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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先驱》 第十五章 乌云(一) 作者:业余狙击手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十五章 乌云(一)
  刘远长叹一声,说:……千古兴亡多少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仗打起来,苦的还是百姓啊!”
  周卫国沉默半晌后,突然面色一整,断然说道:“阿远,上级的命令是要我们独立团六天之内必须开赴鲁中军区,我准备把部队分成几批,都坐缴获的汽车走!明天你带着一营先出发,我留下和涞阳的国军交涉。你到了鲁中军区后先找一下鲁中军区警备第三旅的邱明旅长和吴远山政委,把我们这边的情况跟他们说说。邱旅长和吴政委是老独立团的团长和政委,你替我求求他们,帮我再争取几天时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给清风寨一个交代!”
  刘远略一思索后说道:“这样也好,不过卫国,你和涞阳国军交涉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卫国点头道:“我明白!不过谅他们也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曾是委员长嫡系,在抗战中立过功,又有委员长亲笔签名的嘉奖令,一个小小的国军团长是断不敢对自己下毒手的!这点自信周卫国还是有的。
  刘远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想起周老太爷去世后惊动的国军高层,明白周卫国说的的确有道理,也就认同了周卫国的话。
  24日上午,刘远带着独立团一营在骑风口整装,准备登上缴获的鬼子汽车出发。周卫国带着赵杰等团干部送行。
  独立团以前虽然鬼子汽车运输队打的多,但真正乘坐过汽车的战士却是少之又少,所以一营战士们对乘坐汽车开拔大为新奇,这倒是把他们即将第一次远离虎头山根据地的伤感冲淡了
  临行前,周卫国对担任此次汽车队司机的教导汽车连战士们千叮咛万嘱咐,归结到一点,就是——路上开慢点!毕竟他们都是在虎头山根据地这么简陋条件下的“驾校”培养出来的“司机”,尽管缴获汽车后周卫国利用一并缴获的大量汽油对他们进行了强化驾驶训练并给他们补充教授了交通规则,而且这次汽车队的司机都经过挑选,但周卫国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对汽车连战士们交代完后,周卫国又把杨大力拉到一边,给他下了一道死命令:“如果路上遇到意外,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政委的绝对安全!”
  对于独立团前任政委李勇的牺牲,周卫国一直不能释怀,所以对杨大力有这么个交代。
  杨大力听后却是一愣,说:“班长,抗战都结束了,鬼子也投降了,俺们去鲁中军区才几百里地,怎么会遇到意外?”
  周卫国脸一沉,说:“你难道还想有第二个清风寨?部队这次开拔一定要保持警惕,你如果做不到,我换别人!”
  杨大力不由惕然心惊,立刻一个立正,斩钉截铁地说道:“班长您放心,这一路上俺一定让这些兔崽子们打醒十二分精神!那班混蛋想要打俺们独立团的主意,门都没有!”
  周卫国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后,给杨大力整了整衣角,温言说道:“大力,到了鲁中军区后,你的脾气可要好好改改,别动不动就和人家闹别扭!鲁中军区老部队多,他们都是我们的老大哥,你可别让他们瞧扁了我们虎头山独立团!”
  杨大力低声说道:“班长您放心,俺一定不会丢了俺们虎头山独立团的人!”
  说完,杨大力突然有些伤感地说:“班长,俺就是有些舍不得虎头山……”
  周卫国见杨大力眼中竟然有了泪光,不由一呆,随即轻轻给了杨大力胸口一拳,笑骂道:“哭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老是窝在虎头山有什么出息?”
  杨大力强忍住眼泪,辩解道:“班长,俺没哭!是沙子进了眼睛里!”
  周卫国笑着说:“好了好了,你没哭!是我说错了,上车吧!”
  杨大力这才挠了挠头,向周卫国敬礼后转身往汽车走去。
  这时,刘远也走了过来,来到周卫国面前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说:“卫国,我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的,可现在突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周卫国也笑了,伸出手,说:“那就不说了!一路顺风!”
  刘远重重地握了握周卫国的手,说:“保重!”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看着满载着一营的汽车队渐渐驶远,周卫国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孤独。
  一营开拔后,周卫国对赵杰交代了几句,随后带着两名警卫员骑马直奔涞阳县城。
  在涞阳县城东门,周卫国和警卫员下了马,向城门口的国军士兵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表示自己来涞阳是和国军关团长有要事相商。
  当听说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虎头山八路军独立团团长周卫国后,负责城门守卫的国军排长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向上头请示,很快就得到上头“恭迎至团部”的指示。排长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将周卫国三人迎进了城,又亲自带着一个班随行护送。
  周卫国三人在进城时,城门附近突然有百姓认出了周卫国,立刻激动地大声叫道:“虎头山八路军周卫国团长来俺们涞阳了!”
  周卫国来到涞阳城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涞阳县城。城门附近很快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渐渐的,从城里各处赶来见见这个“忠良之后”又极富传奇色彩的八路军团长的百姓越来越多,搞得周卫国哭笑不得,只有连连向围观的百姓们敬礼致意问好。
  最后,在关团长紧急加派来的宪兵连护送下,周卫国等人才总算挤出了人堆,直奔涞阳国军的团部而去。
  当周卫国来到涞阳国军的团部时,关团长早就等在团部门口,见到周卫国,赶紧上前,立正敬礼后说道:“卑职迎接来迟,请周长官恕罪!”
  说完,就为周卫国牵住马,扶着马鞍,简直就差伏在马鞍前伺候周卫国下马了!
  周卫国微皱眉头,甩蹬下马后,对关团长敬了个礼,说:“关团长,久违了!”
  关团长陪笑道:“周长官客气,卑职名叫关山河,周长官直呼卑职姓名就好了!”
  周卫国心中不觉有些奇怪,这位关团长似乎没有理由对自己这么谦卑吧?但表面上自然不动声色。
  关山河恭敬地将周卫国三人迎进团部,分宾主坐定,又特地吩咐勤务兵“上好茶”后,这才对周卫国说道:“卑职素来仰慕周长官风采,初次见面时未能聆听周长官教诲,深以为憾。此后本想冒昧登门拜访周长官,可谁知俗务缠身,一直未能成行!今日竟有劳周长官大驾亲临蔽部,惶恐之至!惶恐之至!”
  关山河这番话说出口,团部的几个国军军官固然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就连周卫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有微笑不语,静观其变。
  勤务兵把茶端上之后,周卫国喝了一口,不觉有些惊讶——这茶竟然是碧螺春!
  碧螺春他从小喝到大,好坏自然分辨得出,又喝了一口后,周卫国已经断定,这茶是极品的碧螺春!
  见到周卫国脸上的表情后,关山河笑了,说:“周长官觉得这茶如何?”
  周卫国长叹一声,感慨道:“很久没有喝到家乡的茶了!关团长也是苏州人吗?”
  关山河微笑道:“卑职正是苏州唯亭人!”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就是同乡了!”
  关山河立刻说:“这是卑职的荣幸!不知周长官离开苏州有多久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我最后一次离开苏州是民国二十六年,算起来快有八年了!”
  关山河感叹说:“八年了?!周长官就不想回家乡看看?”
  周卫国一笑,说:“抗战胜利了,我自然要回家乡看看的!”
  关山河立刻说:“我们旅长是您黄埔九期的同学,他这段时间正在苏州,非常想见您。周长官如果想尽快回家乡看看,我们可以马上给您安排车!”
  周卫国心中不由冷笑,到了现在,他已经明白关山河的意思了,原来他绕了这么远,说了这么多废话,无非就是劝自己“回家乡看看”,而这个“回家乡”,自然不像他说的这么单纯,至少还可以解释为“回国军”!
  见周卫国不说话,关山河不由心中暗喜,继续说道:“我们旅长……”
  周卫国突然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想知道你们旅长是谁!”
  关山河一呆,说:“周长官……”
  周卫国摆手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是名军人,有自己的职责!在自己的事情做好之前,我是不会走的!至于你们旅长,我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是我哪个同学,免得大家今后见面多有尴尬!”
  关山河尴尬地笑笑,说:“周长官言重了,卑职……”
  周卫国再次打断他的话道:“我今天来涞阳,是有别的事情和你商谈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现在就进入正题吧?”
  关山河脸胀得通红,却又不敢发作,只好点头陪笑道:“商谈不敢,卑职请周长官训示!”
  周卫国沉声说道:“我想请关团长解释一下昨天发生在太丰清风寨的事情'”
  关山河立刻一脸茫然地说:“清风寨?什么清风寨?卑职没听说过啊?”
  周卫国冷冷地说道:“昨天太丰清风寨一百七十六人被杀,你会不知道?清风寨死的那些人虽然都是土匪,但他们不但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我们抗日的友军!你凭什么对他们下毒手?”
  关山河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周长官所说的清风寨是土匪窝!请恕卑职直言,首先,清风寨既然是土匪窝,那就是地方不靖之源,即使他们一时没有什么大恶,但匪性难改,难保今后不作恶!国军若为地方计出兵平乱,实在是份所应当!其次,近日我部并无军事行动!硬指我部屠杀清风寨一百七十六人,挑拨贵我两部关系的人,居心叵测,周长官明鉴!”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清风寨是死了一百七十六人,但却还有一个活口!那个活口现在就在我那里,要不要我带他来和你见上一见?”
  关山河突然站起,断然说道:“卑职行事,断无如此鲁莽之理!如周长官不信,卑职愿与那人当面对质!”
  周卫国心中一惊,不由深悔自己今天行事草率,这么大的事换了谁也不会仅凭自己的几句责问就主动承认的,至于当面对质,难道关山河还会亲自出面做这种事?
  想到这里,周卫国立刻跟着站起,说:“关团长言之有理!我这回的确太轻信他人了,请关团长海涵!事情查清之后,周卫国一定登门请罪!告辞!”
  说完,也不顾关山河的极力挽留,带着警卫员大步走了。
  周卫国走后,关山河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随后冷冷地对边上的一个军官说道:“你不是告诉我屁股都擦干净了吗?”
  那军官额头立刻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一边不停用手帕擦汗,一边颤声说道:“团座……请放心……清风寨……就算……有活口,有了……团座的……事先安排,谅他周卫国……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关山河哼了一声,说:“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周卫国真的查不出什么东西!要不然……不用我多说吧?”
  那军官立刻应道:“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当天下午,周卫国回到阳村的独立团团部后,立刻叫来了林水生,说:“水生,带上团直属队,我要亲自去一趟清风寨!一百七十六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我就不信会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林水生大声应道:“明白!”
  随后出了团部,召集特战队准备出发。
  黄昏时分,周卫国带着特战队来到了清风寨。
  清风寨的一百多具尸体昨天就已被独立团的战士们收敛,但这里还是随处可见小的肢体碎片《血迹。
  周卫国就带着特战队在这一片狼藉中仔细搜索。
  很快,周卫国就感到有些奇怪一一整个清风寨,到处都可以见到友6.5mm步枪弹弹壳和日制“九一式”手榴弹的弹片,但却见不到毛瑟7.92mm步枪弹弹壳和国造手榴弹的弹片!清风寨土匪们用的武器,自然和独立团一样,大多是缴获的日制武器。但涞阳的国军好像大多用的都是国造武器,还有一部分应该是美械的自动武器,可这里为什么没有一点国造或美制武器使用过的痕迹呢?
  搜索完整个清风寨再无其他收获后,周卫国只好带着疑问和特战队往回走。
  周卫国等人回到阳村时,天已经早黑了。
  周卫国刚进团部,赵杰就递给他一张抄报纸,周卫国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车队一路顺利,距鲁中区已不到一半路程,因天色已晚,部队就地宿营,如无意外,明日中午即可抵达鲁中区。 刘远。迥”
  看完这份刘远刚发来的报平安电报,周卫国顿时放下了一半心。
  又过了一会儿,周卫国派人叫来了二当家,问他道:“二当家,你记不记得昨天来清风寨的国军有多少人?”
  二当家想了想,说:“刚开始进山寨的只有一百多号人,可打起来之后就突然又冲进来两三百号人!”
  周卫国微微 首,说:“那就是说有一个营的兵力了!你记不记得昨天国军用的都是什么武器?”
  二当家仔细想了想,说:“好像用的都是鬼子的武器,俺当时还觉得奇怪呢!”
  周卫国心中突然一阵发冷——连武器用的都是日械,关山河的心思真是细密啊!由此可见,清风寨的事绝对不是一次意外!
  想到这里,周卫国温言对二当家说道:“二当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好好想想这整件事,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清风寨一个交代!”
  二当家平静地说道:“周团长,俺相信您!”
  说完,转身出了团部。
  二当家走后,周卫国一边在团部来回踱步,一边喃喃道:“日制武器!日制武器!阳鬼子的武器弹药都被我们给搬空了,他们哪来那么多日制武器?”
  赵杰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说道:“团长,涞阳的鬼子是向我们投降的,可太丰的鬼子是向国军投降的啊!”
  周卫国脑中立刻灵光一闪,说:“赵杰,你立刻联系太丰地下党,让他们查一查太丰究竟有多少鬼子伪军投降?还有,他们投降后太丰国军对这些武器是如何处置的?”
  赵杰说:“是不是也让涞阳地下党查一查涞阳国军近段时间的调动情况?”
  周卫国立刻赞道:“对!还是你心细!这个参谋长没白当!”
  赵杰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后出了团部,直奔机要室而去。
  第二天上午,太丰地下党首先发来电报:“太丰日军投降时仅为一不满编大队,总兵力五百余人。国军受降后即将日军武器封存。但本月22日,太丰国军突然将封存之日军武器启封,并运出城,据可靠消息,这些武器是被运往清风峡方向。”
  之后,涞阳地下党也发来了电报:“自本月18日开始,涞阳国军先后有四支小部队出城,每次均为一个连。23日夜,该四支部队同时回城,其中似有数十人员伤亡。”
  看完这两份电报,周卫国忍不住一拍桌子,恨恨地说道:“关山河啊关山河,这回证据确凿,我倒要看你怎么抵赖!”
  赵杰不由欣慰地说:“有了这些证据,总算可以还清风寨一个公道了!”
  周卫国又仔细想了想,突然摇了摇头,说:“事情只怕没有我们想象中这么简单!”
  赵杰一愣,说:“团长,这又是为什么?”
  周卫国轻叹一声,说:“这些证据都是我们单方面提供的,如果关山河针对我们提供的证据做好准备,只怕效果适得其反,还有可能暴露太丰和涞阳的地下党!”
  赵杰皱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卫国缓缓说道:“再等一等吧,事情也许还会有转机'”
  赵杰不解地说道:“转机?”
  周卫国说:“这个转机,就要看政委的了!”
  中午时分,周卫国在团部接到了机要员送来的刘远刚发来的电报:“我部已安抵鲁中军区,现汽车队正返回,预计明日清晨可抵虎头山。部队抵达后,邱旅长、吴政委均来慰问,已将虎头山情况汇报。经邱、吴争取,上级同意再给我团三天,但部队最迟必须在本月三十一日集结完毕!另:涞阳国军暴行除二当家讲述外,目前有无其他证据?请速提供。刘远。有”
  看完电报后,周卫国连连点头,将抄报纸递给赵杰,说:“还是政委想得周到!”
  赵杰看过电报后,有些不解地说:“政委的意思是……?”
  周卫国说:“政委想要说服上级,但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赵杰点头说:“这事上级如果能出面当然更好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赵杰,你立刻把涞阳和太丰地下党提供的证据发给政委!政委肯定知道该怎么做!关山河做出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指使的,要不然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团长哪里有这样的胆量?他们有上头,我们也有上级!这事既然在我和他之间不能得到解决,那我们就干脆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他关山河不是心思细密,预先做足准备了吗?我偏不让他的准备派上用场!为了给清风寨的兄弟们申冤,我周卫国也不要面子了!从现在起,我周卫国就是个泼妇,做事再不给他讲什么章法!我倒要看这个关山河怎么应付!不还清风寨个公道,我周卫国誓不罢休!”
  9月28日上午,涞阳县城,国军团部。
  关山河皱眉对边上一个佩戴着少校军衔的国军军官说道:“参谋长,已经三天了,周卫国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参谋长摇了摇头,说:“团座,周卫国那边除了部队分批开拔以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关山河点头道:“周卫国的部队开拔是共产党方面报请过军政部同意的,我们也管不着!我就想知道周卫国现在打得什么主意!”
  参谋长微笑道:“团座恐怕多虑了!这件事我们做的天衣无缝,谅他周卫国也拿我们没办法!”
  关山河摇头道:“你错了!这位高我两期的学长可不简单!这些年他在虎头山能把日本人玩得团团转靠的可不是侥幸!当年在中央军校时,他的名气就大得很!连当时的德国军事总顾问塞克特将军都对他青眼有加!对付他,我们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要不然,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参谋长随口笑道:“周卫国再厉害,也挡不住子弹吧?他既然这么难缠,我们找人干掉他就是了!”
  关山河脸一沉,说:“放屁!连‘军统’戴老板都叫周卫国一声‘贤侄’!还有,去年周卫国的父亲死在日本人手上这件事可是惊动了委员长和军政部的!你敢动这个心思,是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呆得太安稳了?”
  参谋长赶紧陪笑道:“卑职愚驽!卑职愚驽!”
  关山河叹了口气,说:“这事我本想等周卫国走后再办的,怪只怪上头逼得急!要不然我们也不用碰上周卫国这号人物,惹一身麻烦了!”
  参谋长低声道:“团座,上头只说让我们试探共产党那边的反应,却不给我们明确的书面命令,这事怕是有些 ……”
  关山河冷笑道:“上头自然不敢把事情交代得太清楚!主动挑起内战的罪名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担得起的!再说,有了明确的书面命令,出了事,让谁来背这个黑锅?”
  参谋长不由一个激灵,说:“团座,那我们岂不是……?”
  这时,突然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报告,紧急电报!”
  关山河皱眉喃喃道:“这时候会有什么紧急事?”
  随即大声说道:“进来!”
  机要员推门进屋后,向关山河敬了个礼,送上了抄报纸。
  关山河接过电报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忍不住脱口骂道:“好你个周卫国!算你狠!”
  参谋长正要说话,关山河却用眼色制止了他,随后对机要员一挥手,说:“你出去吧!有情况随时通报!”
  机要员大声应道:“是!”又向关山河敬了个礼后转身出了门,出门后,非常识相地把门在外面关上了。
  门一关上,参谋长立刻凑到关山河面前,低声问道:“团座,怎么了?”
  关山河将抄报纸递给了参谋长,恨恨地说道:“我们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点——没想到周卫国竟然把这事捅到军政部了!”
  说着,将抄报纸递给了参谋长,参谋长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昨日会谈,共方指责我方山东涞阳驻军蓄意摩擦,残杀其抗日友军一百余人,并有翔实证据证实你部所属部队异动。着令你部严查,找出元凶,予以严惩,绝不姑息!国民政府军政部”
  参谋长看完电报后,忍不住说道:“团座,没想到周卫国的能量有这么大!竟然能惊动军政部!”
  关山河哼了一声,说:“周卫国能量就算再大,倒也未必能直达天听,可怕的是共产党的能量!现在正是国共会谈的微妙时刻,共产党把这事抛出来,委员长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为了给国际友人一个好印象,国民政府自然希望这事尽快解决!”
  参谋长额头突然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说:“团座,军政部这道命令一下,看来这黑锅我们是背定了!”
  关山河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上头有这一手!上头既然能丢车保帅,我们也未尝不能丢卒保车!”
  参谋长试探着说:“团座的意思是?”
  关山河淡淡地说道:“幸亏我们找的是一班土匪下手,要是找上的是共产党的部队,局面就不好收拾了!你要明白,我们可从来就没有给一营长下过书面命令!再说,一营长的家人曾死于土匪之手,一营长对土匪深怀恨意,以至于做出激愤举动也算得事出有因!还有,太丰的军需处长和一营长私交也非常好,为了不让我们发现破绽,他从太丰获得日制武器也是完全可能的!但对于这些,我们都是完全不知情的!”
  参谋长眼前一亮,说:“卑职明白了!”
  关山河叹了口气,说:“你马上带宪兵把一营长和一营的几个连长都抓起来,还有太丰的军需处长,也一并抓了!为了我们团,也只好委屈他们了!”
  参谋长沉吟着说:“卑职就怕把他们抓了之后他们乱说话,要不要……”
  说着,参谋长举起手掌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关山河皱了皱眉,说:“这事你看着办吧!只要不出乱子就行!好了,你办事去吧!”
  参谋长立刻一个立正,说:“卑职明白!”
  说完向关山河敬了个礼后转身出了门。
  出门之后,参谋长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难道团长早就有了拿一营长当替罪羊的打算?要不然当时怎么也不给他们书面命令?”
  想到这里,参谋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寒意!
  当天中午,涞阳城里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这样的告示:“兹有我部一营营长,为泻私愤,竟勾结太丰军需处长,残杀太丰清风寨抗日友军!今证据确凿,已予逮捕!并在其认罪之后执行枪决,以正国民革命军军法!为表我部歉意,特对太丰清风寨死者每人予银元100元抚恤金!特此公示!国民革命军xx师xx旅xx团”
  这份告示一贴出,自然在涞阳百姓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只不过当告示的内容通过涞阳地下党传到虎头山时,周卫国却忍不住感叹道:“好一个关山河!行事果决!这招丢卒保车用得可真够狠辣的!”
  赵杰突然面露忧色,说:“团长,看来这个关山河是个厉害角色,我怕我们走后鲁震明会吃他的亏!”
  周卫国轻叹一声,说:“我也担心这点!”
  这时,一名警卫员突然推门进来,立正敬礼后说:“报告团长,清风寨二当家想见您!”
  周卫国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卫 应道:“是!”
  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二当家就进了团部,走到周卫国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拼命向周卫国磕头!
  周卫国大惊,赶紧扶住二当家,说:“二当家,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二当家泪流满面地说:“周团长,俺替清风寨……冤死的……一百七十六个兄弟……给您磕头了!谢谢您!谢谢您!要是没有您,俺们清风寨这个冤……俺怕是一辈子都申不了了!”
  周卫国扶起二当家,说:“二当家,这事其实我们也有责任,你们清风寨要不是跟我们独立团走得近,国军也不会对你们下这样的毒手的!”
  其实周卫国心中还是有愧疚的,那就是清风寨惨案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二当家激动地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稍微平静下来,开口说:“周团长,俺想参加你们八路军!”
  周卫国一呆,说:“为什么?”
  二当家说:“其实俺们大当家一直就想参加你们八路军,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清风寨就剩俺一个人了,俺要替大当家了了这个心愿!”
  周卫国想了想,点头道:“好吧,赵参谋长下午正要带二营开拔,你就去我们二营吧。”
  二当家摇了摇头,说:“俺想留在虎头山!”
  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猜出二当家的心思了。朱老大以前想参加八路军倒不是不可能,只是二当家现在参加八路军,恐怕心里还是怀着今后和国军打为清风寨死难的弟兄报仇的心思多一些!虽然猜到二当家的心思,但拒绝的话,周卫国却又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明天我和震明说一说,你就留在新独立团吧!”
  二当家立刻说道:“谢谢周团长!俺这就收拾去!”
  说完,向周卫国和赵杰告了罪,出门而去。
  二当家走后,周卫国忍不住轻轻摇头,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赵杰说:“团长,您就别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就是!”
  周卫国勉强一笑,说:“还是你想得开!对了,今天下午二营开拔,你要做好部队的思想工作!”
  赵杰不由欲言又止。
  周卫国奇道:“赵杰,怎么了?”
  赵杰犹豫着说:“团长,部队分批开拔,思想波动并不大,他们的父母也都很理解,可那是因为您还在虎头山,乡亲们都不担心!可等后天您带着教导营和团直属队也开拔的时候,我怕……要不然我还是留下吧?到时也好帮着您做他们的工作。”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安心出发就是!第一批开拔的部队有政委亲自坐镇;第二批开拔的部队是石头带的三营,我都不担心;现在虎头山地区的情况有些微妙,我怕第三批开拔的二营在路上会遇到一些特殊情况,你要不去,就让铁牛一人带队我不放心!”
  赵杰立刻说:“团长,您放心!路上我一定谨慎再谨慎!绝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周卫国笑笑,说:“其实情况未必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过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赵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第二天一早,鲁震明突然来到周卫国的团部。
  看见鲁震明,周卫国忍不住调侃道:“鲁团长,怎么今天有时间来看我了?”
  鲁振明不好意思地说:“团长,您就别笑话俺了!俺就算现在是团长,也还是您的部下!”
  周卫国笑道:“震明,我随口说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鲁震明呵呵笑道:“团长,您这话就见外了!别人不知道,俺还不知道您?”
  周卫国笑笑,说:“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鲁震明期期艾艾就是不说话。
  周卫国不由假装生气地说:“震明,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鲁震明这才开口说道:“团长,说实话,以前跟着您打鬼子,俺从来就没怕过!因为有您在!可明天您就要带老独立团走了,俺这心里没底!”
  周卫国奇道:“怎么没底了?”
  鲁震明叹了口气,说:“团长,不瞒您说,俺就怕您走了以后,涞阳的国军跟俺们搞摩擦!俺们县大队虽然扩编成团了,可战斗力跟老独立团差的老远了!俺怕俺们新独立团会吃那国军关团长的亏!堕了虎头山独立团的名头!”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震明,这个事情我也考虑过了。这样吧,我把教导营的骑兵连全留给你,再给你留下一个教导步兵排。教导炮兵连的火炮也全留给你,再给你留一个炮排的人员,你看行不行?”
  鲁振明大喜,说:“团长,您对俺真是太好了!”
  周卫国正色说:“震明,我可提醒你,教导营的兵可不是普通的兵,他们都是军官的种子,你要是敢拿他们当普通士兵用,我可不会把他们留给你!”
  鲁震明呵呵笑道:“团长,您这可就瞧扁俺了!教导营的兵我能当他们普通兵吗?您放心,只要是教导营的,最小俺也让他们当个班长!俺的参谋长、政委、团副、各营连长可都等着让他们来干呢!”
  周卫国笑道:“你倒也用不着这样!原来的县大队还是有很多优秀军官的!你的新独立团里,最好也保留一个教导连的编制,反正我留给你的教导排里也有现成的教官!”
  鲁震明挠着头说:“团长,就知道您对俺好!”
  周卫国说:“好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答应你的人和装备我明天会留给你的!”
  鲁震明“哎”了一声,欢天喜地地走了。
  鲁震明走后,周卫国立刻派人叫来了林水生,对他说道:“水生,带两个作战分队,带上梯恩梯炸药,跟我执行任务去!”
  林水生不由奇怪地说:“团长,什么任务还要带上梯恩梯炸药?”
  周卫国想了想,低声说道:“你还记得那一百多个箱子吗?”
  林水生一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声说道:“团长,您是说那些……?”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那批原来从骑风口缴获的鬼子毒气筒!”
  林水生想了想,说:“团长,您是要炸毁这些毒气筒?”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是的!当年我之所以留着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在万一时用来对付鬼子的,现在抗战已经结束,这些东西也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林水生迟疑着说:“团长,要是涞阳国军搞摩擦,这批毒气筒……”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无论如何,这种东西都不该用在我们中国人自己身上!执行命令!”
  林水生立刻立正说道:“是!”
  当看着藏有那一百多箱毒气筒的岩洞被上百公斤的梯恩梯炸药炸塌时,周卫国稍感安 ,但心中的惆怅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傍晚时分,周卫国回到阳村的团部时,突然意外地看见陈怡正等在团部。
  见周卫国进门,陈怡幽幽地说道:“回来了?”
  周卫国勉强一笑,说:“回来了!”
  陈怡突然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要离开虎头山,怎么不告诉我?”
  周卫国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军事秘密!”
  陈怡咬着嘴唇说:“如果不是上级给我们涞阳县政府通报,让我们配合你们独立团做好开拔的工作,你是不是要一直瞒下去?”
  周卫国想了想,点了点头。
  陈怡眼中已有了泪光,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几时能回来?”
  周卫国又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是军人,我只知道执行命令!军令如山,容不得我半点违抗!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的!”
  陈怡的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流下,说:“那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周卫国鼻子不由有些发酸,说:“我记得!我答应过你,等打完了鬼子,我陪你回苏州!”
  陈怡突然打断周卫国的话,说:“只要你还记得就行!”
  说完,就这样起身出了团部,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陈怡的背影,周卫国不由痴了。
  9月30日申午,骑风口。
  虎头山独立团最后两支部队,教导营和团直属队终于也要开拔了
  这里,早已挤满了前来送行的虎头山乡亲们。
  每个战士身边,都围着好几个乡亲,无论是否他们的亲人。送行的人几乎都问了同一个问题:“几时回来啊?”
  战士们都是强忍着泪水,说:“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送行的人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心了起来,忍不住问:“真的吗?周团长说的吗?……”
  这时,司号员突然吹响了军号!——部队该登车了!
  战士们虽然脸上还带着泪水,但却都毫不犹豫地开始整队,随后开始以班为单位登车。
  当所有部队登车完毕,车厢尾部挡板合上时,送行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紧接着,他们就哭着把各种干粮、肉干、水果扔上了战士们乘坐的汽车。
  而车上的战士们也一边哭着,一边和车下送行的自己的父母亲人或不认识的乡亲们拼命握手。
  在车上车下的一片哭声中,往往都伴随着这样一句话:“跟着周团长好好干,不要丢了俺们虎头山的脸!”
  周卫国坐在驾驶室,也是泪流满面,但当他努力在送行的人群中寻找时,却并没有发现陈怡的身影!
  周卫国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了
  在将头探出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虎头山后,周卫国沉声命令道:“出发!”车队开动后,送行人群的哭声越加响了。而躲在一个小山坡上远远看着周卫国离去的陈怡的哭声,就藏在这一片哭声中!
  第二天上午十时许,周卫国带领的虎头山独立团最后一批部队抵达鲁中军区。
  车队停稳后,周卫国正指挥着下车后的部队集合,就有一群人前来迎接。
  周卫国仔细看过去,发现迎接的人群中不但有刘远和独立团先期抵达的三个营的营连长竟然还有老团长邱明和政委吴远山,还有陈永贵等一班老战友!
  周卫国赶紧迎了上去,走到邱明和吴远山面前后,一个立正,大声说道:“团长政委好!”
  语声不觉有些激动。
  邱明和吴远山现在虽然是相当于普通师级编制的警备第三旅旅长和政委,但听见周卫国叫出这一声“团长政委”,心中却是倍感亲切!想起当年分别的情景,在回礼后眼睛不禁都有些湿润。
  但很快,邱明就在周卫国胸口轻捶一拳,笑骂道:“好你个周卫国,几年不见,一见面就给我官降一级了!”
  周卫国呵呵笑道:“老团长,您这个团长可当得不冤!我们虎头山独立团还不够给您和政委长脸哪?”
  邱明指着周卫国对吴远山哈哈大笑道:“老吴,你瞧瞧,这兔崽子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才见面就急着表功了!”
  周卫国立刻接口道:“团长,您这话就不对了,既然是兔崽子,又哪来的狐狸尾巴?”
  邱明一时语塞,吴远山忍不住微笑道:“老邱,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又微笑着握住了周卫国的手,说:“卫国,一路上辛苦了!这几年老邱和我都惦着你们 !”
  吴远山的话虽然说得平淡,但话中包含的感情周卫国自然能体会到,握住吴远山的手,想起牺牲的李勇和吴有财,周卫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邱明见状,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说:“这下好了,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周卫国笑着说:“老团长,我这回是不是还归您管?”
  邱明微笑着说:“你急什么?上级自然会有安排!”
  周卫国突然压低声音,说:“老团长,我们几时出发去东北?”
  邱明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猴急呢?该学学你的政委!”
  说完,忍不住赞叹道:“小刘这个政委不错!老成持重!不但做思想工作到家,带兵也是一把好手!”
  刘远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邱旅长过奖了!”
  他没在邱明手下当过兵,却不便像周卫国那样称邱明为“团长”。
  吴远山微笑道:“小刘,你也不必谦虚!老邱可是很少夸人的!我看除了卫国,他也没这样夸过别人!”
  刘远笑笑,没有再说话,这时候要是再谦虚就显得虚伪了。
  邱明突然对周卫国说道:“卫国,听说你和小刘以前是东吴大学的同学?”
  周卫国点头道:“是的,刘政委读的是文学院,我读的是法学院,我们上课在一起。不过我没毕业就辍学了!刘政委却在毕业后不久就参加了革命!”
  邱明接口道:“你先是读黄埔军校,后来带兵了又打鬼子,一样是革命!”
  吴远山感慨道:“是啊!抗战是整个中华民族维护国家主权,捍卫民族尊严的战争!所有抗击侵略者的中国人都是革命者!”
  周卫国有些激动地说道:“团长,政委,从‘九·一八’到现在,抗战打了足足有十四年!我们中国终于胜利了!这些天只要一想到我们竟然有机会去东北接受小鬼子的投降,我就睡不着觉!恨不得长一对翅膀立刻飞到东北去!”
  邱明和吴远山都笑了,邱明压低声音说:“卫国,我再给你透个底,山东的部队恐怕这 月内就要出发了!你可要做好准备工作!”
  周卫国大喜,大声说道:“明白!”
  刘远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欣喜之色。
  赴东北受降,对于经历过“九·一八”国耻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值得期待了!
  教导营和团直属队随后就在刘远的带领下进入驻地修整一一周卫国和邱明、吴远山这两个老领导还有老独立团的战友们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两天后,周卫国接到正式命令,虎头山独立团转隶警备第三旅,番号改为警备第三旅第四团!
  10月24日,中共中央电令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罗荣桓:“亲率轻便指挥机关,月内去东北。”
  25日,同在鲁中军区的山东军区直属队、第三师、警备第三旅接到命令,进军东北。第一批部队定于10月28日出发。
  邱明知道周卫国的心思,接到命令后自然立刻就把周卫国的四团选为警备第三旅先遣部队。
  由于此前第一批进入东北的冀热辽军区第16分区曾克林部传回的乐观消息,“在沈阳及各地堆积之各种轻重武器及资财甚多,无人看管,随便可以拿到”,所以命令中要求开赴东北的部队一律轻装——反正这回是受降,东北又有无数武器弹药可以补充。
  接到开赴东北命令的部队立刻开始准备工作,同时根据上级轻装的指示留下了所有重武器。
  周卫国早把自己团的火炮都留在了虎头山,此时倒也免了留下重武器时的再次心疼,不过把缴获的汽车全留在鲁中军区还是让周卫国肉痛了一阵。
  其他受命开赴东北的部队除了留下重武器,还留下了绝大多数轻武器(既然东北遍地都是武器弹药,去东北的部队把武器留给不去东北的其他兄弟部队也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但周卫国却直接就拒绝了邱明让他的部队也留下“一部分”轻武器的建议。“不行!手中没有武器,还能叫军人?再说,我们去东北是去受降的,就是要让小鬼子看看我们严整的军容!要是没有武器,鬼子铤而走险顽抗怎么办?抗战都胜利了还吃鬼子的亏,这种傻事我周卫国绝不会干!”
  这就是周卫国对邱明的建议的回答。
  邱明对此当然只有苦笑,上级只命令开赴东北的部队要轻装,可没说一定要把轻武器也留下,所以邱明在骂了周卫国几句“小气”、“没出息”之类的话后,也就不再多说了。
  10月28日,周卫国团作为警备第三旅先遣部队,首先开拔。
  几天以后,当四团在渤海军区暂时停留修整时,周卫国又接到命令——四团此次将通过海运开赴东北!登船地点为龙口。
  命令下发以后,全团立刻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倒是把周卫国吓了一大跳。但在了解情况后,周卫国也就跟着呵呵傻笑了——原来,全团一千多旱鸭子听说可以见到真正的大海,无不激动万分,这才集体欢呼!
  但等旱鸭子们来到龙口登船点时,却是人人目瞪口呆。
  首先,是全体脱下军装打包,换便装;随后,全体在离入海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河汊登船,就连船出海,都是在天黑后进行!
  这使得一千多想要看真正大海的旱鸭子郁闷无比!
  对此,负责保障主力部队渡海的胶东军区的同志万分抱歉地解释道:“委屈同志们了!不过只有这样才能避开美国军舰的干扰!”
  这一晚上,周卫国团一千多旱鸭子既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大海”,在船舱中又吐得昏天黑地。但总算是无惊无险地在黑夜中渡过了渤海海峡,于第二天上午在大连城外的貔子窝登陆。
  船抵貔子窝时,正遇上落潮,为免搁浅,帆船不得不停靠在离海岸几百米远的海面上。
  这回旱鸭子们倒是有机会好好看看大海了,但吐得腹中空空的他们却又没了看大海的兴致!
  周卫国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又问过船工,确认水深后,脱了布鞋,挽起裤腿,大声命令道“全体都有,蹚水上岸!”
  说完,带头跳下了船。
  见周卫国跳下了船,其他干部战士都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此时正是初冬时节,海水已经很是冰冷,一千多旱鸭子被冰冷的海水一刺激,倒是都清醒了,有说有笑地蹚着冰冷的海水,直奔海滩而去。
  就这样,周卫国带着全团一千多人踏上了东北的土地。
  部队登上海滩后,团直属队和一营三连稍事整理,继续前进,在滩头的制高点建立起了一条临时防线。
  就在刘远觉得周卫国有些过于谨慎时,滩头阵地的林水生发回了“发现敌情”的信号。
  周卫国来不及多想,对刘远交代了几句后,立刻带着教导营赶往滩头阵地。
  来到滩头阵地时,周卫国已经看见了正往这边驶来的一支车队,从车队驶过后腾起的尘土来看,这支车队规模可不小!
  周卫国举起望远镜,看向车队,只见打头的是三辆坦克,坦克尾部排放出的滚滚浓烟表明它采用的是柴油发动机,但这三辆坦克的主炮却比周卫国以前见过的所有坦克主炮口径都要大,应该超过了70,炮管也更长(周卫国看见的是T-34/76型坦克,1941年后,T-34/76型坦克采用的是76F-34型L/42加农炮)。坦克的后面是一长溜卡车,从望远镜里数过去,足有四十多辆!其中有4辆卡车的车后还各牵引着1门中口径火炮(苏军的45mm坦克炮)!
  周卫国冷静地命令道:“准备战斗!”
  不一会儿,刘远也带人上了滩头阵地。
  刘远却是一眼就看见了车队中飘扬的镰刀斧头红旗,不由松了口气,对周卫国说道:“卫国,这应该是苏联红军,他们可能是来迎接我们的!”
  周卫国皱眉道:“迎接?迎接用得着这么多人还加上坦克火炮吗?”
  周卫国此刻也明白了,这滩头虽然没有苏军重兵把守,但肯定有苏军的哨兵!要不然苏军不可能来这么快!
  车队驶到离滩头阵地大约两三百米距离时停了下来,很快,就从每辆卡车上跳下了十来个戴着皮帽的苏军士兵,这些士兵手中大多拿着弹鼓供弹的冲锋枪(PPS-42式冲锋枪)和弹盘供弹的轻机枪(DP-28轻机枪),有十几个士兵甚至扛着长长的大口径枪械(PT14.5mm坦克步枪),苏军士兵跳下卡车后,迅速呈战斗队形散开,或依托汽车、坦克,或卧倒在地,枪口都对准滩头阵地。打头的三辆坦克也转动炮塔,将主炮对准了滩头。
  周卫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样子,这至少是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这里的海滩坡度不大,又无遮无拦,在这么开阔的地形面对着一支大量装备自动武器,火力强大的机械化部队,对方就算兵力比自己少,真要打起来,他可没多大取胜的把握!
  这时,苏军卡车后牵引的四门火炮已解离了牵引展开,又有几十名士兵架起了6门迫击炮。
  周卫国越看越不对劲,低声对刘远说道:“阿远,我看老毛子不地道,得防他们一手!”
  说完,低声命令道:“二营,老规矩,留下观察哨,撤出滩头阵地,老毛子炮击后再进入阵地,注意各连掷弹筒集中使用,准备集束手榴弹;一营,从右后方迂回到老毛子身后,真要打起来,就踢他妈的屁股!团直属队狙击手留下,瞄准老毛子所有军官,听我命令开火!团直属队、三营、教导营,作为预备队,向侧后方分散待命。妈的,我们独立团也不是好惹的!”
  眼看就要开打,各部队立刻精神一振,按照周卫国的命令迅速行动了起来。
  看了眼苏军中的火炮,周卫国忍不住
  道:“机炮连要是还在就好了!”
  刘远拉住周卫国,焦急地低声说道:“卫国,先等等,这是苏联红军,我们不能贸然开火!”
  周卫国沉声道:“我知道他们是苏联红军,但是,有备无患,我们独立团不能刚到东北就吃老毛子的亏!”
  刘远想了想,说:“这样也好,不过我们绝不能开第一枪,我先下去和他们交涉一下。”
  周卫国断然道:“不行!你是政委,不能随便涉险!”
  刘远说:“来之前我在鲁中军区跟留学过苏联的同志学过几句俄语,应该能用得上。”
  周卫国还要再说什么,这时,从苏军中走出了一个士兵装束,但却佩戴着手枪的人,大声用不很流利的汉语说道:“我们是驻旅顺的苏联红军,你们是什么人?”
  看来这人就是苏军中的翻译了。
  刘远眼前顿时一亮,苏军中既然有人懂汉语,那就好办了!立刻大声应道:“我们是共产党八路军!向苏联红军同志们致敬!”
  那翻译转身对苏军中一个军官用俄语说了几句,看那军官的样子,就是这支苏军的指挥官
  苏军指挥官想了想,对翻译说了几句俄语。
  趁着这个机会,留在滩头阵地的林水生已经将那个苏军指挥官套在了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中,这时候的林水生已经来不及对瞄准镜中高鼻子蓝眼睛的这位苏军指挥官感到好奇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只要战斗打响,这个倒霉的家伙将第一个毙命!
  翻译这时已回过身来,大声喊道:“你说你们是共产党八路军,为什么都没有穿军装?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周卫国不由和刘远面面相 ,是啊,他们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他们可是连正式的军衔标志都没有啊!
  见他们久不回答,苏军指挥官大声说了一句话。苏军中立刻传来一阵拉枪栓的声音,炮兵也将那四门火炮炮弹上膛,而迫击炮手也将炮弹放在了炮口,就连那三辆坦克,也示威性地转了转炮塔,看来只要一声令下,这些苏军就可以立即开火!
  林水生右手食指已经轻压扳机,只要战斗打响,他将毫不犹豫击发!其他狙击手也静静地瞄准了各自的目标,只等周卫国下令。
  眼看一言不和,双方就要打起来,刘远无意中又看见了苏军中的红旗,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在渡海时还在船舱中举行过一次三营新党员的入党仪式,立刻对边上的一个战士吩咐道:“赶紧去三营把党旗拿来!”
  那战士应了一声,立即跑开。
  刘远想了想,突然大声唱起了歌。
  周卫国一愣,刘远唱的这歌曲调很是雄壮,但歌词他却听不懂,听起来倒和俄语差不多。
  周卫国不由疑惑地看向刘远,不知刘远这是什么意思?
  刘远却一边继续唱着歌,一边对周卫国连连打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对面的苏军听了刘远唱的歌,似乎都是一呆,随着刘远第一遍唱完,苏军指挥官向后轻轻摆了摆手,苏军士兵手中的枪口都垂了下来,迫击炮手也把炮弹放回了弹药箱中。
  刘远大喜,又接着唱了第二遍,唱到最后,不少苏军士兵竟然跟着唱了起来。
  这遍唱完,刘远又唱起了另一首歌,不过这歌曲在雄壮之外,曲调却更加悦耳欢快。这回刘远才唱了几句,包括苏军指挥官在内的大多数苏军士兵都跟着唱了起来,有些士兵甚至站了起来,开始手挽手跳舞!
  看着这一幕,周卫国不由目瞪口呆!
  林水生从瞄准镜中看见苏军指挥官脸露笑容,也松开了压在扳机上的食指。
  这时,刚刚刘远吩咐去取党旗的战士已经双手捧来了折叠的党旗。
  刘远高声唱着歌,双手拽住党旗的一边,用力展开了党旗。
  对面的苏军看见刘远展开的镰刀斧头红旗,歌声突然一滞,随后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周卫国听得真切,他们喊的是:“乌拉……”
  刘远脸露笑容,大声用俄语喊了一句话。
  对面的苏军也跟着喊了起来,内容和刘远喊的竟然一样
  过了一会儿,那苏军指挥官突然大声喊了一句话,苏军立刻跟着喊了起来。
  周卫国隐约听见苏军喊的是:“毛泽东……”
  刘远欣喜若狂,大声对周卫国说道:“卫国,他们相信我们的身份了!他们相信我们的 份了!他们在喊‘毛泽东万岁’!”
  刘远说完,双手抓着党旗,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向苏军跑去。
  周卫国对苏军态度的改变虽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但见刘远跑向苏军,立刻命令道:“二营,跟我上,保护政委!”
  说完,跟在刘远后面向苏军跑去。
  二营长铁牛立刻带着二营紧跟在周卫国身后。
  刘远跑到苏军翻译面前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同志,我叫刘远,是这支部队的政治委员。请转告红军指挥官同志,我们是毛泽东主席的队伍!是你们的中国同志!”
  翻译微笑着用俄语向苏军指挥官说了几句话,苏军指挥官呵呵笑着大步上前,狠狠地抱了抱刘远,又大声说了几句俄语。
  翻译赶紧翻译道:“中校同志自我介绍说他叫格里耶.索诺夫斯基.伊万诺维奇,不过你可以叫他伊万,他说他相信你们!他还说,我们是你们的苏联同志,是来帮你们赶走日本侵略者的!欢迎中国同志!”
  刘远微笑着说道:“谢谢!谢谢苏联同志!谢谢伊万中校!”
  伊万转身对其余苏军大声说了一句话,苏军士兵爆发出一阵“乌拉……”声,随后,都收起了武器,欢呼着冲向正跑到跟前的周卫国一行人,冲入二营官兵中间,每人都是一把抱住一名二营战士,又笑又跳。
  刘远赶紧大声说道:“同志们,不要怕,这是苏联红军在欢迎我们,他们要庆祝和我们会师!”
  听了刘远的话,战士们总算放松了些,欢乐的气氛是可以感染的,到最后,不少战士还跟着苏军士兵又笑又跳了起来。
  周卫国此刻也已看出这些苏军士兵没有恶意,所以苦笑着任由苏军士兵和自己狠狠地拥抱!
  周卫国这时也走到了翻译和伊万面前,刘远拉着周卫国的手对翻译说道:“请告诉中校同志,他是周卫国团长,是我们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翻译对伊万大声说了几句俄语,伊万立刻上前,向周卫国敬了个军礼。就在周卫国回礼的时候,伊万给了周卫国一个狠狠的拥抱,周卫国只好苦着脸接受了“苏联同志”的热情。
  伊万松开周卫国后,用俄语说了几句话。翻译在一边说道:“中校同志说,根据上级的 令,你们八路军虽然不能进城,但可以驻扎在我们营地边上。”
  周卫国脸色微变,说:“为什么?”
  翻译将周卫国的话翻译后,伊万耸耸肩,说了几句俄语。
  翻译对周卫国说道:“中校同志说,他也是奉命行事!不过他很欣赏你的政委,所以他很乐意你们的部队驻扎在我们的营地边上。”
  周卫国一拍刘远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阿远,委屈你了!希望伊万中校没有断袖之癖!”
  刘远笑骂道:“你才有断袖之癖呢!”
  翻译虽然粗通汉语,却听不懂周卫国和刘远两人文绉绉的话,所以翻了翻白眼,随便将两人的话翻译成了赞扬伊万的话。
  伊万听了,大为高兴,不免又给了周、刘二人几个“同志式”的拥抱。
  就在这时,杨大力已带着一营迂回到苏军身后,看见周卫国和苏军军官抱在一起,不由满脸狐疑地带着部队走过来看个究竟。
  伊万看见身后过来的全副武装身着便衣的部队,大吃一惊,正要对自己的部队下命令,周卫国赶紧解释说这是自己的部队,因为刚刚敌我不明,所以派他们迂回到“苏联同志”的后方,以便前后突击。
  伊万听了周卫国的解释,又看见身后军容严整的一营,立刻向周卫国竖起了拇指。
  再到后来,海滩上的三营和教导营、团直属队也闻讯跑了过来。眼看周卫国的部队越来越多,伊万不由暗暗心惊,现在看起来,刚刚如果真打起来,结果如何,他也不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见周卫国的部队似乎都到齐了,伊万再次提出大家一起回去。
  周卫国想了想,对翻译说道:“谢谢中校同志的邀请,请允许我们换回军装。”
  见了眼前这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苏军后,周卫国心中不自禁产生了和他们比一比的想法,所以有了这个要求。
  翻译将周卫国的话对伊万说后,伊万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卫国立刻大声命令道:“全体换军装!”
  全团干部战士立刻开始就地脱下便装,更换军装。
  更换军装时,周卫国低声问刘远:“阿远,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喊的什么口号?怎么苏联人一听态度就变了?”
  刘远微笑道:“我唱的第一首歌是《国际歌》,那不但是全世界无产阶级团结战斗的革命歌曲,还曾是苏联的国歌,他们自然熟悉!第二首歌名叫《喀秋莎》,歌唱的是美丽的少女将心爱的人送上卫国战场!在苏联红军中传唱很广。我喊的口号是‘斯大林万岁’。出发前,因为想到来东北后可能要和苏联红军打交道,所以我特地跟留学过苏联的同志学了这两首歌、这句口号和几句俄语,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周卫国感慨道:“幸好你未雨绸 ,要不然我们这亏吃得可就大了!”
  不久,四团更换军装完毕。
  虽然八路军的灰布军装不如苏联红军的军装漂亮,但战士们换上军装后,都是精神大振,士气无形中高涨了不少,看得伊万感叹不已。
  由于伊万这个营的汽车不足以装载所有这两千多人,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伊万决定由八路军乘坐汽车,自己的部队则步行。但出于中华文化谦逊的传统,周卫国和刘远自然大加推辞,最终的结果,是两千多号人都步行。
  一路上,四团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苏军也毫不示弱地唱着《国际歌》,气氛倒是融洽无比。
  走了一段路后,周卫国看着苏军的精良装备,忍不住叹了口气,
  道:“跟别的兄弟部队比,我们团算富裕的。可看看人家苏联红军的武器,我们真像叫化子!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武器就好了!”
  周卫国这话刚好被赵杰听见,赵杰立刻将头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团长,不知为什么,看见苏联同志手上的武器,我心里就痒痒的。您刚刚这么说,是不是……?”
  周卫国脸一沉,说:“别瞎说!”
  赵杰一脸坏笑地说:“团长,您就别瞒我了!我们还在虎头山的时候,每次您算计小鬼子,脸上就这神情!”
  周卫国嘿嘿一笑,说:“臭小子,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可不许告诉政委!要不然他就该说我破坏和‘苏联同志’的团结了!”
  赵杰连连点头,说:“明白明白!一定不让政委知道!”
  赵杰顿了顿,又眨巴眨巴眼,低声说道:“团长,能不能告诉我,您打算怎么算计‘苏联同志’!”
  周卫国正色说道:“什么算计?我可没说要‘算计’苏联同志!”
  赵杰一呆,但看见周卫国眼中藏着的笑意,立刻会意,说:“我明白了!我们可不会‘算计’苏联同志,不过团长总有办法让他们‘送’一点好东西给我们吧?”
  周卫国满脸都是笑意,说:“臭小子脑袋瓜就是灵光!”
  队伍前进了一段路后,伊万又拉着翻译官来到四团队伍里,和周卫国、刘远两人继续聊了起来,虽然因为翻译官的汉语水平不太高,三人的聊天多有鸡同鸭讲的时候,但一路聊来,三人的关系倒也在无形中拉近了不少。不过在得知这脸有傲色的翻译官是蒙古人后,周卫国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就不再说话了。周卫国的神色异常伊万和翻译官虽然没注意到,刘远却是看了出来,但他自然不会点破,还是和伊万谈笑自如。
  队伍又行军数公里后,周卫国团终于抵达旅顺城外伊万所在团的驻地外。
  趁着伊万回驻地向他的团长汇报军情的时候,刘远低声对周卫国道:“卫国,你刚刚怎么了?怎么一听说翻译官是蒙古人脸色就变得不好看?”
  周卫国轻轻叹了口气,说:“明明是个中国人,披了张苏联皮就处处以苏联人自居!典型的小人得志!面对这样的人,我的脸色怎么可能好起来?”
  刘远一呆,苦笑道:“人各有志,这也是勉强不来的!”
  周卫国突然笑笑,说:“数典忘祖的人,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何况国家弱小,外有强邻,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周卫国的话虽然说得轻巧,但眼神中的痛苦之色却是难以掩饰,刘远看着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他。
  不久,伊万的团长听伊万汇报共产党八路军的部队到了自己驻地后,亲自出了驻地前来迎接。
  这团长是上校军衔,为人很是热情,见到周卫国和刘远首先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随后自我介绍名叫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雅可夫,接着就像老朋友一般和周刘二人交谈了起来。
  好在周卫国和刘远一路上通过和翻译官的交谈已经明白俄罗斯人的姓名包括三个部分,依次为名、父称、姓,听了苏军团长的自我介绍,都明白他的姓是“雅可夫”,所以两人直接就称呼他为雅可夫上校,倒也省事。
  雅可夫通过翻译官和周卫国、刘远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后,跟两人大为投缘,当即决定将自己团附近的一个废弃驻地送给周卫国团。
  伊万在一旁微笑着解释道:“你们真是走运,前段时间我们正好有一支部队驻扎进了旅顺。”
  周卫国以前虽然对苏联人没什么好感,但今天见到的两名苏军军官都很热情,而这支苏联红军的军容又很齐整,倒是让他对苏联人的看法大为改观。上级此前的通报已经明确告知他们由于大连和旅顺城里驻扎了大量苏联红军,部队不得进入大连和旅顺城,所以周卫国并没有提出进驻旅顺的要求,现在既然有了这个现成的驻地,经过一夜海上颠 的战士们也可以省不少事,所以对于雅可夫的好意,周卫国自然是却之不恭。
  当见到眼前这支中国军队尽管疲态毕现,还是有序地进入驻地,稍事休息后又按照分工迅速开始打扫营房、伐木、修整驻地、准备午餐……甚至连驻地周围的警戒都是一丝不苟时,雅可夫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他本身就是名身经百战的老兵,自然看得出眼前的这支中国军队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惺惺相惜下,自然对这支部队的两位主官周卫国和刘远更添好感。
  看着这些中国军人忙碌的身影,雅可夫和伊万也不好意思多待,和周、刘二人又聊了一阵后告辞离开,由于未能请他们进驻地坐坐,送他们走时,周卫国和刘远两人都是连声抱歉,倒把雅可夫和伊万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送雅可夫和伊万走后,周卫国和刘远立刻进了才安顿好的团部机要室,命机要员给旅长邱明和政委吴远山发报,将四团渡海和登陆后的情况一一汇报。
  接到周卫国的电报后,邱明和吴远山都很高兴,周卫国团这么快就能和苏联红军联系上,而且互相之间的关系还处得不错,这让邱明对自己当初以周卫国团作为警备第三旅先遣部队的决定而深感满意!
  当天下午,周卫国就接到了邱明和吴远山发来的回电:“欣闻你部喜讯,甚慰。因兄弟部队渡海需要,我部主力将于一周后登陆,你部暂于目前所处位置修整待命。邱、吴。微”
  此时,经过战士们一下午的忙碌,驻地内外已被整修一新。由于连日行军,又加上渡海时晕船,战士们都很疲劳,所以晚饭过后,周卫国没有安排全团晚操,而是在布置好警戒后命令全团休息、
  和刘远一起查过哨后,周卫国也终于躺倒在自己的简易床铺上,想到自己终于踏上东北的黑土地,接下来就将以中国军人的身份接受日军投降,周卫国心中就禁不住一阵激动,连困意都消了不少;但随即想到那蒙古翻译官的小人得志样,周卫国心中却又是一阵烦闷。就这样,在复杂心情夹杂下,周卫国渐渐睡着。
  第二天一早,四团战士像往常一样上早操,在周卫国的亲自带领下,他们的步伐越加整齐,喊杀声越发 亮,连附近军营的苏联红军都有不少被吸引跑来观看。
  早操结束后,出了一身汗的周卫国心中烦闷之情终于稍减。
  考虑到战士们的身体状况,接下来的两天,周卫国只安排了全团进行一些恢复性训练。
  第四天早操后,周卫国叫来了林水生和杨大力,各给了他们一个秘密任务。周卫国最后还不忘交待道:“这事跟谁也不许说!包括政委!”
  周卫国顿了顿,又说道:“以后我会跟政委说明白的,但现在一定要瞒着'”
  林水生听了这话,眼中只是微露讶色之后就点头应道:“明白!”
  杨大力却忍不住问了出来:“俺看这任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怎么连政委也瞒?”
  周卫国笑着拍了拍杨大力肩膀,说:“大力,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除了对小鬼子和那些铁杆汉奸毫不手软,你有没见我害过别人?”
  杨大力想起这些年跟着周卫国打鬼子的痛快劲,笑呵呵地摸着头说:“当然没有!”
  周卫国这才正色说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执行命令,不要多问!”
  杨大力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明白!只要是团长下的命令,俺再也不多问了!”
  两人领命而去后,周卫国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喃喃道:“阿远,你可别怪我瞒着你,谁叫你对‘苏联同志’这么有好感?不过事情成了之后,我一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
  又过了两天,考虑到明天旅主力就要在貔子窝登陆,周卫国和刘远商量后决定由刘远带三营和部分慰问品在登陆点接应,毕竟刘远有着上次通过歌声和苏联红军“良好交流”的经验,万一到时再碰上其他苏联红军,可以照经验办理。对周卫国的解释,刘远深以为然,再加上大部队登陆需要预先准备,所以下午就带着三营出发了。
  刘远前脚刚带三营离开,周卫国后脚就派人赴雅可夫团驻地,送去请柬,邀请雅可夫和他的部下当晚六点来自己的驻地坐坐,并设便宴招待。出于对周刘二人的良好印象,雅可夫欣然应允,并对送请柬的战士说明,自己将带领手下的四个营长和翻译官赴宴。
  晚五点五十五分,雅可夫带着四个营长、翻译官和几名卫兵如约来到周卫国团驻地。
  这次赴宴,雅可夫只象征性带了几名卫兵,显然对同为共产党武装的周卫国团极为放心。
  等在驻地门口的周卫国热情地将雅可夫一行人引入团部临时腾出的招待室,只见屋里正中摆放着一张圆桌,围着圆桌摆了有十二张凳子,桌上没有刀叉,只摆了碗筷,看来这是一顿典型的中餐。
  雅可夫等人不由都是大喜过望,由于他这个团驻扎在旅顺城外,受军令限制,难得有机会进城,所以他们都还未能品尝传说中美味无比的正宗中国菜,如今能得偿所愿,自然人人喜形于色。
  屋里除了负责上菜的司务连战士,还有赵杰、杨大力和另三名挑选出的酒量好的战士作陪。由于警备第三旅将在貔子窝登陆的情况事先已通报驻大连和旅顺的苏联红军,雅可夫也得到上级命令给予方便,所以他对于刘远因为带队赴海边接应慰劳即将到来的其他八路军而缺席这次宴会也表示了理解。
  由于席间需要相互交流,那蒙古翻译官也有幸和雅可夫等人一起坐下。
  众人围着大圆桌坐定后,周卫国微一点头示意,早已准备好的司务连战士立刻鱼贯而入,端上了一道道做好的野味海鲜。这些野味海鲜都是林水生带特战队在附近山里打的猎物或从海边捕捞得来抑或从渔民手中买来。
  这一顿饭,周卫国可说下足了本钱!
  这些菜都出自全团最好的厨师司务连长之手。这位大厨的厨艺在虎头山根据地算得首屈一指,而且东北和山东产的野味虽然有所不同,做法却也大同小异,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道道色香味俱全。海鲜这位大厨虽然没有做过,但鲁菜本就讲究鲜、嫩、香、脆,种种陌生的海货做起来却也没能难倒这位深深领会了鲁菜精髓的大厨,只是有些海鲜不免做得大失其法,好在在座的众人除了周卫国外对于海鲜的味道都不甚了了,煎透的鲟鱼,大失原味的鲍鱼等等却也不须担心露怯。
  在座的苏军军官自然没人会用筷子,在尝试了几次后,这些经历过枪林弹雨,根本就不懂何为矜持的豪爽军人就直接用手取食了,这一来,气氛倒更显热烈。
  这时,一名司务班战士端上了一个大盘子,这盘子上还盖着一个大盖碗,将盘子里的菜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道菜上桌,雅可夫等人不由都停了下来,这道菜既然如此郑重,肯定很特殊。
  周卫国揭开盘子上的盖碗后,雅可夫和其他苏军军官先是一喜,随即都愕然地看向周卫国。原来盘子里放着的是十几块牛排,但看火候却只经过短暂的煎烤,牛排连两成熟都没达到!这样的牛排似乎也太“鲜嫩”了一点吧?
  周卫国对一众目瞪口呆的苏军军官微笑着略一躬身,随后一招手,立刻有一名战士捧上了一个酒坛和一个空碗,周卫国揭开酒坛封口,在碗里倒了大半碗酒,只见这酒酒色纯净,竟然没有一丝杂质,酒味也是淡淡的若有若无。
  一众苏军军官立刻眼睛放光,死死盯着周卫国手中的酒。
  周卫国微笑着将酒浇在牛排上,随后取出打火机,打着火后接近牛排,很快,牛排上的白酒就被点着,伴随着腾起的淡蓝色火焰,牛排渐渐散发出一阵香味,火焰最终熄灭后,牛排的表皮也变得微焦。
  这种牛排做法出身平民的雅可夫等人固然没见过,赵杰和杨大力等人就更是看得一愣一愣了。
  周卫国微笑着一挥手,立刻有战士上前,在每人面前摆了一个空碗,接着,周卫国就给雅可夫等人每人倒了满满一大碗酒,最后给翻译官倒完酒时,酒坛刚好空了,立刻有战士抱来了第二坛酒,周卫国启封后给赵杰和自己等六人也倒了满满一大碗酒,正好把第二坛酒也倒空了,随后和赵杰等人站起,举着酒碗,大声说道:“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翻译官将周卫国的话翻译后,雅可夫立刻和其他苏军军官端着酒碗站了起来,用俄语大声说道:“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十二个酒碗碰在一起,发出一连串撞击声,随后,十二人都是一仰脖,将碗中酒灌入口中。
  周卫国喝下这一大碗酒后,面色微红,赵杰等人喝完,却是面不改色。
  雅可夫等人喝下第一口酒后,精神都是一振,这酒看起来虽然平淡无奇,但酒性却是出奇的烈,比他们日常饮用的伏特加酒犹有过之!由于气候寒冷,俄罗斯和北欧人都嗜酒,这样烈的酒他们喝来自然大感过 ,虽然酒性烈了些,这一大碗酒却也大口大口喝干了。
  翻译官喝了几口后,却是受不了这酒性,正要放下酒碗。
  雅可夫见一桌十二人就他没喝完碗中酒,不由微皱眉头,低声用俄语说道:“懦夫!”
  翻译官脸色大变,一咬牙,端起酒碗,硬生生把剩下的酒都喝完了!
  雅可夫这才脸色稍霁。
  众人坐下后,周卫国一指那盘牛排,说道:“请!”
  这话不用翻译,雅可夫等人立刻笑吟吟用手每人抓了一块牛排,虽然牛排还很烫手,他们却也顾不了这么多,张嘴就咬。一口咬过,六人都被烫得发出“啊”的一声惊呼,但同时,品尝到鲜嫩松软可口又带着白酒芬芳的美味的他们都冲周卫国竖起了大拇指。
  赵杰等人见了,忍不住每人也夹了一块牛排。有了雅可夫等人的前车之鉴,他们都是等牛排稍凉了后才开始品尝,这一吃之下,众人都是赞不绝口。
  杨大力边吃还边含糊地说道:“班长不厚道,这么好吃的东西现在才给俺们吃!”
  周卫国微笑不语,对杨大力的话全当没听见!
  这种牛排做法是他在德国学会的,牛肉的挑选、切割、配料的调配都很费时,切好的牛排更是每块都要用刀背细细砍 以使内层肉纤维断裂表层肉纤维却保持完整(这样做不但使肉熟后更加松软可口,还有利于入味)最后浇的酒本该是白兰地,但这里没有白兰地,只好用别的烈酒替代,但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只是这种牛排做来费工费时,周卫国在虎头山时哪有心情和闲暇做给杨大力吃?
  吃完牛排后,雅可夫赞道:“好酒!好牛排!”
  已经有些晕乎乎的翻译官将他的话翻译后,周卫国自然又谦虚了一番。
  众人继续吃着菜,但周卫国却没有给雅可夫等人添酒。
  雅可夫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团长,不知我们刚刚喝的酒是什么酒?我从来没有喝过如此可口的美酒!好酒就像生命之水,绝不可随意断绝……”
  说到这里,雅可夫不由巴巴地看向周卫国,他就算脸皮厚,总也不大好意思直接开口向周卫国要酒。
  周卫国面有难色道:“这酒自然是好酒,只是……”
  雅可夫瞧见他脸上神情,又听了翻译官的翻译,以为周卫国舍不得酒,不由笑道:“周团长,我们也知道你这好酒得来不容易,这样吧,我们用别的东西和你交换怎么样?”
  周卫国听了翻译官翻译雅可夫的话后,不由心中一动,这顿饭他之所以下这么大本钱就是为了在酒席上和雅可夫谈一谈“别的东西”,要知道苏联红军来到东北,除了武器弹药,似乎也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但雅可夫这个提议却又不合周卫国的本意,毕竟不能因为几坛酒让苏联人瞧扁了八路军!想到这里,周卫国压下接受雅可夫提议的诱惑,正色道:“雅可夫上校,你们是我的客人,我怎么会舍不得把酒给你们喝!只是这酒虽然好,后劲却非常大,我们这些经常喝这种酒的人都不敢多喝,何况你们第一次喝的人?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希望上校同志可以理解!”
  雅可夫听了周卫国的解释,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但想起美酒的滋味,却更是心痒难挠,哈哈大笑几声后说道:“谢谢周团长的好意!我们俄罗斯人除了是天生的战士,还天生好酒,怎么会怕酒的后劲大呢?要知道,一千多年前,我们的弗拉基米尔大公就说过,‘饮酒能为俄罗斯带来快乐。’我想,周团长肯定也希望我们这些好朋友在一起都能快乐吧?”
  周卫国摇头叹了口气,假装被雅可夫说服,苦笑着招手叫来了一个战士,吩咐道:“上酒!”
  这战士应了一声,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抱了两坛酒回来,各给了雅可夫和周卫国一坛。
  雅可夫迫不及待地将酒开封,给自己和其他军官都倒满了,却唯独没给翻译官倒酒,而是对他说道:“你要给我们翻译,就别喝酒了!”
  翻译官低声应道:“是!”
  心里却是明白雅可夫肯定是对自己刚刚竟然连一碗酒都喝不完大为不满,所以干脆不让目己喝!翻译官心中惶恐,连菜也不敢吃了,这样一来,倒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翻译上了。
  周卫国给自己和赵杰等人也倒满了酒,说来奇怪,这坛酒也是刚好倒了六碗酒便空了。
  周卫国和赵杰等人端起酒,向雅可夫等人说道:“为了健康,干杯!”
  这回他却没有站起来。
  听了翻译官的翻译后,雅可夫满脸笑意地跟着说道:“为了健康,干杯!”
  周卫国等人都是一仰脖,“咕嘀咕”将酒一口喝干。
  雅可夫等人毫不示弱,也是大口大口地将酒喝干。
  两碗酒下肚,雅可夫只觉腹中有如一股火焰腾起,直向上烧到咽喉,不由大呼:“好酒!”
  一众苏军军官也跟着喊道:“好酒!”
  周卫国微笑着说:“这酒性烈,上校同志可要喝慢点!”
  雅可夫笑道:“这样的好酒就该快饮!”
  周卫国笑道:“上校同志,我是怕你们都喝醉了,我们送你们回驻地时被你的士兵看见了可不太好看!”
  雅可夫摇头道:“以我的酒量喝这么点酒如何会醉“”
  周卫国道:“哦,那上校同志喝多少才会醉呢?”
  雅可夫傲然道:“这样的酒别说我,就连他们再喝十碗也不会醉!”
  说着指了指随行的四个营长。
  周卫国满脸的不相信,说:“这怎么可能?你们的酒量难道比我们这几位同志的酒量还要好?”
  雅可夫笑道:“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周卫国皱了皱眉,假装沉吟不语。
  雅可夫两碗烈酒下肚,正是豪气冲天的时候,既然被周卫国勾起了酒 ,自然没这么容易罢休,见周卫国似乎很是犹豫,不由脱口而出:“不如我们就来比一比酒量,如果你们赢了我送你们一个大礼物!”
  周卫国想了想,谨慎地说:“如果你们赢了呢?”
  雅可夫笑道:“如果我们赢了,你送我们二十坛这种好酒就行了!”
  周卫国皱眉道:“二十坛?赌注好像不怎么平等,如果我们赢了,我怎么知道你将要送给我们的大礼物值二十坛好酒?”
  雅可夫哈哈大笑道:“一座日本人的大型秘密军火库,不知道值不值二十坛好酒?”
  周卫国沉吟着说:“日本人的军火库?我们又不缺军火……”
  听周卫国这么说,杨大力不由有些着急,赵杰在桌下狠狠踩了杨大力一脚,杨大力这才想起周卫国之前的吩咐,醒悟过来,赶紧闷头吃菜。
  周卫国团的武器装备,雅可夫是见过的,虽然觉得他们的火力并不强,但也看得出他们的武器数量的确不怎么缺,所以倒是信了周卫国的话,见周卫国还在犹豫,雅可夫忍不住说道:“这样吧,你们如果赢了,除了那座日本人的军火库,我再送你们一个日本人的秘密工厂!”
  周卫国假装又考虑了一会儿,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好吧!不过如果你们赢了,我只能送你们十五坛酒!”
  雅可夫笑道:“就这样说定了!”
  他可从来不认为中国人比自己这些俄罗斯人更能喝酒,所以根本就不信自己这边会输!既然反正都能赢,他更怕的是周卫国不跟他比,至于赢的是二十坛还是十五坛酒,已经不重要了,有总比没有好吧?
  为了坚定周卫国拼酒的心意,雅可夫还招手叫过一个卫兵,从他携带的公文包中取了纸笔,将秘密军火库和工厂的位置在纸上画得清清楚楚,将纸折叠后交到卫兵手上,说:“如果我们比试喝酒输了,你就把这张标有秘密军火库和工厂的地图交给这位中国同志!”
  说着一指周卫国。
  卫兵应了一声,拿着叠好的纸站到了一边。
  雅可夫微笑着对周卫国说道:“周团长,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比试了吗?”
  周卫国想了想,说:“我们喝酒的有六个人,你们只有五个,这不公平。这样吧,我们就以每人喝酒的碗数为准,看谁先醉倒!只要我们中有三人先醉倒,就算我们输!”
  雅可夫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是我们中有三人先醉倒,那就算我们输!”
  其实他倒不在乎以什么为准,只要能多喝点酒就行了,不过他也明白周卫国这么提议是为了公平起见,所以心中对周卫国更添好感。
  周卫国见雅可夫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招手叫来刚刚那战士,吩咐他再取酒来。
  那战士微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又捧回了两坛酒,还是一边一坛。
  周卫国从战士手中接过酒,给自己和赵杰等人倒满后,向雅可夫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手势雅可夫自然能看懂,微笑着给自己和其他四名苏军军官倒了酒后,端起了酒碗,说道:“第三碗酒,为了爱!对祖国的爱、家庭的爱、妻子的爱……总之,为了所有的爱!”
  其他苏军军官跟着大声说道:“为了所有的爱!”
  听了翻译官的翻译后,周卫国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但那身影却有些模糊,以至于周卫国都看不清这身影究竟是谁!
  雅可夫等人看见周卫国的神情,不由都是一呆,不知这位中国同志到底怎么了?
  很快,周卫国反应过来,举起酒碗,大声说道:“为了所有的爱!”
  说完,大口喝光了碗中的酒。
  众人轰然应道:“为了所有的爱!”
  各自喝光了碗中酒。
  三碗酒喝下肚,几名苏军军官脸上已经泛起了红光,周卫国等六人却只有他一人脸色变红。
  就这样,酒不断送上,喝光;再送上,再喝光……
  雅可夫的祝酒辞也是层出不穷,祝愿和平、祝愿友谊、祝愿孩子……
  到后来,其他四名苏军军官全醉倒在地时,雅可夫还在喝,周卫国等六人虽然都有了醉态,却只醉倒了两人。这次拼酒,周卫国一方显然是赢了。
  雅可夫最后端起一碗酒时,突然转身对刚刚自己交待的那卫兵说道:“把地图给中国同志……”
  话刚说完,雅可夫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手中那碗酒也跟着跌落。
  那卫兵倒也没有犹豫,立刻上前将雅可夫手绘的地图交给了周卫国,又和其他卫兵合力扶起了雅可天。
  翻译官看了眼地上醉倒的四名军官和随行来的三名卫兵,又看了眼周卫国,欲言又止。
  周卫国喷着酒气说:“翻译官……放心,我这就……派人……把苏联同志……送回去!”
  说完,向边上的一个战士招了招手,那战士过来后,周卫国对他吩咐了几句,那战士立刻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带着八个身强力壮的战士回来,每两人架起一个地上的苏军军官。
  周卫国摇摇晃晃地说道:“翻译官阁下,请你……前面带路,让我的部下……送苏联同志……回去吧!”
  翻译官忙不迭地点头,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又对随行的卫兵说了几句,那几名卫兵用俄语向周卫国说了声“谢谢”后,立刻护送着雅可夫,当先带路走了。
  等一众苏军军官都被护送走了,周卫国突然恢复了清醒,淡淡地说道:“戏演完了,都起来吧。”
  原本“醉倒在地”的两名战士闻言立刻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周卫国沉声说道:“赵杰、杨大力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记住,今晚的事情,对谁都不许说!”
  其他三名战士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周卫国对赵杰和杨大力晃了晃手中那张地图,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说:“我们也走吧,水生怕是等得急了!”
  按照雅可夫手绘的地图,特战队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日军的秘密军火库。
  几名特战队员小心翼翼地打开军火库大门,又仔细探查过没有诡雷、陷阱等装置后,林水生才当先带头,领着周卫国等人进了军火库。
  在手电和熊熊火把的照耀下,迎面就见到一堆堆整齐的长条形箱子,周卫国叫几名队员随便搬了几个箱子下来,用撬棍撬开后,见里面摆放的都是“三八式”步枪, 黑的枪身还散发着枪油特有的味道。再往里,在铺了一层防水毡布的地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排“九零式”75mm野炮、“九二式”步兵炮、“九七式”81mm迫击炮、“九二式”7.7mm机枪、轻机枪、掷弹……
  令周卫国大为满意的是,地上摆放的轻机枪竟然都是华北战场上比较少见的“九六式”轻机枪(按照日军新武器先装备重点部队后装备一般部队,先装备野战部队后装备守备部队的惯例,1936年才研制成功的“九六式”轻机枪首先装备了东北的关东军和华东、华中、华南、东南亚地区作战的日军,华北方面军中大部分部队一直到1945年战败,仍然使用“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看来对于所谓“皇军之花”的关东军的装备,小日本还是毫不吝啬的!不过如今可就便宜自己这些“土八路”了!
  弹药库的最里面,是一堆堆码放整齐的弹药箱。
  雅可夫果然没有骗人,这个弹药库光从门口走到最里面,就需要大半个小时,里面的武器弹药,怕是装备大半个师团也够了!的确当得“大型军火库”的称号!
  查看完军火库后,周卫国立刻对赵杰道:“赵杰,回头你带着一营、二营来搬武器,步兵炮和迫击炮都搬6门,重机枪给我弄30挺回去,我的团要成立炮兵营!每个营都要有个重机枪连!武器还是先弄到手我才放心,免得旅长抠门!”
  赵杰大声应道:“明白!”
  周卫国忍不住呵呵笑道:“这笔财发的可不小!旅长政委就算明知道我们团占了便宜,恐怕也不好意思批评我们了!?”
  接下来特战队在附近找到的秘密工厂又让周卫国惊喜不已一一那里面摆放的机床和原材料 是建个中型弹药厂也绰绰有余了!这工厂里的东西却不用急着搬,等旅长来了再说吧。
  不过周卫国在离开这秘密工厂时还是留下了特战队一个分队负责工厂的保卫工作。
  周卫国回到驻地时,一营和二营已经开始了搬运武器弹药的行动,一营的一个班甚至已经拖回了第一门步兵炮,几名没有参与推拉步兵炮的战士也顺带着每人扛了一挺轻机枪回来。
  周卫国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暴发户!”
  战士们听了,都回以傻笑!
  这一晚,在指挥部队搬运了足够的武器弹药之后,周卫国才睡下。
  这一觉,周卫国睡得很熟。
  第二天天亮后,警备第三旅的其他三个团在刘远和三营官兵的引导下终于陆续抵达了四团驻地。
  在听了周卫国发现日军秘密军火库和秘密工厂的汇报后,邱明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了绿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命令道:“带路,搬武器弹药!”
  其他三个团长听说有武器弹药可补充后,也都是精神一振,要知道,为了响应上级的号召,他们可是把大多数武器都留在了鲁中军区,这一路行来,手中大多没武器,又穿着便装的他们心里别提多别扭了!此时此刻,在他们心目中,给部队补充武器弹药才是头等大事!但联想起走陆路出关的部队在东北那数量少得可怜的补充武器,他们又怕周卫国口中的“军火库”里武器弹药数量有限,所以立刻围在了周卫国身边,想要问个究竟。
  一团团长陈永贵和周卫国是老相识,当即狠狠给了周卫国胸口一拳,笑道:“还是你老周有本事!来东北没几天就发财了!说,肉吃完后给兄弟们剩了多少汤?”
  周卫国抚着胸口苦笑道:“就算我发了点小财,你老陈也用不着这么对我吧?放心,小鬼子那军火库大得很,装备我们一整个旅都不成问题!”
  邱明还有些不放心,催着每个团都派出一个营,又硬拉着周卫国带路,和几位团长带领部队直奔秘密军火库。
  进了军火库,邱明一下子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仰天大笑,伴随着他因过度疲劳而显得有些沙哑的笑声,是他恶狠狠的声音:“奶奶的,这回真是发财了!”
  周卫国忍不住低声对政委吴远山说道:“政委,旅长怎么这德行?”
  吴远山笑道:“老邱可是难得说粗话!他这回怕是乐疯了!”
  几个团长看见这么多武器弹药也是个个手舞足蹈,喜形于色,忙不迭地指挥部下搬运武器弹药。
  周卫国一瞥眼间,突然看见刘远在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周卫国走了过去,低声对刘远道:“阿远,看见这么多武器弹药怎么不见你高兴?”
  刘远哼了一声,说:“卫国,你可真行啊!都骗到我头上来了!”
  周卫国一听刘远的话,心里立刻“咯”一声,赶紧陪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骗你了?”
  刘远淡淡地说道:“拼酒的事情怎么事先不告诉我?”
  周卫国脸红了红,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本来准备等你回来就告诉你的。”
  刘远皱眉道:“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卫国老实说道:“我看你和苏联人关系好,怕你抹不开面子,不同意我这么做,所以才决定先瞒着你!”
  刘远“呸”了一声,说:“想想你这人是够无耻的,人家苏联红军对我们这么热情,还给我们驻地,你倒好,背地里竟然想着算计人家!真是服了你了!”
  周卫国正色道:“阿远,有些话我已经憋了很久了,今天是不吐不快!苏联红军帮我们打鬼子,这没错,我们也的确要感谢人家。可是,东北是我们中国的领土,在这里,苏联红军只是客人,我们才是真正的主人!难道客人给主人住的地方主人还要感恩戴德?再说了,我们来东北是做什么的?是接受日军投降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呢?是日本人向我们投降之前就向苏联红军投降了!雅可夫是对我们热情,可是这几天我们问起受降的事情,哪次他不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大连、旅顺是不是我们中国的领土?我们是不是中国军队?可是我们得到的命令却是不能进入大连、旅顺!一个主权国家的军队竟然不能进入自己国家的城市,这难道合理吗?还有,从大处说,你以为苏联出兵我们中国东北的出发点就像他们说的这么光明磊落?恐怕他们出于自己国家利益的考虑还远多于所谓的反法西斯作战吧!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外蒙是谁分裂出去的?”
  周卫国越说到后来神情越是激动,虽然是压低了语声,但脸色却已胀得通红!
  刘远听了周卫国的话,沉默半晌,竟是无言以对!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越是客观地看待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种种做法,他的心情越是矛盾!
  周卫国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说:“阿远,这事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不觉得这事做错了!这事跟别人无关,你如果一定要处分,就处分我一个好了!”
  刘远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平静地说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从哪里弄来的酒,连苏联人喝了都赞不绝口?要知道,人家可是喝惯了伏特加这种烈酒的!”
  周卫国一愣,随即明白刘远有意将这事轻轻揭过,便微笑道:“其实也很简单。我听说伏特加的传统酿造方法是用土豆或玉米、大麦、黑麦为原料,用精馏法蒸馏出浓度高达96%的酒精液,再让酒精液流过盛有大量木炭的容器,以吸附酒液中的杂质,每10升蒸馏液要用》5公斤木炭连续过滤甚至超过8小时!最后再用蒸馏水稀释成40-50%的酒精浓度而成的。所以我就叫杨大力带人从本地老乡那里买来地瓜烧,和卫生连的医用酒精勾兑后(地瓜烧的酒精浓度大约为40-50%,医用酒精的浓度为70-75%,两者勾兑后酒精度可达60%,俄国根据门捷列夫于1894年发表的博士论文中确定的伏特加中酒精与水的最佳比例制定的伏特加酒精度国家标准是40%),再用精炭过滤去除异味和杂质。嘿嘿,我这土法勾兑的酒跟伏特加的制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喝着能不过瘾吗?”
  刘远听了不禁菀尔,说:“你这土办法倒真的和他们的制法一样!不过你少了酿造的过程,比他们还省事!”
  周卫国立刻心疼地说:“谁说我省了酿造的过程?别说从老乡那里买来的地瓜烧,就是我们卫生连的医用酒精还不是用粮食发酵后蒸馏得来的!要不是一时找不到这么高酒精含量的酒,我怎么舍得用卫生连的酒精?”
  刘远笑道:“几罐酒精就换了这么多武器,你知足吧!”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可惜老毛子太小气,不把他们自己的武器给我!小鬼子的秘密军火库不过是他们借花献佛!再说了,小日本的武器我都用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好希罕的!”
  刘远“呸”了一声,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雅可夫上校把他们的武器送给我们,弹药怎么解决?人家还能一直给你供应吗?你这不是摆明要增加后勤负担吗?”
  周卫国刚刚的话其实也是随口一说,见到军火库里的日军武器,尤其是火炮后,他早不在乎苏联红军的精良装备了。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与其贪图苏联人的武器在后勤上受制于人,还不如用日军的武器,虽然差一点,但却有保障。所以听了刘远的话后,周卫国并没有出声反驳。
  刘远突然想起一事,说:“奇怪!”
  周卫国笑道:“什么奇怪?”
  刘远沉吟着说:“昨晚我接旅长政委他们去了,没看到你们喝酒的样子,但我听战士们说,你们喝酒都是一碗碗干,到最后雅可夫上校带来的人都喝倒了,我们却只有两个战士喝倒!就连你周卫国现在都是好好的!我们的人怎么都这么能喝?别人我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
  周卫国笑道:“我在德国军校别的没学会,这个喝酒和烧牛排的本事可是练得到家了!”
  刘远摇头道:“拉倒吧!你就算后来到了虎头山,酒量也还是不行!我曾听赵杰说过,你有一次和你那个叫刘志辉的师弟一起喝酒,才喝了三杯就醉倒了,还是人家带人把你抬回来的!”
  周卫国脸微微一红,笑骂道:“赵杰这兔崽子竟然连我这种事也跟你说了!”
  刘远皱眉道:“不对,你肯定还有事瞒着我!”
  刘远说着脸上露出了阴险的表情,嘿嘿冷笑数声说:“你说不说?要不要我在旅长和政委那里……”
  周文叹了口气,说:“一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出卖我了!我说还不行吗!”
  刘远抚掌,大笑着说:“周大才子果然识趣!”
  刘远说完这话后,两人却都沉默了。原来两人都想起了当年在东吴园草地上和现在何其相似的一番对答!只不过当时刘远是邀请还未改名为周卫国的周文和东吴剧社同游虎丘,还说了“今天你如果真敢不跟我们出去,我立刻就去告诉密斯曹你今天没课,以后你也别再想有东吴剧社的人来帮你!”
  周卫国是由刘远的话突然想起了和萧雅相识相知相恋的种种,一时想得痴了。
  刘远却是想起了那位曾当过自己英文老师,实际却是负责对日情报搜集的军统特工,忍辱负重的曹莹,一时也想得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远首先反应过来,咳嗽一声后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事实真相呢!”
  周卫国从回忆中醒来,闻言淡淡地说道:“所谓事实真相,说穿了也是一钱不值!我给他们喝的,是周氏密制白酒,我们自己喝的,是精炭过滤后兑了清水的地瓜烧!他们就算是天生豪饮,也永远喝不过我们的!”
  刘远失声道:“你竟然……”
  刘远瞪大眼,呆了半晌后,突然指着周卫国捧腹大笑。
  周卫国静静地看着大笑的刘远,嘴角不禁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邱明等人听见刘远的笑声,都莫名其妙地扭头看向这边。
  邱明忍不住喃喃道:“真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啊!跟周疯子久了,连小刘都变成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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