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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宝藏》 第十七章 作者:沈阳唐伯虎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十七章
  林振文给林之扬倒满了茶水,说:“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找到尤全财,抢回天马飞仙了!”
  林之扬说:“是的,我为了打听到它的下落,花了几百万元,虽然只是从丘立三嘴里得到了背后主使者的名字,但光是‘尤全财’三个字,就值我花这600多万了。现在,我要你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必须从尤全财手中,将天马飞仙抢回来!如果这件事办不成,我们损失的就不光是那几百万元,而是我一生的梦想。”
  林振文不解,说:“父亲,对这茂陵我也有所了解,东汉的赤眉军和唐朝的黄巢起义军都曾经抢夺过茂陵的珍宝,那可是好几万人呐,恐怕都给抢光了吧?”
  林之扬笑了:“你说得没错,这两次中国历史上最大型的公开盗墓行动,的确抢走了茂陵内的无数珍宝。史书记载,赤眉军占领长安后,他们因经费不足,派人砸开了茂陵的羡门,白天黑夜的往外搬陵里的金银珠宝,几万人搬了一个半月,可陵里的东西却只减少了不到三分之一;黄巢的军队就更不用说了,只搬了几天,就因为唐朝军队的进攻而停止了。”
  林振文说:“几万人搬了一个半月,才减少了不到三分之一?茂陵里有那么多的东西吗?”
  林之扬说:“刚才我说过了,许多史书上都有记载,说武帝年间西汉国十分强大,当时武帝把国家的税收分为三份,其中一份就被用来修建陵墓和陪葬,你想想,一个强大的帝国三分之一的金钱,那是个什么概念?凭你几万人搬,就能搬得光?但这还不是重要原因,依很多考古学家的判断,修建茂陵集天下能工巧匠于一处,设计的十分坚固、豪华和巧妙,而且有很多暗道机关,都可置人于死命,所以说,无论是更始军、赤眉军还是黄巢军,他们砸开羡门,充其量也只能进到茂陵的外层墓道、甬道、前耳室等建筑,而地宫入口附近的主室、耳室和梓宫这些主要地点,根本不可能被那些以农民为主的起义军找到,换句话说,他们扫荡的只是外围,真正的里层才是集天下珍宝之大成的宝库。三国时期还有记载,说董卓派吕布也盗过茂陵,还将刘彻的棺材翻了个底朝上,但这只是野史,不足为信。”
  “而现在我们有了布帛地图,不但可以知道地宫各种的构造,最重要的是,可以找出那条张汤留下的直接进入茂陵地宫的秘密通道。有了这条通道,就可以直达安放刘彻棺椁的梓宫,皇帝棺材旁边陪葬的珍宝,肯定都是珍宝中的极品,而且皇帝的棺材本身也是稀世之物,西汉刘歆有书记载说:‘汉帝送死皆珠襦玉匣,匣形如铠甲,连以金缕。梓宫内,武帝口含蝉玉,身着金缕玉匣。匣上皆镂为蛟龙弯凤鱼麟之像,世谓为蛟龙玉匣。’刘彻身上的金缕玉衣,肯定比中山靖王刘胜的还要珍贵百倍,我真想亲眼看看啊!”讲到这里,林之扬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幻想中的景象。
  看到林之扬的表情,林振文却有了一些不安,他说:“父亲,你不是想要进入茂陵里去吧?”
  林之扬说:“真是废话!我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和财力打听天马飞仙的下落,为了啥?这个叫尤全财的人既然敢抢我的天马飞仙,他一定知道这里面的秘密,至少也有一些眉目,我们一定要在他勘破机关之前,抢回天马飞仙,找到地图!”
  林振文惊呆了:“父亲,真要盗茂陵?你不是老糊涂了吧?”
  林之扬生气地说:“你说我老糊涂了?我告诉你,我的大脑比你要清晰得多!我们不是盗陵,是在考古!懂吗?”
  林振文说:“那茂陵建造坚固,里面又有各种暗道和机关,进茂陵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再者说,我们为什么不把地图交给国家,让国家考古人员去做?以您的身份,我们一样可以跟着进去啊!”
  林之扬说:“交给国家?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脑子一点不开窍?自从明定陵文物保护失败之后,中国对前朝各种陵墓的政策就改成了只进行‘抢救性发掘’,也就是说,国家只会去发掘那些已经被盗墓贼破坏过、开掘过而暴露在土地之外,有再次被盗危险的陵墓,就算我把地图上交国家,国家文物局无非就是把它当成一件文物,秘密收藏起来而已,根本不会去进行开掘。再说,由国家来开掘和我们自己动手亲力亲为,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我要体验的就是那种费尽心思、千辛万苦之后,来到汉武帝的梓宫之中,亲眼见到他的棺椁的心情,那将是我今生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林振文担心地说:“可是父亲,私自盗掘古代陵墓,可是犯大罪的啊!咱们林家在您的多年经营之下,现在已成为中国排得上号的巨富之一,无论是家产还是您和我的身份,就连市长、省长也要给咱们三分面子,我们家里古玩众多,足以让我们家几代衣食无忧,还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吗?就为了看一眼汉武帝刘彻的棺材?”
  林之扬看着林振文,不屑地摆手说:“做为一个文物研究专家,一个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中国古文物研究的人,对他来说最大的兴趣不是金钱,而是能拥有没有人见过的旷世奇珍,这种满足感,是多少金钱换不来的。你研究文物才几年?根本不会理解我这种心情。”
  林振文霍地站起来,说:“父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决不能让你去甘冒大险,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置林家的产业和前途于不顾,去挖一座陵墓!我不同意!”
  林之扬大怒,他指着林振文,说:“你懂什么?林家的产业还不是我苦心经营得来的?没有我几十年收购古董,你能花上三亿多元建这么大的城堡?你现在倒来指责起我来了!我告诉你,我意已决,我一定要抢回天马飞仙,取出地图!如果这件事办不成,那你就永远呆在这个城堡里吧,不用再回西安了!”
  说完,林之扬收起古书和皮包,想要走出书房。可书房门是由指纹锁控制,他拉了几下也没拉开,大怒道:“把这个破门给我打开!”
  林振文从未见他这么光火,吓得脑门沁汗,连忙一溜小跑来到门边打开门,林之扬拔腿出门就走,林振文一面紧跟着林之扬,一面拉他的衣袖,说:“父亲,老爹,你可千万别生气呀!我刚才的话也是担心你嘛!那茂……”
  林之扬回头用严峻的眼神示意他别往下说,林振文一缩头,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吞进了肚子。
  林之扬说:“笨蛋,小心隔墙有耳!这事要是泄露了,我唯你是问!”
  林振文连忙唯唯诺诺的说:“是是,放心老爹,我保证!”
  林之扬说:“准备车我要回西安。这件事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去西安找我。”
  林振文不敢怠慢:“是的父亲,我一定好好考虑。现在我先安排人手去对付尤……对付那家伙,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
  林之扬点点头,在司机和随从的陪伴下,驱车离开别墅。
  林振文目送父亲离去,松了口气,说:“这老头,今天怎么发这么大脾气?真是反常,还不承认自己老糊涂了,哼。”回到大厅里,只见那名叫于冰的漂亮女佣正在厅中等候。
  林振文笑吟吟的走过去,伸手捏住她的脸蛋,说:“怎么样?昨晚没被占便宜吗?”
  于冰一侧脸,有些不高兴地说:“难为你们这些当老板的想出这种主意。”
  林振文哈哈大笑,穿过前厅、走廊,又回到刚才三楼的房间里,按了一下桌上的电脑,说:“叫陈军一个人到我这来。”
  功夫不大,门外有人按铃,通过电脑屏幕见一人站在门外。林振文按了一下键盘,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此人中等身材,面沉似水,昨天中午曾出手打过丘立三,身手敏捷至极。
  林振文说:“陈军,通知全国各地的眼线,停止‘捕兔行动’,收缴剩余活动资金。对了,丘立三怎么处理了?”
  陈军说:“老板,已经打听好了,丘立三父母早亡,现在他除了一个在戒毒所戒毒的姐姐之外,没有任何亲属。”
  林振文点点头,说:“这人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一会儿给西安市公安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丘立三带走,关他一辈子算了。”
  陈军说:“是,我明白了。”
  林振文说:“还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办。”说完,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陈军,“北京金春拍卖集团董事长,名叫尤全财,我要你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还有他最近都有什么活动,和什么人来往密切,都给我调查清楚。你马上安排人去办,尽快给我结果。”
  陈军接过纸条,答应了下来。
  半个月后,林振文正在高尔夫球场打球,这座高尔夫球场靠近他的私人机场,这天乍暖还寒,天气极好,林振文同一个搞房地产的邻居打高尔夫,身旁站着那个俏女佣于冰,今天的她一身浅灰色女式西装,显得非常成熟、漂亮,另有几个随从三三两两的在一旁抽烟聊天。
  天空响起飞机轰鸣的声音,那个房地产商抬头一看,说:“林老板,好像是你的飞机来了喔。”
  林振文手搭凉棚一看,果然是他那架白色的三叉戟飞机。飞机渐飞渐近,慢慢降落在机场上。从上面下来两人,朝球场走来,其中一个就是陈军。他来到林振文面前,说:“老板,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林振文停下手中的球杆,递给随从,说:“好,回去说。”然后对那房地产商陪笑道,“周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要事要回去处理,就让我的美女陪你一块儿打球,怎么样?”
  周老板笑了,说:“好呀,你自便,让于冰陪我就行了,哈哈哈。”
  林振文离开球场,一行人分别上汽车往别墅而去。
  回到别墅内,林振文和陈军上了三楼的那间私人书房。陈军掏出张光碟放进桌上的电脑里,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是个男人的头像,这人大约四十多岁,短发长脸,看上去精干劲练,但也隐约有些阴蛰之气,随着屏幕上照片的不断变换,陈军在一旁同步解说:
  “这个人就是尤全财,今年46岁。1961年12月6日出生于北京市宣武区一个普通干部家庭,父亲叫尤长威,北京市铁路局人事科科长,母亲叫张淑芳,北京纺织一厂妇联主任,上面有一个哥哥,56年出生,现在是北京铁路局人事科一名普通科员;一个姐姐,58年出生,现在嫁到天津,丈夫是天津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他在家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这张照片是全家福,那时尤全财十二岁,上小学五年级。他小学在北京市宣武区一小毕业,初中和高中都在北京市铁路第四完全中学毕业,高中毕业后第一年就在北京市铁路局当工人,1986年,他主动申请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在北京琉璃厂古玩城做古玩玉器生意。8年后,也就是1994年,于北京市工商局注册北京金春拍卖公司,在当时是全北京市第一家私人拍卖公司,当时还上了报纸,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的《燕京都市报》关于金春公司开业的报道图片。”
  林振文点了点头,陈军继续说道:
  “两年之后,金春拍卖公司实行股份制,共有六人入股,总资产大约400万元人民币,当年因为成功拍卖圆明园海晏堂大水法十二生肖铜像中的兔首而名声大震,这就是当时的拍卖照片,那个外国人就是原先收藏兔首的法国收藏家,他是在1980年从苏富比拍卖会上以800万港元买下的,在1998年金春拍卖会上,以1700万港币的高价被中国国内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富商拍下,随即捐给北京博物馆。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中外,金春公司也因此知名度大增。”
  林振文哼了一声,说:“这家伙倒是找到了发财的法门,知道这是圆明园的东西,价钱再高也会有国人回购。”
  陈军说:“没错。尤全财此时的个人财产大约在200万元左右,他看准了中国文物在近代战争中流失到海外,而被国人争相回购的机会,四处活动,专门联络那些拥有流失文物的中外收藏家在金春公司组织的拍卖会上进行交易,许诺给巨额成交价,怂恿那些人将文物出手。五六年的功夫,金春公司就成功拍卖了圆明园另两只铜首牛和猴,另外还有一些著名的:这张照片是汉代玉马首,现存于美国维多利亚现代博物馆;这是2002年秋季拍卖会上的宋代米芾的手书《研山铭》;这个是龙门石窟中的‘帝后礼佛’佛像;这组图片大多是从圆明园战争中抢走的陶瓷器、漆器、牙雕、玛瑙、水晶、琥珀、木雕玉器、宝石、书画、钟表等。经我派人调查,从1998年到2006年期间,金春拍卖公司就拍卖了1200多件自鸦片战争以后,从中国流失到海外的文物,光是高额佣金和手续费,他就获利几亿元人民币。1998年,他买下了其他5名股东的股份,转制成为个人独资公司。到2006年时,尤全财的个人财产约在15亿元左右。”
  林振文不屑一顾地说:“这家伙可找到聚宝盆了,还真发了不少的财,不过,照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拍卖中国文物,早晚有一天会被中国文物局和公安部门盯上,没什么好果子吃。”
  陈军说:“这人也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从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他组织的拍卖会就多数设在香港,很少在北京举行,就是怕涉及到国际文物法,给自己带来麻烦。”
  林振文缓缓点点头:“此人胆大敢干,倒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好了,该说说其他的了。”
  陈军又按了一下键盘,说:“他于1986年结婚,妻子叫米云,出身教师家庭,是一名小学音乐老师,这是当时的结婚照。1990年,他妻子因他与一名酒吧女有染而和他离婚,留下个3岁的儿子。直到1994年再婚,娶了一名曾在酒店做过陪酒小姐的女人,这是结婚照。2003年再次离婚,现在也没有再婚,但他在北京有四处住宅,分别是玫瑰园四区六幢706号,北京财富公馆西区梅花馆,顺义县一套三层私人别墅,还有西郊一处仿照恭王府修建的尤家王府,每处都有固定的情妇居住,这几张照片是他几位情妇。”
  林振文嘲笑地说:“人有了钱就会养女人,看来他也不例外。”
  陈军说:“没错,这个尤全财尤其好色,据他的手下人讲,说他到世界各地旅游的头一件事就是找当地最漂亮的妓女过夜。不过也奇怪,这个人从来没有得过性病,看来是防护工作做得很到位。”
  林振文哈哈大笑,说:“这是个优点,我们男人都要向他好好学习,有机会我要跟他当面讨教经验。”
  陈军又说:“尤全财喜欢吃川菜和粤菜,爱吃辣的,从不吸烟,但很能喝酒,大约能喝一斤白酒。爱听相声,尤其痴迷京剧。而且他生性多疑、胆小怕死,经常去医院检查身体。喜怒不形于色,据他的下属说,他平时很少发火,但脸上也很少有笑容,你不知道他的心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从脸上看不出来。但他心黑手狠,两年前,他的一名情妇在豪宅里收留男妓,让他知道了,他将那名男妓打成了高位截瘫,情妇也被他赶出北京,又派人泼硫酸毁了容,听说后来在街上流浪,无家可归,最后上吊自杀了。”
  林振文欠了欠身,深吸口气,说:“这家伙还真够狠的。好了,说说他在古玩方面的事吧,这家伙对文物鉴赏有什么特长?”
  陈军说:“说到古玩鉴赏,这尤全财倒是一把好手,他自幼爱好中国古典文化艺术,在北京琉璃厂搞了4年古玩生意,常常是低价收,高价卖,赚了不少的钱。”
  林振文说:“废话!哪个做生意的不是低收高卖?菜贩子还知道五毛钱进的白菜卖八毛呢!”
  陈军说:“他不一样,我派人调查了他当时在琉璃厂开古玩店时的邻居,都说他胆大心细,别人不敢收的东西,他敢收,别人看不准的玩意,他却能从一些细微之处看到价值,常常是一抓即中,转手翻倍,很多行里的店主都把自己拿不准的东西请他掌眼,戏称他为‘尤二爷’。”
  林振文说:“尤二爷?这家伙不是排行老三吗?”
  陈军说:“这尤二爷的意思是,他在古玩城里称老二,没人敢叫第一。”
  林振文说:“这家伙还真够狂的,我家老头子研究文物四十多年,也没敢称自己是什么二爷。”
  陈军说:“这个人倒不是太骄傲,那尤二爷的称号也是别人送给他的,据说,他在古玩城成名时才30多岁,是当时琉璃厂最年轻的大行家,很多上了岁数的老古玩通,都说尤全财天生就是做古玩生意的料,眼睛看玩意特别准,还很少打眼。”
  林振文哼了一声说:“无非是瞎猫碰上几回死老鼠罢了,他再有经验,还能比我家老头子还厉害?”
  陈军说:“这个人当年确实有些才华,不过,后来他开始专注于拍卖中国外流文物大发横财,对古玩鉴定就不怎么在意了,据说现在他的文物鉴定水平也开始走下坡路,仅相当于一个普通古玩店主的水平。”
  林振文说:“恩。我让你查今年元宵节晚上他都在干什么,你查到了吗?”
  陈军又说:“他的金春拍卖集团每年举行四次大型的拍卖会,一般都在香港进行,平时的时间,就是穿梭于四座别墅,跟几个情妇鬼混了,他在北京以外的地方也有几处房产,但平时很少去住,可能是为了投资之用,或是日后留着给儿子。今年正月十五晚上,他是在自己的王府花园里过的夜。从那之后,他倒也没什么异常举动,只是和一个叫卢方茂的人来往密切。这个卢方茂是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系的双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在北京大学学术界相当有名望,尤其对汉代玉器颇有研究,还写过十几篇有关的论文,这些论文我都存在了光盘里,您可以随时调看。”
  林振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对汉代玉器有研究?还有没有关于这个姓卢的什么资料?”
  陈军说:“尤全财和卢方茂四五年前就认识,一直略有来往,只是没有现在这么频繁。据我跟踪和调查的结果,从正月到现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尤全财就去了卢教授的家不下30次,比他去四个情妇家里的次数总和还多,的确有些反常。这个卢方茂今年55岁,老家在河北正定县,19岁在北大中文系毕业后,就留校做讲师助理,再到副讲师、讲师、副教授,一步一步做到了双系教授的职位。他平时为人和善,人缘不错,44岁时离婚,现在和女儿同住,女儿叫卢珍妮,26岁,现任北大中文系讲师助理,还没结婚。”
  林振文说:“这个卢教授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陈军说:“我对他进行了全面的调查,他现在任双系教授,每月薪水7600元,再加上额外讲课费,月薪在万元左右。居住的是北大分配的三室住宅,普通四楼双阳,个人存款60万左右,有一辆丰田汽车代步。她女儿每月工资4000多元,经济独立。卢方茂平时生活比较低调,但也不是太过节省,属于小康偏上的水平。他不好烟酒,也不赌博,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听京剧和收藏古玩,当然,以他的经济实力,收藏的也是一些三四级的古玩城货色。尤全财有时会把一些文物带到他家一起研究,但近几年尤全财暴富之后,来往越来越少,倒是近几个月开始增多,至于什么原因,我还没有查到。”
  林振文问:“尤全财每次去卢家都是在几点钟?呆多长时间?”
  陈军说:“尤全财从来不在卢家逗留,每次都是开车去他家接他出来,然后到尤全财西郊的王府住宅,一般都要几个小时后,再派人送卢教授回家。”
  林振文脸上露出笑容:“我想我们找到突破口了。陈军,明天一早我和你动身去北京,你想办法弄一套高灵敏度的窍听器,偷偷安到尤全财的住宅里,我们在他家附近监听他和卢教授的谈话。”
  陈军面露难色,说:“老板,这尤全财的四座别墅,就属那座王府住宅安全措施最为严密,住宅四周光保镖就有几十人,我早就试过潜入他的花园里,可几次都被摄像头和红外探测仪发现,幸亏我离开得快,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这个方法不太可行。”
  林振文有些不快:“连你都摆不平的事,那就是没人能行了?这么说,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频繁密谋却毫无办法?”
  陈军想了想,说:“办法倒是有一个,而且比窃听会更有效果,只是,也有很大的难度。”
  林振文忙问:“什么办法?”
  陈军将嘴凑到林振文耳边,耳语一阵,听得林振文眉头渐开,眼睛咕噜乱转,想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说:“现在也只能试上一试了,好,你就去办吧,钱不是问题,我先给你拿一百万,办好了这件事,还有重赏。”
  陈军说:“我为老板办事,一向不是为钱,您就等好消息吧。”
  林振文哈哈大笑,拍拍陈军的肩膀说:“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
  初春的北京,最大特点就是风沙大,日益严重的土地沙漠化都快侵蚀到了北京周边的几个县区,一到三四月份,从内蒙古刮过来的大风夹着沙土,长驱直入,在北京上空来回肆虐,搞的人睁不开眼睛,曾有一位名作家写过一篇文章叫《北京的风》,颇为知名。
  北京大学西校区的一幢教学楼里,正上着历史课。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讲课的老师戴一付金丝边眼镜,略有花白的头发,语调平缓,正在为学生们讲到清末咸丰年间,英国远征军火烧圆明园一课,此时正是下午,校园内一片宁静,学生们可能吃完午饭后胃气上涌,都有些困意,听课的不多,打盹的倒不少。
  老师从载桓和僧格林沁绑架了英国公使巴夏礼讲起,到远征军司令额尔金从紫禁城和圆明园中选了圆明园为火烧对象,再讲到圆明园几十万件文物被抢劫一空,大火烧了三日。
  这老师一连讲了四十几分钟,上面讲的情绪激昂,底下听的昏昏欲睡。老师见听者廖廖,心里有些不快,于是提高音量讲道:“据有关人士统计,自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流失到海外的各种文物,大约有1000万件左右,如果要把这些文物全都买回来,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的金钱。”
  下面终于有学生发言了:“卢教授,东西都已经流出去了,还往回买干什么呀?就让它在国外放着吧!”
  卢教授气得胡子朝天,说:“你说得什么话!要是都像你这么想,中国早晚还得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另一个男学生懒洋洋地说:“既然一时半会没有办法买回来,还不想花那份冤枉钱去买,就不要再研究这种问题了吧?”
  卢教授气得够呛,他也看出这类课题对现在的学生来说意义不大,于是也就强忍怒火,深吸了口气。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
  卢教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梅花手表,下午两点半,自己今天的课都结束了。他走出大楼,顺着园内的草地小路往北大西门走去。这时走来个三十左右岁的年轻人,他追上卢教授说:“导师,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
  卢教授说:“是啊,今天课少,我也正好早点回家,珍妮早就想吃我做的清蒸鱼,今天我给她做饭。”
  这人笑着说:“我的大教授,在百百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为女儿下厨,真是个好父亲啊!”
  卢教授也笑了,说:“你这个小李,对了,你的那篇论文写得怎么样了?我可告诉你,你决不能给我丢脸,要是你的论文通不过,我可没功夫给你补课。”
  年轻人说:“放心吧导师,我现在每天都在开夜车呢。对了导师,我有些问题,想让您去我家辅导我一下。您今天有空吗?”卢教授说:“今天?今天恐怕不行,金春集团的尤先生晚上要来接我去他家做客。”年轻人一听,眼睛一亮,说:“哦,又是那个尤老板,导师,我听说他是北京最大的拍卖集团的老板,他是不是想聘您做他的文物顾问那?那可比您在这做博导好多了!年薪少20万不干,哈哈!”
  卢教授怒目看了他一眼,说:“你胡说什么?人家尤先生找我是研究古玩玉器,我可告诉你李天明,别到处给我乱说去。”
  李天明笑笑,说:“知道,我是开玩笑呢!尤老板几点接您来?”
  卢教授说:“他一般都是晚上7点钟左右来。怎么?你有事吗?”
  李天明说:“我没什么事,想借您的那本《汉代陵墓形制考察》回去读一下。”
  卢教授说:“你小子,可算是用了点功,这还差不多,走吧,坐我的车回家去拿。”两人边说边走出校门,上了卢教授的丰田车。
  一转眼到了卢教授家,进门坐下,收教授从书架上往下拿书,李天明边喝水边说:“导师,珍妮几点回来?我都想咱妹妹了。”
  卢教授说:“她今晚有几节夜课要上,可能要十点多才回来吧。这是书给你,我要做饭去了,你在这里看也行,回家看也行,总之别打扰我做鱼。”
  李天明端了一杯水给卢教授,说:“您先喝点水,我还有件事要跟您说。”
  卢教授说:“什么事?说吧,你一般没什么好事。”
  李天明笑嘻嘻地说:“您别急,先喝口水。”
  卢教授喝了水,说:“快说吧,什么事。”
  李天明吞吞吐吐地说:“后天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结婚,我要去参加婚礼,只是……只是别人都有家室和女友了,就我没有,我想让珍妮临时当一天我的女友,陪我去趟婚礼,怎么样?”
  卢教授说:“什么?真是胡闹,没有女朋友也不低人一等,你怕什么?不行。”
  李天明说:“导师您别急啊,喝口水。”
  卢教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把精力放在正事上,你现在的最大问题是先通过博士论文,其它事情,我希望你往后放一放,懂吗?”
  李天明说:“是!一切听导师吩咐!”
  卢教授站了起来,刚要说话,身体一晃倒在沙发上。
  李天明连忙过去扶他:“导师,你怎么了?不舒服?”
  卢教授说:“有点……有点头晕呢?”
  李天明说:“哎呀导师,你就是太劳累了,我扶您去卧室躺下休息。”
  进了卧室躺下,卢教授说:“我的鱼还没做呢,晚上七点尤先生还要来接我。”
  李天明说:“您可真是的,是鱼和尤老板重要,还是您的身体重要?鱼可以明天吃,尤老板也可以让他明天来接您,今晚您就哪也别去了,好好睡上一觉,那个尤老板,我替您打电话告诉他一声,让他明天再来。”
  卢教授艰难地摆摆手,说:“不,我自己来。”话刚说完,就睡着了。
  李天明推了推他,说:“导师,导师!醒醒啊。”卢教授沉沉昏睡,丝毫没有动的意思。李天明看着卢教授,狡黠地笑了。
  晚上七点钟,一辆奔驰级汽车停在卢教授楼下,一人走进楼里,上四楼敲开卢教授的门,被迎进客厅。卢教授端着一杯水,边咳嗽边说:“尤先生请坐,我的嗓子有点不太舒服,还请见谅。”
  这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他看了看四周,坐在沙发上开口说:“卢教授可能是最近太劳累了吧?吃药了吗?要不咱上医院看看?”
  卢教授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是我的老毛病,好几年都没犯了,今年不知怎的,又得上了,除了嗓子难受,声音沙哑,倒也没别的问题,所以也就不放在心上。”
  这人说:“原来是这样,那您还方便去我家吗?”
  卢教授说:“不妨事,尤先生,让我吃几片药,我们就走。”
  这人点点头,说:“实在辛苦卢教授了。”
  卢教授又吃了几片药,穿上衣服,两人下了楼,共同坐上这人的奔驰车,驱车离开卢家。
  从宣武区往西,穿过三环、四环公路,三十多分钟后来到北京西郊,这里都是一些私人别墅,中式,欧式,什么样的都有。开过一座桥,河边出现一排苏州园林式的围墙,白墙绿瓦,顺着地势高低而建,蜿蜒数米。汽车开到一座宽大的中式宅院门口,外面站岗的保卫人员打开大门,汽车直开进去。里面用碎石子铺地,两侧都是荷花池,拱桥立于水上,假山点缀其中,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荷花池上小亭里灯笼明亮,前面隐隐约约有飞檐尖角露出,好一座漂亮的仿古园林宅院。
  卢教授坐在车里,咳嗽了两声,说:“尤先生,你这座宅子真是美不胜收,每次来这里,我都有新的感觉,从不同的角度看,好像宅院的景色也不尽相同似的。”
  尤先生开着车,笑着说:“卢教授过奖了,我这人打小就喜欢中国古典的东西,小时候从画上或挂历上看到苏州园林,清朝王府,就喜欢得不得了,见天的瞅啊看啊。现在有了条件,自然要修建一座花园给自己欣赏了!”
  卢教授说:“这宅院和恭王府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尤先生说:“我就是仿造恭亲王奕昕的府邸修的这宅子,无论从面积、格局、颜色方面,几乎都毫无二致,光为了选假山,我就在苏州溜溜呆了半年。”
  卢教授感叹道:“真不错啊!人生在世,有条件就要享受,要不然,留到棺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尤先生将车停在一进宅院之前,说:“卢教授往日都是提倡节省俭约,今儿个怎么也想开了?”
  卢教授说:“唉,昨天我女儿带了个男朋友回来,之后我一想,女儿出嫁是早晚的事,我自己一个人,省吃俭用的有啥用?还不如趁着有生之年,多享受享受。”
  尤先生哈哈大笑说:“卢教授,你终于开窍了!令尤某感到意外呀,明天我就带卢教授去个好地方,保证是人间仙境,让你流连忘返,怎么样?”
  卢教授用手绢捂着嘴,咳嗽数声,摇摇头说:“我知道你说的那种玩意,我这年纪大了,可享受不了那些东西。”
  尤先生下了车,替卢教授拉开车门,说:“放心吧,那地方好玩的东西多得很,管保让你大开眼界就是了。”
  卢教授下了车,两人走进宅院正厅,厅门两侧各有一个金属杆,两人穿过金属杆之后,旁边一个电子显示屏上亮起了绿灯,卢教授说:“尤先生你也太过谨慎了吧?在家里还要安金属探测器?莫不是怕我变成杀手不成?”
  尤先生哈哈大笑:“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东西,让您见笑了!走吧!”
  跨进正厅内,这大厅宽敞之极,墙上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吴昌硕山水中堂,两旁是一幅对联,乃是启功先生的手书“暮云空阔不知音,惟有绿杨芳草路”。画下摆着一只大紫檀木方桌,上面放着一只珐琅德国座钟,两边各有一只明朝的帽筒,中间是一套古月轩的茶具。桌两旁有两把同样是紫檀木的靠椅,椅背上分别刻有“张良石桥三进履”和“苏秦负七国相印”两幅圆型古代典故浮雕。
  迎上来一名身穿黑裤白对襟小褂的中年女佣,说:“尤先生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吗?”
  尤先生说:“今天我不在饭厅吃饭,给我挑几样精致的好菜拿到书房,今儿个我和卢教授要在书房吃饭。”女佣下去了。
  尤先生穿过前厅、厢房,来到后院,卢教授在后跟着,尤先生边走边说:“卢教授,今天我特地吩咐厨师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你猜是什么?”
  卢教授说:“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尤先生奇道:“不对呀,前几天你还跟我提起过,说好几年没吃过了呢,怎么现在就忘了?”
  卢教授擦了擦汗,说:“哦,你是说那天啊,我那也是顺口说说而已,再说了,那道菜做法太复杂,不吃也罢。”
  尤先生说:“别价呀,复杂怕什么?又不是你我动手,再说我的厨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刀工在北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切出来的,就像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保你看了就有食欲,肯定不比东北少帅张学良在沈阳宝发园吃的水平差,哈哈哈!”
  卢教授眼珠一转,说道:“是吗?那我倒要领教一下贵厨师的火爆腰花了。”
  尤先生说:“你终于想起来了吧?就是火爆腰花!那天你说在北京好几年也没吃过正宗的火爆腰花,今天就让你尝尝。我昨天特意安排人从浙江空运过来的新鲜猪腰,那可是专门做金华火腿的两头乌啊!”
  卢教授说:“是吗?这两头乌可是有名的猪品种,做出来的金华火腿最地道,却不知道腰子也与众不同。”
  尤先生说:“那是当然!这两头乌不光是腿肉鲜美,腰子也是味道上乘。来,先喝杯茶。”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书房,两名女佣端着几道菜摆在桌上,放好碗筷,倒好了酒。
  尤先生一摆手,说:“你们都退下吧,告诉老李,让他的手下离书房远一点,好好巡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走进书房!”
  女佣下去后,尤先生说:“卢教授请坐,今天有上好的绍兴花雕,咱们先干一个。”
  两人碰了杯酒,尤先生说:“请先尝这道腰花,看味道怎么样。”
  卢教授夹了块腰花,看了看说:“恩,刀法细密,烹制后刀刀外翻、块块相同,每一刀的间隔都几乎相同,就像用模子刻出来的,真是好刀法!”
  尤先生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都有了些酒意。
  卢教授擦了擦嘴,说:“尤先生,不知今天你找卢某,有什么事。”
  尤先生一愣,随即一笑,说:“真是不好意思,还是因为那件事,最近老是麻烦卢教授,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为了表示对卢教授的感激之情,今晚我就将它请出来,让卢教授亲自过目,如何?”
  卢教授说:“那太好了!我也早就想目睹一下宝贝的真容。”
  尤先生说:“那就不多耽搁了,卢教授请随我到内室。”
  说完尤先生站起来,两人穿过外厅来到内室,走到书架前,尤先生将手掌往墙上挂的一幅卧牛图上一按,也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卧牛图旁边的一个书架居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间秘室来。
  尤先生说:“卢教授请进。”
  两人走进秘室,尤先生将书架推回。这是一间二十余米的房间,四面墙上都是博古架,上面琳琅满目,都是各种古玩玉器。
  尤先生说:“教授稍坐一下,我这就去取东西。”说完,他将一个摆在架上的青花瓷瓶一转,墙上一幅仇英的美人立轴向内移开,现出了个不足一人高的小门,尤先生迅速低头钻进小门,立轴又合上了。
  卢教授抬手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五分。过不多时,墙上画轴移开,尤先生捧个红木盒子走了出来,将小盒放在桌上坐下,说:“卢教授,这就是东西,请过目。”说完他打开木盒,取出一只白玉制的玉马,这玉马成色发黄,显然年头已久,马背上骑坐一人,肋生双翅,马蹄下是一个青铜的底座,底座有砖头大小,铜色青中带乌,锈迹斑斑,两侧还刻有方块形装饰条纹。
  尤先生拧亮桌上的高亮台灯,小心翼翼地端着玉马,说:“卢教授不要怪我,这玉马可是世上仅有之物,今天就请教授过目!”说完,将玉马放在桌上,满怀期待的看着卢教授。
  卢教授拿起玉马,反来复去地端详着,看完马嘴看马蹄,看完底座看马屁股,一边看还一边皱眉。尤先生坐在对面,眼睛随着卢教授的表情忽高忽低。
  卢教授看了半天,放在桌上,摇了摇头。尤先生焦急地说:“卢教授,怎么?”
  卢教授抬眼皮看了看他,说:“尤先生,你这可有点不对了。”
  尤先生傻了眼,忙问:“怎……怎么了?”
  卢教授说:“这玉马是假的!”
  尤先生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卢教授冷笑几声,说:“尤先生啊,这玉马对你来说很珍贵,这我知道。几个月来你一直不肯让我看它的真面目,我也能理解。但你今天弄个假的来给我看,可有点多此一举,你这一手玩得不太厚道啊。”
  尤先生脸上变色,说:“卢教授,我尤全财从没干过用古董骗朋友的事!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教授说:“什么意思,你自己应该清楚得很!”
  尤全财说:“你……你是说这玉马是假的?不可能,这绝对是真的!你没看走眼吧?”
  卢教授说:“尤先生,我卢方茂从十九岁开始接触古玩,到现在三十几年了,经我看过的文物鲜有打眼,赝品造得再像也能看出破绽,更何况这玉马露怯的地方太多。”
  尤全财咽了咽喉头,说:“愿……愿闻其详。”
  卢教授咳嗽几声,说:“首先说它的原料,你也知道,汉代古玉分为四类:礼玉、葬玉、饰玉和小玉。汉朝时的用玉大多是软玉,都是由和阗运入长安等地,颜色以乳白为主,你也知道,在汉代玉是垄断制品,只有皇帝和王侯才有资格使用,老百姓是用不起的。这些玉器按它们的用途,两千多年后,会留下不同的颜色。像礼玉,主要用在一些大型的礼仪之中,如皇帝登基、结婚、祭祀什么的,这些玉器都打磨得很光滑,在汉朝灭亡、朝代更替之后,这些玉器大多数还是被后代的皇帝内宫或是各级官员所用,很少有埋在地下的,所以现在出土的礼玉,颜色还都是不错的。而葬玉就不同了,长年累月埋在地下或是放在死者体内,墓内的潮气、尸气、土气的混合气体渗入到了玉器表面或者肌理之中,其颜色就会起变化,这种变化叫做什么?”
  尤全财说:“叫沁色。”
  卢教授说:“没错,葬玉的的沁色通常呈红褐色或者深褐色、黑褐色,假的葬玉通常用一种特殊的药液浸泡数天,表面就会出现沁色,或者用烟火熏,也会出现那种深埋在地下的黑褐色之感,颇有黑漆古玉的味道。而饰玉和小玉做工一般,但不埋在地下,只是时间长了,会有表面氧化的现象,有人就用酸性溶液泡后再晒干,表面就有一层氧化层出现。造假的方式大概也就是这几种了。”
  尤全财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卢教授,请你接着说。”
  卢教授笑了笑,说:“这件天马飞仙,我也查了很多古籍,在《后汉书》张汤传里有些记载,说它开始一直放在张汤家里祖传,后来又被他的后人上交光武帝刘秀,存放在后宫,之后皇宫失火,天马飞仙至此失踪。失踪之后刘秀皇帝十分恼火,但也找不到下落。这天马飞仙有何珍贵之处,我不得而知,但这东西失踪也是因为被盗,不是流落别人手,就是被雪藏家中,多半不会被埋在地下。可这天马身上有一些不规则的沁色,分明是后期造的假,为了伪造出葬玉的特点。当然了,很多汉代玉器大多都是被深埋地下,所以这么造假,也会骗过很多人的眼睛。可惜,骗不了我。”
  尤全财的视线从卢教授脸上慢慢转移到玉马身上,好一会儿,他才端起玉马,说:“不可能,难道是他……虚张声势?”
  卢教授说:“什么虚张声势?”
  尤全财说:“啊,没什么。卢教授,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这玉马后期会不会被埋在地下,你和我又没有亲眼所见,怎么就此下定论呢?未免有些太过浅薄吧。”
  卢教授说:“这东西是真是假,还需要我做进一步的测试。尤先生,要不然,你让我把它带回家去,好好研究一下,明天你来取回,我一定会辨别出它的真伪。怎么样?”
  尤全财一听,马上说道:“卢教授,这绝对不行,如果您想研究,我天天欢迎你来,每天我都可以给您变着法的做您爱吃的菜,可这玉马,是不能离开我这里半步的。”
  卢教授说:“我家里有一样试剂,是我自己多年研究出来的,十分灵验,用它一涂,真伪立现,你可以拿着玉马和我一同回家,试过之后,你再带回去。这总行了吧?”
  尤全财摇头说:“得,这可不行,卢教授,不是我不给您面子,这玉马是不可能离开我这里的,别说这个宅院,就连这间书房,我也不可能让它出去。”
  卢教授说:“这么说,我今天算是白来一趟了。”
  尤全财陪笑道:“卢教授,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我一定再行登门,您将试剂带上再来我家试验,那火爆腰花我还想让您多尝几次呢!”
  卢教授掏出手绢,又连连咳嗽几声,说:“我又不是饭桶,成了来您这蹭饭的了。不是我说您,尤先生,您在琉璃厂古玩店的时候,眼力的确不错,可这几年您一直忙着拍卖公司的事,这看玩意的眼力,就有点退步了。”
  尤全财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唉,我手底下养了那么多鉴赏专家,一来二去,把我自己给闲的,什么都看不准了。哎,卢教授,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琉璃厂呆过?我好像……从来没和您提起过吧?”
  卢教授说:“是吗?你是没和我说过,可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尤全财脸上有点变色,说:“不对吧,卢教授?我以前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我手下两个鉴定专家之外,就只有我儿子知道了。可他七年前就去美国读书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您呢,你到底是听谁说的?”
  卢教授咳嗽几声,说:“凡是做拍卖这行的,有几个不是琉璃厂、潘家园出身?尤先生你也不必太奇怪,我也是瞎猜的。”
  尤全财眼珠一转,说:“哦,说得也是。对了,前几天我去找您,您说求我为您办的那件事办成了,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啊?”
  卢教授说:“什么时候送都行,不着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过几天再来。”
  尤全财说:“别价呀,您不会是又忘了您托我什么事了吧?”
  卢教授笑了,说:“我这些天那,为了带那个姓李的博士生,累得我有时候经常忘事。请你别见怪!”
  尤全财说:“这么说,您托我弄几张评剧《对花枪》演出票的事都忘了?”
  卢教授说:“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还真给忘了,对了对了,这《对花枪》我是最爱看了,票在这吗?先给我好了,真是谢谢你了尤先生!”
  尤全财慢慢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的说:“卢教授,看来,您还真是忘得挺快的。那我就不多留您了,票不在我手里,明天我给你送家去。请吧。”
  卢教授看了看他,说:“好,那我先走了。”尤全财走到书架前,扳开一本书册,书架又旋开半圈,露出外厅。
  卢教授说:“尤先生请留步吧,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行。”
  尤全财说:“那也好,我就不远送了。”
  卢教授刚走出书架门,尤全财一推书架要合上旋转门,卢教授忽然回头,一伸手闪电般地抓住尤全财的前胸,向外一扯,尤全财站立不稳,整个身体都夹在书架与墙壁之中,腰部以上在外厅,腰部之下在秘室里。他惊惶地说:“卢教授,你这是干什么?”
  卢教授冷笑几声说:“你心里很清楚!”声音完全变了,根本不是之前一直沙哑的嗓音。他一把抓住尤全财右手,往墙边的那幅卧牛图上一按,书架又旋开了,卢教授一脚将尤全财踢进秘室,他闪身进来,推上书架。尤全财跑到青花瓷瓶前一转,那幅董其昌画轴又向外移开露出小门,尤全财刚要钻进小门,卢教授身手如电,一个箭步抢在他面前,抬手就是一拳,打得尤全财眼前金星乱冒。卢教授右手往背后一摸,手上已多了柄形如弯钩的黑黝黝的东西,他扳过尤全财肩膀转了个圈,将它架在他的脖子上,说:“别乱动,不然钩下你的脑袋!”
  尤全财这下全明白了,卢教授一个50多岁的老教授,身手不会如此敏捷,原来却是个西贝货。
  尤全财颤抖地说:“你……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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