没能打穿坦克车的油箱,不过总算是让坦克警觉了,一时间枪声止歇,炮塔开始旋转,夏明朗抓住机会贴过去,闯进射击死角。
  第一发炮弹很快冲了出去,肖准在频道里骂了一句,我操!
  背景是轰然的爆炸声。
  夏明朗心凉,这炮撞得真准,他把C4贴到履带上,按下定时器,然后迅速地跳开,十几秒钟之后,坦克上炸开巨响,浓烟滚滚。
  好像冥冥中有所感应,不远处开始传来连续的爆炸声,徐知着的声音兴奋:油库得手了!
  太好了!
  夏明朗刚刚兴奋得精神一振,又一辆步战车突突突地发动起来。
  我靠,不会吧!
  又来?
  夏明朗气得一拳捶到地上,张嘴咬了一口雪,倒是神清气爽……管TM的,来就来吧!
  夏明朗一路退,95一记长点射打上去,对方居然没反应,咔咔的一路开过来,忽然转向,停下,机枪居然对着红军横扫,红方战地猝不及防,一时间浓烟滚滚。
  夏明朗吃了一惊,便听到耳机里有陆臻的笑声:“队长,进来吧,门没锁!”
  我操!!
  夏明朗气得差点跳起来:“陆臻,你信不信老子捏死你!”
  “捏死我就没人给你开坦克了!”
  夏明朗连滚带爬地扑进坦克车里,一脚把陆臻踹回去开车,自己抱起机枪压平了横扫。
  最后的战役了!夏明朗心想。
  “各单位注意,报告状态,准备撤退。”夏明朗下令。
  两个狙击位报告到位,常滨报告他们已经被彻底围粘,不必考虑营救,肖准报告观察手已阵亡,阵战雷达理论上已经毁坏。
  陆臻忽然笑,说那实际上呢?夏明朗瞥他一眼,小陆少校马上乖乖地闭嘴。从理论上来说占演习空子的便宜是不对的,但是在关系到是否全军覆没的关键时刻……
  毕竟在理论会毁坏的东西在实战中捣鼓捣鼓多半还能用,而理论上英勇无畏的红军战士在实战中多半不能如此热血;当然,在理论上如此锋利的麒麟们在实战中多半也不会这样张狂。
  所以理论永远都是理论,实战也终归是实战!
  陆臻操控坦克开出库区,夏明朗校准仰角纠偏,第一发炮弹已经出膛,虽然发炮不是夏明朗的专长,可到底是近,仍然正中目标,夏明朗连连打出三炮弹,把目标彻底摧毁。身后忽然又听到炸响,一辆红方的坦克冒着烟卡在库区门口。
  陆臻解释:“我在门口布了红外遥控双发炸点。”
  夏明朗极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说:“过来!”
  “我这开着呢!”
  “我让你过来!”夏明朗放开滑膛炮,抱起 W85型的12.7毫米高平机枪狂扫,红军的战备做得相当到位,500发备弹只多不少,就是便宜了敌人。
  “怎么了?”陆臻诧异,凭记忆寻找激光眩目干扰的键,98主战坦克备有ZM87激光眩目压制干扰装置,能够压制敌方3000米以内的观瞄器材。不过这项功能陆臻也只是在内部资料上读到,并没有实际操作过,他正全神贯注地摸索着研究。
  “快点!”夏明朗的声音焦灼,炮塔两侧82毫米的烟幕弹发射器连连发射,整个坦克都隐在了浓烟里。
  “怎么了?”陆臻嘀咕着,冒险按下。
  坦克中的空间狭小,不得站立,躬身略跨了一步就碰到了一起。
  夏明朗放下枪低头逼视他,把耳机扯开,陆臻直觉地屏住呼吸,小声问到底怎么了……
  下一刻,嘴唇被咬住。
  俯身,牢牢地按住他的脖子,夏明朗一言不发地封住陆臻的嘴。
  嘴唇干裂而粗糙,冰冷,味道咸涩,然而舌尖火热,滑腻强韧,夏明朗强行顶入他口腔的深处,勾弄舌根,纠缠吸吮。
  呼吸炽热纷乱。
  零下三十度的低温瞬间冲过爆点,陆臻看到眼前有白光在闪,空气里燃起细小的火花。
  太激烈,刹那像永恒,一瞬间就窒息。
  坦克忠实地按照既定的线路冲开迷雾,炫目的光劈开夜的浓黑,灼伤所有人的眼,蚀刻在视网膜的深处。
  远近激烈的炮火与硝烟通通化为寂静,看不到听不到,连呼吸都休止,耳根轰然发烫,陆臻只觉得双腿颤软几乎站不住,踉跄一下退后,伸手撑住舱壁。
  夏明朗放开他,喘息不止。
  那一刻脑子里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吻住这个人,直到气力衰竭。
  陆臻忽然笑,咬住嘴唇说,你这个疯子,打仗呢!
  脸红得诱人。
  夏明朗忽然羞惭,手背粗鲁地擦过嘴唇,说滚回去开你的车。
  遵命!
  陆臻看着他,笑容灿然,眸光闪亮。
  陆臻坐回去操作坦克转向,低头问:“我们会不会出不去?”
  “干嘛?”夏明朗尾音上挑,似有不满的。
  “出不去我就跟你死在这里吧!”
  夏明朗一边操作机枪重火力压制红军,一边横过去踹他,却笑:“少TM跟我胡说!”
  爆炸声接二连三,猛然又拔高,巨响!
  陆臻略怔,叹气说:“老六也完了。”
  “哦?”
  “我在车里留了炸药,说撑不下去就直接炸。”陆臻有些黯然,忽然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队长我们走吧!”
  夏明朗看方向觉得不对,连忙提醒他那边是雷区。
  陆臻回头一笑,露出漂亮的小白牙:“你用机枪打出一条路来呗!”
  夏明朗舔了舔牙尖,心想,太TM招人了,老子又想亲你了。
  12.
  98型的主战坦克底盘装甲过硬,偶尔有几个没被机枪扫炸的地雷被压响,也只是一阵颤抖。除了徐知着距离太远够不着,肖准与另外一名狙击手严炎全力保护,定点清除持重武器的单兵,红军不习惯这样高水平的狙击战术,人力的优势发挥不出来,非常吃亏。一路开到雷区边缘,夏明朗打出数个烟雾弹,戴上防毒面具与陆臻一起从坦克里爬出来。
  陆臻手上抓了大把球蛋形的东西往雷区里扔,夏明朗不解其意,但还是接过来帮他砸。一路跑进灌木林区,陆臻拉了夏明朗潜伏下去,红军的战士们正沿着坦克压过的路线跑过来。
  “不走?”夏明朗有点着急。
  陆臻拽下防毒面具颇为神秘的笑了笑,抽出包里的脉冲扫描仪,按动按键,整个雷区忽然自爆,硝烟弥漫直卷上半空,红军战士的咒骂声也随之直上九层云霄。
  “耶!”陆臻极为兴奋地把扫描仪装回去,转身就跑,夏明朗有些哭笑不得地跟上,陆臻一边跑一边跟夏明朗解释,这是他最近发明的脉冲触发器,专门针对红外与感应器触发雷。他说得得意,笑容灿烂,让夏明朗几乎习惯性地想去摸摸他的头。
  逃脱的过程比想象中来得顺利,因为在他们跑进林子里没多久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就吞没了大半个营区。夏明朗忍不住回望,惊讶地指着身后问:“你放了多少炸药?”
  “算上车里的,我后来在营区按的,坦克上的,大概18KG吧!”
  18公斤?
  夏明朗惊得合不上嘴,这,这也太变态了,18公斤的C4放在那么点地方?
  一公斤的C4塑胶炸药就足够炸平一栋七层楼!
  18公斤,夏明朗又回头看了一眼,亏得是演习,如果真是实战,这会儿那下面就得是一片辉煌火海,半空中升腾着黑色的蘑菇云。
  许航远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略被修整过的废墟,米-17带着他在半空中盘旋一周,许航远根本都不想降落了,直接就想追,导演部的指示先一步赶到,目的物已毁,演习结束!
  许航远感觉一口鲜血郁在喉咙口,他就快要喷了!
  这一仗,败的惨败,胜的惨胜,都是伤!
  夏明朗连滚带爬地跋涉在黑漆漆的雪地里,陆臻喘着气紧跟着他一步之遥,忽然听到他兴奋的大叫,肖准与徐知着直觉反应是抬枪抵肩警戒,陆臻跳起来喊道:“我们赢了!演习结束了!没人会来杀咱们了!!”
  呼!
  “靠!三更半夜的,你要吓死人啊!”徐知着心里一下子松懈,气不过,抬腿踹过去,陆臻人在半空过于兴奋,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一踹就倒,软绵绵地瘫进雪地里说:“噢,我受伤了!”
  徐小花气结,继续踹一脚:“给我死起来!”
  陆臻顺势翻了几翻,有气无力地呻吟:“噢,你太坏了,你欺负伤号!”
  这天寒地冻的本来就冷得够呛,徐小花让他寒得全身汗毛都乍了,一转头发现夏明朗正看着,马上聪明地向夏队长转移这人来疯的烫手大山芋。
  夏明朗走过去单膝着地跪在陆臻身边,弯腰慢慢俯低,陆臻瞬间清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徐知着仰头望天,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肖准和严炎他们显然在疑惑,正放下头盔上的夜视镜想要细观察,他于是强烈地犹豫着在这种时刻是不是应该要嚷一声:啊!快看!天上有流星!
  夏明朗慢慢俯到底,嘴唇贴着陆臻的耳边说:“你是现在给我爬起来走?还是我先把你的腿打断,然后背你走?”
  噗……
  肖准笑道:“队座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夏明朗转头说:“谢谢啊!”
  陆臻咕咕哝哝地抱怨着把自己撑起来。人啊,就是那股气撑着,刚刚在逃亡中,怎么跑怎么有劲,知道后面的子弹不长眼,可是现在一下子全没了,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呐!!
  陆臻磨磨蹭蹭地撑到一半的时候,夏明朗的手仿佛无意似的抚过他的脸,拇指贴到下巴尖上微微抬起,嘴唇近在鼻息间。陆臻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顺着坐起的方向往上迎,仿佛求吻一般贴上夏明朗的双唇。
  一触即收!
  夏明朗腿上略一发力,已经站起身,这一切的动作都像夜风一样自然,毫无痕迹地消失在黑夜中,只剩下陆臻兀自坐在地上茫然地睁大眼,心脏跳得像是快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这这这……这个疯子!
  不玩则已,要玩怎么就这么极限!?
  陆臻欲哭无泪!
  徐知着过来拉他,说:“你还不起来?真想等着队长敲你腿啊!”
  陆臻借力站起来,一步一踉跄。
  夏明朗忍不住笑得邪恶:“又怎么了?”
  “脚软,”陆臻毫不客气地吼回去:“你得让我缓缓!”
  “这就脚软了啊,就这么点小战斗,这才多大点事儿啊?你呀,到底还是不经事!”夏明朗闷笑。
  陆臻气得五内升烟,恨不得冲过去捏死他,才开步就听到一声哀号,精神过于紧张造成肌肉收紧,天又凉,这一下踏得猛,居然……真的抽筋了!
  夏明朗看着陆臻抱着一只脚脸涨得通红,判断了一下,又权衡了一下,确定这是真的抽了,顿时哭笑不得。
  “得得,我背你!”夏明朗认罪态度极好。
  肖准打趣说:“不会吧,臻子你这筋抽的真是时候。”
  陆臻一把把夏明朗推开,坐到雪地里开始掰脚尖,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咬牙切齿,双目喷火。夏明朗看着他只是笑,越看越觉得可爱。
  也不知道怎么的,都是属驴子的,没人抽鞭子就跑不快,等他们拖拖拉拉地走回营地,天都快亮了。
  郑楷与陈默一行人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反正现在也不用防什么了,山洞里嚣张地升着火,干燥而温暖。可毕竟还是冷,几个人把睡袋拉开连在一起,抱成团相互依偎着取暖。
  陆臻他们进去的时候正看到那一堆人睡得形象全无,陈默靠在郑楷背上,方进枕在陈默胸口,阿泰大约是尤其的怕冷,整个人扎在方进怀里,背上还压着个大字型的沈鑫沈少,他居然也不嫌累,睡得一脸满足。陆臻觉得那就像一群海象挤在浮冰上晒太阳,相亲相爱,每一个都压在另一个身上。
  火堆上方还吊着一个大号野营饭盒,里面咕嘟咕嘟地熬了半盒浓稠得看不清原材料的汁液。
  陈默听到声响首先睁眼,黑黢黢的瞳孔里映着火光,陆臻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摇了摇,陈默悄无声息地闭目再睡。郑楷挣扎着醒过来,眼睛也不睁地指着火堆说,还有汤,喝点!
  陆臻顿时心里暖洋洋的,心想还是人楷哥知道心疼人,哪像那位呀!
  夏明朗拿了个勺子搅了搅汤尝一口,从洞外挖了一小块雪回来添进去,熬太久了,干了。
  雪融化,破开,慢慢沸腾。
  陆臻蹲在火堆边看夏明朗拎着小勺子慢慢地搅,火光映着他的面孔金红发亮,夏明朗舀一勺递过来说尝尝。
  陆臻张嘴含进去,火热的,咸甜的滋味在冰冷干涩的口腔中扩散开,迟钝的味蕾费劲儿地分辨着……唔,牛肉、土豆,是土豆烧牛肉的罐头,还放了番茄酱。
  “好吃吗?”夏明朗看着他。
  “嗯!”陆臻点头。
  “行,过来,都过来喝点……”夏明朗低声招呼着。
  陆臻抿着嘴,慢慢地笑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黎明前最黑暗也是最冷的时候,一口热汤下去,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舒服。
  喝完汤,夏明朗他们也借鉴了郑楷的经验把睡袋拼到一起睡,陆臻有榜样参考不再心虚,毫不红脸避嫌地趴在夏明朗肩上睡得香甜;徐小花心中有鬼,磨蹭着错开一个,倒是肖准同志浑然不觉,抱着陆臻呼呼大睡。徐知着自觉囧然,偷偷去看夏明朗的脸色,夏明朗看出他眼神有鬼,十分好笑地瞧着他,徐知着咳嗽一声,用力闭上眼。
  夏明朗看一看对面,又看一看陆臻。
  这小子仰着脸,傻乎乎的半张着嘴,就差在嘴角挂一滴口水。
  夏明朗抬头又看看对面,不知怎么的,莫名还是有点心虚,总觉得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姿态由陆臻做出来就是不同。他叹一口气,沉沉闭眼,心想,这真是此地无银,三千两!
  陆臻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睁眼看,有些队友已经起来了,有些还在睡,方进和阿泰两人抱头挤在一起,像两只不知时日悠长的北极熊。陈默和徐知着他们靠在火边擦枪,陆臻忽然感慨,这次的任务太过惨烈,活下来的除了百战老兵就是狙击手,幸亏不是实战,否则过半数的阵亡率大概会让夏明朗发疯。
  夏明朗正抱着卫星电话忙活,看到陆臻睡醒了便招手让他过去,陆臻拿起火边的温水漱口,含了一会,还是觉得嘴里有味道,从背包里撕了一片洁牙胶塞到嘴里嚼。陆臻拿着压缩干粮和水杯踱到夏明朗身边,夏明朗看着他笑笑,卫星电话终于接通。
  老许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不快:“干嘛呢?”
  陆臻的眉角跳了跳。
  “老伙计,帮个忙,我这边有几个小兔崽子爪子都冻伤了,你带架飞机过来把他们接回去。”夏明朗口气轻松,温柔而亲切,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忽然拍你肩,一转头看到笑容灿烂,他说嘿,晚上去海底捞,我请!
  不过,问题是……但是……
  陆臻惊愕的看着夏明朗,就在八小时之前刚刚化身破坏狂,打得人家伤亡惨重,那人是谁?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许航远说:“行啊!”口气淡淡的。
  陆臻几乎就是感动了,看看,看人家这人品,这气度,这胸襟。
  “不过,明朗啊,你也知道,我这儿的直升机都让你给打废了。你说,唉,你小子做事还是那么漂亮,都没给我留点儿,要不,您还是自个走出来吧!”
  陆臻瞥嘴,这借口找的,也太TM扯了,演习报废和实际报废相差万里。
  “哎呀,老伙计你少瞒我,我还不知道你嘛,家底殷实着呢!我不是还给你留了架米-17吗?足够了,我就这么小猫两三只,不会累着你,别闹了,来吧,啊!”夏明朗连消带打说得愉快轻松,一副老大哥哄小弟的腔调。
  陆臻捂着嘴闷笑,他可以想象许大马棒磨牙的表情。
  可是许航远没磨牙,直接就是个抒情调:“你老兄的事儿,对吧?刀山火海,怎么敢说个累字呢?”
  夏明朗终于自己也受不了,把话筒拿开,无声大笑,陆臻竖起耳朵听那个但是,他想知道一个人耍赖究竟可以耍到什么程度。
  “但是呢,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天不好,这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眼看着就要过来了。你老哥我无能,治下不严,这好天开着还往下栽呢,那起大风了我敢载你吗?您是谁呀,您金贵着呢,我哪敢……”
  “嗯!所以?”
  “哦,为安全起见,您还是等风停了再说吧!也没多久,也就是个三、五天,不过明朗啊,你老哥哥我可想死你啦,要不然你还是自个走出来吧,这百、八十里地搁你那儿不就是个抬脚的功夫啊?”
  “脚伤了!走不了了!”夏明朗眼都不眨地扯谎。
  “哦,这样啊!”许航远颇惋惜似的:“那就没办法了啊,那你就等着吧,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行,我等你!”
  最后这一句,夏明朗那是用上了真功夫,极温柔而缠绵十足动情,那一般二般的人听了只怕当场泪下,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咔嗒一声挂牢,估计是连老许那强大的心脏与消化系统都已经无法抵受这样的恶心了。
  夏明朗扔了话筒抱着肚子狂笑不止,陆臻默默地把洁牙胶吐在包装纸里,蹲下来啃野餐干粮,就在刚刚他见证了一个无赖与无耻的交锋,双方在有限的对话中不断地刷新着人品的下限。
  陆臻喝口水,伸脖子把墙粉似的难以下咽的高蛋白饼干冲进肚子里,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陆臻想,貌似他离开拿证的日子也不远了。
  唉,这世道啊!
  夏明朗询问大家是希望马上走出去,还是留下来在洞里住两天,物资还很足,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打点小猎。
  群众们欢呼着要求冬令营,其中以方进和阿泰的呼声最盛,完全淹没了陆臻对热水温床的渴望。陆臻一看,得,再对抗下去他就要被树立为封资修典型了,于是两手一摊,随大流吧!
  郑楷家是猎户出身,据说拿根绳子就能逮狍子,削根树枝就能叉鱼,方进和阿泰睡醒了之后抹抹脸,再拉上沈鑫欢呼着跟着一起出去了。肖准、严炎、徐知着三个人打赌用空包弹打兔子,陈默被拉走做陪。陆臻坐在火边捣鼓自己的仪器,身上莫名其妙地开始觉得有点痒。天太冷,倒是没有出那么多的汗,只是硝烟的味道浸在骨头缝里散不去,总有一种剥筋蚀骨的疲惫。
  陆臻呆呆的看着火说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夏明朗闻言一笑,说您真敢想。陆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把东西放好,拆了个睡袋裹在身上。
  肖大哥与严小弟错误的估计了7.6MM狙击空包弹的杀伤力,本来以为是一定要打眼的,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的,说什么没打着猎物的就是给狙击组丢人,中午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喝汤。可没想到子弹崩在哪儿都是个重伤,小白毛雪兔也就三个巴掌大,直接被子弹的冲击力带着飞起半米远,过去捡就成了,一准逃不掉。
  可是这么一来,工作难度降低,工作乐趣也随之降低,而且又是冬天,林子里的活物本来就少,在这种时候比得就不光是潜伏与观察力,还要比人品……陈默其实是去做裁判的,结果就看着他走着走着抬手一枪,几百米之外炸开一小团血。
  徐知着摇头叹息。
  这人呐,命呐!
  夏明朗收拾完许航远又收拾装备,无聊了,翻出个强光手电试了试电量,如获至宝的拿在手里晃陆臻,陆臻还累在骨子里没脱出来,抬爪子把眼睛蒙上,以示拒绝邀请,夏明朗便拎着手电自己去探洞了。
  陆臻趴在睡袋里眼巴巴的看着夏明朗矫健的背影,果然是狼一般的力量啊……可没想到没多久夏明朗就从里面出来了,陆臻诧异:“这么浅?”
  夏明朗走过去像摸小狗似的摸摸陆臻的头,感慨:“果然,人只要敢想啊!这地就有多大产。”
  陆臻从他手底下钻出来,一头雾水的瞧着他,夏明朗笑着挤挤眼,非常神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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