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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战先驱》 第二十二章 乌云(八) 作者:业余狙击手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二十二章 乌云(八)
  周卫国对众人笑笑,说:“好了,大家都不要板着个脸,跟我下去吧。其实有些复杂问题的答案,往往很简单!”
  周卫国解决问题的方法的确很简单,在得到铁牛的汇报之后,他就命令特战队报务员向炮兵学校发报,以四团的名义向炮兵学校借了两门野炮。
  现在,那两门野炮己经在汽车的牵引下到了。带队的甚至是炮兵学校第一炮手,训练部副部长宋承志!
  在坦克的掩护下,宋承志指挥着跟车过来的炮兵学校学员们将两门野炮展开,并布设好发射阵地,随后亲自瞄准老警察局大楼,发射了第一发炮弹。
  这发炮弹命中了老警察局大楼,炮弹直接穿过墙壁在楼里面爆炸了。
  楼里顿时传来爆炸声和一片惊呼惨叫声,从墙壁炸开的口子里甚至飞出了几段残肤。大楼里的暴乱分子顿时惊惶失措起来。他们怎么可能想到民主联军只不过进行了一次试探进攻就直接拉来了大炮轰击?这样一来,他们固守以做困兽之斗的计划就被完全打乱了!在宋承志的亲自指导下,接下来两门野炮共发射了十发炮弹,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自然是发发直接命中。最后一发炮弹命中后,老警察局大楼轰然倒塌,除了在大楼倒塌前逃出来的几十名暴乱分子在周卫国的坚决命令下被二营战士和特战队员们尽数射杀,其他暴乱分子都被埋在了大楼废墟里。整个战斗持续不过十分钟,就以全歼敌人,己方无一伤亡的结果结束了。二营长铁牛这回算是开眼了——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部队继续搜剿残敌,大楼废墟过几天再清理吧!”
  这是周卫国带特战队离开时对铁牛留下的话。
  于是,集结起来的二营部队在分出一个排将伤员护送至红十字医院后,再度分散,搜剿残敌。
  (在真实的通化事件中,日本暴乱分子唯一成功占领的预定目标,就是通化市县公安局。那里关押着有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的皇后婉容、贵人李玉琴和乳母以及伪满洲国皇弟溥杰的日本王妃磋峨浩及次女婿生等伪满洲国皇室成员。反击暴乱作战中,民主联军的确对通化市县公安局采用了炮轰的做法,只不过投把大楼轰塌,但溥仪的乳母因炸伤失血过多死亡。因对待伪满洲国皇室成员在政治上极为敏感,如完全忠于历史,可能会淡化本小说中的角色,故本小说中对这部分做了艺术加工,略去伪满洲国皇室成员的存在,望读者见谅。)
  随着四团其余部队陆续回城,参与反击暴乱的民主联军也越来越多。
  通岭市内到处是抱头鼠窜的暴乱分子和追在他们身后的民主联军反击小分队。上午十点,四团最后一支在城外的部队四营回城。
  至此,通岭日本人的暴乱失败,己成定局!
  而周卫国也向部队下达了新的命令:“对于暴乱分子,只抓不杀,并将抓到的暴乱分子送到指定的关押地点。”
  但在这道命令的执行中,出现了一些问题。杀红了眼的反击部队,在街上只要遇见问口令回答不上来、不会说中文又是日本人装束的,很多战士还是直接一枪过去。就连市区内的部分中国老百姓也自发组织起来,拿起棍棒等武器,跟在反击战士后面,追捕漏网的暴乱分子。但很快,这些普通老百姓就在狗急跳墙的暴乱分子的疯狂反扑下出现了伤亡。
  部分未参与暴乱的普通日本居留民为了避免被民主联军的搜剿殃及,逃离了自己的住所,携家带口躲入了地沟、防空洞与山洞中。但随着大批暴乱分子跟在他们后面涌入,悲剧发生了。
  在行署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混杂了几十名暴乱分子和普通日本居留民,反击部队对暴乱分子喊话,要他们投降。心有余悸的暴乱分子则以零星的枪声作为回答,派进去劝降的日本人也被他们掐死扔出了尸体。战士们一气之下用炸药炸塌了山洞洞口。过了几天洞口清理出来后,发现洞里只有几十具互相扼死的发臭的尸体!
  在城里四处乱窜的暴乱分子们眼见逃跑己无望,纷纷躲入普通日本居留民家中,或威逼、或利诱、或恳求,让屋子的主人收留掩护他们。渐渐的,恐慌开始在日本居留民中蔓延。这时,周卫国呆断将杀红了眼的一营、二营和教导营部队调离一线,换上了刚回城的三营、四营部队。又半劝说半强制地将参与追捕暴乱分子的中国老百姓与暴乱分子完全隔离开,并最终把他们都送回了家。
  之后,周卫国向反击部队下达了对通岭市内和郊区日本居留民住宅的搜捕命令:“一、只要门口没有贴对联的住宅一律搜查(因为日本人过年不贴对联)。二、所有十八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日本男人都带走,集中进行审查,直到有证据证实其二月二日晚上没有外出。三、凡是有中国人担保的日本人可以不抓。”
  刚开始,当相对“和善”的三营和四营战士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进入日本居留民家中搜捕并按照命令要带走所有十八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日本男人时,一些暴乱分子还试图鼓动日本居留民发起反抗,但在反抗的日本人都被作为暴乱分子当场击毙后,其余日本人都放弃了这一愚蠢且不现实的做法。
  搜捕工作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群群日本男子排着队,双手反绑被押离住宅,押至各处临时关押所。这些日本男子,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普通日本居留民,但其中自然也混杂着暴乱分子,要在搜捕当时鉴别是否暴乱分子显然是不现实的,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也只有采用这种大范围的抓捕了。
  整个2月3日,通岭市内和郊区的二道江都在进行着对暴乱分子的搜捕。到2月4日清晨,通岭市内的临时关押所己经关押了三千多日本男子。
  由于天气寒冷,临时关押所又大多没有取暖设备,不少日本人被冻伤,从而做了截肢手术,光截下来的手指头和脚趾头就有一小堆。对此,这些日本人自然深怀恨意。但要不是日本人发动了暴乱,民主联军又怎么会这么对待他们呢?归根结底,还是日本人自作自受。而且民主联军至少还给了他们接受审查的机会,从而使得绝大多数普通日本居留民得以保全性命,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中国人给予他们更多?
  2月4日,通岭市内对暴乱分子的搜捕工作仍在继续,同时,十几支精干的抓捕小分队也被派出专门抓捕暴乱首犯。
  此时的通岭市内,到处都是暴乱分子的尸体,血液和地面冻在一起,甚至还保持着他们死亡时的姿势。由于全城戒严,再加上怕受牵连,绝大多数暴乱分子的尸体都没有得到认领,部分尸体还遭到了野狗啃咬。如果放任这些尸体留在城里,不但容易加剧城里日本居留民的恐慌情绪,而且有可能导致疫病流行,虽然现在天气还很寒冷,但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所以,如何处理城里几千具暴乱分子尸体的问题就变得突出了。
  为此,吴伟华还特地召开了个专门会议,并邀请周卫国和刘远参加,讨论这几千具暴乱分子尸体如何处置的问题。
  其实处理尸体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火葬,可现在整个通岭市内老百姓过冬取暖的燃料都只能勉强保证,哪里还有多余的燃料可用于火葬这些死有余辜的暴乱分子的尸体?
  土葬原本也是一个可供选择的方法,可现在天寒地冻,气温都在摄氏零下二三十度,地面都冻住了,要在这样的冻土中挖出足习理葬数千具尸体的坑又谈何容易?
  按部分与会干部的意见,干脆将这些暴乱分子的尸体扔到郊外喂野狗得了,方便省事。但这个提议立刻遭到吴伟华和刘远的一致反对。尽管这些暴乱分子都是罪有应得,但民主政府还是应该本着革命的人道主义,妥善处置这些尸体。
  讨论到最后,有人提出水葬,就是凿开城外浑江的冰面,将尸体扔进江流里让尸体顺流漂走。
  经过反复讨论,这个处理方案最终被确定了下来。
  当天,一些部队就和工人纠察队、保安队一起,开始利用大车将市内暴乱分子的尸体往城外运。一具具硬邦邦的暴乱分子尸体,就像圆木一样堆在大车上,死者的手脚露在外面,给躲在家中偷偷往外观看的日本居留民以极大的视觉震撼!运送尸体的大车,一辆接一辆,络绎不绝。尸体运至城外浑江边后,工兵在几个地方炸开冰面,战士们迅速行动,将尸体扔进了浑江中。
  接下来的几天,通岭市内暴乱分子的尸体不断被运出城,扔入浑江中,而在这几天中,整个通岭的日本居留民都处于恐惧不安中。
  又冷又饿又累的柴田久看了眼围坐在他身边瑟瑟发抖的三十几个部下,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诸位,请听我说几句!”
  现在己是2月4日上午。昨天早晨,朝鲜营五连反击红十字医院成功之后,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柴田久就迅速带着三十几名部下逃出了通岭市,躲进了山里。不过由于走的匆忙,食物、衣物都投带多少,在仅有的十来个饭团被三十几个人分食之后,一行人就忍饥挨饿到现在。要不是药材主任松仓十一大尉以前曾伴随部队参加过对东北深山中抗日分子的围剿,懂得一些冬季在山里的生存经验,找到一处稍微避风的岩地,又好不容易找到一些枯柴生了一堆不大的篝火,这三十几号人恐怕昨晚就要冻死在雪地里了!此刻的密林中,积雪己经过膝,在这样的严寒中想要找到食物无异于痴人说梦!更要命的是,现在所有能用于取暖的东西都烧光了!继续留在山上,固然有可能躲过城里、城外民主联军的大搜捕,可除了冻死或饿死,柴田久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些人还能有第三个结局!
  一脸狼狈的柴田久努力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服,使得自己的军人形象稍微有些恢复之后,继续说道:“我认为,我们不能再留在山上了,否则我们一定会冻死、饿死.我们必须冒险下山寻找生路!”
  外科主任蓝田正箭中尉问道:“院长阁下,您认为我们该往哪里去?”
  柴田久说:“除了通岭,我们什么地方都能去.我们可以去安东(丹东),去长春,去抚顺,甚至去朝鲜!总之,我们必须下山!留在山上,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柴田久的这个结论,大家倒是比较赞同的,毕竟过去一整天的经历对这些军医官们来说己经成了一个再也不愿回忆的噩梦!”
  内科主任平井敏雄中尉第一个说道:“我同意院长阁下的意见。不知院长阁下是否己经决定带领大家朝哪个方向走?”
  柴田久点头说:“这个我己经想好了。眼下民主联军正在四处搜捕我们,我们如果还是三十几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所以我决定,将所有人分成四个组,每个组选定一个前进方向。这样一来可习迷惑民主联军的追兵,二来,就算某个小组不幸落入共产党手中,其余小组也还有希望逃脱共产党的魔掌!
  其实柴田久说的大多是真话,唯有一句是假,那就是在四个逃跑方向中,故意将沈阳说成了长春。柴田久在沈阳有几个朋友,他早就打定主意,逃到沈阳后找那几个朋友帮忙,利用自己的专长改名换姓后在沈阳做回医生这个本行!说到底,只有沈阳这个方向才是真正的逃跑方向,其他三个方向的小组都只是掩护他逃跑的疑兵!
  众人哪里知道柴田久心里的打算?听了他的分析后纷纷点头称是,到了这时候,他们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只有赌上一把了!
  接下来,柴田久将所有人员分成了四组:第一组成员7人,由蓝田正箭带领,往安东方向。第二组成员n 人,由平井敏雄带领,往抚顺方向;第三组成员10人,由会计平贺茂松带领,往朝鲜方向。第四组成员5人,由柴田久自己带领,往长春(实为沈阳)方向。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柴田久自己所在的这个小组,组员都经过精心挑选,包括了有山地生存经验的药材主任松仓十一、1名外科军医官、1名内科军医官和1名护士,这个小组从人员构成上来看,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不像逃亡小组,倒更有点像个小型的医疗探险队。
  人员分配妥当后,柴田久还大方地给每人分了760元路费,这次他倒真的平均分配了自己身上携带的所有钱,毕竟对于让其他三个组作为疑兵柴田久心里还是有些微的内疚的。四个小组略为准备之后,就分头下山去了。
  蓝田正箭带领的第一小组运气很不好,他们在往安东逃的时候,弄错了方向,竟然跑到了通岭市下属的集安县,当即被四团派出的抓捕小分队逮了个正着!通过对蓝田小组的突击审讯,逃往抚顺的第二小组和逃往朝鲜的第三小组先后被截住。但在前往长春的路上,抓捕小组并没能截住柴田久小组!
  下山后,柴田久对小组成员们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他们把身上的武器全部扔掉。这里不是深山密林,天气又这么冷,没有野兽出投,武器用不上。更重要的是,一旦被遇上的民主联军从身上搜出武器,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在山下唯一的那户人家,柴田久花大价钱买了五套农民装束给自己小组的成员换上,又买了一些食物就毫不停留地继续前进了。
  在前进了一段距离后,柴田久突然对刚刚遇上的那户人家显得有些过度热情的态度产生了怀疑。但他却没有说破,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小组再次分成了两个小组,由自己和松仓十一为一组,另外三人为一组,分散行动,并商定最后在长春会合。
  柴田久的直觉倒还是比较准的,小组分散后不到三个小时,另外三人就被那户人家通知的四团抓捕分队给抓获了!
  此时,柴田久和松仓十一正走在前往沈阳的方向。松仓十一直到现在才明白,柴田久的真正目的地竟然是沈阳!在暗暗佩服柴田久沉得住气的同时,不免也对他大生戒惧。傍晚时分,柴田久和松仓十一进了一个屯子,在一家小饭店停下休息吃完饭后,两人继续前进。为了避免迷路,这回柴田久和松仓十一是沿着铁道线走的。
  不过柴田久往定倒霉,他们沿着铁道线没走多久,就遇上了民主联军的铁道巡逻队。巡逻队战士见柴田久和松仓十一鬼鬼祟祟的,当即把他们拦了下来,刚要盘问他们,心虚的松仓十一转身就跑,柴田久无奈,只好也跟着跑,但他们两人哪里跑得过巡逻队战士?所以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巡逻队战士并没有认出柴田久,但他们却将柴田久和松仓十一押到附近的一个小火车站看押并审讯。
  这时通岭分省委对藤田实彦、柴田久等暴乱首犯的通缉令早己下发到了这个火车站,站长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和通缉令上照片有七八分相似的柴田久!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接到分省委的直接命令后,铁道巡逻队立刻就变成了柴田久的押送队,连带着让松仓十一也跟着享受了暴乱首犯的押送待遇!
  当被铁道巡逻队押送进入通岭市内时,柴田久不由自主就想起了红十字医院民主联军伤员死亡时的惨状,突然之间,柴田久意识到了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身体立刻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
  2月3日黎明,在得知进攻通岭专员公署的佐藤攻击队己被公署守军击退,而且民主联军的大批援军也己进城后,藤田实彦立刻明白大势己去。
  暴乱指挥所千叶幸雄家位于通岭行署西南方,与行署的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当初藤田实彦之所以选定这里作为自己的指挥所,也是出于方便指挥和打下行署后便于就近接收的考虑。但现在暴乱成功的可能性己经微乎其微,藤田实彦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和指挥所二十多名暴乱骨干的安全问题了。
  通岭市内民主联军的强悍战斗力和暴动发起后各攻击队颗粒无收的战果使得指挥所的二十多名暴乱骨干对于此次暴动的结局观点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暴动很可能会失败”! 但接下来在指挥所人员该往哪里去这个问题上,二十多名暴乱骨干就出现了意见分歧。以阿部元为首的一方主张指挥所全体人员立刻撤出通岭市,躲进山里。他的理由是,随着民主联军大批援军入城,通岭市内的敌我兵力对比己经发生了对己方极为不利的变化,要想避开民主联军接下来可能展开的大搜捕,最安全最可靠的方法就是离开通岭市!但明丘藤晴雄为首的另一方却坚决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如今天寒地冻,躲进山里恐怕没等到民主联军搜捕自己就先冻死、饿死了!进山无疑是自寻死路.双方起了剧烈的争执。
  最后,还是藤田实彦发表的意见让争执得昵吉束,他说:“我们指挥所离共产党的通岭专员公署不到一公里,表面上看来很危险,但正因为我们离公署近,反而不容易引起民主联军的注意,也就是说,我们躲在这里会更安全.这就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千叶君己经给我们准备好了秘密藏身处,我们应该信任他!”
  出于对藤田实彦的信任,最终大多数人都同意了藤田实彦的意见。
  之后,在下达烧毁所有重要文件的命令后,藤田实彦带着二十多名暴乱骨干躲进了千叶幸雄家的顶棚里。
  千叶幸雄家共有九间屋子,屋顶是典型的三角形,顶棚和屋顶之间的空间比较大,九间屋子的顶棚空间又都是互相连通的,所以有足够的地方容纳藤田实彦等二十多名暴乱骨干。而且顶棚和屋顶都经过千叶幸雄的精心改造,保暖性能很好,人躲在里面不虞冻伤,再加上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倒的确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所以,藤田实彦等人幸运地躲过了2月3日民主联军在通岭全城进行的大搜捕。不过他们的好运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在一天之后的2月4日就到了尽头。
  2月4日,四团派出了十几支精干的抓捕小分队专门负责抓捕暴乱首犯。
  其中一支抓捕分队,是朝鲜营五连的部队,由连长高应锡亲自带队,他们负责的是市内搜捕。
  高应锡几乎是在接到抽调人员组建抓捕分队的命令的同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个鬼子大官!
  考虑到昨天凌晨曾有部队在龙泉街附近抓住过藤田实彦的一个传令兵,所以高应锡决定将搜捕重点放在城西南龙泉街一带的一片日本居留民住宅区。
  为了防止暴乱分子狗急跳墙,抓捕分队进入那片日本居留民住宅区后,都是习班为单位,呈标准近战队形入屋搜索的。
  一个个住宅搜过去,都没有发现异常。
  在搜到一个有九间屋子的住宅时,战士们在敲门后,没有人开门。
  高应锡毫不犹豫,立刻让一个战士翻墙进去开了院门,随后带着抓捕分队进了门——对日本畜生,根本就没必要讲什么礼貌!
  但在几名战士进入厨房的时候,发现了挤成一团吓得直打哆嗦的几名日本妇女。看见战士们手中的枪,这些日本妇女都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高应锡不耐烦了,对连里的翻译金基善说道:“问问他们,家里的男人都到哪里去了?”
  金基善立刻上前用日语向这几个妇女问道:“你们家的男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几个日本妇女只知道害怕,却没人听见了他的话,金基善只好再问了一遍,这才有个稍微胆子大的女人哆嗦着说道:“长官饶命……我们……当家的……昨天……都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金基善将她的回答向高应锡翻译后,高应锡皱眉道:“问问她们,他们当家的出去是去哪儿了?是不是参加暴乱了?”
  金基善将高应锡的话用日语向那妇女说了,那妇女立刻吓得面如土色,话也说得利索了:“长官饶命!我们只看到当家的出去,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啊!”
  高应锡见问这几个女人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命令战士们:“彻底搜查!”
  接下来,战士们对每间屋子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如衣柜、箱子、水缸等都进行了仔细搜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高应锡正要带抓捕分队离开,突然发现刚刚那答话的妇女脸上喜色一闪即逝,不由起了疑心。走到那女人面前说道:“你们家当家的真的都出去了?”
  那女人一脸茫然地摆了摆手,表示她听不懂他说什么。
  金基善向那女人翻译了高应锡的话后,那女人立刻用力摇了摇头,说:“长官都己经搜过了,应该知道我没说谎啊!”
  金基善转向高应锡,说:“连长,这女人说,我们没有搜到人,证明她没有说谎。”高应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就此打消,而是盯着那女人的眼睛看。他记得团长曾说过,看一个人有没有撒谎,就要看他的眼睛!
  见高应锡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日本女人,其他战士都有些不解地看向高应锡,不知连长这是怎么了?
  那女人被高应锡盯了好一会儿,脸上却还是那副“我没说谎”的坦然表情。
  但高应锡对她的怀疑却越发加深了——一个刚刚见到枪还吓得直哆嗦的女人,在被自己盯了这么久后,怎么可能还这么镇定?
  想到这里,高应锡将目光移离了那女人,那女人终于也松了口气,这才将头低了下来。高应锡在厨房里走了几步,无意中看见边上的灶台上正蒸着东西,随手揭开最上层的蒸笼盖,蒸笼里立刻腾出一阵带有香味的热气。高应锡轻轻挥动蒸笼盖,使得热气稍微捎散些后,见蒸笼里蒸的满满的都是年糕。
  高应锡没有在意,将蒸笼盖盖了回去。但在将蒸笼盖盖上的一瞬间,高应锡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又迅速揭开了蒸笼盖。
  战士们看着高应锡的奇怪动作,不由都有些莫名其妙。
  “六个蒸笼!整整六个蒸笼的年糕!就这么几个女人,能吃得了这么多年糕?” 高应锡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指着蒸笼对那女人说道:“这些年糕是给谁准备的?” 那女人一呆之后,下意识地说道:“给当家的准备的。”
  高应锡立刻问道:“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当家的去哪了吗?怎么还给他们准备?” 那女人说:“我们不知道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只好先准备着。”
  高应锡笑道:“你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怎么现在不但能听懂,还会说了?” 那女人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镇定地说道:“其实我的确懂中文,但你们刚刚的样子让我害怕,所以我只好假装不懂中文。”
  这女人的回答听来倒是滴水不漏,但越是这样,高应锡的疑心却越是没有释去。高应锡不再理那女人,转身对战士们大声说道:“再搜一遍!这一家一定有问题!六个蒸笼的年糕,足够三十几个人吃了!我就不信藏了三十几个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在留下几个战士看管那几名妇女后,高应锡亲自带领战士们进行第二次搜捕。在搜到一间屋子时,高应锡一进门就看见了墙上的壁柜。
  一名战士在边上说道:“连长,那壁柜我们搜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高应锡走过去拉开壁柜门后,见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高应锡喃喃道:“壁柜就是用来放东西的,要是一点东西都不放……”
  高应锡的眼睛亮了,开始仔细查看这个壁柜,很快就发现了异样。按常理,一个不放东西的壁柜,肯定是闲置的,闲置很久的东西,总应该有点灰尘吧?而这壁柜里面,却很干净!高应锡将身体探进壁柜,又往壁柜上方看去,却看不真切,立刻让战士拿来手电,打开后往壁柜顶照去,还是空无一物!
  高应锡皱着眉将身体退出壁柜,再看这壁柜的外观,却发现这壁柜特别高,顶一直连到天花板,心中顿时一动,向一名战士要了步枪后,爬进了壁柜里。
  这壁柜很宽敞,一个人站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挤,所以高应锡很轻松地将步枪倒转后高举起来,一手打着手电,一手将枪托用力往柜顶顶去。
  这一下,竟然将柜顶的一部分整齐的顶开了,露出一个方形孔,透过这个方形孔,可以隐约看见屋顶。
  高应锡心中一片了然,立刻收起步枪,跳出了壁柜,对战士们说道:“壁柜上面有暗道.准备战斗!”
  几名战士立刻端起枪指向壁柜,其他战士则将枪指向天花板。
  高应锡将步枪还给那战士后,拔出自己的驳壳枪,对金基善说道:“对上面喊话,让他们投降!”
  金基善拿着枪靠近了壁柜,大声用日语喊道:“上面的人听着,你们己经被我们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下来投降,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壁柜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金基善又喊了一遍,壁柜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高应锡火了,冲金基善一点头,金基善立刻举枪,朝壁柜顶开了一枪。
  枪声一响,从壁柜上方就传出一阵骚动的声音,接着,就听有人用日语喊道:“大军饶命,不要开枪!我们这就下来!”
  不一会儿,壁柜里出现了一双脚,等那双脚落在壁柜里后,显出一个穿着棉袄的人。这人高举着双手,大声说道:“我出来了,请不要开枪!”
  两名战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他给拽出了壁柜。
  接下来,从壁柜顶又下来几个人。但这几人下来后,却不再有人下来。
  高应锡把先下来的几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上面还有多少人?”
  那几人面面相觑,却没人说话。
  高应锡扫视了他们一遍,让战士拉走几人,留下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低声问道:“你说实话,上面还有多少人?都有谁?你不要害怕,只要你说实话,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但你要是说谎,可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你知道,我们很容易就可以证实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的,大不了我们用手榴弹把屋顶炸塌,数尸体我们总不会数错吧?”
  金基善将高应锡的话翻译后,那日本人立刻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说道:“长官饶命,长官饶命!我说!我说!上面还有二十多个人!我们的参谋长藤田实彦大佐也在上面!”
  高应锡一听,大喜过望,让战士把这日本人带出去后,对金基善说道:“继续喊话,争取活捉藤田实彦!”
  金基善点了点头,用日语对着壁柜里大声说道:“上面的人听着,我们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是数到十你们还不下来,我们就扔手榴弹了!”
  说完,就开始数:“一、二、三……”
  他数到“九”时,方孔中终于又有人下来了。
  这回下来的人更多,但动作却都比较慢。高应锡不耐烦地朝天花板连开两枪,上面的人才加快了速度。
  每下来一个人,高应锡都让金基善问他是不是藤田。问到第五个时,那人回答道:“我是藤田。不知长官找我有什么事?”
  这人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高应锡想起出发前团长对藤田实彦外貌的描述“矮个子,秃顶,黑胡子,干瘦,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不禁有点怀疑地说道:“你就是藤田实彦?不像啊!”
  那人赶紧说道:“我不是藤田实彦,我叫藤田一雄!”
  高应锡又气又笑,骂道:“不是藤田实彦你答应什么?滚一边去!”
  那藤田一雄还有些委屈地说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藤田吗?我叫‘藤田一雄’,回答‘是藤田’也没错啊!”
  高应锡一时语塞,只好挥手让战士把这个“藤田”带出去。
  接下来高应锡学聪明了,让金基善要他们每人下来后都报一下自己的姓名,然后由金基善翻译。
  听着金基善在下来的人报出姓名后翻译出的“近藤晴雄”、“小向利一”、“阿部元”等榜上有名的暴乱骨干的姓名,高应锡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但直到最后一个人下来,也没有人承认自己叫藤田实彦。
  高应锡数了数,壁柜里出来的共有二十九人。
  高应锡不放心,又派战士上了顶棚,彻底搜过,确认上面再也没人之后,这才兴高采烈地将这二十九人往团部押。反正团长、政委都见过藤田实彦,这二十九人里面要是有藤田实彦,肯定逃不了。
  当高应锡押着那二十九名俘虏回到团部时,得到消息的周卫国和刘远己迎了出来。高应锡兴奋地走到周卫国和刘远面前,立正敬礼后大声说道:“报告团长政委,第九抓捕分队在日本居留民千叶幸雄家抓获暴乱骨干分子二十九名!
  周卫国还礼后对高应锡点了点头,说:“好样的!”
  刘远微笑着说:“听说你们抓了藤田实彦?”
  高应锡说:“报告团长政委,我们不敢肯定!他们中倒是有人交代说里面有藤田实彦,但他不敢当面指认谁是藤田实彦,也没人自己承认是藤田实彦,所以我们把他们都带来了。我想团长和政委都见过藤田实彦,肯定能认出他的!”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做得好!”
  等二十九个人全部押进团部后,周卫国和刘远一眼就都认出了躲在里面的藤田实彦。周卫国拍了拍高应锡的肩膀,说:“高应锡同志,你们立大功了!你们的确抓住了藤田实彦!”
  高应锡高兴地说道:“那就好.我还怕让这鬼子头给溜了呢!团长政委,谁是藤田实彦啊?”
  周卫国指着一个左脚缠着绷带的黑瘦大胡子说:“那人就是藤田实彦。”
  高应锡“哦”了一声,说:“他就是藤田实彦?看着可一点也不像个鬼子头!”
  刘远笑道:“这有什么像不像的.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罪大恶极的人,往往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高应锡深以为然的说:“那倒是!”
  周卫国这时己走到藤田实彦面前停了下来。
  从进团部见到周卫国和刘远开始,藤田实彦就对隐藏自己的身份不报指望了,所习此刻反而豁了出去,挺直身体后抢先对周卫国说道:“周团长别来无恙?”
  周卫国微笑着说道:“藤田大佐,我们又见面了。”
  藤田实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周卫国说:“藤田大佐估计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了吧?”
  藤田实彦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藤田无悔!”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好一个‘无悔’!听说你昨天一整天都躲在千叶幸雄家的顶棚上?”
  藤田实彦说:“你的部下在哪里抓住我,我自然就躲在哪里了!”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不逃出通岭?通岭城外到处都是山,你随便往哪座山里一躲,我们要抓你也不容易啊!是了,你一定是担心天气,这时候大雪封山,没有足够的食物和取暖物资,你的确是熬不了几天。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想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躲过搜捕?”
  被说中心事的藤田实彦脸上立刻阵青阵红,但在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周卫国。
  周卫国微笑道:“藤田大佐没有出言反驳,那就是说我猜对了!”
  说着,又指了指藤田实彦的左脚,说:“怎么?藤田大佐受伤了?”
  藤田实彦冷冷地说:“小伤,不碍事。不过是在你们专员公署扭伤了脚踩而己。”
  周卫国立刻猜到藤田实彦很可能是从行署逃跑时受的伤,于是笑道:“藤田大佐你也是的,既然迟早要回来,当初为什么要走呢?跳楼翻墙可不是你的专长啊!”
  藤田实彦哼了一声,说:“成王败寇,古今一也!这次我们既然输了,那自然你说什么都是真理!不过这并不表示你可脚直便侮辱我!”
  周卫国一摊手,说:“我侮辱你了吗?我要是想侮辱你,就会把你全身衣服剥光,绑在通岭市中心,然后让通岭市的每个中国人都来参观,还允许他们每人往你身上吐一口唾沫!为什么只允许吐一口呢?因为我怕吐多了光唾沫就能把你给淹死!咦?你的脸怎么白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活活冻死的!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可不是畜生!对了,我还会在你的身边立一块牌子,上书‘前日本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参谋长藤田实彦大佐向中国人民谢罪,,还会拍下些照片,然后在全世界的报纸上发表!当然,拍照片的时候我们肯定会给你穿上衣服的!”
  藤田实彦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够了!”
  周卫国一把揪住藤田实彦的衣领,也大声说道:“比谁声音大是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在侮辱你,怎么样?想不想和我一对一决斗?呸!你不配!像你这样的垃圾,就是给我舔脚趾头我都嫌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叫你猪狗,那都不是对你的侮辱,是对猪狗的侮辱!你有什么狗屁尊严?你们日本人暴乱,也没见你扛枪上战场,反而是一看情况不妙就跟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真刀真枪地打仗你们不敢,就对我们的伤员下毒手,你们他妈还是男人吗?连男人都算不上,也敢跟老子谈尊严?!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我们民主联军的纪律,就是有一千个藤田实彦我也一个不留!剁碎了喂狗我也不会留着你糟蹋我们的粮食!
  藤田实彦被骂得涨红了脸,却偏偏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整个团部一片寂静,人人都看向周卫国。
  现在,就算傻子都该知道,周卫国真的非常愤怒!
  刘远一看情形不对,赶紧上前拉住周卫国,对他说道:“卫国,冷静!冷静!”
  周卫国又狠狠瞪了藤田实彦一眼,这才放开他,对刘远说道:“阿远你放心,我要是不够冷静,早一枪毙了这浑蛋!”
  刘远苦笑着低声说道:“那你就再冷静一点吧,算我求你了!团部那么多人看着你呢,要是传出去影响不好。”
  周卫国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妈的,看到这些日本畜生我就有砍他们几刀的冲动!要不是穿着这身军装,哼……”
  藤田实彦听得暗暗心惊,脸上神色不自觉就变得恭顺了。
  自从被周卫国和刘远认出后,藤田实彦就明白自己必然要接受审讯。他原本还想在审讯的时候玩点花招的,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在审讯的时候无论周卫国问什么,都如实回答!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这位民主联军团长有时候根本就不讲道理!他要是真发起狠来,直接给自己一枪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卫国一指藤田实彦,对两名警卫员说道:“把他带到审讯室,我和政委要亲自审问他!”
  那两名警卫员立刻冲了过来将藤田实彦押走了,虽然还说不上“如狼似虎”,但动作毕竟还是比较粗暴的,这不由使得藤田实彦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又多了几分担忧。
  押走藤田实彦后,周卫国大声用日语向剩下的二十八名暴乱骨干说道:“你们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不是战俘,而是被我们逮捕的战犯!既然是战犯,就要有个战犯的样子!别厚着脸皮要求我们给你们战俘的恃遇.我不怕告诉你们,你们就算求我们,我们也绝不会给你们特别的优待!因为你们这些畜生不配!不过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对于配合我们审讯的战犯,我们可以保证不进行打骂和侮辱!至于不配合我们审讯的战俘……嘿嘿,我倒希望你们不配合我们的审讯!反正我们己经有了充足的证据,你们的口供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周卫国这话一说出来,剩下的二十八名暴乱骨干心里不由都打了个冷战——对于配合审讯的可以保证不进行打骂和侮辱,那么不配合审讯的呢?这问题简直用脚趾头想都能得到答案了!只要想起这位民主联军团长刚刚所说的侮辱藤田实彦的方法,这些人心里就直发毛!周卫国一摆手,大声对战士们命令道:“把这些战犯都关押起来。只要他们有任何危险动作,不必警告,直接开枪击毙!”
  战士们轰然应道:“是!”
  这二十八名暴乱骨干里有懂中文的悄悄将周卫国的命令翻译给了其他人听,在明白周卫国这道命令的意思后,每个人在面面相觑之余都是面如土色!
  在战士们押走那二十八名暴乱骨干后,周卫国也和刘远进了团部的审讯室。——自从审讯孙耕晓后,这间临时腾出的审讯室就成了专用审讯室了。
  周卫国和刘远在审讯桌后坐下后,由周卫国开始审讯。
  周卫国看了眼藤田实彦,冷冷地问道:“姓名?”
  藤田实彦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藤田实彦。
  要是换了以前,藤田实彦肯定要对周卫国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可现在,还是免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可是明白的。
  周卫国继续问道:“年龄?”
  藤田实彦说:“四十七。
  周卫国问:“籍贯,”
  藤田实彦回答:‘日本国。
  一般项目问完后,周卫国终于切入了正题,问道:“说说你们是怎么和孙耕晓勾结的?” 藤田实彦想了想,说:“昭和二十年……”
  周卫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用公历!”
  藤田实彦赶紧说:“是是!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初,前关东军少尉只友康川给我送来一张委任状,委任状是中国国民党东北南部先遣军司令莫德惠上将发出的,他委任我为通岭前进区司令官,负责组织通岭附近的前日本军人,对抗你们共产党的武装,并配合国民党军接收地方…”
  刘远接口道:“你说是国民党先找的你,有没有证据?”
  藤田实彦赶紧说道:“委任状和一直以来他们和我的联系信件我都保留着,就放在我衣兜里,不信你们自己看!”
  说着,藤田实彦抬起自己被捆住的双手,指了指右边的衣兜。
  刘远冲一名警卫员使了个眼色,那警卫员立刻上前,从藤田实彦那衣兜里搜出了一个小包裹,随后将包裹交给了刘远。
  刘远仔细看了看那包裹,见外面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打开油布后,里面还包了一层棉布,再打开棉布,里面竟然还包着一层绸布!——看来藤田实彦对这些东西还是很看重的。刘远耐心地打开这层绸布,终于见到里面包着的一叠信。信的最上面是一张折叠着的纸,纸质看来还不错。刘远拿起这张纸展开后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张委任状,上面写着“兹委任前日本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参谋长藤田实彦大佐为通岭前进区司令官,负责组织周边溃散之日本军人,对抗共产党武装,并配合国民革命军接收地方。中国国民党东北南部先遣军司令莫德惠上将民国三十四年十一月廿八日”,看来至少在这一点上,藤田实彦没有撒谎。
  刘远看完后,又将委任状递给了周卫国,周卫国看了一遍委任状的内容后,什么也没说。刘远又翻看了包裹里的信件,见这些信件都是国民党辽宁省党部主任委员李光枕和通岭县党部书记长孙耕晓以及临江县党部书记长刘玉清等人给藤田实彦的亲笔信。刚开始信的内容还是一些套近乎和客套勉励的话,之后的信件中就开始出现对国内外形势的分析和对下一步行动的指示命令,最后的信件内容,则集中在对暴乱细节的探讨上。
  见到这些信,刘远脑中突然现出四个字——铁证如山.
  这些信每看完一封,刘远就递给边上的周卫国。周卫国看过信后,始终一言不发,但脸色却渐渐阴沉了下来。
  信件全部看完后,刘远突然笑了,说:“藤田实彦,你还是很细心的嘛,这些材料都还保留着。”
  藤田实彦讪讪地说道:“当然,这些都是证据!”
  刘远明知故问地说:“哦?什么证据?”
  藤田实彦说:“这些难道不是你们弄清此次‘通岭事件’真相的证据?”
  周卫国突然说道:“原来你早料到你们的暴乱会失败,所以预先就将这些证据替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对你的‘弃暗投明’给予奖励?”
  藤田实彦不禁老脸一红,说:“这个,周团长说笑了。我保留这些只是以防万一……”他脸皮可还没厚到顺着周卫国的话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主动与“反动派”做斗争的“革命战士”形象,何况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周卫国话里的讥俏之意?
  周卫国冷冷地说道:“以防万一?防什么万一?”
  藤田实彦说:“我担心暴动失败后国民党方面出卖我们,所习就保留了委任状和这些信件,我想,这些证据应该己经足以证明,此次‘通岭事件’真正的幕后指使,是国民党而不是我们日本人!”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这些材料的确是证据,不过除了你说的,至少应该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一旦你们的暴乱成功,这些就是你邀功的证据。你的以防万一不是防止暴乱失败,而是暴乱成功后国民党不兑现诺言!”
  被说中心事的藤田实彦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心底里不禁涌起一阵寒意——这个周卫国太可怕了!
  藤田实彦不自觉地抬手拭去额头的汗珠。
  刘远见他双手仍然绑着,便对一名警卫员说道:“给他松绑吧,谅他也不敢乱动的!”
  那名警卫员应了声“是”后,拔出腰间佩戴的短刀,走到藤田实彦面前,一刀挥出,将绑缚藤田实彦双手的绳索给割断了。随即收起短刀退在一边,监视着藤田实彦。
  刀光闪过,藤田实彦不由一惊,随后才发现自己双手己经自由了,不禁又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心脏不受控制地呯呯乱跳。
  刘远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详细交待你和国民党勾结发动暴乱的情况以及暴乱的详细计划了。”
  藤田实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藤田实彦就将与国民党通岭县党部勾结的前后经过及暴乱计划详情一五一十地交待清除,最后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但在签字的时侯,藤田实彦突然抬头看向周卫国和刘远,认真地说道:“周团长,刘政委,其实我也是被国民党利用了!我本人并没有要暴乱的意思!”
  刘远摇了摇头,说:“藤田实彦,说实话,我原本还有些佩服你的,可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你说你本人并没有要暴乱的意思,那么为什么参加暴乱的大多数都是日本人?没有你的鼓动,他们会参加暴乱吗?再说,以你在通岭日本居留民中的威望,要是想阻止暴乱发生,他孙耕晓能玩出什么花招来?其实说到底,不是你被国民党利用了,而是你和国民党根本就是在互相利用!你利用国民党为你们的暴乱正名,国民党利用你们打先锋,想要推翻我们通岭的民主政权!你们之间的关系,用我们中国的一个成语来形容最贴切——狼狈为奸!”
  刘远这一番话立刻让藤田实彦闭上了嘴。
  但最后,藤田实彦还是忍不住问道:“两位长官,我可以问问你们将会怎么处置我吗?”
  刘远说:“你放心,暂时你是安全的。”
  藤田实彦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罪大恶极,就算你们处死我,我也没有怨言。其实我最对不起的,还是那些战殁者,如果不是我,他们本来都可以平安回国的。”
  周卫国一摆手,说:“得了,你少在这里假慈悲了!你们发动暴乱,我们平息暴乱,你们死的人罪有应得!我们在战斗中伤亡的人员,也算是尽了军人的本分。但红十字医院的那些伤员,他们没有还手的能力,他们不是战斗人员,他们绝不该牺牲!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就是一百多份血债!血债只有用血才能偿还!但就是再死上一千一万个日本人,也不能让他们活过来,所以一千一万条日本人的性命,也比不上我们的一个伤员!”
  藤田实彦黯然道:“我明白。规则是胜利者制定的,公正也是对胜利者而言的!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会在意失败者的命运!”
  周卫国说:“你明白就好!撇开道义这顶大帽子,你杀我的人,我就杀你的人,公平得很!”
  藤田实彦还想再说什么,周卫国己经用力一摆手,对警卫员说道:“把他押出去吧,我见了他就心烦!”
  两名警卫员立刻上前,将藤田实彦押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周卫国和刘远两人后,刘远叹了口气,说:“卫国,你刚刚在外面可有些不冷静。”
  周卫国笑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对待藤田实彦和那些日本人很粗暴?”
  刘远说:“是啊,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一团之长,你要知道,全团上下可都看着你呢,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他们……”
  周卫国嘿嘿一笑,说:“你放心,这个粗暴的度我还是会把握好的。其实我就是为了打击这些日本人残存的一点尊严!日本人骨子里就有种犬性,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要他们配合审讯,说一千句好话远不如一个直接威胁管用!我不给他们来硬的,他们会这么老实吗?”
  刘远笑道:“我就知道你在玩花招!不过老是你扮黑脸我扮白脸似乎有点不公平啊?”
  周卫国说:“你这人看起来就像个知书识理的好人。我呢,一看就是一粗人!要我扮白脸,那也要别人相信啊!”
  刘远笑骂道:“你这话可不厚道,什么叫‘看起来像’?难道我只是看起来像个好人?实际却是个坏人?”
  周卫国笑道:“瞧瞧,心虚了不是?”
  刘远“呸”了一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卫国笑道:“狗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那才叫怪事了!”
  刘远苦笑道:“算了,说不过你!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话说回来,威胁也是要有实力的。这次我们要不是用雷霆手段粉碎了他们的暴乱,说再多话也是放屁!双方交锋,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实力!”
  刘远点头道:“这次也真是侥幸!要是日本人的战斗力再强点,占领了行署,又或者行署吴书记出了意外,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周卫国说:“这次我们的确有没做好的地方,不过有了我们的教训,相信这种事今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刘远突然说道:“对于藤田实彦的处置,你有什么建议?”
  周卫国说:“我原本想,凡是暴乱主犯,都应该公审,公审之后直接枪决!但今天看了藤田实彦的表现,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刘远说:“哦?说来听听。”
  周卫国说:“通岭日本人发动的这次暴乱虽然被我们平息了,但余波未尽。就说日本居留民吧,光通岭市区就超过了一万六千人!但真正参加暴乱的,恐怕一半都不到,而且其中肯定还有不少人并不是死心塌地参加的。对于这些人,我们要加以甄别,不能一慨而论。对于其他的日本居留民,我们还要做好解释说服工作,以避免他们恐慌,从而出现新的不稳定因素。藤田实彦在通岭日本居留民中很有威望,如果让这样一个人站出来公开承认他们的错误,并加以反思,我想会比我们单方面的宣传更有效果。要杀死几千个日本人容易,可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就不是杀戮能解决得了的了!至少从这一点上看,藤田实彦活着比死了有用。”
  刘远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有了这么个活着的反面教材,我们肯定可以省不少事。”
  周卫国说:“我还想办一个有关通岭日本人暴乱的展览。让通岭所有的老百姓都来参观,好让老百姓都明白事实真相。在宣传上,我们一定要把握主动权!”
  刘远说:“卫国,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了!你不但比以前冷静多了,全局观念也更加强了!”
  周卫国笑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变着法子批评我以前不够冷静,全局观念不强?”
  刘远哈哈大笑,说:“瞧瞧,心虚了不是?”
  周卫国苦笑,说:“我记得我刚刚还说过这话呢!这报应来得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刘远微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报应?”
  周卫国笑笑,突然一字一句说道:“藤田实彦我虽然可以放过,但红十字医院杀害我们伤员的那些日本医务人员,我绝不会放过!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红十字医院的院长,柴田久!”
  这时,赵杰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满脸笑意地说道:“团长政委,好消息!”
  刘远笑道:“什么好消息?”
  赵杰说:“刚刚接到二道河子车站的汇报,我们的铁道巡逻队抓住了柴田久!周卫国大喜,说:“命令铁道巡逻队,立刻将柴田久押送回通岭!”
  在周卫国的特别关照下,柴田久和松仓十一被押回通岭之前,和他们同时逃离通岭却先于他们被捕的蓝田正箭等三十一名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就己先后被押至四团团部接受审讯。所以,当柴田久和松仓十一被押至四团团部时,除外科护士羽田娟子不但未参与暴乱反而因为报信及时使得五十多名伤员免遭残杀外,红十字医院尚活着的其他七十三名日本医务人员尽数被捕,无一漏网!
  周卫国终于可以告慰红十字医院牺牲的那一百五十四名伤员了!
  自从被押进通岭之后,仅从“迎接”自己的阵仗,柴田久就意识到自己的前景非常不妙——这一路上所有得知自己是红十字医院院长的民主联军士兵看向自己的目光,几乎都可以杀死人!
  现在,柴田久只好在心里不停地用“八路军优待俘虏”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了。不过从自己被俘后并没有遭到虐恃这一点来看,柴田久认为“八路军优待俘虏”这个传闻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在被带进四团团部审讯室后,柴田久对自己的未来又多了几分希望——至少民主联军还对自己进行审讯,而没有直接处决自己!只要是审讯,自己就有了说话的机会;而有了说话的机会,自己这一路上想好的话即使不能给自己脱罪,至少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打动民主联军的指挥官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柴田久在见到坐在审讯桌后的周卫国和刘远时,竟然礼貌地向两人鞠了一躬,之后还用中文说道:“两位长官好,几日不见,两位长官风采依旧,柴田心中不胜欢喜。”
  周卫国和刘远都是一愣,他们倒真没想到柴田久竟是到了黄河还不死心,到现在还能如此从容。
  见到周卫国刘远两人脸上的表情,柴田久不由为自己的先发制人而暗暗得意。刘远一指柴田久身边的凳子,说:“坐吧。”
  柴田久微笑着说了句“谢谢!”后以一个尽可能优雅的姿势坐了下来。
  周卫国冷眼看着柴田久,说:“我记得上次见到柴田院长时,柴田院长还不会说中文,没想到几天不见,柴田院长的中文就变得这么流利,柴田院长可真是个天才啊!”
  柴田久微一躬身,说道:“周长官说笑了。其实鄙人虽然懂一些中文,但因为只是粗通,却不敢班门弄斧,所以上次见到两位长官时没有说中文,还请两位长官原谅.不过两位长官胸襟宽广,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而怪罪柴田吧?”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柴田院长说的对。我们当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你,反正你犯下的大罪己经够多,任何一桩都足以被我们用来‘怪罪’你!”
  柴田久强作镇定说:“柴田愚钝,还请周长官明示。”
  周卫国嘲弄地看着柴田久,说:“二月三日凌晨,你们通岭日本人发动暴乱时,你和你的部下都担任了什么角色?柴田院长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才过一天的事情就忘得干干净净吧?”
  柴田久心突地一跳,终于说到主题了!
  柴田久眼珠一转,立刻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个柴田自然不会忘记!经过一天的深刻反思,鄙人认为,二月三日的暴乱,是绝对错误的!这次事件,无论对于死难的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来说,都是个悲剧!我们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听信了藤田大佐的话,错误地参与到了这次错误的事件中,对此,我非常后悔,更加痛心!但是,我是红十字医院的院长,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参加暴乱的罪恶,理应由本人负全部责任!我的部下只是执行军令,他们都是无罪的。希望两位长官可以对他们网开一面!”
  周卫国笑了,说:“柴田院长,没想到你还这么讲义气!”
  柴田久肃然说道:“柴田只是实话实说!”
  周卫国轻轻鼓了鼓掌,说:“好一个实话实说!至少有两点我应该佩服你,那就是你做戏的本事和你脸皮的厚度!老实说,你这番表演的确很能打动人,可惜,我周卫国这人就有个毛病,那就是软硬不吃!你说因为你是红十字医院的院长,所习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参加暴乱的罪恶应该由你负全部责任,他们只是执行军令,所以都是无罪的。那么按你的逻辑,藤田实彦是此次暴乱的首脑,这次暴乱的所有罪责是不是就该由他全部承担呢?换句话说,你们只是执行军令,自然都是无罪的喽?”
  柴田久说:“我并没有这么说!
  周卫国盯着柴田久说:“对!这种话你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你柴田久讲义气,要为你的部下主动承担责任嘛!可你真是个这么讲义气的好上司吗?”
  柴田久鼓起勇气也直视着周卫国,说:“我不明白周长官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卫国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真的不明白?”
  很快,柴田久就有些受不了周卫国有若实质的眼神,看向周卫国的目光不自觉地有些躲闪
  周卫国笑了笑,继续说道:“红十字医院昨天逃出通岭的医务人员连你一起共有三十三人吧?除了你和松仓十一,其他三十一人早就被我们给抓住了。经过审讯,我们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你给他们的逃跑路线,似乎都不怎么安全!而且在你们分散逃跑时,你好像是对别人说你要逃往长春的吧?可我们的人却是在往沈阳的方向抓住你的,看来,你并没有对你的部下说真话啊。嘿嘿,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好上司,欺骗、出卖自己的部下,这样的做法可不够地道啊!”
  柴田久顿时被周卫国说得面红耳赤,做声不得。
  刘远在一边说道:“还有,你们日本早在去年八月就己经战败,你们的天皇也宣布了无条件投降,至于关东军,也早就放下了武器,关东军作为一个部队建制早己不复存在!连你所属部队的建制都没有了,你们又从哪得来的军令?”
  柴田久赶紧说道:“我们的部队建制虽然没有了,但藤田大佐是我们的长官,他的命令对我们来说就是军令!”
  周卫国哼了一声,说:“柴田久,据我所知,你和藤田实彦以前并不属于同一支部队,也就是说,你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隶属关系!而且藤田实彦和你都是退役军官,他以前的军衔就算比你高,大家都退役后,他也没有资格给你下达命令!这些,恐怕用不着我再提醒了吧?”
  柴田久辩解道:“可藤田大佐在通岭日本居留民中有很高的威望,我们不得不听他的!”
  周卫国说:“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执行的是军令,那又怎么样?”
  周卫国脸一沉,说:“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伤员,难道只用‘军令’两个字就能抵消吗?别的不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你柴田久不会不知道吧?你们红十字医院共有医务人员一百二十多人,却杀了我们一百五十四名伤员!就算一命换一命,你们红十字医院现在还活着的七十三名日本医务人员也远远不够!
  柴田久一惊,随即假装沉痛地说道:“对于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伤害民主联军伤员这个问题,本人深感遗憾。但悲剧己经发生,即使贵军把我们的医务人员都杀了,死去的人也不能复生,既然这样,杀我们又于事何补?其实,这个问题还可以有其他的解决方法。柴田有个建议,贵军不是极度缺乏专业的医务人员吗?而我们红十字医院的医务人员都受过专门的医学训练,如果两位长官对他们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而由他们来为贵军培训医务人员,相信他们一定会为贵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至于我本人,我愿意坦白一切罪恶,以后好好当一个医生,协力贵军做好医疗工作。”
  周卫国怒极反笑,说:“柴田久,你可真会打算盘,狡辩不成,又来利诱了!就你们这样的畜生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医务人员?留着你们?难道留着你们再在背后给我们下刀子吗?我们民主联军就算再缺医务人员,也不会留着你们这群畜生!至于你自己,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我告诉你,从你下达杀害我们民主联军伤员命令的那一刻,你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柴田久的脸色终于变了,大声说道:“我是战俘,我要求得到战俘的待遇!我有权利得到公正的审判!”
  周卫国冷笑道:“从没见过像你们日本人这么无耻的!见了弱小,欺负得比谁都厉害,一见了比自己强的,转眼就变成哈巴狗了!战俘?就凭你们?还不配!
  柴田久急道:“我要求当证人,此次暴乱的所有主犯,像藤田实彦、孙耕晓、近藤晴雄、阿部元……他们所犯的各种罪行我都可以证明!”
  周卫国冷冷地说道:“不必了,我们的证据己经足够多!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死法吧!”
  说完,用力一挥手,对警卫员说道:“押下去!”
  两名警卫员立刻冲了过来,将惊惶失措的柴田久押了出去。
  柴田久押走后,周卫国还是平息不了胸中的怒火,用力一拳砸在审讯桌上,说:“真想一脚踢死这王八蛋!”
  刘远安慰道:“卫国,算了,没必要为这种畜生生气。上午吴书记派人通知我们晚上八点去一趟行署,一起商量一下暴乱平息后的善后事宜,我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这就过去吧?”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你不说我倒忘了,都是被这些日本畜生给闹的!走吧!”
  2月4日晚8点,通岭行署办公大楼会议室里,召开了通岭党政军联合会议,会议主题为讨论“二·三暴乱”平息后通岭的善后事宜。
  会议开始后,首先由周卫国汇报平息“二·三暴乱”及搜捕暴乱骨干的详细过程。
  周卫国汇报完后,吴伟华第一个发言:“同志们,就在昨天,我通岭军民万众一心,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前日本关东军人发动的,妄图颠覆我通岭人民政府的反革命暴乱!这一伟大胜利,是在党中央和上级领导的英明指挥下,是通岭军民通过裕血奋战才取得的!我提议,在座的所有人都起立,为此次反击暴乱战斗中英勇牺牲的烈士们默哀五分钟!”
  说着,吴伟华带头站起,其他与会人员也跟着站起,所有人都脱帽肃立致哀,整个会议室一片肃静。
  五分钟后,吴伟华说道:“默哀完毕。请就座。”
  在众人都坐下后,吴伟华继续说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国民党反动派干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日本人勾结发动暴乱,是注定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是注定会失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此次反击暴乱战斗中,我们的所有党员干部,都经受住了考验,正是党员干部们带头发挥出的先锋骨干作用,才确保了此次反击暴乱战斗的胜利!我提议,对此次平息暴乱战斗中的有功人员进行公开表彰!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与会众人自然对吴伟华的这个提议没什么意见,所以这个提议很快就以全票通过。
  吴伟华继续说道:“现在,暴乱己经平息,我们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平息暴乱后的善后工作。下午我己经将这次反击暴乱的经过向上级做了详细汇报,上级的指示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就是为了集思广益,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希望大家能畅所欲言!周团长,刘政委,你们四团在这次反击暴乱战斗中功劳最大。你们两人又是这次反击暴乱作战的一线指挥官,对暴乱平息后如何善后最有发言权了!对善后工作,不知两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周卫国和刘远对视了一眼,刘远点了点头,示意周卫国发言,周卫国也没有推辞,开口说道:“既然吴书记点将,那我就说几句吧。我这只是抛砖引玉,说的不好,大家批评指正。”
  吴伟华笑道:“周团长太谦虚了,通岭上下谁不知道周团长文武全才?”
  周卫国说:“吴书记过奖了!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对抓住的日本人进行甄别审讯。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光昨天一天,我们就抓了有三千多日本男子!到现在,市里的十几个临时关押所更是人满为患!由于天气寒冷,临时关押所里取暖设备又严重不足,己经有不少日本人被冻伤。说实话,日本人虽然可恨,但死心塌地参与暴乱的日本人毕竟不多,而且这些被抓的日本人中,有很大一部分甚至根本就没有参与昨天凌晨的暴乱,之所以抓他们,只是为了不漏过那些死硬的军国主义分子!对于这些没有参加暴乱的日本人,自然应该一经查实后就立刻释放。而参加暴乱的日本人,其实也有不少是被欺骗、蒙蔽、胁迫的,我认为,对这部分日本人,还是要和死硬分子区别对待的,如果查实在暴乱中并没有犯下什么大的罪行,我看,完全可以一并释放,耽显示民主政府的宽大。”
  陈怡接口道:“我同意周团长的意见。这两天通岭的大批日本男子被捕,己经不可避免地导致通岭日本居留民的恐慌。如果这种恐慌情绪持续过久,很有可能会导致新的不安定因素出现。现在暴乱己经平息,最重要的就是让老百姓的生活尽快恢复正常。通岭的日本居留民有一万六千多人,让他们的生活尽快恢复正常,也是民主政府的职责!而尽快释放未参与暴乱的日本人就是当务之急、。所以,我建议尽快对抓住的日本人进行甄别审讯。还有,暴乱的主犯和骨干大多都己被捕,通岭全市的戒严是否可以一并解除?”
  接下来,与会的其他几个部门领导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并就甄别审讯和解除全市戒严的各种细节提出了一些疑问,作为通岭驻军的当然代表,周卫国和刘远对这些疑问都一一进行了解答。最终,与会代表对尽快开始对被俘日本人的甄别审讯和解除全市戒严这两项提议达成了一致。
  吴伟华总结道:“综合大家的意见,从明天上午八点开始,通岭全市戒严解除。同时,开始对被俘日本人进行审讯,第一阶段主要针对那些关押在临时关押所的日本男子进行甄别审讯,主要由我们通岭本地党政军各部门抽调人员完成。审讯的内容主要包括:一、是否参加了二月三日凌晨的暴乱?如未参加,有哪些证明人?如参加了,在暴乱中担任什么角色?二、是否知道其他人参加了暴乱?如知道,都有谁?三、自己家中或亲人、朋友家中或其他地方是否藏有武器?如藏有武器,是什么武器?数量多少?藏放地点在哪里?至于暴乱主犯和骨干,上级将会派专人前来,对他们进行单独审讯。”
  吴伟华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家还有没有其他提议?”
  周卫国说:“刚刚陈副专员提到通岭日本居留民的恐慌情绪,这的确值得我们警惕!据我所知,现在就有谣言说我们的反击暴乱战斗是故意找借口清除异己!其实,通岭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别说日本居留民,就是我们中国老百姓,也有恐慌情绪。所以我还有个提议,就是以昨天日本人的暴乱和我们反击暴乱为主题,举办一个展览,展览向所有市民开放,用各种文字、图片、实物,结合讲解,向老百姓说明事情的真相!”
  周卫国的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多数与会代表的赞同,很快,就确定了下来。接下来,与会代表又提出了一些其他的建议,并经讨论后逐渐完善。
  会议最终就通岭暴乱平息后的善后工作形成了决议,确定了几项需要尽快开展的工作,并指定了各项工作的具体负责人。最后吴伟华宣布散会时,己是晚上十一点多!
  在通岭党政军各部门的高效运转下,仅仅在通岭暴乱发生后的两天,善后工作就将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2月5日上午8点,通岭全市戒严解除。
  同时,对关押在临时关押所的日本男子的甄别审讯也开始了。为保证审讯时语言交流无障碍,周卫国特地抽调了几十名特战队和机炮连懂日语的战士参与审讯。
  而此时,有关通岭前日本关东军军人发动暴乱及通岭民主联军平息暴乱的详情也己上报到中共中央东北局。
  当天下午,中共中央东北局经过讨论后形成决议,对通岭党政军各部门在平息“二·三”反革命暴乱中所发挥的作用及采取的果断行动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决定向通岭派出一个工作组,参与对暴乱主犯的审理。工作组将由中共中央东北局社会部部长汪金祥亲自带队,并将于三日内到达通岭。
  2月6日,通岭行署联合民主联军通岭司令部共同发布《告各界同胞书》:
  “通岭各界同胞:
  通岭自解放以未,人民莫不欢欣鼓舞。回溯各界人民受尽十四年痛苦,欣逢解放后首次春节,理应锣鼓喧天、同歌共庆。不料突于本月三日拂晓,发生叛乱,实在令各界人民切齿痛恨。
  这次叛乱事件的主谋者,系国民党通岭县党部书记长孙耕晓。他勾结以藤田为首的日本法西斯残余,纠合国民党特务与日本法西斯分子发动叛乱,企图劫救日本战犯,推翻民主政府,恢复伪政权,将通岭人民再度置于日伪奴役统治之下,使人民重新过着牛马生活。孙耕晓在伪满时期,历任王道书院院长、主任等职,是日寇奴没人民、麻痹人民的忠实走狗。在通岭解放之后,他摇身一变而为国民党党部书记长,销声匿迹,进行其阴谋活动。这样一个国民党特务勾结日寇杀害人民,竟要劫救人人所痛恨的日本战犯,企图恢复伪政权。他用尽流氓手段,进行反人民的勾当,实属卑鄙无耻,丧心病狂达到极点。
  幸而自日寇降伏后,通岭地区民主政府、民主联军相继成立。他们本着为人民服务的目的,镇压侵犯人民利益的反动活动,坚决为保卫通岭人民的利益而奋斗。此次叛乱全部计划,幸而被我军预先发觉,于叛乱前夜,即将国民党特务孙耕晓等祸首先后逮捕归案,搜获文件指令十五件。故当夜虽有法西斯匪徒发动叛乱,即被我民主联军镇压平定。如此,通岭各界人民方免涂炭。由此证明我民主政府、民主联军有力量、有信心彻底消灭法西斯残余势力。望各界人民在民主政府领导下,团结起来,提高警觉性,严防国民党特务和日本法西斯匪徒的阴谋活动,帮助民主政府检举特务分子和战争罪犯,为肃清法西斯分子而努力。民主政府严惩死心塌地的祸首,但对被骗和胁从分子仍宽大处理,准其悔过自新。至死不悟和隐匿潜逃者,政府及部队将严厉通缉,依法严惩。各界人民动员起来,开展申冤复仇运动,为反汉奸、反特务、反法西斯残余势力而奋斗。”(此处据真实的通化《告各界同胞书》有删改。)
  2月7日,中共中央东北局工作组抵达通岭。
  2月8日,通岭“二·三”事件展览在通岭“裕丰厚”商店正式举办,主展台在三楼。在二楼通往三楼楼梯口的醒目位置,贴着一张写有“反对国民党特务勾结日寇残害中国人民”的红字标语,标语下,是一幅漫画,漫画中,分别代表孙耕晓和藤田实彦的两个人,一手拿着国民党党徽和日本国徽,一手拿着屠刀。
  考虑到这次展览面向的是普通中国百姓和日本居留民,所以很大一部分内容采用漫画的形式展出。三楼靠楼梯最大的那个房间墙上画满了漫画,主要内容是反映国民党辽宁省党部主任委员李光忱派人联络孙耕晓和勾结藤田实彦习及暴乱从发起到被平息的经过,漫画配有中文和日文说明文字,在漫画的下方,还有孙耕晓、藤田实彦等暴乱首脑的照片。在另一个房间里,展示了日本暗杀团的证据、本次暴乱的密令、牺牲的民主联军官兵名单、从国民党暴乱指挥所搜出的国民党党旗和日本国旗,还有准备在暴乱成功后使用的文件和印章。墙壁上则挂着行署宣传部拍摄的红十字医院民主联军被杀后的惨状习及四团部队反击暴乱的战斗照片。在最后一个房间里展示了反击暴乱中缴获的暴乱分子使用的武器,这些武器除了一挺轻机枪和几支步枪、手枪和几枚手榴弹,就只有军刀、铁镐、斧子、棍棒等。讲解员讲着讲着就忍不住指着这些武器对参观的人们说道:“多少年来,鬼子的飞机大炮都没能打倒我们,现在凭着这些家伙就想打倒我们,岂不是白日做梦?”
  藤田实彦作为活展品在二楼展出,在他的左右和身后,共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四团战士。藤田实彦的职责,就是分别用中文和日语向前来参观的人们重复说道:“我是前日本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参谋长藤田实彦大佐,日本投降后接受国民党长官莫德惠的指示,勾结孙耕晓一起在通岭组织叛乱。我是这次叛乱的军事部长。在叛乱中,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不但伤害了中国人民,还使得大量日本人死伤。由于民主政府和民主联军的宽大处理,我得以活命,今后,我决心为民主政府效劳。努力使通岭的日本人和中国人民和睦相处,共同生活好。每说完一遍,藤田实彦都会向听众鞠躬致意,对日本人,藤田实彦还不停用日语说:“对不起你们了!
  前来参观的中国人固然对藤田实彦恨之入骨,不断朝他吐口水,扔东西,用最难听的话骂他,就连前来参观的日本居留民都异常痛恨藤田实彦。要不是战士们拦着,恐怕这些日本人都要将他撕碎了!(其实这些日本人中的大多数倒不是因为支持民主政府而痛恨藤田实彦,他们中极具代表性的观点反而是‘日本战败己经过去五个多月了,日本人没了武器还发起暴乱,怎么能够获得胜利呢?怎么也想不到藤田大佐会策划出如此愚蠢的行动来!” )
  当天下午,展览结束时,藤田实彦出现了类似感冒的症状。9日参加完展览时,藤田实彦病情有所加重,虽然服药仍无起色。10日,藤田实彦食欲不振,但仍坚持参加展览。直到13日,藤田实彦病情突然加重,中午时分被送至通岭市民众医院住院治疗,被诊为“急性支气管肺炎并肠炎”。由于藤田实彦体质虚弱,民众医院又没有特效药,故于14日早晨6点因病情严重死亡。终年47岁。(藤田实彦的实际死亡时间为3月14日,本小说为情节需要提前到2月14日,望谅解。)
  藤田实彦死后,通岭日本居留民中立刻谣言四起,诸如“共产党口是心非”、“共产党要赶尽杀绝”之类不一而足。一些有心人对于“共产党毒死藤田大佐”的描绘更是有鼻子有眼,直如亲眼目睹.一时之间,通岭日本居留民人心惶惶。
  2月15日,对暴乱被俘人员的审讯基本结束,所有经甄别未参加暴乱的日本人被民主联军直接释放。民主联军的这一举动,迅速平息了日本居留民的不安情绪。
  2月15日晚,在通岭行署办公大楼会议室里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主题为讨论“二·三暴乱”战犯的判决问题。与会人员包括中共东北局工作组和参与审讯的通岭行署各机关及四团干部
  会议由东北局工作组组长汪金祥主持。会议开始后,首先由汪金祥代表工作组介绍了对战犯的审理情况,介绍完后,汪金祥说道:“同志们,情况我己经介绍完了,对于这些战犯的处置,希望大家提出建议。”
  吴伟华第一个举手发言,说:“对于这些战犯的处置,我们坚决拥护上级领导的指示!”
  对于这样万金油式的“建议”,汪金祥显然不满意,说:“吴书记,能否具体说说?” 吴伟华呆了呆,脱口而出:“我认为,对这些战犯,要从严从重处置,习起到震慑其他法西斯残余分子的效果!并表明我民主政府坚决与国民党反动派做斗争的决心!”
  汪金祥皱了皱眉,说:“吴书记的意思,是坚决镇压?”
  吴伟华说:“是的!”
  周卫国沉声说道:“我反对!”
  汪金祥微笑着对周卫国说道:“周团长请说。”
  周卫国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刚刚汪部长提到的战犯共有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暴乱首脑,如藤田实彦、孙耕晓之类;第二类是暴乱骨干,如参与暴乱组织和指挥具体军事行动的人员;第三类就是被蒙蔽、欺骗、胁迫参与暴乱的人员,他们只是被动地参与暴乱,在暴乱中也基本没有什么大的恶行,这一千多名战犯中的大多数都属于这类。对于暴乱首脑和暴乱骨干,我们自然要予习严惩,尤其是罪大恶极者,完全可以判处极刑!但对于那些被蒙蔽、欺骗、胁迫参与暴乱的,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们机会,予以宽大处理。”
  汪金祥不断点头,说:“周团长分析得有道理。”
  周卫国说:“说得再具体一点,像暴乱主犯孙耕晓和柴田久等红十字医院的医务人员,就应该枪决!”
  汪金祥沉吟着说:“我觉得这个孙耕晓暂时还不能杀。下周北平到梅河口的军事调停处第二十九小组就要来我们通岭考察。这个小组里不但有我党的代表,还有国民党方面和美国方面的代表。孙耕晓是国民党勾结日本法西斯的活证据,留着他让国民党和美国代表好好看看,有利于我们的全局战略。”
  汪金祥这么一说,周卫国自然不好再坚持,说:“既然汪部长有这样的考虑,那么孙耕晓就暂时先押着吧。”
  汪金祥说:“还有,红十字医院的医务人员我看也没必要杀,毕竟他们都有一技之长,审讯的时候那个柴田久也说了,他们可以协助我们做好医疗工作,并为我们民主联军培训医务人员……”
  周卫国立刻站了起来,说:“我反对!”
  汪金祥一呆,但还是温言说道:“周团长有什么意见请坐下说。”
  周卫国想了想,还是依言坐下,但内心的激动却未能平息,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大家都知道,红十字医院原本有两百多名伤员,可暴乱开始前,红十字医院的日本医务人员竟然对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伤员下了毒手!共残害伤员一百五十四名!同志们,那可是一百五十四条人命啊!他们都是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兄弟!可是,我们的这些兄弟没有死在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中,却死在了那些原本应该救死扶伤的医务人员的毒手中!而我们竟然要放过这些杀人凶手!难道我们的兄弟就这样白死了?我们兄弟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坐在周卫国边上的刘远赶紧拉了拉周卫国衣袖,低声说道:“卫国,冷静!”
  周卫国一把甩开刘远,说:“冷静?我冷静不了!杀人偿命,这是千古以来的道理!这些日本畜生杀了我们的兄弟,我们却放过他们,我们的兄弟在九泉之下能瞑目吗个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能安心吗?就算你们能安心,留着这些祸害,让这样的医务人员给你们治病,你们放心吗?难道只有在他们再次残害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兄弟,甚至就是在座的各位时,你们才会明白,才会后悔吗?”
  与会代表都沉默了。
  这时,吴伟华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周卫国,你这是什么态度?竟然敢威逼上级领导?”
  刘远正要给周卫国打圆场,汪金祥己经摆了摆手,说:“吴书记言重了。周团长也是就事论事。之前是我们不太了解情况,所以提出的建议有比较大的欠缺,这一点我向周团长道歉,向死难的伤员同志们道歉!不过红十字医院共有七十三名医务人员被捕,如果一口气全杀了,恐怕也不太妥当,容易使外界对我们民主联军产生一些歪曲的看法。”
  刘远立刻说道:“汪部长,我有个建议,那就是按照严惩首恶的原则,先对红十字医院医务人员屠杀伤员的首恶柴田久等人处习死刑,以平息广大官兵对屠杀伤员凶手的刻骨仇恨,同时震慑其他暴乱分子。至于其他医务人员的处置,则提请上级裁决。”
  他可是知道四团上下对柴田久恨之入骨,如果不杀柴田久,至少周卫国就肯定不会答应。周卫国听了刘远的建议,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默许了。
  汪金祥想了想,点头说:“刘政委的这个提议我看可行。至于周团长所说的,宽大处理那些被蒙蔽、欺骗、胁迫参与暴乱的人员,我也完全同意。我想,既然要宽大处理,干脆就宽大到底,只要是被蒙蔽、欺骗、胁迫参与暴乱而又没有犯下大的恶行的人员,全部公开释放!我们要让通岭各界人民都看到我们共产党人的胸怀,也要让通岭的日本居留民明白,我们是真诚希望生活在这同一片土地上的两国人民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
  其他与会代表纷纷对汪金祥这个比较稳妥的处置方法表示同意。最终,这个决定就这么定了下来。
  2月16日,通岭行署办公大楼会议室再次召开会议,不过这次会议却是为次日举行的追悼阵亡烈士及庆功大会召开的最后一次准备会议。在之前的几次准备会议上,与会代表对于大会的时间、地点、参加人员、大会内容等都己达成共识,唯有一个问题还存在分歧,那就是烈士名单。
  此次平息暴乱,各部队在战斗中共有十七名官兵阵亡,周卫国、刘远等人的意思是,烈士名单除了这十七名阵亡官兵,还要加上红十字医院被日本医务人员残杀的那一百五十四名伤员,但吴伟华却坚持只给平定暴乱战斗中阵亡的十七名官兵烈士称号,并宣称这是上级的指示。周卫国、刘远等军方代表耐心和吴伟华商量,吴伟华却始终不松口,最后,周卫国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子,说:“这一百五十四名伤员都是牺牲在敌人手中的,他们理应享有烈士待遇!”
  吴伟华也火了,说:“可他们并没有牺牲在战斗中!再说,如果他们奋起反抗的话,也不至于会被杀掉一百五十四个人……”
  周卫国愤怒地打断吴伟华的话,吼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他们不想反抗吗?可他们是伤员,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难道他们人都死了,连一个烈士的称号都得不到?”
  吴伟华也大声说道:“他们首先是一名军人,然后才是伤员!作为一名军人,就应该战斗到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
  周卫国突然说道:“吴书记,请问你是共产党员吗?”
  吴伟华一愣,随即大声说道:“我当然是共产党员!这和我们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周卫国冷冷地说道:“吴书记,既然你是共产党员,而共产党员又素以不畏牺牲而著称,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你遇到危险时,首先不应该考虑如何保全自己的生命,而应该考虑如何排除危险,无论你本人是否有能力排除这个危险?”
  吴伟华脸色剧变,说:“你……你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被董国祥胁持的事,这事知道的人本不多,但周卫国恰恰就是其中的一个,要是周卫国当众揭出自己的这个疮疤,自己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吴伟华顿时心乱如麻,一时之间,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周卫国盯着吴伟华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却说道:“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很明白!如果这一百五十四名伤员得不到烈士的待遇,我只会参加十七名烈士的追悼大会,但拒绝参加庆功大会!”
  说完戴起军帽,起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吴伟华看了看周卫国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会议室面色各异的代表们,心中突然无比烦闷,最后,他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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