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小说网玄幻奇幻武侠仙侠都市言情恐怖灵异历史军事网游穿越科幻侦探传奇竞技女生文学
  复制阅读地址 您的位置: 中文小说网 >> 穿越 >> 凤倾天阑介绍页 >> 凤倾天阑列表页 >> 第六章 醋霸王

《凤倾天阑》 第六章 醋霸王 作者:天下归元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六章 醋霸王
  “你喜欢的是哪一幅?”
  众人都闭住嘴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史阑,说到底别人的看法都不算什么,太史阑出口的认定才是关键。
  在众人想来,于寻常女子,不会喜欢打打杀杀,过于威猛霸气的画,自然会相对喜欢淡雅超然的山水远归人。但太史阑成名于战,未来也该是个金戈铁马的女将军,她倒可能更喜欢那幅城头金龙图。
  但话又说回来,再强硬的女人,内心其实都是柔软并渴望宁静幸福的,迎难而上,拔剑弑天,说到底都是被现实和男人给逼的,太史阑有没有可能内心里也厌倦打杀征战,更加向往山水江湖呢?
  因为未知,所以神秘。
  太史阑迎上两人目光,白衣潇洒男眼底笑意平静,似乎淡泊超脱,怎样的结果并不重要,只要他努力过。
  黑衣面具男眼神里也是笑,也很平静,平静里却充满志在必得的骄傲——结果确实不重要,因为如果不是他要的结果,抢回来就是。
  太史阑没让大家等待太久,她从来不喜欢卖关子。
  她直接走到两幅画前,先对那幅山水远归人看了看,道:“很美。”
  众人瞪大眼,心想结局尘埃落定。
  然而太史阑随即就指着那幅雄关如铁,金龙盘旋道:“不过这幅更中我心。”
  人群哗然一声,都觉得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她确实是这样的人,立于九天风云之下,仰首间金光万丈。
  太史阑抿唇不语。
  她知道众人都会错意了。
  喜欢这幅画,不是因为它威猛、它华贵、它更符合她的向往和身份,不是。
  是那个小小的影子,是那暗暗呼应的天上金龙,除了她和作画的他,没有人知道,这幅画真正切中的,是她心底一个深埋的愿望。
  她但望景泰蓝能真正翱翔于天际,羽翼荫庇天下万方。
  她但望他能在她身侧悄然成长,光芒远射于南齐山河。
  她内心深处其实也向往山水江湖,田园悠闲,但在散漫悠闲之前,她有自己更想要做的事。
  只有他知道。
  她眼神一掠那画一角,那只手,是他自己的吧?
  画出了她的愿望,也画出了他的?
  他的愿望是什么?为她卷旗挡风,卸人间利箭如雨;伴她一路前行,待金龙跃出云端,光照天下?
  他这般人间伟男子,当真不希求人间伟业,山河宏图?
  “你还算有眼光,”黑衣面具男不出所料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如果你不听话,我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出示某件文书了。”
  “嗯?”太史阑有听没有懂。什么文书?哪来的文书?
  黑衣面具男却不提了,转头看白衣男,“如何?”
  “愿赌服输。”白衣男笑笑,将画收起,并无尴尬失落之色,只对太史阑道,“画永远替你留着,我说过的话,也和这山水江湖一般,永不腐朽。太史姑娘,若有一日行路疲倦,请记得,江海之间,一直有人等你驾舟驭波,共赏这大好河山。”
  随即他递出一个黑色盒子,道:“小小薄礼。”并不上前,只将盒子放在地下。
  “多谢,我会记得。”太史阑慎重点头,看他衣袖飘飘,平静离去,晨风掀起他衣袂,一个略有些孤凉的背影。
  她犹自在出神,没注意一个身影已经在危险的逼近,随即熟悉的气息扑来,她身子一轻,已经被抄进了他的怀里。
  “太史阑。”他戴着笑眯眯的笑佛面具,声音却咬牙切齿,“现在,到我们回去算账的时候了!”
  “喂,你干嘛——”邰世涛跳起来要阻止,黑衣面具男冷哼一声,一脚踢在他膝盖骨上,将小子踢开三步,右手再抄起景泰蓝,一转身,已经掠了出去。
  “她已向我表白,”他对底下张嘴傻看,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围观群众道,“你等速速道喜,让开。”
  太史阑坐在他怀里,双手抱胸,并不反驳,却道:“给各位介绍一下,我的新任大护卫头领,诨号醋(楚)霸王,大家以后多关照,谢谢。”
  “醋霸王”打了个踉跄……
  ==
  太史阑一直被某人扛回了城主府,进了后院,黑衣面具男熟门熟路,周围护卫无人阻拦,太史阑冷笑一声。
  “都出去。”进门的时候,不等侍女迎上来,黑衣面具男已经发令。
  这回他的声音已经正常,侍女们听出是谁,急忙施礼退下。
  黑衣面具男先将景泰蓝塞给跟过来的赵十三,赵十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黑衣面具男抬腿反踢,砰一声关上了门,门板差点撞扁了赵十三的鼻子。
  “不是被那女人撞就是被你撞!”赵十三骂骂咧咧地拖着景泰蓝走了,“倒霉摧的我!”
  黑衣面具男才不管忠心手下如何吐槽,扛着太史阑直奔床榻,离床边还有三尺远,他一个大背摔,唰一下,太史阑飞向床上。
  眼看她就要狠狠和床做亲密接触,黑衣面具男忽然脚底一滑,哧溜一下窜过去,往床上迅速一躺,大字型摊手摊脚,等着。
  于是眼看太史阑就要“投怀送抱”到他身上。
  太史阑啥也没做,半空中屈起膝盖。
  嗯,坚硬的膝盖骨正好对着柔软的海绵体。
  黑衣面具男似乎也料到她这一招,哈哈一笑,双手一伸。
  太史阑被他举高双臂抱在半空,膝盖离他的黄金分割点只有三寸之遥。
  她也不沮丧,顺手一掀,掀掉了那笑眯眯的面具。
  面具被扔到一边,露出那张如画眉目,以及太史阑觉得又淫荡又骚包的笑容。
  “难为你从哪找到这么傻的面具。”太史阑撇嘴,“不过和你的气质很相配。”
  “我怕我忍不住怒气,对你语气坚硬。”容楚笑道,“只好找个笑嘻嘻的面具,缓和一下。好歹你看着这张笑脸,不好意思伸手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史阑二话不说,手指在他颊上一弹,“啪。”她还拟了一句声。
  容楚“噗”地一笑——这女人,世人都以为她是冰山是带刺的花,可远观不可亵玩,只有他知道,她是真正的宝,偶尔露出的顽皮冷幽默,出乎意料而又洒脱可喜,直叫人心花都开了。
  他自私地但望她这样的特质,永不叫别人知道。
  笑是笑了,心气却还没平,他没放下她,屈起膝,顶着她的腿,还是维持着对面相望的姿态,道:“你确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人还在呢,公开招婿都来了。”
  “嗯?”太史阑低头看他,“招婿?”
  “不认?”容楚笑得荡漾,隐约却可以听见磨牙的声音,“太史阑,你可不是笨蛋,世涛搞的这些把戏,你认为真的是招护卫?”
  “不是吗?”太史阑想了一下,慢吞吞地道,“是有点不像。”
  “是很不像。”容楚笑,膝盖移了移,“你知道不像,还要对李扶舟说——喜欢。”
  “确实很喜欢。”太史阑点头,“他的想法,是我向往的。”
  “太史阑——”容楚笑不出来了,阴恻恻盯着她——这女人就是这么会气人!
  是就这么把她扔出去呢,还是手一松,然后霸王硬上弓?
  “我要不要把你扔出去?”他自言自语。
  太史阑手从屁股后一摸,对他亮出一把小匕首,“可以,我会练习投射飞刀,目标正中,命中率百分之五十。”
  “或者我可以让你换个位置,爪子没法挠到我。”容楚眯起眼睛,阴恻恻盯着她,忽然觉得她这个姿势不错,对他也是一览无余的,比如那胸,仔细看久了,也能揣摩出个大概来?嗯,鸽子?梨?水蜜桃?
  或者干脆不用眼神揣摩,用身体来试试?这女人在他手里还承认着别的男人,看来之前他一直都太好说话了。
  太史阑好像没瞧见他那阴沉的小眼神,低头打量着他的身材,忽然道:“容楚,没想到你穿劲装还挺好看的,身材确实不错。”
  容楚顺着她的眼光,一瞥,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衣襟已经扯开,里面白色的里衣因为动作过剧散开,露一截锁骨,一抹胸膛,然后这女人竟然眼睛还扫啊扫,似乎打算扫到他衣襟里面去。
  太史阑毫不客气地瞧啊瞧,国公爷平时讲究尊贵,衣饰锦绣华美,不周全不肯出门,难得肯穿这种普通劲装,然而普通劲装穿在他身上,忽然也便不普通了,忽然便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养眼得让人荡漾,腰线勾勒流畅的弧,长裤绷紧出笔直利落的线条,衬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多瞧几眼会觉得咽喉发干。
  “好看?”容楚忽然问
  “好看。”太史阑很诚实,“不过你为什么把衣襟又拉开了点?”
  “我这不是想让你多看一点?”容楚声音忽然更加低沉暗哑,“怎么样?”太史阑伸手,替他把衣襟拉回去,诚恳地道,“不错,我本来还以为应该黑黑的。”
  “啊?”
  “你女人那么多,嗯,早该熟了的。怎么还会是草莓色?”太史阑若有所思。
  尊贵的国公愣了足足半刻钟,才想明白太史姑娘指的是什么,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手一酸,砰一声,太史阑砸他胸膛上了。
  “你这……你这臭女人……”容楚不知道在气还是在笑,不住咳嗽。
  “我给你看了……”容楚忽然又笑了,“你要不要也给我看看?放心,我绝不怀疑你颜色。”
  “我又没请你给我看,你自己要宽衣解带。”
  “你不是最喜欢公平?”
  “男女之间有什么公平?”
  “不如把男女之间换成男女之事吧……”
  “……容楚,但凡你说得高兴的事儿我都不高兴。”
  “那就不说……行动……”容楚忽然翻了个身,将太史阑压在身下。
  “我有没有很多女人,”他眯着眼睛,也弹了弹她的脸颊,“你介不介意今天验证一下?”
  “处男无法验证。”太史阑提醒他。
  “你难道要我一生沉冤不得雪……”容楚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暧昧,“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啊……”
  “嗯。”太史阑双手抱胸,躺着不动,在容楚心花怒放,以为她今天真的脑子秀逗终于愿意以身相许时,忽然道:“我大姨妈来了。”
  “那就让她在客院住下呗……”容楚的吻即将落在她脖子上,心不在焉答了一句,忽然一怔,“什么?你大姨妈?你在南齐有亲戚?怎么没听你说过?”
  “在我们那里。”太史阑淡淡地道,“大姨妈来了,是指葵水。”
  容楚坚挺的意志以及身体,唰一下被这一句话打得溃不成军……
  他忽地翻了个身,滚到一边被窝里,半晌,被窝里传出他的呻吟。
  “太史阑,你真是太懂如何杀死一个男人了。”
  太史阑不急不忙坐起,挪得离他远一点。
  “大姨妈来,或者不来,现在都不是时候。”她道,“我还不想睡你。”
  “可我想……”
  “你说了不算。”太史阑给自己盖被子,“容楚,我承认我开始对你有好感了,可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爱上你,没有爱只有性,我会恶心,我们还没到那么亲密的时候。”
  “而你。”她顿了顿,“你能确定你爱我吗?”
  容楚趴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被打击狠了,还是被她的直率给惊住了,还是在思考问题的答案。
  “我并不介意婚前性行为。”太史阑淡淡道,“但是,没有爱,绝不性。”
  “太史阑。”容楚的声音终于从被窝里闷闷地传来,没了先前的骚动和笑意,听来沉稳,“爱不爱一个人,不是要对着她一件件数的。”
  “不,不需要。”太史阑抱膝坐着,也若有所思,“都在我心里,一笔笔记着。”
  “记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发现你爱谁?”
  “这不是累计积分,也不会一蹴而就。”太史阑顺手把一半被子扔给他,“这是豁然开朗,瞬间明白那就是对的人;也有可能天长日久之后,发现其实从来都是陌路。”
  “等你这榆木脑袋忽然豁然开朗,或者我已经白发苍苍。”容楚叹息。
  “也有可能是我豁然开朗的那一刻,你却豁然发现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趣,然后我孤独终老,白发苍苍。”太史阑打个呵欠,双手枕臂睡下,把被子堆在两人中间。
  “太史阑……”容楚的声音有点含糊,“我相信你会……很快明白的。”
  “谁知道呢……”她轻轻道,“所以你要随时把身材练好点。”
  没有回音,身边传来的呼吸匀净,太史阑翻过被窝垛一看,容楚侧着脸趴在床上,睫毛合起,气息平和,竟然已经睡着了。
  太史阑看见他眼下好大的青黑眼圈——昨天一夜没睡吧?可能刚睡下,得知了擂台的消息,急忙赶去,难怪火气不小。
  先前又是打架又是画画的,估计是真累了。
  太史阑趴在被窝卷上,手撑着脑袋,认真看容楚睡颜,她和他初识时,被迫欣赏过一次他的睡姿,当时暗恨他怎么不磨牙放屁打呼噜,平白让她失去嘲笑他的机会,此刻却想幸亏他睡觉安静,安静的人容易沉入深度睡眠,更好恢复体力。
  被窝卷儿上的容楚,以一种慵懒而放心的姿势趴着,神态平和静谧,长眉下睫毛平顺地遮盖着眼眸的阴影,唇线一抹淡淡的红。
  太史阑忽然伸出手指,轻轻虚点在他的唇上。
  她眼眸平静,平静里少了平日几分冷峻,多了一分少见的温软。
  “容楚。”她道,“我也希望,我会很快,很快明白。”
  ==
  当晚,邰世涛受到了太史阑“严厉”的审讯。
  “世涛你最近这几天到底是要干什么?”
  “选护卫啊姐。”
  “真的是选护卫?”
  “真的啊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仅仅是选护卫?”
  “真的就是选护卫啊姐。”
  “选了几个护卫了?”
  “啊?啊,那个于定啊,雷元啊……”
  “就俩?”
  “还有蓝田李江啊,火源郑英瑞啊……”
  “他们有何长处?”
  “啊,姐姐,他们英俊、斯文、厚道、武功高强、家世不坏、年轻有为……”
  “听起来真是佳婿人选。”
  “是啊十足十的佳婿……呃……姐……”
  说漏口的某人败下阵来,垂头丧气不动了。
  太史阑摸着下巴想,难怪容楚更年期提前似的阴沉着脸,原来这“选护卫”真的是“选未来姐夫”。
  不得不承认邰世涛的想法很实际也很先进,他竟然明白日久生情的道理,想要安插几个优秀人才到她身边,寻找获得她青睐的机会,只是太史阑有点不明白,邰世涛是很明白知道容楚和李扶舟对她有意思的,为什么不倾向于那两个,还要费劲去找?
  “明天我要走了。”邰世涛扒着她膝盖求饶,“你别冷着个脸,啊?笑一笑,对我笑一笑,你不笑一笑给我看,我后面那水深火热的日子怎么活?”
  “什么水深火热。”太史阑还在分神,随口道,“马上要飞黄腾达了,少说得这么可怜。”
  “啊……是啊,马上要飞黄腾达了,”邰世涛嘴角咧了咧,又恢复开朗的笑容,“当官当得迎来送往水深火热嘛。”
  “那倒也是。”太史阑拍拍他的头,摸到他头顶上俩个旋儿,想起初见那夜,小狗般蹲在她身边的邰世涛,忽然就想问问明白他的心思。
  “为什么不喜欢容楚或者李扶舟?”
  邰世涛愣了愣,才明白她说的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
  “没有,姐姐。”他收了笑容,坐在她膝前轻轻道,“李先生,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就是那个教过我的李夫子,我这次才知道,他算是我的授业恩师,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而国公,他举荐我入光武营,为我铺就入仕从军之路,他算是我的恩主,我也没道理排斥他。”
  “嗯。”
  “可是情分归情分,道理归道理。”邰世涛诚恳地看进太史阑的眼睛,“我不觉得他们适合伴你终身。”
  “为什么。”太史阑没有羞怯也没有生气,扬起眼眸,静静问。
  邰世涛站起身,踱到窗边,夏夜凉风穿堂来,正是人间好时节,他侧身回看太史阑,他的“姐姐”,端坐平静,身姿凝定,褐色眼眸里目光孤清,拥有世间女子少有的,铁血雍容。
  这样的女子,自有她的去处。
  “姐姐你生性不凡,便是想归隐山林,嫁人生子,只怕短期内也难实现,这点,即使我不想承认,不希望这样,也不得承认,那是你注定要走的路。”邰世涛轻轻道,“可是这不代表我希望你走得太远,太深。我出身也算豪门,最清楚大家族利益牵绊人心诡谲,我那还是僻居一隅的安州,牵扯的是一族一地的利益,便已经十分可怕。而国公,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丽京容家,还有朝廷,还有政治,我曾经听过一些传言……”他忽然停住。
  太史阑用目光表达疑问,邰世涛却摇摇头不肯再说,男子汉大丈夫,不传捕风捉影的流言。
  太史阑没有再问,她和容楚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早先在安州时的遭遇,她也隐约感觉到,容楚的“未婚妻”,不是那么好当的。
  世涛,不是排斥容楚,而是真心担心她的安危吧?因为他隐约知道,她如果真和容楚在一起,未来面对的敌人是何等可怕。
  “而李先生,他看似只是容府管家,但谁都知道这只是个暂时身份,他本身的身份也相当了得。”邰世涛道,“我到军营后才隐约知道,李家是江湖巨擘,多少年来一直执武林之牛耳,但在二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巨大的动荡,之后实力伤损,渐渐给其余几家江湖世家追了上来,虽然现在还是李家独大,但对方几家一联合,李家这江湖魁首位置能不能坐下去,还很难说。李家一旦风雨飘摇,身为家主的李先生首当其冲,而姐姐你如果和他有较深瓜葛,以你的性子,到时候又怎么能独善其身?江湖世家之间的争权夺利,其凶险和手段直接残酷,比官场还没有退路,姐姐,我不敢让你冒这个险。”
  “我发觉。”太史阑静静听着,并不说什么,忽然道,“向来朝廷和武林井水不犯河水,江湖是独立势力,但南齐似乎有点不同,南齐的江湖,是否也和政治有联系?”
  “是的。”邰世涛道,“南齐开国皇帝,早先便是武人出身,以武学入军营,十万京军总教头,之后夺了前朝江山。他登基后,虽然开始控制武林势力,但南齐贵族们发现武人的好处,纷纷对江湖各大世家暗中进行招揽培植,已经形成传统,到南齐第三代皇帝,据说还曾暗中私下建立了一个大帮派,自己做了帮派的真正地下帮主,在掌控江湖的同时,也利用绝对武力掌控朝廷。这个帮派据说现在还在,是武林一大势力,只是主宰者已经未必是皇族,也再没人能确定这个帮派到底是哪个,有人怀疑是超级大世家中的圣门,或者万象宗,但是没有证据。”
  “在这种情形下,我又怎么愿意你和李先生多接触?”邰世涛道,“我问过国公了,他是李家既定继承人,李家相比于其他江湖超级大世家,更危险更复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家一日矗立于江湖之中,就一日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甚至朝廷的觊觎和攻击,何况眼下李家已经渐渐露出颓势,马上据说还是武林世家十年大比之期,我怀疑其余几家要趁这个机会将李家拉下来……”他苦笑了一下,“你看,多麻烦?”
  太史阑有点分神,忽然想起今天看见的那个少庄主,问:“松风山庄,在江湖中是个什么地位?”
  “四大世家之一。”邰世涛道,“我看过边总帅的武林档案薄,圣门、北冥海、万象宗,松风山庄。是武林四大世家。”
  “李家呢?”
  “李家是超然身份,武帝世家。不入四大世家之名,因为世家都是在李家之后起来的。”邰世涛道,“李家据说原本不姓李,身份也足够神秘,至今没有人知道他家到底什么出身。”
  神秘。太史阑想,确实神秘,或许这个家族的人天生具有那样的气韵,哪怕永远微笑,温柔和善的李扶舟,也能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姐。”邰世涛站在她身侧,抚了抚她半长的发,长声道,“我只但望你好好的。”
  少年的声音忽然有了沧桑的味道,太史阑抬头看他,才惊觉,他高了不少,坐着的角度看他伟岸高大,下巴已经有了青青的胡茬,透着些成熟男子的韵味,他站在她身侧,身影便将她密密遮挡,落下的手势轻柔呵护。
  曾几何时,还要她努力保护的少年,已经长大,并费尽心思地要保护她。
  太史阑心中一暖,忽然拉过他的手,在掌心里贴了贴。
  邰世涛身子一震。
  她摸过他脑袋,拍过他肩膀,可是从没有拉过他的手。
  此刻肌肤相贴,夏日里彼此掌心都灼热,腾腾的热力似箭一般穿透他的心,他忽然浑身颤了颤。
  一瞬间心中忽明忽暗,复杂难言,邰府厨房初遇……共同应对邰家女子……陷害之前她的相助……龙头节她替她解围……宫中来人那夜的携手奔逃……她被捉住后他在容楚面前发的誓……光武营的刻苦练习……积极要求从军历练……战场上的拼死搏杀挣军功……那些日夜辗转,时常梦见她被折磨而惊起的夜……
  如此执着,如此深重,写在心版深处,他一日日翻阅,未曾将记忆摩挲得模糊,反而日渐镂刻深深。
  直到这闹剧一般的选护卫,一边选着,一边开心着,一边开心着,一边担忧着,白日里用尽力气睁大眼睛想要挑个好人给她,夜晚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那些挑中的“好人”,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不好,不配,不舒心。
  然而此刻,当她握住他的掌心,彼此纹路深贴那一刻,他恍如被雷电刹那劈中,瞬间明白——
  这一生,他是不会再舒心了。
  他久久凝立不动,不知何时眼底泛上泪光。
  心深处潮潮热热,不是难过,不是痛苦,不是后悔,是了悟之后的空明,是明白这一生漫长执念的了悟。
  太史阑仰头看他,她隐约感觉到身边沉默的少年,内心似有惊涛般的波动,然而邰世涛立在阴影里,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诸般种种,如露如电。
  一霎是一生。
  随即她听见邰世涛,轻轻道:“夜了,姐姐……睡吧。”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快步走了出去。
  他的衣袂拂动晚香玉白色的花瓣,带出一阵幽远而净的香气,朦朦胧胧,也是此刻心情。
  太史阑慢慢放下手,想着最后那一句“姐姐”,不知怎的,听起来却似和以往不同。
  她双手合握,交叉于膝上,偏头看晚香玉,将花枝沉沉地垂下来。
  眼神里,莫名也多了一层孤清意味。
  忽然有人在她耳侧道:“怎么?被世涛的话惊着了?”
  太史阑没有动,拂开了他落下的一缕头发,道:“你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
  “我倒觉得我是属兔子的。”容楚在她耳边叹息,“总吃不到窝边草。”
  太史阑站起身,顺手从晚香玉花盆里薅了一把叶子,塞在他手里,“哪,吃。”
  容楚瞧瞧叶子,拈一片嘴里嚼嚼。
  嗯,微涩,嚼久了有清甜香气。
  像她。
  “世涛的话,我刚才听见了。”他慢慢踱到她床边坐下,将手上端着的一碗燕窝羹放在桌边,“这小子想得真多,我差点以为他不是你半路认来的弟弟,是亲生的。”
  “在我心里,就是亲的。”
  “哦?”容楚笑得眼波流动,若有深思,“这话他听了,未必……”
  “怎么?”
  “没什么。”某人才不会替别人拉皮条,倾身在她耳边笑道,“我知道你这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很多事还是会放在心里想,我可不希望你无度地操心,你放心。”他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容楚,便护不了这家族,这天下,也必定护得了我的女人。”
  “我太史阑。”太史阑闭着眼睛,静静道,“不想得天下,不想得富贵,但如果我想得到某个男人,我也绝不失败。”
  “想要得到我吗?”容楚目光亮亮,“现在就可以。”
  “滚粗。”
  ……
  容楚没有滚。
  他懒懒地坐下了,把玩着桌上的茶壶,忽然想起什么,道:“我给你送的补品你,你吃了没有?感觉可好?好的话下次再送些给你。”
  太史阑瞟他一眼,“这补品你经常吃?”
  “嗯。”容楚心不在焉,想着他老娘经常送各种奇怪补品,有时候会让大厨房给做了吃,有时候直接就送人了,也不知道老娘哪来那么大劲儿,热衷于搜集各种补品,可怜他吃到看见补品就泛恶心。
  “觉得不错?”
  “当然不错。”他老娘送的东西,不管如何古怪,绝对回回精品。
  “用了以后效用极好?”
  “自然。”如果能骗得太史阑以后乖乖帮他吃掉那些补品就好了。吃啊吃啊的吃习惯了,说不定她会欣赏那些玩意,以后去国公府,老娘的补品有人赏脸,一定会很高兴的,算是为良好的婆媳关系先打个基础?
  国公爷想得高兴,没注意到某人越来越阴恻恻的眼神。
  “嗯。”太史阑走到门边,忽然一指门外,惊讶地道,“什么东西!”
  “有敌?”容楚眼神一凝,飞快地掠过她身边冲向门外。
  太史阑伸手重重一推,把他推到回廊上,“啪。”门一关。
  门板重重撞上容楚的屁股。
  “咦没人啊……太史阑你关门做什么?”
  门忽然又开了一线,一个长长圆圆黑乌乌的东西被塞了出来,恶狠狠顶在容楚鼻尖上,“你的十全滋补龙精虎猛超级大虎鞭,拿去做夜宵吧!”
  “砰”门再次被恶狠狠关上。
  容楚低头一看。
  好大一个虎鞭。
  ……
  半晌,回廊上传来国公生平第一次的咆哮。
  “周七!”
  周七神一样地立即出现在廊顶。
  “老夫人送来的补品,都交你先验看,这次验看了没?”
  “验看了!”
  “是什么?”
  “虎鞭!”
  “告诉我没有?”
  “没有!”
  “为什么?”
  “您说过,您大荤不吃人,小荤不吃鞭!天生龙精虎猛,用不着!”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退回去?”
  “现在或许用得着!”周七大声道,“某个人比较能折腾!”
  ……
  某个在门板后负手听的人,差点把鼻子撞到门板上。
  至于本想通过问话澄清清白的那位,顿时后悔把周七召来了。
  一个都不靠谱!
  “滚粗——”国公爷愤怒之下,不知不觉把太史阑口头禅也抄袭了去……
  周七神出鬼没地滚了,国公爷在回廊上发呆半晌,觉得这人生就是离奇,总在最美好的时刻来点最不美好的出岔,或许这就是好事多磨的真义?想了半天瞧瞧紧闭的门,终究不甘心,蹲在门口,还是用那虎鞭拨门闩,拨啊拨啊拨,把门给拨开了。
  门后面太史阑直接上床睡了——懒得和他啰嗦,反正就那俩解释“我不吃虎鞭,这是误会!”“我吃虎鞭,是为了你!”从这个流氓性格来推断,第二种解释的可能性更大,顺便正好揩揩油。
  她心宽好睡,瞬间酣眠,容楚在房内转了几圈,瞧瞧她的睡颜,终究不忍将她吵醒解释个清楚。
  他瞧瞧虎鞭,顿觉英雄气短——含冤未白的感觉真是不爽啊……
  含冤未白的国公,最终也只能给太史阑掖掖被角,然后委屈地缩在一边睡了。
  半夜的时候太史阑醒来,有点口渴,顺手抓过桌上的杯子就喝,杯子里的液体温热爽口,馥郁香甜,将她的燥热驱散许多。
  她摸摸杯子,外头用锦褥包着,还套着棉套子,这是容楚在她伤后立的规矩,知道她不爱侍女夜间睡在脚踏上伺候,便命将茶水等物好好保温,好让她随时醒来都能喝一口热的。
  太史阑喝完,转目四顾,才发现容楚又窜了进来,就睡在窗下软榻上睡,支着额,没盖被子。
  月色浓浓淡淡,美人春睡如沐风海棠。
  太史阑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赤脚下床,站到了他面前。
  站了有一会儿,太史阑才察觉,这行动有点奇怪——看他什么呢?
  她望了他半晌,眼看没关好的窗子透进午夜凉风,微微吹动他的发,他似乎在梦中皱了皱眉。
  太史阑忽然想起他给自己掖被角的温柔手势。
  她走到窗边,轻轻关上了窗,又转身,赤脚走了回去,从床上抱了一床被子,给容楚盖上。
  容楚始终没醒,神态安详,太史阑打个呵欠,回床上继续睡觉。
  月光透过朦胧的纱窗,映在容楚脸上,隐隐约约,似有一抹狡黠的笑容。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