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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九十九章 七卷 天书 作者:猫腻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九十九章 七卷 天书
  余帘从高高的桃山上跳了下来,向北奔去,自然要经过小镇。
  那时候,屠夫在阵里依然举着屠刀到处乱砍,君陌正看着北方,脸色略白,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看见了她的黄裙。
  就像崖坪上的同门那样,君陌知道她和他之间的那点事儿,于是更加确认大师兄在北方出了事,沉默之余,重新坐回残雪里。
  她若能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去便足够,没有人能跟上她的步伐,她若不能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去就足够,哀悼的时候,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
  君陌这样想着,哪怕是自己。
  ……
  ……
  余帘继续奔掠,脚上的绣花鞋早就散成了布缕,赤裸而洁净如白玉的双足,踏着残雪与污浊的泥水,震动着整片大地。
  黄裙像黄叶一般不停飘拂,却始终不肯坠下枝头,因为那不是秋天将落的枯叶,而是春深时,有些提前成熟、依然生意盎然的叶片。
  西陵神国的田野里,南晋临康城外的丘陵间,满野的芦苇中,黄裙不停闪现,没有用多长时间,她便来到了数百里之外,然后继续向北。
  黄裙出现在微寒的大泽上,破开寒风,破开迷雾,破开她人生的这场雾,她的赤足踏在微漾的湖水上,踩出一道道抹不掉的痕迹。
  一路向北,余帘要越过千万里,去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
  ……
  ……
  “真快。”
  观主看着南方遥远某处。淡淡感慨道,然后转身,望向断崖深处,说道:“但你知道,她不可能比我们更快。”
  余帘一步便是数里,人世间没有谁比她更快,然而酒徒死后,还有观主还有大师兄,掌握了无距境的大修行者,已经超出快这个字的意思。
  大师兄坐在崖石堆里。胸前尽是鲜血。脸色苍白,前两天一直平直横于眉前的木棍,此时还握在手里,却已经垂到了身畔。
  很明显。他败了。连手里的木棍都无法再举起来。自然也没有办法把观主留在这片远离人间的雪域寒峰里。
  最开始时说的七日,现在连一半时间都还没有过去,但大师兄的脸上没有任何挫败的情绪。显得那般平静。
  观主世间第一,他世间第二,第二打不过第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书院讲究的就是理所当然,那么便不需要后悔,更不需要愤怒。
  “昊天回了长安,书院上了西陵……你曾经说过一句话,得道者多助……现在看来,终究还是我们得了真正的道。”
  大师兄看着观主说道:“用君陌的话来说,道是什么?道就是道理,我们占着道理,那么凭什么不能胜利?”
  “道理千万,各有立场,书院的道理不见得真有道理,我的道理也无法成为所有人都信奉的真理,所以,没有凭什么三字。”
  观主看着他平静说道:“至于昊天,她虽然和宁缺一起回到了长安城,但你应该很静清楚,这不代表我的道理就无法成立。”
  前段时间他与大师兄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大师兄的神情极为凝重,因为这意味着长安城能保护宁缺,却不见得能保护桑桑。
  或者是因为那七卷天书?
  “离开桃山之前,我便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道门与书院其实是同道中人,为什么?因为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集合,那么世界便是所有人意识的集合,人是怎样想的,世界便是怎样构成的,昊天也便是如此产生的。”
  观主看着他继续说道:“只不过书院认为自己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广大利益,而我认为自己代表了绝大多数的广大利益。”
  大师兄说道:“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由人们自己决定?”
  观主说道:“不然,人类根本不清楚自己要什么?”
  大师兄不同意,说道:“所以你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们身上?”
  观主说道:“父母对孩子是怎样管教的?”
  大师兄说道:“但我们并不是人类的父母,您要清楚这一点,更何况,没有谁会愿意多出一个父母来管教自己。”
  观主说道:“我爱人们,无论人们爱不爱我。”
  大师兄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无法确定老师和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我可以确定,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也许吧。”
  观主感受着南方地表传来轰隆震鸣,知道那个穿着黄裙的少女越来越近,转身向崖峰下走去,下一刻便会消失在虚空里。
  大师兄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我还活着。”
  这场没有旁观者的战斗,已然分出胜负,然而却似乎将不会分出生死,为什么?
  观主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大师兄懂了。
  追求永恒者怕寂寞。
  最不会杀天下第二的人,是天下第一。
  活着,无论永恒还是漫长,最重要的就是伴。
  或者说,能够互相理解的对手。
  酒徒与屠夫,就是此类。
  观主认为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那么,他总要证明给人看。
  给谁看?谁有资格看。
  自然,只有李慢慢有这个资格。
  “其实你应该很清楚,你我这场战斗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明字卷。”
  杀死桑桑,对观主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但要夺取桑桑的神格,很明显,收集七卷天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道门保管着六卷天书,还有一卷天百晓生院的手里,在大师兄腰间插着,观主想要收集七卷天书,便必须战胜他。
  大师兄说道:“是的,所以我没有把明字卷带在身上。”
  从这场战斗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理所当然地输给观主,那么他当然不会把明字卷带在身边,那等于是双手奉献给对方。
  观主说道:“这也不重要,因为,你就等于那卷天书……只要把你击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止我拿到明字卷?”
  ……
  ……
  书院前坪的草甸,在深冬时节依然绿草如茵,那些从桃山移植过来的桃花盛放的格外喜悦,仿佛变成了耐寒的腊梅。
  又或者是因为它们在迎接旧日的主人到来?
  青衣微飘,观主出现在书院之前,然后向里走去。
  没有谁能阻止他。
  拿着竹扫帚的、穿着青布大褂的数科女教授倒了下去。
  还在养伤的黄鹤教授,根本无法动弹。
  云集阵法无风而破。
  观主来到书院后山的崖坪上,没有黄牛,没有白鹅,溪上没有水车,只有那方镜湖,有湖畔林里的那些宅院,清幽,却无人气。
  他在湖畔静静站了很长时间,体会了很长时间。
  他没有进过书院后山。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很有意义。
  然后他离开,去寻找那卷天书。
  书院里有个地方藏书最多,那是个崖洞。
  观主来到崖洞前,才发现,原来书院后山还有人。
  那是一个读书人。
  ……
  ……
  崖洞很高,上方有鸟飞进飞出。崖外缓坡上有座二层木楼,楼前有方书桌,书桌后面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书生。
  除了夫子,没有谁知道这名老书生在书院后山呆了多少年,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今年究竟有多大,从轲浩然开始直到宁缺,后山的人们只知道老书生一直在这里看书抄书读书背书,风雨不辍,万事难扰。
  书院称他为读书人,他是书院的读书人。
  观主站在书桌前,看着那名老书生,闻着刺鼻的墨味与黄州芽纸的味道,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笑了起来,有些感慨。
  这才是书院。
  “你好。”观主对读书人说道。
  读书人像是没有听到,左手拿着卷旧书,右手提着根半秃的『毛』笔,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偶尔落笔在纸上写几个字,似是在做批注。
  观主加大声音问道:“老先生,您有没有看见一卷旧书?”
  读书人醒过来,抬头望向他,神情有些惘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后更清醒了些,因为被打扰读书而莫名愤怒,眉『毛』『乱』动。
  观主没生气,比划说道:“一卷很旧的书。”
  读书人想了想,提起手里半秃的『毛』笔在砚里蘸饱了墨汁,然后在黄州芽纸上认真地写了一个字,落笔郑重如山。
  那个字墨迹淋漓,意满神足。
  一个“书”字。
  读书人把墨迹未干的纸递到观主身前,说道:“你要的书。”
  观主静静看着这张纸。看着纸上那个书字,沉默片刻,说道:“有些意思。”
  他伸手去接这张纸,动作很缓慢,郑重如山。
  真的很缓慢,就像一座山在移动,又像是天空在云的上方转过,不知道过了多久,指尖才与微糙的芽纸边缘接触。
  轰的一声轻响,微黄的纸张燃烧起来。
  纸张慢慢燃烧。火苗向着两面蔓延。边缘尽成灰烬,直至将要烧到他们的手指,观主没有放手,读书人也没有放手。
  他们沉默看着彼此。
  “我也看过很多书。”
  观主忽然说道:“我虽然不像你这样爱书如痴。不眠不休地读书不辍。但我活了太长时间。所以看的书并不比你少。”
  时间,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无论是读书。还是修行。
  读书人没有说话,看着手上那张燃烧的字纸。
  “为什么这卷书不在长安城里呢?嗯,那时候还无法确定宁缺能不能回到长安城,他不在的长安城,确实不如书院安全。”
  观主看着读书人平静说道:“李慢慢把那卷天书交给你保管,很正确,可惜没有意义,因为……书生最终百无一用。”
  话音落下,纸张燃烧完毕,读书人的手指里什么都没有剩下,灰烬缓缓落下,落在他的鞋上,观主的手指里,却还有一角黄纸残片。
  胜负已分,读书人看着桌上如山般的书籍,如海般的砚池,沉默了很长时间,人生第一次对读书这种事情产生了怀疑。
  观主负手走进崖洞,看着崖洞两侧高约十余丈的书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浩瀚难阅的千万册书籍,轻轻挥动衣袖。
  一阵清风自青衣袖间出,在崖洞里并不缓慢却轻柔的吹拂,那些书籍上积着的灰被尽数拂落,然后送至角落里,剩下一片干净。
  观主踏阶而上,来到第四层的一排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本书,就像是一个想看书的人随意抽出一本书来看,没有做任何挑选。
  那本书就是天书明字卷。
  ……
  ……
  长安城的雪停了,风也静,云层尽散,红日照耀人间。
  观主出现在城外。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长安城外。
  以前两次宁缺都在城墙上,今天也不例外。
  他看着残雪里缓缓走来的观主,沉默不语。
  “他拿到了七卷天书。”
  桑桑说道,脸『色』有些微微苍白,似乎有些畏惧。
  宁缺笑了起来:“集齐七颗龙珠,可以召唤出龙神,集齐七卷天书能做什么?召唤昊天?如果他真想这么做,你别理他便是。”
  他没有取下肩上的铁弓,因为元十三箭已经『射』完了,而且他隐约有感觉,就算有惊神阵的帮助,元十三箭也很难威胁到现在的观主。
  七卷天书终于在一起了,这意味着什么?
  书院一直在猜测推算这件事情,却始终没有结果,除了观主,没有任何人知晓七卷天书的作用,当然,桑桑很清楚。
  “我是怎么产生的?”
  “你?你是你妈生的。”
  “现在不是说笑话的时候。”
  “我现在有些紧张。”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得允许我说些笑话。”
  桑桑面无表情说道:“我不允许。”
  “好吧……如果你是说昊天,它是规则的集合体,产生于混沌之间。”
  “不对,我是客观规则与人类主观信仰的集合体。”
  “然后?”
  “我是人类的选择。”桑桑转身看着他,说道:“既然如此,人类在选择我的时候,又怎么会不留些手段来制衡我?”
  宁缺沉默。
  他知道桑桑说的是真的。
  无数年前,创建道门的那名赌鬼,替人类打了个赌,将整个世界交给昊天来守护,那么他很有可能提前便布置下了后手。
  传说中,知守观里的七卷天书是昊天的意志结晶,或者说是昊天对人类的赐予,实际上,那是道门对这个世界真正的控制手段。
  拥有七卷天书,便可以解除无数年前那个赌局,可以将昊天从神国里请出来,可以让昊天重回混沌,这种方法只有道门之主能够掌握。
  当今的道门之主,带着七卷天书,走到了长安城前。
  ……
  ……
  “这就是道门最后的手段吗?”
  宁缺握着阵眼杵,看着城墙下的观主问道。
  观主平静说道:“轲浩然说我们是狗,莲生说我们是狗,书院里的人,还有很多人,都说我们道门是狗,是昊天的一条狗,但从来没有人想过,这条铁链事实上拴在彼此的颈上,人类是昊天的狗,昊天何尝不是人类的一条狗。”
  他望向宁缺身旁的桑桑,说道:“我们供奉你,让你拥有无尽的岁月以至永恒,那么你就应该甘于永恒的寂寞,在神国默默守护人类的世界,而不应该偷偷溜到人间来贪一晌之欢,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合理吗?”
  桑桑没有说话,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以往哪怕虚弱到极点,也未曾像现在这般畏惧过,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观主拥有了毁灭自己的能力。
  观主从怀里取出一卷书。
  湛蓝的天空深处,响起一声雷。
  这声雷鸣,来自神国。
  ……
  ……
  天外有天。
  湛蓝的天空外,是神国。
  这道从神国传来的雷声无比恢宏,仿佛在向整个人间宣告着什么。
  宋国东方的海面上,骤然生起千年未有的巨大风暴。
  瓦山落下暴烈的一场雨。
  西陵神殿的天空里,隐隐有电痕闪现。
  唯有长安城,一如先前。
  因为观主站在这里。
  他的手里拿着一卷天书。
  “天”字卷。
  来自神国的雷鸣还在持续,久久不肯散去,向人间散播着无限神威。
  观主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握着天字卷,静静看着天空。
  雷声渐渐低沉,仿佛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感到了恐惧。
  观主很平静,取出第二卷天书。
  这卷天书有些残破。已经缺少了很多页。
  “落”字卷。
  世界的边缘处,是深不见底的海洋,从极北方雪峰那面的黑海,到南方碧蓝如琉璃的静海,再到风暴海,都是如此。
  忽然间,有无数云从天空里垂落,像瀑布一般流淌到海上,如真似幻的云雾与海面相接,形成四道不见尽头的云墙。
  那道来自神国的雷声。变得更加低沉。似有些哀怜。
  观主取出第三卷天书。
  这卷天百晓生的形状,只有一些残烬剩余,看着就像是些焦黑的碎末,又像是被太阳烤了无数万年的沙砾。
  是的。这是“沙”字卷。
  大地上所有的沙砾。都开始缓缓流动起来。荒原中部的沙漠,泥塘边缘的干地,风徐徐拂过。所有沙面都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即便是光线,仿佛也要被吞噬。
  观主站在风中,黑发飘舞,神情平静,仿佛神明。
  神国的雷声已经低沉近不可闻,终于显现出了服从。
  即便是观主,也有些微微失神。
  无数年前,那名赌鬼施下的禁制,是道门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责任,但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甚至想都没有人敢那样去想。
  观主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现在看来,他也成功了。
  他接着取出其余的四卷天书。
  取出“倒”字卷时,西陵神殿丛岭深处知守观的那片静湖,忽然间掀起波澜,那七间茅草屋在湖面的倒影,忽然正了过来!
  取出“开”字卷时,湛蓝天空的最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其间隐隐可见由纯净光明构成的宫殿,那里便是神国!
  取出“日”字卷时,天空里那轮太阳,骤然间变得异常明亮,无数道光线四处散射,同时神国里那些完美庄严的宫殿,也随之更加明亮!
  取出“明”字卷时,整个世界……一片光明!
  ……
  ……
  七卷天书,七个字。
  “日”。
  “落”。
  “沙”。
  “明”。
  “天”。
  “倒”。
  “开”。
  日落沙明天倒开。
  这便是颠倒乾坤,这便是光明重构,这便是开天!
  七卷天书出现在长安城前。
  神国出现在天空之上。
  云墙垂落,围住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明亮,只剩下光明。
  ……
  ……
  嗡的一声响,很恐怖。
  因为这声嗡鸣,是由数万柄硬弓弓弦振动集体发出的,代表着数万唐军强大的杀意,代表着数万枝锋利的羽箭破空而至。
  数万枝箭,黑压压一片,掠过高高的城墙,向观主射去,如暴雨一般。
  观主看着这片箭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举起手来。
  又是嗡的一声响,但与万弦共振的那声音比起来,这声音显得格外轻柔,因为那是空气被轻轻震动,变成了一根琴弦。
  没有箭落到他的身前,更不用说接触到他的青衣,数万枝羽箭骤然静止,悬浮在长安城外的空间里,画面看着异常诡异!
  一只鸟从城外官道畔的林间飞来,有些累了,准备暂歇,然后它看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奇怪的枝丫,它向那边飞了过去。
  它落在一根羽箭上,伸展一面的翅膀,准备梳理翅下的细毛。
  忽然间,它发现爪下有些不稳,轻鸣一声飞走。
  那根被它踩着的羽箭,缓缓落下,颓然无力。
  静止的画面活了过来。数万根羽箭落下,像真正的雨一般落下,纷纷洒洒,在长安城墙下铺上了浅浅的一层。
  万箭不能沾衣。
  万箭静于风里。
  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在先前那瞬间,仿佛失去了作用。
  虽然只是瞬间,也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谁能如此完美地掌握规则、利用规则?
  以前的桑桑可以。
  现在的观主也可以。
  那道在人间与神国之间的铁链,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代表道门。重新拥了昊天的控制权。
  他与神国里的规则意志,渐要融为一体。
  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因为那轮愈为炽烈的太阳,湛蓝天空深处隐约可见的庄严神国,仿佛也随同太阳一道燃烧着。
  一道难以形容的神威,自天而降,落在观主的身上。
  一道难以形容的光柱,自天而降,落在长安的上空。
  那道神威与天启境界得到的昊天力量相比,就像太阳之于萤火。那道光柱与西陵神术燃烧出来的昊天神辉相比。同样如此。
  观主静静看着城墙上的宁缺和桑桑,眼神越来越宁静,没有任何情绪。
  宁缺看着他,手里的阵眼杵无比滚烫。
  整座长安城的街巷。已经醒了过来。难以计算数量的天地元气。顺着那些看得见的街巷檐角、山塔湖观、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沟渠隐道,构成一个复杂到人力根本无法算清的阵法里,变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拱圆。
  这便惊神阵。
  那道自天而降的光柱。落在惊神阵的上空,像流水一般顺着弧形的无形拱面,向着长安城四野流散,美丽到了极点,却又惊心动魄至极。
  谁都知道,如果让那道光柱轰破惊神阵,不,哪怕只是渗入几滴光液进去,整座长安城,便有可能被毁灭,变成一片火海!
  阵眼杵越来越烫,说明长安城里的天地元气聚集的越来越多,宁缺手掌心里隐隐冒出雾气,那是流出的汗被蒸发后的结果。
  那道来自天空的神威,确实恐怖。
  惊神阵能够撑多长时间?
  宁缺的脸色有些苍白。
  桑桑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尤其是当她看到湛蓝天空深处的神国画面,看着燃烧的太阳和自天而降的那道光柱后,她显得很畏惧。
  太阳真的在燃烧,散落无限如玉浆般的光明,东海上的风暴早已被蒸发一空,大泽上的芦苇疲惫地低下了头,世界四周的云墙将光线反射回陆地,光线折射重叠,更是让整个人间明亮的无法直视。
  更没有人能直视那轮太阳。
  观主飘起,来到与城墙齐高的位置,看着她说道:“来吧。”
  他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显得有些怜悯。
  桑桑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那件陈旧的青花布衣,也随之颤抖起来。
  她的身体每颤抖一下,脸色便苍白一分,青衣表面便会溢出几粒金色的尘粒。
  那些金色尘粒,隐隐约约是一个人影。
  金色的残影,来自她身体何处?或者,那是灵魂?
  桑桑痛苦地蹙着眉。
  那道金色残影缓缓离开她的身体,向城外飘去。
  惊神阵,能够暂时抵挡来自天空的神威,却无法阻止这幕画面。
  那道金色残影飘去的方向,正是观主。
  观主这时候,已经展开了他先前取出的第一卷天书:“天”字卷。
  离开桑桑的那道金色残影,或者最终会变成天字卷上的一幅图?
  有了七卷天书,观主破开青天,拥有了由客观规则意识集合而成的神威,他想要成为新的昊天,还需要神格。
  什么是神格?
  神格不是力量核心,而是基本属性,用最简单的话来说,便是神何以成为神,神何以称为神,用很不准确地模糊描述来说,就是资格。
  从另外一种角度来阐述:人之所以为人,有人格,神之所以为神,有神格,神格便是神的人格,是超越客观意志之上的存在。
  当然,这里的超越,也有可能是坠落。
  桑桑拥有觉醒的主观意识。
  她便拥有着昊天的神格。
  观主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神格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谁能阻止他?
  时近正午太阳更烈,来自天空的那道光柱,将笼罩着长安城的无形防护圈生生压的更低了些,流泻的光浆瀑布般落到城外,燃起无数火焰。
  宁缺将桑桑抱进怀里。
  随着金色残影从身体里渐渐出来,桑桑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
  看着在空中淌落的那些光浆,他想起多年前在烂柯寺,桑桑和歧山大师下的最后那盘棋,在棋盘世界里,桑桑被规则追杀不停。
  现在的观主,代表的就是规则。
  规则不可改变,所以拥有绝对的力量,哪怕是惊神阵也只能苦苦支撑,而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因为长安城在这个世界里。
  在世界之中,便要服从世界的规则。
  除非拥有夫子的境界,修成真正的无矩。
  无矩,不是无距。
  无矩境,或者便是人类修行能够走到的最后一步。
  到了那一步,才能没有规矩,无视任何规则。
  宁缺修不成无矩。
  夫子之后,可能人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无矩。
  那么,他只能试着打破这个世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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