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然后,没有
那个人是熊初墨。!
那个人是谁,熊初墨又是谁?
此时殿内的数千名神官执事,脑海里都在回『荡』着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他们知道,既然这是宁缺的最后一句话,必然极为重要,于是望向叶红鱼的眼光越发凝重,就如她此时的脸『色』一般。
只有极少人听说过熊初墨这个名字,只有寥寥数人知晓,那是掌教的俗家姓名,这些人自然更加紧张。
高台前那道如瀑布的光幕,停止了流淌,肃穆的仿佛一面无声的墙,墙后那个高大的身影越发伟岸,一道强烈的气息弥散四向,没有杀意,只有神圣的威严,因为局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那道高大身影必须碾碎一切的质疑、还有来自于她的压力。
叶红鱼站在光幕前。
和光幕以及幕后那道身影相比,她显得很渺小,却站的那样稳定,似乎无论身后将会掀起怎样的巨澜,都不会被吞噬。
时间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流逝,就像殿外崖间吹来的风,虽然轻柔但却严寒,不容置疑地降低着温度。
下一刻便是掌教与裁决神座之间的战争?
再次出乎所有人的猜想,叶红鱼脸上的神情渐渐宁静,不再深沉,没有凝重,只是浅淡如梅树下的清溪。
她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缓缓坐回椅中。
那件血红『色』的裁决神袍,随着她的动作飘起,然后落下,如一朵红花般敛回枝头,再无声息。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没有听到一个字,她静静坐在椅中,只有裁决神殿最亲近的下属和那些境界高深的红衣神官,才能看出她眉眼间的那抹燥意与那丝疲倦之意。
她举起右臂,遥遥指向陈七和由贤二人如葱般的手指仿佛滴着『露』水,洒落的却是毫不遮掩的冷漠。
裁决神殿的黑执事们,毫不犹豫上前,用重手段将陈七和由贤击倒以禁制牢牢锁死,然后拖向殿外。
陈七和由贤会被押往幽阁,等待他们的或者是永世不见天日,但至少不是即刻的死亡。
对于这个决定,殿内自然有很多人有不同看法,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质疑她的决断就连光幕后那道高大身影都保持着沉默。
然后她看了一眼。
她只看了一眼,殿内数千名神官执事,却都觉得裁决神座是在看自己都被那道目光里的冷酷强大震慑的难以自持。
红『色』黑『色』褐『色』各『色』神袍组成的海洋,可以平静可以狂暴,但在她的目光之前,都变成了四散的水流,向着低洼处淌去。
寂静无声,连脚步声都没有,在极短的时间里,数千名神官执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把这个世界留给两人。
叶红鱼以及光幕后的掌教大人。
“我很好奇,书院是怎么知道的。”
叶红鱼坐在椅上,面无表情说道没有转身向那道光幕望上一眼。
光幕后,掌教微微眯眼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事。
叶红鱼没有等他的回答声音冷淡说道:“书院知道这件事情,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余帘。
余帘是书院三师姐,更是当代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
如果说宁缺和隆庆被修行界认为是对一生之敌,那么数十年前的修行界,余帘和熊初墨才是真正的一生之敌。
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熊初墨终于开口说话了:“从听到那句话开始你似乎就没有怀疑过,这是为什么?”
叶红鱼坐在椅中面无表情看着殿外的冬空,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是你,只不过没有想到,别人也知道是你。”
熊初墨沉默了很长时间,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叶红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说道:“光明祭时,你的大辇被宁缺『射』破,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是你。”
熊初墨笑了起来,笑意很怪异,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这么能忍。”
叶红鱼说道:“当日惨败在余帘手下,其后你一直很痛苦,哪怕昊天治好了你的伤,也治不好你的道心,既然最后你总是要死在我手里,何妨让你多承受几年痛苦?我为什么要着急?”
熊初墨沉默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自己再难像过去那些年一样,看着她的身影回味很多年前她的身影。
—现在的她很强,强到能够威胁到自己。
“你为什么能确定是余帘?这件事情应该没有人知道。”
“不是因为她是你的敌人,在她看来,你或者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对手,只因为她是二十三年蝉,她是魔宗宗主······人间最擅长阴谋诡计的,从来都是魔宗,她知道再多事,我都不会意外。”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确定她知道?”
“还因为当年在书院后山,她把你伤成废物,却没有杀你。”
叶红鱼缓缓起身,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过你,宁缺也想不明白,直到现在,答案才终于出现。”
她依然没有转身,依然看着殿外的冬空。
“因为她知道我一定会杀死你,所以她让你活着,给我一个叛教的理由,必然的理由,用你一个废物换来道门分裂······”
她神情平静道:“果然不愧是二十三年蝉。”
熊初墨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
没有恐怖的神辉播洒,没有凄厉的道剑飞舞,没有战争,没有复仇,没有雪耻,甚至就连恨意都没有流『露』一丝。
叶红鱼向殿外走去,血『色』的裁决神袍在寒风里一『荡』一『荡』,如花在枝头一朵朵地盛开,掩掉墙壁上所有神明的光彩。
光幕后方,熊初墨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线,其中一道里面满是血污,似永世不能复原,看着极为肮脏邪恶,渐有幽芒在他的眼眸最深处蕴积,那是震惊,那是愤怒与畏惧。
—今天他才明白,当初自己能在余帘手中逃出生天,不是因为自己够强,而是因为这是余帘布的局。
用叶红鱼的话来说,在余帘眼里,他从来都没有资格成为对手,他的死活对余帘来说毫不重要,她让他活着,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清楚,他会成为道门的『乱』因,或者说罪人。
只是余帘也没有想到,叶红鱼居然没有出手,熊初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数年前光明祭后她没有出手,此时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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