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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 第四十一章 安息地 作者:纷舞妖姬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四十一章 安息地
  “这个小山村四面环山,虽然地势略高,但是却几乎没有任何战略防御优势,敌人可以从四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在临时指挥中心,看着雷震亲手堆制的地形沙盘,几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没有援军,没有坚固的防御,没有足够的武器,如果我们坚守不出,任由敌人的马队在取得足够冲刺速度后,对村落发起进攻,这个小山村很可能会被敌人一举攻破!而根据我的判断,敌人很可能从地势比较平坦,更适合马队发挥冲锋优势的西侧,对小山村发起冲锋!”
  雷震伸手轻点着沙盘上西侧的一角,沉声道:“所以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依托地利层层狙击马队,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必须要把这支部队拦在村外!”
  所有人都在点头,仅凭那些手里拿着火枪土炮甚至是草叉菜刀的村民,想要抵抗马队绝不可能,一旦放任土匪的马队冲进小山村,他们勉强积累出来的勇气就会在马蹄的轰鸣和闪亮的马刀面前彻底崩溃。
  “罗三炮!”
  雷震把两面三角形的旗子插到了沙盘西侧,沉声道:“这批马匪行动如风,又都是一流枪手,想要对付他们,必须要拉开足够的距离才能自保。所以由你带领瘟神负责狙击西侧马队!”
  一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外加一个根本不会用枪的爆破专家,面对这样奇怪的组合,罗三炮的脸上却涌起了一丝不能掩饰的敬佩,他凝视着雷震,放声喝道:“是!”
  “在村子的东侧,有一片茂密的丛林,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就是因为地形的限制,敌人绝对不可能投入大规模部队,如果在这里层层设伏。带领会使用枪械的村民,利用地形优势和敌人打游击战。在北侧地战场,我不要求你们消灭敌人,只要能抑制住他们的进攻,就是胜利!”
  说到这里,雷震把自己的目光落到了九叔的身上,“九叔,在淞沪会战时。您曾经带领青帮子弟依托各种地形层层狙击日军,为国军撤退赢得了宝贵时间,就连日本军人都对您带领的青帮子弟又敬又恨。您是防守战方面的专家,我就把北侧战场的防守任务交给您和猴子了!”
  九叔盯着沙盘上东侧的地形,用力一点头,沉声道:“如失阵地,请斩我头!”
  雷震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九叔为什么被称为青帮内最擅守地战争专家。仅凭这股不成功则成仁的豪气,和他老人家在江湖上打滚了几十年却依然屹立不倒所积累下来的可怕经验与人生阅历。就足以让他把东侧战场守得犹如铜墙铁壁垒。
  “而在村子的北侧。是一片坎珂不平的坡地,而且散布了数量相当的巨大石块,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枪械。面对依托这些巨块迂回前进的敌人来说,都无法起到作用。所以我断定,在村子的北侧,最终的胜负,将会以冷兵器来决定!而同样面临枪枝不同问题地土匪,大概也会派出他们的马刀队,来进攻北侧的阵地。”
  听到这里,张诚的眼睛已经亮了,而雷震的目光,当然也直接落到了他的身上。
  “张诚。由你带领长枪队,负责防守北侧阵地!”
  “是!”
  看着站在那里就犹如一杆标枪般的张诚,雷震的目光又落到了孙尚香和兔子的脸上,这是他身边最后两个还具有实战能力的队员,张诚防守北侧战场绝对不轻松,雷震必须给他指派一个助手。犹豫了片断,雷震还是道:“兔子,你可以力举千斤,在冷兵器搏斗上。只要你能倾尽全力,我相信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你跟着张诚!”
  张诚没有说话,他默默的望着雷震,他真的明白,雷震要亲自防守村子的南侧,也就是村子地入口,实在太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助手,相比较之下,孙尚香虽然是一个女人,但是却要比随时可能因为胆子太小而脱节的兔子强太多了!
  “鬼才,你和保护赵珺的游击队成员一起编成机动小组,统一配备从日本人手里缴获的冲锋枪,无论是哪个方向出现问题,立刻对他们实施火力支援。”
  在鬼才起立接令中,雷震把手伸向了沙盘的南侧,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到“砰”的一声,在没有人通报的情况下,临时作战指挥中心的大门竟然被人一脚踢开了。
  在所有人侧目而视地注视中,怒气冲冲以最野蛮姿态闯进来的人,竟然是从小接受礼仪训练,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着优雅风姿的赵珺。而被她捏住手腕一起拖进房间的,赫然是那个为了避免匪灾,而选择背景离乡,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女被轮奸至死,儿子被人开膛剖腹的村民老李!
  “雷震,你这是什么意思?”赵珺瞪着一双因为愤怒而圆睁的双眼,她伸手指着老李腰间那紧密绑在一起的圆管状物体,放声道:“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村民去充当你的武器,你又凭什么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存权利?!”
  雷震交给老李并紧紧绑到他腰间的,是赵大瘟神亲手调配的一公斤烈性混合炸药。为了增加这一公斤烈性炸药的威力,赵大瘟神还在老李的身上绑了一只填装了钢钉、碎铁片、几十枚子弹,爆炸威力足以覆盖方圆三十米内的瓶子!
  看着雷震手里还捏着一面小小的三角旗,还没有来得及插到沙盘上,赵珺狠狠喘了几口气,只觉得心里那股说不出来的郁闷、愤怒、与浓浓的失望,顶得自己根本无法自抑,她咬着牙,双手突然抓住堆放整张沙盘的桌子边角,她竟然拼尽全力竟然将整张木桌狠狠掀翻。
  “哗啦……”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雷震带领鬼才在仔细观查地形后,用了几个小时时间堆砌起来的沙盘,随着桌子被掀翻狠狠摔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的泥土。
  “老李一家惨死,在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帮助,需要的是关怀,可是你呢,你不但没有帮助他重新站起来,你还亲手把炸药绑在了他的腰间,要他重新推上那辆装满亲人尸体的大车,回到路上,等到土匪围上去后再引爆炸药。大家都说人心都是肉长地。可是我觉得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否则的话为什么会这么冷,这么硬?!还抵抗什么,还做什么战,你的所作所为,比起那些土匪来,又有好到哪里……”
  赵珺的怒骂嘎然而止,雷震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暴跳如雷,更没有挥手就狠狠打她几个巴掌,在他的脸上甚至找不到一丝波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面还没有来得及插进沙盘里的三角形小旗。他只是低着头,静静的看着那模糊一片,再也没有任何意义的散沙与泥土。
  突然。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重重刺中了赵珺的心脏。也许是因为女性独有的敏锐直觉,也许是因为她激进而大胆的行动背后,隐藏着一颗如此多愁善感的心,就在那片刻失神的瞬间,她在雷震的双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无法言喻地悲哀。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经过一天天,一年年,在一次次午夜梦回中被惊醒,在一次次冷汗与泪水中被悄悄埋没的。深深的、浓浓地悲哀!
  就是这样一缕一闪即逝,却让赵珺捕捉到的悲哀,让雷震就算是身边站满了可以生死与共的兄弟,就算是他下达任何一个不合常理的命令都会有人立刻去执行,仍然显得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迎着雷震那一张终于缓缓扬起的脸,在赵珺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她真的想把这个明明坚强地无懈可击。却因为她的行为她的指责而受了伤的大男孩抱进自己的怀里,用她的双手和温暖的怀抱,轻轻抚平他身上那种浓浓的悲哀与孤独。
  雷震真的痴了。
  眼前这个叫赵珺地大女孩,她在生气,她在斥责,但是她眼睛里那一抹不能掩饰的关怀与温柔,不就是当年那个临死前仍然为他煎了最后一颗荷包蛋,就算是血流如注,倒在他的怀里,仍然为他的未来而哭泣的二姐吗?!
  如果不是二姐的斥责,如果不是二姐的温柔,试问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打破雷震那已经坚强得无懈可击的心灵防线,让雷震如此的失态?
  迎着雷震如此怪异又是如此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突然扬起的亲近感,从来没有品尝过的慌乱突然击中了赵珺,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脸庞发烫,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你别以为这样瞪着我,我就会怕你!”
  在一仓促间,赵珺慌乱的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坚强起来的理由,她迎着雷震的凝视,努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一想到那个被雷震一刀斩掉了头颅的女道童,一想老李腰间可以让他碎尸万段的炸药,赵珺终于恢复了勇气,放声叫道:“你带的这批兄弟,包括九叔在内,就算他们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对你是又敬又怕。是啊,你这么喜欢杀人,敌人你杀,已经失去了抵抗意志的女人你也杀,平民你可以当成武器利用,仇恨可以被你当成武器利用,就连血脉相连的亲情你也可以利用,在这个世界上,你又有什么不敢做不能做的?可是我告诉你,一个没有原则,为了追求胜利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就算是可以不断取得成功,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是空虚的,因为他就是一个独夫,一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找不到人一起分享胜利快乐的独夫!像你这样的人,我赵珺又有什么好怕的?!要我真怕了,我还革什么命,还加入什么中国共产党,老老实实的当我的大小姐,享受上流社会的生活不就行了?!”
  “是啊,死并不可怕。”
  雷震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丝丝金属质感的颤音,听起来就好像是从他的胸膛里直接挤出来的,“可怕的,是继续活下来。”
  聆听着雷震的话,赵珺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她不是怕了。是因为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哲人曾经说过的话……战场,是死者的安息地,生者的失乐园。
  雷震轻声道:“跟我来,好吗?”
  这不是命令,而是一个询问。
  就连赵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雷震的低语,她就像如中魔咒般,忘记了对他的愤怒与不满。就像是一只呆头鸟般,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间临时作战指挥室,全然没有了平时大小姐指气颉声的气势。
  他们来到这个小山村已经将近十个小时了,在这十个小时内,整个小山村已经发生脱胎换骨地变化。
  在一个个用稻草扎成的枪靶面前,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男人和女人,挥舞着手中粗制滥造的长枪和大刀,在其中一个村民的指挥下,正在练习刺杀和劈砍。虽然他们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更缺乏职业军队的配合。就连负责训练督导他们的张诚,也呆在临时指挥中心里面,但是他们却一个个神情专注。在用力吼叫声中,在挥汗如雨中,他们手中的长枪或大刀,一次次挥出,狠狠斩落在那些稻草人身上,发出哧哧的沉闷声响。
  从这些人的身边走过,赵珺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股股虽然微弱,但是却如此专注地杀气,正在这一次次刺杀与劈砍中,从村民的身上慢慢释放。
  在村外的某一个角落,突然传来一阵排枪地声响,十几个手持枪枝的村民,趴在地上正在对着摆放在一百米外的枪靶努力练习射击,虽然子弹经常连枪靶都没有打中,虽然有些人打完一枪,还要在枪膛里重新填装火药,安装铅制的弹丸,就连他们的双手都被火药醺黑。但是他们仍然按照罗三炮的指导,练习得一丝不芶。
  而一些村民更在用泥土,重新加固村子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葺过的低矮石墙,在一些重要的位置,甚至插下了削尖的竹签。因为工作太过忙碌,没有参加临时作战会议的赵大瘟神,更坐在一批刚刚烧制出来地陶罐面前,往里面小心翼翼的填装火药,每填装好一个,就有人负责把它送运到村外,虽然不知道它们到底会放到哪里,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来,这些武器在战斗开始后,一定会发挥出让马匪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与其说他们身处的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不如说是一台已经被发动,再没有为了任何退路,为了生存必须要和强敌决一死战的战争机器!
  雷震伸手指着他们身边的房屋,道:“你看到了吗,不只是在老李的身上,在每一幢房屋里面,我都让瘟神放置了炸药。可是除了保护你的游击队,以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理由反对,所有的村民都认可了我的决定。”
  “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地方。俗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你以为他们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被炸成一堆废墟吗,你以为他们愿意自己失去家园,头顶再也没有瓦片为他们遮风挡雨吗?”
  赵珺在摇头,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升斗小民,对家都会有着绝对的眷恋。看着那一幢幢破破烂烂,更安放了炸药的房屋,看着那一个个原来拿惯了锄头,现在却拿起了武器的村民,赵珺明白了雷震还没有说出来的话。
  和“家”相比,更重要的,是人的命!如果连人都没有了,要家还有什么用?!
  但是赵珺仍然忍不住道:“不就是一群土匪吗,就算没有这些村民的帮助,我想以我们手中可以动用的力量而论,又占据了地利优势,也不会比一群只能用乌合之众的土匪差了吧?虽然我不太懂军事,更不知道如何指挥战争,但是我认为,只要你们可以出其不意,对土匪发起突然攻击,就足够给他们一记无法承受的重创。根本没有必要使出这种玉石俱焚的战术吧?”
  她还真是不懂军事,更不懂指挥战争啊!
  雷震抬起了头,他望着头顶一抹如此飘渺,又是如此灵动无方的白云,看着它随着轻风,缓缓的向远方飘逸,雷震轻叹道:“你到现在还认为,我们要面对的,只是一批乌合之众的土匪吗?你对我的印象已经坏透了。师娘更因为我的决定而气得生生昏倒,如果不是必要,老李不想活了,让他找根绳子上吊去,我何苦再往他的身上绑炸药?”
  嗅着风中送过来地潮湿气息,雷震轻声道:“日本情报部门执行部队实力比我们强,陈公博手下的上海保安部队实力比保护你的游击队强,张胡子带领的土匪实力当然要比这个小山村的村民强。如果说他们是强强联手的话。我们就是弱弱联手,如果我们想在这场敌人太强,我方太弱的战争中取得胜利,就必须要无所不用其极,利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方法和手段削弱敌人,节节狙击,层层抵抗,把每一幢房屋,都变成敌人地坟墓,每一个村民都变成最悍不畏死的勇士。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至于什么仁义道德。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些东西,也只能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去违反!”
  晚上的夜风徐徐吹拂,将丝丝清凉与舒爽传送到每一个周落,悄悄带走了一天的烦躁与浮热。在这样的好天气下,顶着头顶那轮圆圆的银月,就连蟋蟀此起彼伏的歌儿也显得动听起来,一群萤火虫更在空中左右盘旋飞舞,将它们身上那一缕缕淡淡的光彩,毫无保留的倾洒。
  站在这样一片天与地之间,任谁地心情也会变得开朗起来,更不要说人逢喜事心情爽地张老大了。
  在张老大的怀里。贴身放着十根金条,这笔钱已经足够他在这片穷山僻壤抢上二十年,更何况在他的怀里,还放着一封大大地,盖着上海市保安部队大印的委任书。只要他能攻下那个像鸡窝一样不堪一击,丢进去一颗石子都能让他们大惊小怪唧唧喳喳半天的小山村,无论死活的找到相片上的两个女人,他这个出身草莽,遇到官军围剿。就像是老鼠见到猫的张胡子张大哥,可就要摇身一变,成为地方保安团的团长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时来运转吧?
  现在回想起那个招安了自己,亲手把十根金条和委任书交到他手中的男人,自以为天是老大他是老二的张胡子张大哥仍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张老大必须承认,他怕了,他真地怕了。他这一辈子,真的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就是在一天前,有一个男人单独走进了张老大的山寨。前来拜山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本来应该正处于一个男人心智、体能巅峰状态,可是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而他那又干又瘦的身体,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现在还吃不饱饭,导致营养摄入严重不足。
  但是他的眼睛,看起来却像鹰!
  “在下关兴节,现任上海保安部队情报科科长!”
  张老大真的不知道上海保安部队情报科科长是一个多大的官,他更不明白,这里距离上海已经有两三百公里之远,这位上海保安部队情报科的科长干嘛要来拜会他这个小土匪头子,但是当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彼此对撞在一起,张老大却觉得双眼一阵刺痛!
  上海保安部队情报科,不可能像藤原枫带领的部队一样,人手装备一支百式冲锋枪,但是在关兴节的手中,却掌握着比冲锋枪更强大的武器。
  十根金条,整齐的摆放在铺了黑色丝绒的木盒中,黑与黄的对比看起来那样的鲜明,看着那一片金黄,那一片灿烂,也难怪张老大的双瞳在瞬间就猛然收缩,更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而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关兴节的观察。
  “张老大,在我们正式谈生意前,我想请你先明白当前的局势,如果方便的话,请你派自己的兄弟,去周围看一看吧。”
  关兴节没有转弯摸角,甚至没有浪费时间,他盯着张老大,沉声道:“你的这个山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或者在半个小时里还没有完整无缺的出去,我的手下联同皇军特别行动部队,就会对这个山寨发起强攻。依我看,大当家你的这批兄弟,能挡住十分钟,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张老大被惊得霍然站起。而关兴节却找到一个张老大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椅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了张老大的面前,他端起张老大面前的酒杯,不动声色地把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淡然道:“如果你认为抓住我,可以逼着他们退兵的话,你不妨试试。”
  张老大没有派人出去观望,他清楚的知道。像关兴节这样一个带着十根金条前来拜山的人,根本没有必要虚言恐吓。试问,肉包子打狗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愿意去做?他这一辈子杀人无数,可是就连他都无法和这个叫关兴节的男人对视,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张老大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抓起酒壶用平稳地动作,添了一杯酒的关兴节,突然抓起桌子上的尖刀。从盆子里挑出一块炖得喷香的猪肉。送到了关兴节的面前,沉声道:“请,请吃!”
  关兴节真的张开嘴。咬住了刀尖上那块肉,用力咀嚼,张老大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他眯起了双眼,审视着道:“你就不怕,我干脆手往前一推,把你捅死了?要知道兔子还有三个窝呢,这是我张某人的一亩三分地,就算你们是强龙,人多枪多。我这条地头蛇也总有办法带着十根金条逃出去,用这些金条过上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关兴节笑了,他笑得阴冷而诡异。
  “嘣!”
  关兴节塞满肉块的嘴里,传来一声沉闷地崩响,在张老大不敢置信地注视中,关兴节一脸平淡的继续咀嚼着,当他把嘴里的食物全部咽进胃里后,他突然扭头用力一吐。一根半寸长地刀尖,混合着还带着血丝的口水一起飞溅出去。狠狠扎在了身边一根原木制成的柱子上。
  关兴节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用斯文的动作擦掉了嘴角的油渍,但是他的话却当真是语出如刀:“我关兴节的命,从来不会交到别人的手里。而想我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到了现在,也没有一个还活着!”
  张老大看看那截扎在木柱上地刀尖,再看看自己手中被关兴节用牙齿生生咬断,已经失去杀伤力的尖刀,他的眼角在不停的轻跳。
  试问,面对关兴节这样一个人,面对不可抗据的毁灭性力量包围,面对十根金条,面对关兴节补加的一份委任书双重诱惑,如果你是杀人无数,早把什么仁义道德,什么慈悲,什么礼义廉耻踏在脚下,见钱就抢,见女人就强奸,不服就杀的张老大,你会怎么办?!
  现在张老大当真称得上春风得意,他已经可以看到在自己的面前那条坦荡的仕途大道。关兴节到底是一个什么官他现在还搞不清楚,但是看到藤原枫,他却立刻心悦诚服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这可是一个日本军官啊!
  就算是在这片大山中当土匪,他张老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日本人的历害?能巴结上这么一棵大树,他张老大以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娶上几房女人,就娶几个女人?
  就这个时候,队伍的前端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正在做着美梦的张老大不由皱起了眉头,低声喝道:“老三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张老大并不认为以自己这一百多号人,六十七条枪,去进攻一个小山村,有必要玩什么兵分两路夜袭,但是这可是皇军军官的命令。他刚刚接受招安,当然得表现得乖一点,办事利索一点,如果搞砸了,对他的前途可是有相当的影响。
  让这支夜袭小山村的队伍发生小小骚乱的,是一个趴在大车上,就算是看到土匪也没有力量再起来逃跑的村民,而在这辆大车上,赫然还堆放着几具衣衫破破烂烂,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就算是死脸上也残留着痛苦与挣扎神色的尸体。
  当借着月色看清楚这一切,老三立刻放松下来,转头对那些大惊小怪的手下狠狠瞪了一眼。
  老三认识那个趴在车辕上,连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的男人。
  当天他就是当着这个男人的面,玩弄他的女儿,指使手下的兄弟轮奸她老婆,直至把两个女人轮奸至死,在几个小时时间里,这个男人除了不停的哭。不停的哀求外,不停地磕头,磕得连额头都破了之外,就连最基本的挣扎都不敢有,这样一个垃圾中的垃圾,这样一个不是男人的孬种,很明显是就连把大车上的尸体拉回山村的力量都没有了,面对这样一个废物,又有什么好惊惧的?!
  “滚开!”
  带着一脸不屑与嫌恶,老三伸脚在对方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道:“立刻滚开给爷让路,信不信惹得爷不高兴,就在这里把你一刀一刀活剐了?!”
  那个趴在车辕上,连逃跑地力气都没有的村民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一定听出来老三的声音,所以才吓成了这个样子吧?
  老三再次在对方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滚!”
  那个村民终于回过头了,在这个时候。他由于过度激动。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跳动,他的牙齿不断对撞在一起,更是发出咯咯的声响。在一片银色的月光下,他布满眼泪、鼻涕的脸,看起来当真是说不出地可怜,更是说不出地诡异。
  “呼呼呼……”
  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更是让人根本无法分别,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面对这样一个孬种,老三再次抬起了自己的脚,但是他的脚还没有落到对方的身上,他的身体就彻底凝滞了,因为当这个男人转过头的时候。老三才看清楚,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团黄豆般大小的火花,正在这个男人的腰间跳跃不息。而几乎在同时,一股熟悉的味道也传进了老三的鼻子。
  老三的脸色变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是……硝烟地味道,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绑满了炸药!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我认得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就是你拦住了我们!就是你强奸了我老婆闺女!就是你把我儿子的心都挖出来了!”
  凄厉的哭嗥声狠狠撕破了这一片寂静的暗夜,在疯狂哭泣疯狂的嗥号声中,身上绑着一公斤烈性混合炸药,早已经生无所恋,早已经痛不欲生的老李张开了双臂,拼尽全力抱住了因为过度惊骇与意外,全身都狠狠一僵的老三。
  没有人知道老李的双臂在这个时候究竟爆发出多大地力量,但是老三却只觉得自己的腰就是被铁钳给锁住了。听着夹在两个人身体中间的导火索哧哧燃烧的声音,闻着那股刺鼻的硝烟味道,老三下意识的拼命挣扎。但是他练过铁布衫,一拳就可以砸断六块青砖,当真称得上武力过人的身体,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竟然无法挣脱一个普通村民的手臂。
  “你好狠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了躲你们,我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村子,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全家啊!你赔我,赔我的老婆,赔我的闺女,赔我的儿子!”
  老李望着在自己手臂里拼命挣扎的老三,他突然放声大笑,“老婆,闺女,儿子,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俺老李给你们报仇了……”
  “轰!!!”
  绑在老李身上的一公斤烈性炸药终于爆炸了,一团火焰夹杂着老李的血老李的肉,老李的笑,老李的怒,老李的恨,狠狠扬起,直直飞起三十多米高,才翻滚着叹息着,飘飘扬扬的倾洒向这片无道无公的天与地之间。
  而在同时,几十枚钢钉,几十块砸烂了老李家的铁锅填装进玻璃瓶的碎铁片,几十发百式冲锋枪子弹,在超音速爆炸波的推动下,欢呼着,又蹦又跳又飞又旋,对着方圆几十米范围内,进行了一次无差别攻击。
  面对这样绝对意外的一幕,站在老三身后的土匪,只觉得一片最可怕的炽热气浪扑面而来中间还掺杂着金属被燃烧的气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金属风暴彻底席卷。
  在这个时候,怀里装着十根金条和一份盖着大红印章委任书,还做着升官发财美梦,还想着夜袭任务的张老大,他的手下当真是一片鸡飞狗跳,当真是一片哭爹叫娘。
  当硝烟终于散尽的时候,匆匆赶到队伍最前方的张老大真的惊呆了。
  对方只是用了一个就算是活下去,也会慢慢发疯的村民,用一辆装着几具尸体的大车,就对他苦心经营了近十年,才拉起来的队伍进行了一次绝对无法承受的沉重打击。在一片硝烟与血腥混杂的气息中,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到处都是躺在地上,鲜血不停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人,到处都是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残肢。
  粗粗一数,至少有二十多人被这样一场自杀式袭击席卷,就算是没有死,在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再参加战斗。
  无论是不是被雷震利用,拉着罪魁祸首的老三和这么多土匪一起上路,老李他终于为自己的妻子儿女报了仇,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带着属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与勇气,去见自己的家人了。
  望着眼前这一幕,张老大当真气得全身发颤,看着那些跟着自己几年时间,现在却躺在血泊中痛苦的呻吟,无助的求助却明显已经回天乏术的手下,看着那一片片血肉模糊,再也没有半点人样的尸体,张老大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个是那个该死的村民,哪个是他的兄弟老三。
  老三也姓张,是他的亲弟弟!
  张老大猛然拔出了自己身上的驳壳枪,他对着天上连开了几枪,嘶声狂叫道:“兄弟你先别走,我一定要找到主使的人,把他千刀万剐,我一定要杀光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把他们杀得鸡犬不留来为兄弟你陪葬……”
  张老大的话音未落,远方的风中,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鸣,侧耳聆听着这一声接着一声的轰鸣爆响,张老大的脸色再次大变。这爆炸的声音,来自小山村的西侧,他的二弟,也是他们马队的队长,正在带领四十多名擅长马战的兄弟,从西侧对小山村发起进攻!
  “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制造出来的炸药去杀人,在我的眼里看来,制造炸药研究各种爆破技巧,是一种能让人身心愉快的艺术。至于什么共产党游击队,什么谢晋元的老婆,什么土匪屠杀村民,这些事情更和我无关。”
  赵大瘟神静静的凝视着远方,在银色的月光下,他已经可以看到那些马匪掠过,在空气中留下的淡淡轮廓,他在心中轻声道:“但是,雷震大哥把西侧的战场,把他的侧翼安全交到了我手中,为了相信我的雷震大哥,为了能让每一个兄弟能够活着离开这个小山村,就请你们,都安息吧!”
  赵大瘟神为这批马匪精心准备的,并不是地雷。虽然共产党游击的队员铁蛋,把他们经常使用乐此不疲的地雷战说得天花乱坠,赵大瘟神却没有采用这种方法。用火柴皮制造起爆装置,还有那令人目瞪口呆的所谓头发丝地雷,这些东西在理论上是能使用,但是它们的安全性,它们在实战中起到应有作用的机率,都远远无法达到赵大瘟神的要求。
  而无论谁都清楚的知道,面对一群来去如风的马匪,只要稍有失误,就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长驱直入。一旦放任他们冲进小山村,面对这一支气势汹汹的部队,那些勉强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就会在过度受惊下作鸟兽散。
  地雷赵大瘟神玩不转,也没有时间和足够的材料去制造那么多地雷,更不可能一下子就得道成仙的设置出什么致人于死地的诡雷。但是赵大瘟神会玩鞭炮啊,别忘了他六岁时,就敢把点着的大麻雷子丢进罗三炮罗三哥的被窝里。
  所以赵大瘟神准备的,是鞭炮,如果你认为这个词实在太斯文,太没有气势,实在没有办法和这个人在风中立杀气已迫睫的战场相辉映的话,你也可以把赵大瘟神精心准备的东西,称为……火炮!
  成吉思汗在统一中国后,仅用了两个万人队,就纵横天下,打得十几万联合军队望风而逃,将自己的军旗直接插到了蓝色多瑙河河畔。
  试问这样一支部队凭的是什么?
  凭的不仅是他们的士兵骁勇善战悍不畏死,也不仅仅是他们每一个士兵都精通的骑射技术,更因为他们游牧民族那种来去如风,以战养战的战争方略。
  在那个时代攻城略地。火炮无疑是最犀厉的武器,但是生铁铸成最少也有几百斤重地火炮,绝对无法适应蒙古骑兵的作战风格。所以那些远征军,一路上遇林伐木,制造出一门门木制的火炮,不用管这些火炮的耐用程度究竟怎么样,也不用管一炮打出去,火炮会变成什么样,只要能把塞进去的炮弹打到敌人的城墙或阵地上,它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神圣使命。
  而赵大瘟神准备的这些武器。无疑就是成吉思汗时代。那些远征军使用火炮最原汁原味的翻版。唯一略略不同的是,由于时间有限,村子里又没有足够地木匠。赵大瘟神干脆选用了一批粗细不等地毛竹,在把它们中间的关节打通后,根据它们的长短和填装火药量,赋予了不同地使命。
  足足有两米多长,可以将“炮弹”射出一两百米远的火炮,叫做狙击炮。虽然这种东西准头差得要命,根本和“狙击”这两个字找不到半点关系,但是一炮远远轰过去,也足够让那些马匪们吓出一身冷汗兼之鸡飞狗跳一阵了。
  把十几、二十根一米多长的竹筒绑在一起,像过节时燃放的礼花一样用一根引信逐一串连在一起。一旦点燃引信,就会连环发射的这套装置,叫做连环炮。
  挖个坑,用泥土和杂草对炸弹进行掩埋和伪装,但是在竹筒的顶端,必须留下一个隐蔽的通风口。然后点燃里面内置的一根线香,当这根线香烧到绑在上面的引信时,这枚竹筒雷就会轰然炸响。
  但是这种炸弹可不是直接爆炸的,用赵大瘟神地话来说。黑火药的爆炸威力实在太小了,用竹筒制成的弹体在爆炸后覆盖的范围更是太窄了,所以这种定时炸弹就是一个扩大版的二踢脚,在第一次爆炸后凌空飞起个七八米高,然后才会轰然炸响,在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中,把填装在里面的什么碎石子、碎铁锅片、从村长家大门上挖出来的铁钉,狠狠倾洒出去,居高临下对方圆十米以内的所有目标进行一次无差别覆盖攻击。所以,这种炸弹,还是火炮,应该叫做二踢脚式定时迫击炮!
  看到这些临阵磨枪,硬是又快又光地火炮,就连罗三炮和雷震也必须承认,赵大瘟神在爆破领域,还真他妈的是一个无师自通,能够自创出各种旁门左道的“瘟神”级爆破专家。
  但是最令雷震和罗三炮叹为观止的,还是赵大瘟神投入了相当时间,精心制造出来的一枚地雷。
  无论是雷震还是罗三炮,都敢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打赌,这枚地雷绝对是继住开来、旷古绝今、独一无二的绝世之作。而且他们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种样式奇异,效果诡异的地雷,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再有人制造出这样变态的玩艺儿!
  因为这枚地雷的外壶,赫然就是赵大瘟神挖下村长家大门的铁钉还不满足,继续在村长家里乱转时,从村长的火炕下面,找到的一把形状独特,当真称得上远看金鸡独立,近看骏马抬蹄,细看就是小儿麻痹的……夜壶!
  这可是一把通体由黄铜打造,据说还是村长老婆嫁妆,每天尿急时就用,用完就丢到炕下面,如果又急了就拽出来再用,已经足足用了四十年,大概腥臊味道已经渗入每一个分子与粒子,天知道有没有化合反应出什么有毒物质的黄铜夜壶!
  先不要说黄铜制成的夜壶充当地雷外壳,爆炸威力要强得多,估计只要告诉那些被这样一个夜壶地雷炸伤,身体里还嵌着或大或少弹片的土匪这枚地雷真实情况,就足够恶心死一大半人了。
  抱着首战即决战,一声雷鸣震天下的美好祝愿,赵大瘟神对手中这只唯一通体由金属制成的雷壳。投入了相当的精力。他一边呕吐,一边在这只散发着浓重异样气味的夜壶里填入了大量用TNT和铝粉调配出来的混合炸药,更往里面放了二十几发子弹。看到村长支起了手中地旱烟斗,赵大瘟神走上去不由分说,劈手就抢过了那枝村长用了十几年的烟斗,在村长莫明其妙的注视与下意识的抗议中,赵大瘟神举起那根烟斗,用最粗暴的动作狠狠往桌子上一磕。然后将烟枪前端那个黄铜制成的烟袋锅拆下来,丢进了那只村长老婆专用的夜壶里面。
  当然了,从村长家大门上挖下来的那几十颗生锈地门钉,赵大瘟神也顺手一颗不拉的全部丢进了这个夜壶地雷里面。
  ……
  二当家带着的马匪,不,应该说是被大日本皇军招安的保安骑兵部队,顶着一轮银月纵马狂奔时,随着一匹战马的马蹄踏断了一根经过精心伪装,隐藏在山间小路上的绳索,一棵路边被人弯成弓形。并用绳索固定的毛竹终于重新崩直了自己的身体。
  在一阵“哗啦”、“哗啦”的枝叶交错声中。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猛然从毛竹中抛飞而起,在空中欢快地翻滚着。拉出一圈圈犹如蜜蜂八字舞般地白色尾线,居高临下对土匪们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所有土匪一起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当他们瞪着鸡蛋般大小的眼睛,终于勉强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当真精彩得有若见鬼,在他们的心里,更齐齐涌起了一个绝不时宜的词语:“夜壶……!”
  确切的说,那是绑着一枚手榴弹,而且手榴弹保险已经被拉开的夜壶!
  “轰!!!”
  填装了TNT混合炸药。塞了几十发子弹,几十枚门钉的夜壶在马匪的脑袋上空爆炸了,就在一片人仰马翻,一片鸡飞狗跳中,这些土匪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在远方地小山坡上,就传来了排炮轰鸣的可怕声响。
  虽然这些排炮的威力有限,虽然打的准头更是乱七八糟,虽然有相当一部分炮弹还没有打出来。就直接炸膛,但是这样的威势,这样的火力,这样此起伏彼的爆炸声与冲击波,仍然让那些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更没有参加过真正战争的土匪吓得面色惨白。
  而赵大瘟神在这个时候,脸上带着绝对诡异的笑容,打开了他一直紧紧抱在怀里地竹笼。这只竹笼里当然不会有什么有益身心健康,可以促进社会安定繁荣的好东西,在一阵“吱吱啦啦”的急叫声中,终于逃出生天的十几只老鼠,慌不择路的向山坡下撒腿狂奔。
  目送那些老鼠越跑越快,在找到可以藏身的洞穴后,直接冲了进去,打死也不再从里面爬出来,罗三炮突然觉得身体发凉,当他有些不舒服的耸动自己的肩膀时,他才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衣。
  那些可以让老鼠藏身的洞穴,全部都是赵大瘟神事先挖好,并在里面埋设了大量炸药。罗三炮刚才还一直在奇怪,因为他根本想不出来,赵大瘟神可以用什么方法引爆事先埋设在那里的炸药。
  可是当罗三炮看到赵大瘟神在每一只老鼠的尾巴上,都浸了用淡水调开的白鳞溶液后,他终于明白了。
  白鳞是一种在空气中可以产生自燃的化学产品,把它融解在水里,就可以抑制燃烧,事实上很多化学实验室,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来保存白鳞。但是一旦那些老鼠尾巴上的水被风干,白鳞就会产生自燃,直接引爆赵大瘟神事先埋设好的炸药。
  罗三炮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炸弹还他妈的可以这么玩!当然赵大瘟神也充分考虑到他这位神枪手所拥有的潜力,所以提前在阵地上埋设了一批填装在临时烧制的陶罐里,即没有引爆装置,也没有导火索的陶罐地雷,并在每一枚地雷的旁边,插上了一根香烟粗细的线香。
  当山风吹拂而过,那些线香黄豆般大小的香头就变得忽明忽暗起来,看起来颇有了几分星星点灯的韵味。虽然距离是有点远,虽然火光是太小了一点,但是罗三炮趴在小山坡上居高临下,步枪上又有狙击镜的帮助,已经足够借助那星星点点的暗红色香头,捕捉到陶罐地雷的准确位置。
  要知道,这可是青帮核心成员必须具备的基本功。
  他们青帮的前身是漕帮,成立这个帮会的初衷就是通过漕运,为抵抗满清政府的义军运送粮食。背负着这样的使命,他们当然会成为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要做好面对清军优势部队围剿的准备。
  尤其是到了晚上,为了防止清军趁夜偷袭,青帮成员会在靠近宿营地必经的道路上,用线香每隔半尺插上一根,横成一条直线,然后派出眼力好的兄弟,每一个时辰轮一次班,潜伏在黑暗角落里,睁大眼睛仔细盯着那一排线香。
  只要负责警戒的人眼力不错,又保持了相当的警觉性,有人要是想跨过这排由线香组成的警戒线,无论动作如何灵活,身体都会因为遮住线香燃烧散发出来的光线,而被值夜的青帮弟子发现,并及时发出警报。
  从小就接受过这种眼力训练,再加上有着丰富的夜间实战经验,所以虽然因为每一根线香的长度不一,导致射击不可避免的出现误差,但是罗三炮在慢条斯理的射击中,仍然保持了相当的命中率,每当小山坡上枪声响起,那些马匪的身边,往往就会再炸起一团硝烟。
  到了这个时候,小山村西侧的狙击战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胜利者就已经浮出水面了。
  关兴节是上海保安部队情报科的科长,但是关兴节带来的手下,每一个人见到他,都会恭敬的叫他一声……教官!
  这一批手下,全部都是关兴节在军统局时,亲自训练出来的得意弟子!在他们当中,不乏带着一腔救国救民热情的爱国志士,这些人投身到情报战场上,和日本情报机构进行了几年惨烈对抗,本来可以称为民族英雄,最后却因为听信汪精卫的“抵抗必亡国,不如曲线救国”的理论,跟着关兴节投效汪精卫政府,和重庆军统局站到了对立面。
  这是一批先是和日本情报部门对抗,继而调转枪口和重庆军统局对抗,在不间断残酷战斗中,慢慢成长起来的资深特工人员。
  在正面战场上,这些资深特工实战能力方面,当然比不上中央军校教导大队特务营用金钱和时间打造出来的职业军人。他们甚至没有统一的制服和武器,在他们的身上更没有职业军人特有的精悍与坚毅,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擅长渗透、投毒、情报收集和刺杀工作的专家!
  职业军人在战场用的是枪、手榴弹和刺刀,而在这些人眼里,绳子、石头、一根削尖的树枝,甚至是一个看起来又大又红的苹果,都是他们杀人的武器。
  聆听着小山村西侧,那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关兴节那张写满了岁月印痕的脸上,缓缓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跟在雷震身后那么久,之所以一直没有办法成功追上这批该死的敌人,就是因为在雷震的身边,有一个堪称大师的爆破专家。关兴节绝对相信,只要给这位爆破大师足够的时间和材料,他能够把任何一片看似无害的区域,变成处处杀机的死亡领域!
  说这样一位爆破专家是雷震手中最危险威力最强大的杀手锏,一点也不为过,而为了狙击张胡子手下地马队。为了弥补双方过于殊悬的战斗力,雷震已经把这件武器用过了。所以,眼前的这一片丛林,就算是有人防御,没有了足够的地雷,没有了令人防不胜防的定向爆破装置,已经……不足为惧!
  但是关兴节仍然对自己身边几名精通渗透和情报收集工作的手下,沉声道:“步步为营,小心地雷!”
  在关兴节的注视中,三个穿着黑色中山服,用麻布包裹住双脚的资深情报人员,慢慢潜入了眼前这片对他们而言,过于陌生地丛林。
  由于脚上包裹了厚厚麻布,这几个人在到处都是松软淤泥的丛林里,就连脚印都没有留下。为了预防踏到地雷或陷阱,只有三个人组成的渗透小组,每个人都相距十米以上,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有人踩到了地雷。在这片到处都是树树的丛林里,也无法波及到第二名队员。
  走在最前的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刚刚削制好的竹片。他一边慢慢向前匍匐前进,一边用手里削尖的竹片,以斜四十五度角,向地面刺出。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有专业排雷装雷,但是他们这些真正精通布雷与拆解地雷的专家都明白,在穿越雷区时,最有效的探雷工具,就是人的双手,和一根用木头或竹片之类不导电地绝缘体,自制地探雷棒。
  探雷棒千万不要用刺刀去代替。赵大瘟神和雷震联手,已经用血的教训清楚的告诉了这些人,只要有一节干电池和一排电磁圈,他们就能制造出一旦有金属物体接触就会立刻引爆地诡雷。
  只要手中的竹片在刺入地表时,遇到可疑坚硬物体,走在这支队伍最前方的尖兵,就会在这片区域旁,洒上一圈萤光粉,在确定周围没有地雷绊发线后。再绕过这片危险区域,继续前进。
  遇到地雷一率绕行绝不拆除,把身体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在身上绝不携带任何会反光或者是会发出声音的物品,这三名渗透成员,每隔十分钟更换一次尖兵,半个小时后,他们硬是用自己的双手和竹片,对这一片丛林进行一次成功穿插,为后面的部队打开了一条安全通道。
  活到了四十岁,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少年的血气与冲动,却学会了忍耐与沉默的关兴节,接到属下的报告后,望着眼前这一片沉浸在黑暗,已经打通一条安全通道地丛林,他的眉毛却在不停的跳动。
  多少次历经生死,慢慢培养出来的直觉,在对关兴节放声狂呼……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这一片丛林,是小山村东侧最宝贵的天然屏障,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小山村的里村民,清楚的知道这片丛林里的一草一木,更记住了这里的每一条沟壑,每一个起伏地山坡,甚至是每一块巨大而沉默,全身布满青苔的岩石。
  如果他是雷震,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有利地形!
  如果可以选择,关兴节真的不会命令自己的手下进入这一片看似没有危险的丛林,活到这个年龄,他清楚的明白,没有看到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他真的有选择吗?
  半个小时过去了,村口已经传来了激烈的枪声,中间还夹杂着土炮发射时,特有的沉闷轰鸣,马队在小山村西侧全军覆没,自己的两个兄弟死无全尸的张老大,已经带领自己的手下,开始对小山村发起正面强攻。
  藤原枫带领的情报部队,大概也已经开始从北侧,对小山村发起攻击。在这个时候,为了配合全局,他必须按照藤原枫的命令,下令从小山村东侧发起强攻。虽然他关兴节隶属于上海保安部队,看起来和藤原枫没有从属关系,在官职阶位上,甚至比藤原枫还高,但是就连汪精卫主席面对日本人都要毕恭毕敬,接受了汪精卫主席“抵抗必亡国,我们只有曲线救国”理论的关兴节,在这种时候,能违抗藤原枫的命令,能不投入自己的部队发起进攻吗?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些部下,他们就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他这个教官能带领所有人,在这样一片混沌的世界里闯出一片蓝天,才不惜背负着叛国骂名,加入了汪精卫阵营,和昔日的同僚手足相残。关兴节狠狠一咬牙,喝道:“张闯!”
  一个全身带着一股精悍气息,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迅速跑到关兴节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在等待命令。
  “你带领第一队,沿着渗透小组开僻出来的路,穿过丛林。”
  关兴节略一思索,继续道:“记住,穿过丛林后,不要对目标发起进攻,立刻寻找合适的位置架设机枪火力支撑点,防止敌人反扑。等做好这些工作后,两短一长对天鸣枪。我听到枪声后就会带领所有人穿过丛林。”
  张闯用力点头。带领十几名手下潜进了丛林,看着他并不高大,却宽厚的背影。关兴节总算是找到了一丝宽慰。张闯是他最出色的弟子,更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在讲究性格沉稳,必须擅于伪装或者说精通装模作样,演什么就得像什么,必要的时候,什么礼义廉耻都能当作武器,也可以当成破烂的特工领域里,这个张闯绝对是一个超级另类。
  新生入学,教官们要做地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教育一下这些也许在正常人中间。也算是精英的新兵蛋子们,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只有通过一次次刻意打压,辗磨光他们的傲气,才能让他们重新回归零的心态,收起身上自以为是的棱角,变成一群任由他们教官揉捏塑形的乖宝宝。
  所以,每一个教官在给新生上课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冷嘲热讽。然后找上几个目标狠狠教训一下,算是杀鸡骇猴。
  结果第一天,张闯就成了关兴节震撼教育课上的第一只鸡,在教官与学员的单挑中,被关兴节轻而易举地当场被打晕。第二天所有人都以为张闯应该服气了,应该老实了,谁想到在另外一位教官地课上,这个愣头青竟然继续和教官挑战,结果可想而知,他又被另外一位教官不动声色的一举击倒。
  如此周而复始,每一天都被击晕,第二天又继续向教官挑战,两个星期后,就连关兴节这样的人物都必须感叹,他们这些教官,没有给这个悍不畏死地混帐小子上成震撼教育课,反而被他给震撼了。
  但也就是因为这长达两周的屡败屡战,就连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仍然坚持不允许别人践踏自己尊严的傲骨,张闯这个太过于张扬,不懂得审时度势,最终结局很可能会被教官生生打死或打成残废的后生小子,才会得到关兴节另眼相看,得到了破格照顾。
  张闯拎着一枝汤姆生冲锋枪,沿着三名渗透人员已经经过探查的路,大踏步向向前走着。和身后的那些喜欢在黑暗的角落里躲躲藏藏,甚至彼此用对方的身体,来做自己挡箭牌的同僚相比,张闯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职业军人,而不像是擅长渗透、煽动、情报收集与暗杀工作的情报人员。
  突然张闯停下了脚步,就在他霍然抬头时,在树枝被拉动地哗哗声响中,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从一棵大树的树丫上坠下,就在张闯双眸瞬间缩成最危险的针孔状时,一枚藏在树丫中间,用石头下坠的力量引发的竹筒雷被引爆了。
  “轰!”
  爆炸的声音并不怎么响亮,形成的冲击波和竹筒碎片甚至连三米外都没有波及到,但是一团犹如中午太阳般炽热明亮的光球,猛然以那棵大树为核心上扬起,可以让人双眼短时间失明地银白色光芒,在瞬间就覆盖了方圆上百米的范围。
  这竟然是一枚不知道添加了镁粉还是海绵钛粉的自制照明弹!
  就在这枚照明弹炸响的同时,张闯已经闭紧了自己的双眼,整个人向前狠狠一扑,不顾地上很可能埋设了地雷,连翻了几个跟头,直到自己的身体翻滚到一个安全的角落。扭头看着那些本来跟在自己身后的手下,面对这颗突然绽放的照明弹,全部闭紧双眼,把身体尽可能贴近地面,将暴露的体积降到最低点,张闯的心脏在瞬间就落到了谷底。他放声狂吼道:“快找掩护!”
  他们这些在学校里接受过相同课程的资深特工都清楚明白,在夜间穿越危险地带时,首先要提防的是地雷,其次就是绊发式照明弹。虽然一枚能散发出银白色光芒,把方圆几百米范围内都照得纤毫毕现地照明弹,并不会直接对他们造成致命重创,但是会让他们彻底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
  按照教程,按照教官的教导。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立刻闭紧自己的双眼,然后迅速蹲下身体保持不动。原因很简单,人类的双眼,很容易忽略静止不动的物体,而对运动中地物体,却特别敏感
  按照理论,按照常识,按照教程,动比不动好。这些资深特工的反应不能说不快。动作不能说不正确。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甚至已经做好了等照明弹熄灭后,迅速组织反击的准备。因为当照明弹爆炸银色光芒绽放的时候。他们虽然猝不及防,但是仍然在第一时间闭紧了双眼。
  而敌人想寻找他们狙击他们,就必须睁大双眼,盯着他们这个位置寻找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十几秒钟,银白色的光芒就会影响到敌人的视线,当照明弹中的化学物质全部燃烧干净,银白色的火焰霍然熄灭,一切重新回归黑暗的时候。那些敌人地眼前瞬间就会沉入一片绝对地漆黑。
  但是除了张闯,他们都没有注意,那枚照明弹根本不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不小心踢到绊发线引发,而是被什么东西挪动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利用石头下坠地力量引爆的!无论那块石头摆放的位置如何巧妙,他们这十几个人人,走路都轻得像是猫,又怎么可能让一块架在十几米外大树上的石头滚落下来?
  听到张闯的怒吼,一些心思灵活的情报官已经想到了这枚照明弹诡异的地方。虽然他们闭紧了双眼,但是他们受过严格训练的大脑,仍然清楚的刻着他们闭上双眼前,四周的一草一木,就在他们身体一动,准备移动地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中气十足的狂喝:“开火!”
  放声狂喝的人是九叔,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他带领十几名用中正式步枪、双筒猎枪、老式火枪甚至是弓箭武装起来的农民,出现在张闯他们的右翼。
  如果在平时,没有一个人会被这样落后的武器打中,但是现在每一个人都紧闭双眼蹲在地上,他们就是最纯粹的固定枪靶,随着的枪声响起,张闯地耳中猛然传出了一阵压抑的呻吟,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子弹打中,有多少人身负重伤。
  一阵排枪放完,十几名从来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更没有过实战经验的农民,在推开罩在眼睛上,姑且可以称为眼镜的玩艺,在九叔的带领下迅速后撤。
  他们当然没有眼镜,更不可能拥有有效抵挡照明弹强光的眼镜,但是雷震就是有办法,教导他们用手边可以利用的物资,临时赶制出一批真的能够让他们在一片惨白的情况下,可以直视目标的东西。
  这些玩艺说白了也很简单,找一些碎玻璃,点燃一支蜡烛后,把这些碎玻璃片放置在蜡烛芯上方两寸左右的位置上。然后慢慢挪动手中的玻璃片,让蜡烛燃烧时产生的黑烟,均匀涂在玻璃上,这样就形成了最原始,却可以有效过滤强光的玻璃镜。
  这样的东西虽然简陋,却绝对可以在面对强光时,对眼光提供必要的保护。如果有幸遇到日蚀之类的天文现象,自己手中又没有专业的观测设备,也可以用这样的玻璃片直接面对炽烈的太阳,来观赏这种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文景观。
  虽然用这种玩艺,在照明弹燃烧的时候,看什么东西都是一层淡红色的轮廓,不过这些临时武装起来的农民,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尝试着杀人,能把手中的枪平端起来已经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指哪打哪?还不如试试瞎猫能不能碰上死耗子算了!
  至于用什么方法,做成架子把这样经过特殊加工的玻璃片嵌在中间,还能再戴在自己的眼前,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让那些刚刚转职为民兵的农民兄弟们自己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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