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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 第二十一章 产子(上) 作者:李歆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二十一章 产子(上)
  崇德元年十一月十九,皇太极在笃恭殿召集诸贝勒大臣,以朝鲜“败盟逆命”为由,宣布将统军亲征朝鲜。
  二十五日冬至,又率诸王贝勒、贝子及文武大臣出德盛门,赴天坛祀天、祭太庙,并告征朝鲜之由。
  十二月初一,皇太极下旨命济尔哈朗留守京都,巩固后方;阿济格驻牛庄,备边防敌;阿巴泰驻海城,收集边民。是日,外藩蒙古诸王贝勒率兵会于盛京,全军整装待发。
  翌日皇太极率领十二万大军,往征朝鲜,代善、多尔衮、多铎、岳托、豪格、杜度等人随征。
  出征前,皇太极原让我大大方方地穿着礼服随他入堂子行祭拜大礼,我未肯应允,仍是换了男装,扮作小卒亲兵跟随左右。
  堂子祭天完后,亲眼目睹他勒令竖起八旗旗纛,大军浩浩荡荡出城,踏上征朝之路。不多时行至沙河堡东冈,皇太极下旨命多尔衮、豪格等人率领左翼兵,从宽甸入长山口,以牵制朝鲜东北诸道的兵力。
  初三,命马福塔、劳萨等人率领三百精锐,伪作商人,日夜兼程潜往朝鲜都城,随后又指派多铎、硕托、尼堪等率领护军千人,尾随马福塔等人之后以作支援。
  到得初九,皇太极担心马福塔、多铎等率领的先头部队兵力太少,于是又命岳托、杨古利等率三千人马,速往增援。大军距镇江城三十里安营后,皇太极勒令杜度、孔有德等护辎重居后。
  初十起大军开始陆陆续续地横渡鸭绿江。
  这日早起时我感觉脑袋有些发沉,下地走了两步,刹那间一阵天摇地动般的头晕目眩吞噬了我,我急忙退回床沿,闭眼静坐了两分钟后,睁开再看时发觉一切重又恢复正常。
  思忖着也许是水土不服或者连日行军赶路太疲造成了身体不适,我先还没在意,可接下来两日晨起,均有眩晕之感,症状时轻时重。我没敢声张,生怕说出来,在这紧要关头分了皇太极的心,更怕他一道圣旨勒令我返回盛京。
  十二月十二,大军抵至郭山城,定州游击来援,不敌而自刎身亡,郭山城投降。
  十三日,大军至定州,定州亦降。大军因而驻营定州,皇太极命杜度、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率精骑,往攻皮岛、云从岛、大花岛、铁山一带,以阻止和切断明军对朝鲜的援助。
  十四日晨,得讯朝鲜国王李派人把宗室嫔宫送往江华岛躲避。大清军队一过延曙驿,皇太极当即勒令马福塔率数百铁骑进逼弘济院,拦住汉城通往江华岛的必经之路。午后,李果然带领大臣出汉城南门,逃往江华岛,见有清兵拦截,无奈之下只得重新退回城内。
  十五日清军至安州,以书谕朝鲜守臣投降。
  为抢夺先机,除先头部队打响前战外,大军亦是夜以继日地行军赶路,马不停蹄。我原是骑马相伴皇太极身侧,这日忽觉小腹坠胀,骑马时竟是一点力也使不出来,皇太极觉察我面色有异,便安排我弃马坐车。
  我本是不愿,可是下午起竟淅淅沥沥地来了月事,虽然量不是很多,却大大妨碍了我的行动,甚是不便。
  这次月事其实原本早该来了,谁知却因生活无规律拖后了几近一月,这种事情在我原是常事,不足为奇,可每回月事延后造成的后果,是行经时流量过多,令我难受得死去活来。
  我不由得哀号一声,果然天不助我,好事多磨。先前为了来朝鲜随征,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磨了多少嘴皮。好容易跟来了,偏又在这节骨眼上遇见这种倒霉事。
  如果我和皇太极挑明情由,一种情况是他为了我放缓行军节奏,另一种情况是他丢下我殿后——如今军情似火,我不信他会选择第一种方式,我若有难处,他必然会先放我留守,最后只可能和杜度他们的辎重部队一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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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要被丢下呢!要不然我之前所做的努力不都是前功尽弃了么?
  也许老天爷还真把我的唠叨听进去了,这次行经量出奇的少,约莫过了三天便停止了。我大喜若狂,十九日多铎等人进逼朝鲜国都,李率众逃往距离汉城东三十里的南汉山城,多铎等人上前围剿,却只打散了各道援兵,未曾拦截住李一行。
  “南汉山城,城墙坚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皇太极身披甲胄,在铺开的大张朝鲜地图上指点江山,盛气凌人,“全城守军约有一万三千八百余人,分堞守城……”
  一旁将士伫立,不时附议,王帐内气氛紧张。在这种低气压的风暴面前,我却懒洋洋地浑身提不起劲来,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甚至大白天的还老打瞌睡。
  窝在炭火旁,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袄子,频频打着哈欠。帐内的温度并不低,我却仍觉着阵阵发冷,那种彻骨的寒意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似的,让人受不了。
  “悠然……”迷糊中抬眼瞧见皇太极慢慢蹲下身子,眼里有丝担忧,“你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原来议会已散。
  我摇头,“哪有,我只是睡眠不大够……”见他同样也是一脸难掩的疲惫,不由得笑道,“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一样。”
  “悠然!”他握住我的手,细细地在他脸上摩挲,胡楂儿扎痛我的手,我默默承受,未曾将手抽离。“等这仗一打完,我便带你去游山玩水……只咱们两人……”
  我酸涩地笑了下。
  只两个人,怎么可能?
  如今他贵为一国之君,稍加行动身后便得有长串的仪仗队如影随形,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受人瞩目,想要再像从前重拾二人世界的乐趣,那已是绝无可能之事!
  明知他这是哄我,亦是在哄自己,我却不忍戳破这个美丽的谎言,于是笑着点头,哑声:“好。等你空了,咱们一起去长白山……”我将头搁在他的肩上,难以抵挡睡意的阵阵侵袭,嘴里却犹在低喃,“一起去……”
  “嗯,一起去。”他轻声允诺,“我还要带你去北京,去看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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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十七,大军抵达临津江,这几日气候回暖,河面冰层融解,大军被阻隔在了江岸这头。
  皇太极满心愤怒,我只得稍加安慰。
  说实在的,这几日我的体质似乎越来越差,晨起时经常会感到恶心反胃。军中食物本就粗糙,不易下咽,这么一来我更加没了胃口,时常一天下来仅靠喝水聊以度日。
  身体在一天天地变弱,我早有所觉,只是强撑着不肯开口有丝毫的抱怨。
  皇太极已是十分烦扰忙碌,这当口我无法帮上他的忙,那就更不能给他添乱。
  这日下午突降暴雨,气温陡然降了十多度,我冻得瑟瑟发抖,骑在马上只觉得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
  江水终于冰结,牢牢冻住,大军顺利渡河。两天后皇太极率领大军到达南汉山城,在西门外驻营。
  朝鲜国王李被困于南汉山城之中,数次向外求援,援军俱被清军击溃。崇德元年的岁末便在这样紧张而又凄冷惨淡的对峙中悄然滑过,新年初一始,皇太极率众登上望月峰,环视南汉山城的布防形势后,决定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胁迫李献城投降。
  大军将南汉山城团团围住,正月初二,朝鲜全罗道沈总兵率兵前来解围,被岳托率兵击退。皇太极随即遣英俄尔岱、马福塔往南汉山城,以清帝的名义致书朝鲜国王,指责其“败盟逆命”。可初三得复,李竟是将书函驳回。
  正月初四,清军渡汉江,扎营于江浒。
  初七这日,朝鲜全罗道沈总兵、忠清道李总兵合并来袭,试图从重重围困中救出李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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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况进行得非常激烈,皇太极一早便亲临第一线指挥坐镇去了,八旗将士除了调拨到前线打仗的,余下的皆是原地待命。
  早起我便没吃任何东西,甚至连水也没能喝进去一口,只是不停地干呕。冬日气温寒冷,我明明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却仍是冻得瑟瑟发抖,就我目前这种状态,别说上阵厮杀,就连提刀的力气也未必能使出三分来。
  这次援兵甚是狡猾,竟是分出少许兵力,绕道清军后营放火滋事。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打乱清军的部署和节奏,以期援兵能顺利进入南汉山城救驾。
  随着火点的不断增加,留守的将士疲于灭火,更有一大部分的兵力被抽去看守粮草。我身上穿戴得颇为厚实,只外头套了身正黄旗小卒的甲胄,乍一看上去体型便和其他人没多大明显区别。别说那些个不知情的将士,就连亲信随从,一旦走散了,在这铺天盖地的兵卒中想要认出我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提着长刀,我努力地迫使自己混沌的意识尽量保持清醒,然而收效似乎不是很大。这个身体像是突然之间不受我的控制,时常会离奇地出现一些状况。
  这样的情景让我莫名地感到害怕。
  我怕……这是我身体在这个时空出现排斥现象!我怕这个时空容不下我的存在!
  我最怕……从此失去皇太极!再次回到那个虽然熟悉却没有他存在的世界中去!
  “宸妃娘娘!”
  胯下的坐骑突然刹住脚,我身子猛地一晃,险些从马鞍上一头栽下地去。
  身前有只大手牢牢地拽住了我的辔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老却不失健硕精干的脸孔,我迷惘地眨了眨眼。
  “宸妃娘娘!前头是山崖……”
  全身乏力,我痛苦地伏在马背上,呻吟:“多谢。”
  杨古利目光炯炯地瞥了我一眼,我的身份对于八旗高层将领而言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然而带后妃随征之举,毕竟还是得不到他们由衷的认可。私底下,他们必然认定皇太极此举荒唐。
  杨古利脸上毫无遮拦地露出轻视的神气,我不由得气恼起来——我若是没病,自然也能上阵杀敌,未必就比他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逊色。
  “微臣差人护送娘娘回营吧。”他左右环顾,“这会子火势已经减了……”
  “呕!”我捂嘴干呕,难受地伏在马背上。
  杨古利打量着我,颇为无奈地摇头。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我的头顶飞过,若非我恰好俯身干呕,说不定这箭已将我的咽喉射个对穿。
  我条件反射地去摸随身佩刀,紧张之余手指竟是微微发颤。杨古利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面对箭如飞蝗般的突袭,兀自镇定自若地指挥得当。
  “咴——”我胯下的马匹身中一箭,箭翎微颤,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我眼前一晕,鼻端间嗅着那腥膻的血味,只觉得气血翻腾,一时左手把持不住缰绳,竟被发狂的马驹狠狠撂下马来。
  杨古利在我坠地前及时拉了我一把,这才使我摔得没预想的那么狼狈。
  “谢谢……”
  转眼间,身后的马匹接连挨了七八支竹箭,在悲鸣惨嘶中轰然倒地,浑身抽搐地闭目待死。
  我心有余悸,又惊又怕,若非侥幸,此刻被射成蜂窝状,倒地不起的只怕就该是我,而非是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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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杨古利抄起我的胳膊,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替我挡开迎面射来的乱箭。他所率领的兵将挡在前面,井然有序地摆开阵势,与敌对峙。
  “娘娘!请上马!”杨古利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他让出自己的坐骑,硬托着我往马鞍上爬。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我心有所动,才欲低头唤他一同上马,杨古利已不耐地叫道:“快走!”反手拿刀背用力砸在马臀后。
  我被动地纵马疾驰两步,忍不住担心地回头瞧他。
  只见一片乱石之间,大清与朝鲜的士兵已混作一团,厮杀得难解难分。年过六旬的杨古利手持长刀,徒步杀敌,英勇不减当年……
  杨古利……舒穆禄杨古利……
  脑海里离奇地浮现出三十年前那段尘封许久的记忆。
  乌竭岩之战!那个奋勇杀退乌拉敌兵的杨古利!那个把马让给我逃命的杨古利!那个一刀砍下乌拉大将首级的杨古利……
  眼角模糊地瞥到一抹鬼祟的身影,我心头狂跳,凄厉地脱口尖叫:“小心——”
  “砰——”伴随着我的喊叫声,杨古利徐徐转过身来,黄色的铠甲被鲜血染红,他的胸口犹如绽开一朵无比诡异娇艳的红花。
  藏身岩石后的朝鲜小兵见偷袭得逞,高举着手里的鸟铳兴奋地大喊:“我射中他了!我射中他了!正黄旗的……是大清皇帝!我射中大清皇帝了……”
  杨古利满脸错愕与不甘,我神魂俱飞,从马上狼狈地翻下,踉踉跄跄地奔向他。
  杨古利……
  “……杨古利,你伤得很厉害吧……”
  双臂微张,寒风将他花白的发丝吹乱,在我距离他还有一丈远时,这个身经百战,顽强如铁的汉子嘴里狂喷出一口血雾,仰面倒下。
  正黄旗的士兵及时冲上去抱住了他。
  满脸血污,他的眼瞪得大大的,僵硬的五指仍是将手中的钢刀扣得极紧。
  “……格格,请上马……”
  “……杨古利,你伤得很厉害吧?”
  “……还行……”
  “……我乃建州舒穆禄杨古利是也……”
  杨古利……
  眼前猛地一黑,我险险摔倒在他身上,一时血气上涌,只觉得刹那间胸腔中迸发出难言的悲愤与凄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失去理智地从他手里掰下那柄钢刀,发疯般地冲了出去。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脑袋嗡嗡直响,仿佛有无数个嘈杂的声音在怒吼,胸臆难舒,我需要发泄!
  需要……泄恨!
  “住手!”有人在我耳边厉吼一声,掌心骤然作痛,钢刀被人硬生生地夺走。
  我怅然若失,模糊间一张帅气的脸孔跳入眼帘,紧张而又担忧地抱紧了我,“阿步!不要这样……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你不要怕……”
  “哥,你疯啦?”多铎压抑着嗓子,焦急地喊,“那么多人在看,她是皇上的女人……是关雎宫宸妃,不是你能碰得的……”
  “滚开!”多尔衮怒喝一声,“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清楚,这点分寸不用你老来提醒我!”
  “哥!你真的疯了!难道打下长山,不分昼夜地提前赶到这里,就只为了这个女人……”
  眩晕,意识在困顿中渐渐迷失。
  皇太极,杨古利死了!
  我好怕!好怕……
  你在哪儿?快来救我,求你回来,不要离开我……
  我需要你,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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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涩得黏在一块儿,我睡意正浓,不愿睁眼。一阵轻微的晃动却是执著地要把我摇醒,“悠然……醒醒……”
  “嗯……”我呻吟一声,翻身缓缓睁开眼来。
  皇太极一脸焦急地看着我,眼中有喜有忧,四目相对,他大大地松了口气,颤巍巍地抱住了我,“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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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白天杨古利的惨死,不禁心有悱恻,感伤至深,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皇上吉祥!”一名年约四十、满面疲倦之色的男人被多尔衮生拉硬拽地拖进了王帐。
  我见他服装特异,赫然穿着朝鲜服饰,肩上战战兢兢地背负了一只大木箱子。
  皇太极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这家伙在宽甸一带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我因见他医术不赖,难得又会讲咱们满语,便收在军中暂充医官……”
  皇太极摆手,他显然对朝鲜大夫的感观印象不是很好。
  我虚弱地笑了下,出声打圆场:“你叫什么名字?”
  朝鲜男子颤了下,哆哆嗦嗦地回答:“回……回……”一时吃不准我的身份,只得硬着头皮磕头道,“小的名叫韩应奎。”
  我点点头,皇太极在一旁冷言插嘴道:“你满语讲得不错。”
  “是……是。勉强……”冷汗滴滴答答地滑落他额头。
  皇太极阴郁着脸色,挥手示意他上前诊脉,韩应奎战战兢兢地跪爬至榻前,我见他实在抖得厉害,于心不忍,转头向皇太极道:“咱们军中的医官何在?”
  皇太极不答,多尔衮在一旁小声解释:“军中的医官如今都派出去了……”我瞧他眼神闪烁,先还不明所以,回首又见皇太极冷漠淡然,顿时恍然醒悟。
  是了。这次随军的医官不下十位,若说都不在军营内,那是不大可能,无法前来探病的唯一阻碍便是我的身份!
  我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这是个瞒下不瞒上的机密,若是请了医官来瞧病,难免有泄露的可能,若是因此阵前动摇军心,旁的暂且不说,只怕于皇太极的君王颜面已是有害无益。
  心下了然。
  这个韩应奎……在替我应诊之后,只怕会被灭口!
  杀一个军医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但是杀一个朝鲜人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心恻然,韩应奎颤颤地伸出手指,搭在我右手腕侧。
  “咝?”他倒吸一口冷气,眼睑掀起,诧异地扬眸瞥了我一眼。
  我微微颔首,示意他莫要惊慌。
  他因发现我是女子,愈发地诚惶诚恐,按在腕上的手指抖个不停。
  “怎么说?”皇太极低沉探询。
  韩应奎倏地缩手,一脸震骇,“请……请夫人换左手……容小的再诊一次……”
  皇太极面显不耐之色,我将左手递与他,软声安抚,“不急的,先生慢慢诊断就是。”
  韩应奎却是愈发怕得厉害,面上血色尽退,足足过了三四分钟,他忽然倒退两步,频频磕头道:“皇上饶过小的吧!小的擅长骨科外症,您让小的在军中替将士疗伤接骨,这原非难事……只是这位……这位……千金贵体,小的实在不敢妄加断言……”
  “到底怎么回事!”多尔衮冲动地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咬牙,“你倒是给句整话,若是只会拿言语搪塞,我留你何用?”
  “九王饶命!九王饶命!”韩应奎吓得痛哭流涕,慌道:“这位夫人原是喜脉……”
  “什么?!”皇太极从椅子上弹跳而起,原本镇定自若的冷静面具完全被击溃,惊讶、震撼、狂喜……种种神情在他脸上一一闪过。
  多尔衮的手一松,韩应奎扑通摔倒在地。
  喜脉……怎么可能?
  我惊呆,脑子里糊涂得像是一锅稀烂的粥。自上月行经过后,我身子便一直不大好,皇太极体贴我,夜里虽仍是同榻而眠,却从未再行夫妻之礼。
  这……这韩应奎突然间告诉我,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简直就是……最最莫名其妙的一笔糊涂账!
  “喜脉?!”皇太极一个箭步冲上去,也顾不得帝皇尊颜了,直接大手一捞,将韩应奎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有喜了……哈哈,朕要做阿玛了……”
  相对于皇太极的欣喜若狂,多尔衮面色阴暗,我顾不得分心去分析他脸色难看的原因,只是憋着满心的困惑,尴尬地看着皇太极。
  “悠然……”皇太极扑到我跟前,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一双漆黑的眸瞳熠熠生辉,好似天上的繁星般耀眼,煞是迷人。那股兴奋深深地震撼我的心灵,即使我心中困惑未解,亦被他的喜悦传染,由衷地展露笑容。
  “我要做阿玛了!我终于要做阿玛了……”
  “皇上!”我拍着他的臂膀,示意他镇定,“你早已是阿玛了!”
  他难道忘了豪格、敖汉,还有一大群的子女了么?瞧他此刻的兴奋劲,竟像是第一次听到妻子怀孕似的,也不怕被多尔衮瞧见,日后落个耻笑君王的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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