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亲爱的向满，再见
正月初六的前一天晚上，莫绿接完舅舅杨勇辉的电话后，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杨勇辉跟扯了些有的没得，最后故意透露向满第二天去美国的行程。
早晨九点半的飞机。
从她家到机场要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如果她要去的话，务必得在八点之前出发。因为正月期间交通都很拥挤。
她躺在床上，从五点多灰蒙蒙的天光里一直等到阳光露脸。
回忆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她记得第一次在图书馆偶遇他的情景，老套的如电影里的故事情节一般。她和他同时看中了一本书，她的动作快了一秒，触及书本的同时一双干净修长的手碰到她的手背上，下一瞬间又迅速收了回去。
那时候窗外暖而亮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可以看见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她侧过头正好看见那个沐浴在金黄色光芒中的男生，俊朗的脸上带着疏离而歉意的笑容。
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至少在那之前她都是不信的。可是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他手指冰凉的温度还留在手背上，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人却已经转身走出了她的视线……
第二次遇见他是在舅舅的办公室。
妈妈让她带一些东西给在S大当老师的舅舅杨勇辉，在此之前她也曾去过好几次，所以并不算太陌生。
只是那一次她轻车熟路的推开办公室的门，却被突如其来响起的那句“你找谁”给吓到。以前每次来的时候，舅舅都独自一人在办公室。但是那一次却恰好不在。
她来之前忘记打个电话通知一声，所以看到坐在办公室里那个面容略带熟悉的男生时，竟一时语塞，慌乱的不知该作何回答。
对方见她答不上来，只当她是跑错上课点的大一新生，语无波澜的说了一遍教学楼的方向，然后低下头继续处理手中的事情再不理会她。
她站在门口一会儿，他再次抬起头，却微微皱起了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全然失了平日的勇气，呐呐道：“我是来找杨勇辉教授的。”
他看了她一眼，说杨教授等会儿就回来，让她坐一旁稍等。说完，他也没理她，又继续低头做事情。
不知为何，那日舅舅迟迟不归。
其实她完全可以选择把东西留下后先行离开，再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好了。可是她突然不想就这么离开。
于是那个短暂而漫长的冬日午后，她坐在办公室，微微侧着头偷看那个男生认真的侧脸，终于真真切切的体会到情动二字。
后来舅舅回来，她拿了东西给他离开办公室时，她听见舅舅唤他“阿满”。
她可以直接问舅舅对方的身份，可是第一次她怯懦的选择将那份美好妥帖收藏，不说予任何人听。
当你对某件事某个人存在某种念想之后，以前不曾注意过的小细节都会清晰起来。她发现他会在每个星期的某个下午某个点出现在图书馆的某张桌子旁边，风雨不改。她也曾因此恋上图书馆，仅仅只为多看他一眼。
有一日，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她和几个室友上完当天的两节课，因没带雨伞回不了寝室只好在走廊上等雨停。
突然一旁的室友悄悄指着离她们不远处的男生八卦道：“咦——你们看，那位不是研二的向满师兄么？听说学校里好多女生都暗恋他诶……”
她第一次沉默不语的听着八卦绯闻不插嘴，室友讶异，后来她表现太过异常终于被发现。
可是喜欢是一回事，告白又是另外一回事。
长达两年之久的心事，说与不说也许结局都不会改变，可是为何不试一试呢？倘若不说，或许经年之后，她会为之后悔遗憾。即使说了之后，结局不变。但至少他知道，她曾如此的喜欢着他。
所以那夜，她以酒壮胆，人生第一次跑到研究生宿舍楼下表白。
只是预想过所有结局，却没想到还会有比之更糟的。
第一次表白，他居然认为她在恶作剧。
如果他明明白白拒绝她，她反倒会好过一些。因为那样的话，她反倒可以为这两年多的暗恋划下一个句号。
即使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她会选择慢慢放下。
然而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最糟糕的一个冬夜……
她曾一度心怀奢望，以为他其实也是喜欢她的。至少有那么一丁点。
他记得她的名字；他待她同别人有些微的不同；他借过她心理学的书籍；她感冒咳嗽的时候，他会关心问候一两句，即使他说话的时候也板着一张脸。
……可惜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她心底浓浓的失望强烈。
因为他而玩的游戏，她寂寞的坚持着。即使明知道，自此之后，那个名字会一直灰黑下去……
有人说过，爱很短，遗忘很长。
那么两年之久的时光，应该用几个两年来忘记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么长久以来暗恋那个人的时光，还清晰的一如昨日……
床边设在八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打断了沉浸在思绪里的莫绿。她瞬间从床上爬起来，洗完脸刷完牙，穿好衣服匆匆开车出门。
去往机场的路上交通拥挤，她着急却又莫可奈何。
到达机场大厅的时候，广播里正好响起让旅客进安检的通知。她不费吹飞之力就找到了人群中那道出众的身影。
只是他周围的人太多，她甚至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叹了口气，她最终选择隐在离向满一行人很近的柱子后面……
“爸、妈，我不在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向满拥抱了年迈的父母，然后对自己的堂妹道：“小洛，我不在家，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二老。听见没有？”
哭得稀里哗啦的向小洛扑进他的怀里：“向满哥哥，你要快点回来。要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向满听到堂妹毫不惧危险的话语，宠溺的轻拍她的脑袋。“好了，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也不害臊……”
从小双亲早亡，在向满家里长大的向小洛听了他的话，瘪瘪嘴。倒是忍住没再哭。
向满接下来又一一与来送机的亲朋好友道别，然后在广播的催促中走向安检口。
临别之际，他回头望了一眼汹涌的人群，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又似乎是幻觉。微微笑着，再次朝父母的方向挥了挥手，消失在安检处。
众人一一离去，机场的人潮仍旧拥挤。
莫绿躲在柱子后面，望着那人消失的安检口许久，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瞬间奔涌而出。
她心底深处清楚的明白，该真正下定决心了断了。因为，他们一丝一缕可能都不存在。心存妄念，到头来仍旧只会是一场空……
她与他之间，永远都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两年多以来的点滴像幻灯片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或微笑或皱眉或带着关切的样子从此都将成为记忆之匣里的一部分……
梦里千秋逝水流，你会是过去。
亲爱的向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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