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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宝藏》 第三章 作者:沈阳唐伯虎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三章
  田寻说:“我相信这个题并不是由王先生你构思出来的,也不是贵公司任何一个人编出来的,它在七十年前就有了。三十年代中期,中国著名侦探小说家程小青在他的代表作霍桑探案《青春之火》中就有过类似的描写,所以我猜,这个测试题也应该是贵公司从小说中得到的。”
  此言一出,屋里的面试者又乱开了,大家七嘴八舌的抱怨,有个女孩尖声说道:“怪不得你答的这么仔细,原来你早就看过呀!这不算,你这是占了便宜了,不能算数!”大家也都跟着起哄。
  田寻笑而不语,只看着工作人员的脸。王智群当然明白田寻的意思,他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说道:“虽然这个题并不是田先生当场猜出来的,没看过《霍桑探案》的人能答出这题也有相当大的难度,但这也表现了田先生广泛的阅读水平,毕竟中国人了解福尔摩斯比霍桑要多得多,只有博览群书才能够获得更多的知识,也许一本你当时认为毫无用处的书,说不定在后来的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大家都没动静了,刚才那女孩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工作人员笑笑让大家坐好,继续下面的面试。他又变戏法似的从文件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只白色塑料桶,大桶身上标有“500克”字样,小桶则标着“300克”,他说:“现在我手里有两只塑料桶,一只能装500克的水,而另一只能装300克。可现在我需要400克的水,请问:怎么利用这两只桶在最短的时间内量出400克水来?而且重量要精确,请各位举手回答。”
  正在大家面面相窥时,有人举手了,大伙一看,正是刚才用手机作弊拼七巧板的那位仁兄。工作人员问:“请说说你的方法吧!”
  这人说:“这个题最简单不过了:先把大桶和小桶都装满水,再把大桶里的水往小桶里倒,直到两桶的水线相同,这样两只塑料桶就都是400克了吗?”
  大家听了都连连点头,这人脸上表情更得意了。工作人员说:“你这是估计的重量,而我要很精确的,你能保证很精确吗?”这人说:“用眼睛仔细看不就行了?”工作人员问:“其他人还有不同的方法吗?”
  田寻说:“先将大桶灌满水,然后用大桶把小桶灌满,这样小桶就有了300克而大桶剩下200克。再把小桶倒光,将大桶剩下的200克都倒进小桶,这样小桶里就有了200克,而大桶空了,最后再把大桶装满水,然后用大桶将小桶里空余的那100克空间补满,这样大桶就刚好剩下了400克水。”
  工作人员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有一堆垃圾,规定要由甲乙丙三人平均清理完。甲因外出没能参加,于是留下9元钱做代劳费。乙先干了5小时,接着丙又干了4小时刚好干完。请问乙和丙应该怎么分配这9元钱?”
  大家都笑了,那位眼镜大哥也说:“这题也太简单了点,乙拿5块,丙拿4块,小儿科嘛!”众人一片哄笑。工作人员点点头,说:“这道题出的是简单了点,不过,还有不同的意见吗?”说完,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田寻。
  当初田寻在《古国志》杂志社任文字编辑时,坐在他对面的魏姐就特别喜欢给同屋的人出这类智力测试题,深知解智力题的方法不外乎什么排除法、递推法、假设法、计算法了等等,现在这道题自然也难不倒他。他略经计算之后说:“乙应该得6块,丙得3块。”
  大家又都笑开了,那眼镜兄拍拍田寻肩膀笑着说:“小兄弟,你是不是高兴的昏了头?连小学算数题也不会算了?”
  第八章出风头
  田寻笑笑,说:“我可没昏头。首先乙和丙共干了9个小时将垃圾清理完,那就是这堆垃圾如果由单人来干的话需要9小时,换句话说:三人应该每人出工3小时。而甲拿出的这9元钱就是顶3小时的报酬,也就是每小时3元钱。而乙干了5个小时,也就是多干了2小时,那么他应该拿2乘3等于6元;丙干了4个小时,该拿1乘3等于3元。这道题的难点在于乙和丙自己本身也是有工作量的,应该先去除他们自己的工作量,然后再计算多余的报酬。”
  听了田寻仔细的解释,众人都信服了,工作人员也忍不住连连点头,他又从文件柜里拿出一幅大型的油画,双手捧起放在桌上说:“请大家凑过来看,我的下一个问题就在这幅画里。”
  众人已经开始适应这种智力测验式的面试,连忙都围拢过来仔细看他手中这幅油画。只见画布是椭圆型的,上面画着一个的美丽女人斜倚在铺着宝蓝色天鹅绒的雕花床中,右手举着箭壶,左手则持着一只金箭,脚下有两只白鸽互相嬉戏。在她怀里有个胖胖的小男孩正在向她撒娇,这小男孩满头金发,后背还长着两只小翅膀。画面用宝蓝色、金黄色和和玫瑰色调组成,互相辉映,鲜明而华美,是典型的洛可可风格。
  工作人员说:“大家可能对欧洲的油画不太了解,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幅画是我个人的收藏,叫《拿起丘比特之箭的维纳斯》,是法王路易十五时期著名的宫廷画家布歇的名作,作于1762年,至今已有240多年的历史。”
  一个女孩忍不住问道:“这画是真品吗?”工作人员看了看她,说:“它只是复制品。要是真品我就不用在这做你们的面试官,早去瑞士定居了。”大家都笑了。
  工作人员又说:“现在我给大家两分钟时间,请仔细看画中维纳斯的脸,然后我要出一道题。”
  众人连忙开始仔细地观察维纳斯的脸,这张脸画的很逼真,但也实在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大家还是从眉毛到鼻子,由眼睛至嘴,连和头发上的卷和珍珠发夹也不放过,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东西。
  时候到了,工作人员把油画翻过来收进文件柜,然后他说道:“大家都看好了吧?现在我的问题是:维纳斯……右手持的箭壶装了多少支箭?”
  开什么玩笑?不是让观察维纳斯的脸吗?怎么问箭壶中有几支箭?众人感到都被耍了,嘟囔之声四起。
  工作人员笑着说:“大家应该感觉到了,本公司的面试和大家以往经历的面试有很大不同,我们林氏集团向来不仅以学历和经验至上,还还看重人的综合素质,而且今天的面试题并不是固定分数,请大家不用太在意,努力答好每一道题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可大家还是连连叹气。这时,田寻和另一个女孩同时举手说:“我知道。”
  大家都对田寻怒目相向,心想你怎么什么题都会,也太能出风头了吧?工作人员说:“好,请你们两位同时说出数量,一、二、开始!”
  田寻和那女孩异口同声:“10只!”
  工作人员点点头:“没错,是10只箭。我很想知道,你们俩为什么会去观察那只箭壶而不是维纳斯的脸呢?”众人也都看着他俩,更急切地想知道答案,难道这两人有特异功能,知道工作人员心里想什么?
  那女孩默不作声,只看着田寻,田寻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似乎有顾虑,于是开口说道:“维纳斯头上有两条珍珠发夹,分别有11颗珍珠,这用不了十几秒时间,她是单眼皮、弯鼻梁,这两点也用不了几秒种,除此之外,她脸上的五官和头发并没什么奇异之处,因此我相信考题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我才又观察了很多其它部分,其中就包括箭壶。被我猜中只是运气好而已。”
  有人不服气的说:“怎么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什么题都能让你猜中?不是搞什么鬼了吧?”
  田寻冷笑一声,回敬道:“人不能光凭运气,有时运气是要靠实力争取的!”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出言讥讽,工作人员赶忙打圆场:“好了,别争了,我们现在进行下一项测试。”
  话刚说完,忽听外面响起警铃声,紧着一阵乱,还有人大喊:“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呀!”
  大家听了都大吃一惊,工作人员连忙开门去查看,可拧了半天居然没反应,他焦急地说:“门在外面被锁死了,怎么搞的?”用尽全力去拉也没拉开。有两人上前帮他共同用力拽门,门却像焊死了似的丝毫不动。外面叫声越来越乱,夹着杂乱的脚步声,而且门缝里也开始渗进缕缕青烟。工作人员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怎么着火了?快把面试部的门打开,我们被反锁在屋里了,快!”
  屋里的女孩们都吓得够呛,一个个全乱了方寸,都挤在门口乱喊乱叫:“快开门呀,我要出去!”工作人员满头是汗的说:“门打不开,我也想出去啊,大家别挤,镇静,镇静!”
  屋里的人都乱了套,男的都围在门前轮番用力踢门,女孩则边尖叫着边手足无措的躲在屋角,烟越来越浓,屋里几乎对面看不清人影,大家都呛得连连咳嗽。有个女孩伸手去开窗户,可窗户却锁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那女孩气得直叫:“怎么搞的?为什么窗户都打不开?”
  工作人员满头是汗,大声道:“这是高层办公楼,都有中央空调,为了防止出事,所以窗户都是锁死的!”立刻有人大骂起来:“什么破办公楼?这不是要把人活活给呛死吗?”
  田寻也感到有些窒息,他见长条办公桌上铺着红桌布,于是叫道:“大家把桌布撕开浸湿堵住嘴,趴在桌子底下别动!”大家听了连忙都跑去撕桌布,然后从屋角的饮水机里把水桶搬下来浸水。这桌布又厚又韧,男人勉强能撕开,可女孩们力气小撕不下来,都急得直跺脚,纷纷恳求男士帮忙,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多撕了几块桌面分给女孩们。
  这些女孩们哪经过这情况,一个个都吓得手忙脚乱,好没头苍蝇。有个女孩慌乱中弄翻了水桶,里面的矿泉水转眼间就咕嘟咕嘟流光了一大半,旁边有人气得直骂:“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么笨?”那女孩连连叫屈:“人家不是故意的!”
  这女孩身材极好,头上戴着一个很别致的银色发夹,上穿很薄的黑色紧身T恤,充分显露出丰满玲珑的曲线。此时她看着对面一个男人正往布条上浸水,她可怜巴巴地说:“给我也撕一块吧!”
  没想到那男人把嘴一撇:“没时间顾你!你身上不也穿着衣服呢吗,撕自己的衣服不就行了?”那女孩气得涨红了脸,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早就骂他流氓了,可此刻只能忍着。她含着泪揭起T恤,想从下摆部位撕下一小块来,但还怕别人看到自己身上的肌肤。可她的T恤又短又紧,偏巧今天还穿了条紧身的低腰牛仔七分裤,这一掀衣服立刻露出雪白细嫩的腰身,好像在脱衣服一样,女孩羞得差点哭出声来,田寻马上将自己手里的布条递给她才算解了围,这女孩就是先前和田寻同时猜出名画箭数的那位,她接过布条,感激地对田寻笑了笑。
  田寻朝她点点头,转头又问工作人员:“快打电话让人把门打开啊!”
  工作人员惶急的说:“可能外面的人都忙着救火,没人管我们了!”那个拼图用手机作弊的人对工作人员大声说:“我可不想死在这,你快想办法啊?”工作人员委屈的说:“我再打电话试试!”
  田寻见大家乱成一团,又看着不断朝屋里渗烟的房门,说:“大家快把桌布撕成布条塞住门缝,然后往门上泼水,快!”众人立刻动手去撕桌布,原先坐在田寻身边的那位眼镜大哥躺在地上,呼吸急促,好像情况不太好,田寻连忙过去问:“你怎么了?”
  眼镜大哥艰难地说:“我……我有哮喘病,受不了烟……”说完还连连咳嗽,田寻立刻把衬衫撕下一条,浸湿水捂在他口鼻上。
  屋里的烟越来越浓,室内一片咳嗽声,有的人眼泪横流,几个女孩甚至开始有些窒息,男人们也都大脑忙乱,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田寻生性头脑冷静,越是紧急时刻他却越沉稳,他透过烟雾看到窗外射进的阳光,忽然心念一动,抄起椅子来到窗户边猛砸去。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双层玻璃被砸裂,椅腿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折断。大家豁然开朗:“我怎么没想到?砸坏玻璃空气不就流通了吗?”立刻又有一个留着长头发、颇有艺术家气质的男人举起椅子砸玻璃,砰砰几下后双层玻璃破了个大洞,这是高层楼房,强劲的空气将烟雾急速的往外抽,同时清新空气涌进来,大家都精神一振,觉得好多了,鼻子上也不用捂着湿布。
  那工作人员刚要开口夸奖田寻,没想到那长发男人猛地抢过剩下的大半块桌布,双手各拎一角就要往窗台上爬,众人大惊,工作人员连忙阻止他:“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那人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说:“干什么?我要用这个降落伞从楼上空降下去!”
  大家连忙七嘴八舌的劝说:
  “不行,这么高太危险了!”
  “你有病吧,这桌布哪是降落伞啊?”
  “这可是十八楼啊,还不把你给摔扁了?”
  可这位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跳不可,工作人员怕闹出人命来,连忙跑过去死死拽住他:“快给我回来,你这不是空降是自杀!
  这人反手一把揪住工作人员的衣领,瞪着眼说:“全都是你给害的,今天老子跟你没完!”这人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工作人员吓得拼命挣扎,连连解释:“这事跟我没关系,你快放开我!”这人双手一捏他脖子:“跟你没关系,那你还拦我干什么?我这叫做创意懂吗?你们这些人的头脑闭塞,懂得什么叫创意吗?”
  说完他还要去跳,田寻连忙死死拽着他胳膊,旁边的人也都过去拉他。可这人很有把子力气,谁也拉不开。正在不可开交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同时警铃也停止了,大家一看门开了,连忙都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等涌到走廊才发现公司并不是想像中那么乱成一团,也没见什么地方失火,屋门附近放着一只粗大的烟雾筒,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很多人笑嘻嘻的围在旁边,似乎在欣赏什么表演。
  大家被闹愣了,正疑惑时,那工作人员回头陪笑向大家说:“请各位不要惊慌,失火是假的!”
  众人一听,都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时又走来一位身穿职业裙装、戴金丝边眼镜的女性,只听她微笑着道:“让大家受惊了,公司并没有失火,这只是公司对大家的一道面试题。”
  这可把大家气坏了,纷纷叫嚷起来。这个说:“没失火说失火,这不是忽悠人吗?”那个叫道:“哪有这么面试的?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把我们当猴耍?”
  那职业女性也不生气,她不慌不忙的说:“请大家安静,今天的面试到此结束,本公司会在三天之内通知各位面试结果,谢谢大家。”说完自顾走开了,又细又高的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悦耳的喀喀声,大家都像木雕似的目送着她离去,一头雾水。
  公司其他人也都像没事人似的,都笑着散去干自己的活了,居然没一个人搭理这些面试者。面试的众人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没办法,但也觉得很新鲜,毕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古怪的面试。大家互相议论着、整理着衣服,纷纷乘电梯下楼离开公司。
  下到一楼大厅往外走,田寻右手拎着西装上衣,左手不停的擦着湿透的衬衣,正巧那戴银发夹的女孩走在身边,田寻见她也正用手绢擦着身上的水迹,笑着说:“还好现在是夏天,用不了多久就会干。”女孩对田寻报以一笑:“是呀,看你身上都湿透了,给,擦擦吧!”说完把手绢递给田寻。
  田寻谢着接过,用手绢边擦衬衣上的湿迹边问:“我叫田寻,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说:“我叫唐晓静,我知道你的名字,今天的面试你很出风头哦!”田寻苦笑着:“你是在骂我吧?”
  唐晓静笑了:“没有啊,是你太敏感了。我是说真的,你很厉害。”田寻也笑了:“你也一样,那个猜名画的题只有我们俩能答出来,不是吗?”唐晓静淡淡的说:“那只是运气好而已,别人都说我的思维是跳跃性的,和正常人不一样。”
  田寻嘿嘿笑着:“你可真逗。对了,你应聘哪个职位?”唐晓静说:“财务部经理助理。你呢?”田寻说:“出版部责任编辑,这是我老本行,别的我也不会。”唐晓静哦了声:“怪不得你这么有文才,原来是搞文学的。”
  田寻说:“打住吧,我就是一个小编辑,说难听点就是个书呆子。”逗得唐晓静格格娇笑:“看你把自己说的,有这么差吗?”田寻刚要回答,却听身后有人笑着说:“这天气还真热啊!”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却是假失火时不愿帮唐晓静撕桌布、却让她撕自己衣服的那位。唐晓静见是他,脸立刻阴沉了下来,转过头去不再说话。那人快走走过来,嘻笑着对唐晓静说:“美女家在什么地方?顺路一起走吧!”
  唐晓静板着脸:“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跟你顺路?”她特意加重语气在“我们”二字上。果然,这人脸上颇是不悦,他看了看田寻,说:“哥们,你跟她认识?”
  听他的语气,好像他和唐晓静是老相识似的。唐晓静气得刚要解释,田寻却说:“我认不认识和你有什么相干?你不也一样吗?”那人把白眼珠一翻:“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她?”
  田寻冷笑一声:“你要是真和她相识,在屋里失火时恐怕说不出那种话来吧?”这人被田寻抢白一顿,顿时语塞,悻悻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景,唐晓静轻轻呸了下,小声说:“不要脸的男人,臭男人!”田寻笑着把手绢递还她:“看你说的,别一杆子打死整船人啊!”
  却不想唐晓静一双漂亮的眼睛瞪了瞪他,也不接手绢,扭头自顾走了。
  这下把田寻晒在当地,还没回过神来,心说我怎么了?也犯不着跟我生气啊。他左右看看,自觉没趣,刚走出大厅,顿时热浪兜头扑来。
  他抬手看看表:三点十分,原来已经在大厦里呆了一个多小时,那大厦里中央空调开的很足,还不觉得怎么热,可一出大厦马上感到头脑发晕,连呼吸都发闷。此时正值八月,又是下午,街上行人大多身着凉鞋短裤,尤其年轻女孩们更是穿得青春性感,而田寻却是西裤衬衣加皮鞋,右手还托着西服上衣,不少人经过他身边都侧目观看,似乎觉得他是外星人。
  田寻连忙乘出租车回家,司机可能正闲得难受,有一搭无一搭地和田寻聊天:“兄弟,你是时装模特还是拍电影?今天可是31度啊,你咋还穿了套西服?”边说边将空调开到最大。田寻扯开脖子上的领带说:“公司面试,非要男的都穿西服不可,我也没办法。”司机笑着说:“现在这用人单位就是牛气,也没招,谁叫咱中国啥都缺,就是不缺大活人呢?看人家美国多好,才三亿来人,那劳动力才叫值钱呢,你雇人换个轮胎,好家伙,工钱比他妈轮胎都贵!”
  一番话把田寻逗乐了:“可不是吗?以后有条件肯定移民到美国,日本也行,在中国不吃香啊!”司机叼起根烟,又说:“中国人在外国也不吃香,你要是没什么手艺,只能干些刷盘子洗碗、背死人的活,那电影明星陈冲不也在美国洗过碗吗?要真有条件,还是在中国活着舒服,你说是不是大兄弟?”
  田寻连连点头:“你说的太对了,看来咱们还是努力多赚钱吧!”司机说:“可不是吗?唉!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司机唱上了流行歌曲,看来心情不错。
  田寻一进家门,赶忙脱下西装皮鞋和衬衫,先洗了个澡,再换上一身李宁牌的半袖衫、短裤,躺在床上喝着冰镇可乐,随手拿过新买的多普达P4550智能手机,调出里面存储的《马坚译本古兰经》电子版小说看起来。因为工作需要,这几年他一直在研究新疆一带的中、西亚古国,不可避免的要接触到伊斯兰教,因此没事看看《古兰经》也是他这几年形成的习惯。
  自从收了林之扬二十万块钱后,田寻手头的确阔绰了不少,他先拿出五万给父亲看病外带家用,又花三万多买了块欧米茄手表,剩下十几万存进银行。借着老爸生病需要护理的机会,他也在家闲了一个多月,整天除了看书写字就是逛古玩市场,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后半夜才睡,日子倒也过得轻闲滋润。人就是这样,一旦环境宽松,就会放松自己、懒惰起来。
  而半个月前忽然接到林振文的电话,说他在沈阳的分公司正在面向社会招聘人手,田寻做为林小培的好朋友,自然希望他能去分公司工作,并且说已经安排好职位,他只需哪月哪日几点去面试,走个形式即可,话里话外言语十分亲近,似乎已经当自己是他妹夫。
  田寻知道林振文在西安开了个赫赫有名的林氏文化集团,可他不知道在沈阳还有分公司,心里当然很高兴,于是也没多想就答应了。面试之行结束后,他暗想:这大公司就是不一样,连面试的内容都是千奇百怪,我还头一次听说面试时用假装失火来考验人的。不过这可能就是所说的什么“公司文化”吧!
  这时候妈妈进来了,端来一盘冰镇西瓜,对田寻说:“面试结果咋样?”田寻说还可以吧,只剩下等消息了。田寻妈边帮他整理电脑书桌边说:“又喝这可乐,你就是不听话,这东西像中药汤似的,有什么好喝的?里面都是色素糖精,喝多了容易得糖尿病……”
  她瞥见田寻放在桌上的手表,拿起来说:“这孩子,买块手表花了三万多块,这表是金子做的吗,值这么多钱?也太浪费了吧?我们又不是什么富户大款,唉……”说完把表小心翼翼的放进笔记本电脑旁的抽屉里。
  田寻不耐烦地说:“妈,自打我买了表,你都嘟囔了不下一百回了。这表虽然贵点,可是它正宗的瑞士表,结实啊!我戴几十年再给我儿子戴,我儿子用够了还能传给我孙子,戴个百八十年都不坏,你说值不值这个价?”
  田寻妈一撇嘴:“你就唬弄我能耐,没听说一块手表还能戴百八十年的。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结婚?还儿子孙子,现在你连你媳妇姓啥还都不知道呢!”田寻翻了个身:“不着急。像我这么懒散的人,长的即不高也不帅,连个本科学历都没有,老爹也不是什么大干部、大老板,现在的女孩都现实极了,要求太高,我看啊,我这辈子就自己一个人得了!”
  听这话田寻妈顿时火了:“说的这叫什么屁话,你想当一辈子和尚啊?你看你的同学和邻居,跟你年纪差不多的都结婚了,对面楼你那个姓周的同学不是明年孩子就要上学前班了吗?你还不抓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啥毛病、找不到媳妇呢!”
  田寻翻过身,神色颇为不快:“这能怪我吗?每次你安排我去相亲,人家不是说我个矮就是嫌长的不行,或者说我不在机关企事业单位工作,没有铁饭碗。我有什么办法?”
  田寻妈叹了口气:“唉,都怪你爹妈没能耐,没能帮你找个好工作呀!”
  田寻不以为然:“妈,你别这么说,虽然我没有铁饭碗,可我凭自己的学问和能力赚钱,收入也不见得就比他们低多少,那些自以为是的女孩就知道铁饭碗好,机关就不裁人了?到时候照样炒你鱿鱼。所以我看我比他们强得多。”田寻妈说:“可现在的女孩都看重这些啊!你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
  田寻在床上伸个懒腰:“那就什么时候找到不看重这些的,什么时候再结婚,嘿嘿嘿!”
  这句话让田寻妈感到很沮丧,她又问:“那你你有比较谈得来的女孩没有?”田寻心中一动,他立刻想到了林小培和依凡,可又都觉得她们两个都不太可能,于是摇了摇头。妈妈生气的把抹布一摔:“那你自己打光棍吧,我也不管你了!”自顾去厨房洗菜去了。田寻心里也有点堵得慌,顺手从床头摸过一只飞镖,用力朝对面墙上的镖靶掷去,正中圆心。
  拿过手机,进入短信箱,里面存着近三、五天收到的信息,调出其中一条,屏幕上显示着:
  “大笨蛋最近好吗?我想你了,什么时候来西安看我?小培。”
  再看下一条:
  “前几天那个阿虎又和人打架,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哈哈,真有意思,这家伙以前欺负过你,现在他变成了独眼龙,真解气!小培。”
  又看一条:
  “今天好没意思,我又喝醉了,爸爸和二哥又把我骂了一顿,我才不理他们呢……我想妈妈了。小培”
  这几条短信田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次都会心情复杂。自打南海之行回来后,林小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打个电话,短信则是天天都有,有时也没什么重要事,无非是向田寻报告她又搞了什么鬼、捅了什么漏子,而田寻偶尔回短信劝她几句,更多的时候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用田寻回信,只是单纯的跟他倾诉心里的不愉快。
  田寻扔下手机,闭目躺在枕头上,心想:小培是真喜欢我吗?我今年三十岁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真心对我好,难道第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居然是个亿万富翁的女儿?这种情况似乎只应该出现在电影和小说里,没想到还真轮到自己头上了。
  正想到这里,手机响了,看号码却是赵依凡。自从西安一别,两个人也很久没联系了,有时给她打手机却无人接听,只有发短信她才回话,也是冷一句热一句,让田寻心中空落落的。
  他连忙接通电话,从听筒那端传来依凡熟悉的、甜美悦耳的声音:“大编辑、大才子,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说得田寻心头一热,他连忙说:“是我亲爱的依凡吗?”电话那边传来银铃般的笑:“还在占我的便宜!是不是那天做错事我没打你,你有点得意忘形了?”
  田寻马上想起他和依凡初相识时,在如家酒店中躲在衣柜里偷看依凡换衣服那旖旎的情景,不由得心里暖乎乎的。依凡又问:“傻了,怎么不说话呢?”田寻轻声说:“依凡,我想你了。”
  依凡笑了,温柔的说:“真的吗?”田寻有点生气:“当然是真的了,我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可你都不接听,为什么?”依凡轻叹说:“一言难尽,有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有时我又很忙,你肯定生我的气了吧?”
  田寻的气立刻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他连忙说:“才没有,我哪能这么小心眼?依凡,是不是你有男朋友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再也不给你打电话了。”言语中既委屈又满含醋意。依凡说:“真的?你舍得永远离开我吗?”
  她这么一问,倒把田寻给问住了,他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舍不得。”
  逗得依凡格格娇笑,她说:“大傻瓜,我没有男朋友,如果有的话怎能不告诉你呢?好了,你最近在忙什么?”田寻说一直闲在家里照顾爸爸,又打听依凡的近况,依凡说还是忙着帮报社做专访,天南地北的跑,忙的像只没头苍蝇。
  田寻问:“依凡,什么时候还来沈阳?”依凡说:“恐怕最近都没什么机会了,除非你来西安看我。”田寻笑了:“那我还求之不得呢!只是你要给我安排住处。”依凡说:“旅馆到处都是,还用我为你安排?”田寻开始坏笑:“我还是住在你家里吧,这样不但能省钱,还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菜,一举两得,怎么样亲爱的?”
  依凡立刻板起声音:“我可没功夫和你瞎扯,我挂电话了!”田寻连忙说:“哎哎别呀,我和你开玩笑呢!真不经逗!”依凡说:“你总这么没正经的,哪个女孩敢要你啊?”田寻说:“那我就当和尚了,你看怎么样?”
  依凡又笑了:“你这么风流,就是当和尚也是个花和尚。好了,说正事吧,我们去南海帮林之扬教授找回盗宝贼的事,你有和谁说过吗?”
  “没有,我答应了林教授要严守秘密的,怎么能乱说呢!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正常似的,你没感觉到吗?”依凡说。
  “这个……为什么这么讲?”
  依凡说:“首先说,丢了东西自然得先报警,越贵重的东西就越应该这样,可林教授没有,而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自己去找,这是疑点一;再有,他丢的东西又不是偷的抢的,文物这东西又向来不问出处,那他为什么在寻盗宝贼的过程中一再强调不能走漏风声、很怕别人知道呢?”
  田寻乐了:“你太多疑了,人家林教授不是说了吗?怕那个盗宝贼知道有人追捕他,会狗急跳墙、急于把文物出手,那样就很难追回了。”
  依凡说:“我不怎么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但我又猜不出怎么回事,哎,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有和林教授他们联系吗?”
  田寻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有了,林小培经常给我打电话、发短信,而且前些天林振文还介绍我去他林氏集团在沈阳的分公司应聘,我这不刚回来吗?”
  “哦?真的啊,结果怎么样?”依凡似乎来了兴趣。田寻笑了:“我的依凡啊,我刚面试回来,有结果也得过几天的。”
  依凡说:“没想到林家的公司都开到沈阳了,厉害呀!”田寻说:“不但西安和沈阳,听说还有北京、上海、深圳、南京和香港呢!”依凡赞叹道:“这个林振文真不简单。”
  转话又说:“林小培对你还没有死心啊?你小子走桃花运了!”田寻苦笑着摇摇头:“你就别挖苦我了,她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最多也就是朋友,我可没那个攀高枝的命。”依凡揶瑜道:“那也不一定,你努努力,也许就成了林家的上门女婿呢!嘻嘻嘻!”
  田寻连忙表示忠心,依凡又和他聊了一会儿,最后说:“以后你和林家有什么事情,最好给我发个短信告知一声,现在报社的新闻很不好寻,我只有寄希望于朋友们了。”田寻说:“没问题,以后我天天给你打电话。”
  两人又调笑了一阵,依凡和他道了别。放下电话,田寻心里既激动又甜蜜,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时两人每天出去约会、逛街吃饭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昨天。
  可又一想,赵依凡年轻漂亮、健美性感,自己条件非常一般,能配得上她吗?他想起有一次他和依凡吃西餐,依凡穿了件黑色紧身的长袖T恤,下穿金色紧身裤、高跟皮鞋,她身材极好,尤其是臀部和大腿那完美的曲线显露无遗,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几乎就是雕刻家笔下的美神。
  在那西餐厅里有很多老外和有钱的年轻人,差不多所有的男人包括吧台的服务生都对依凡投去火辣辣的眼神,同时也有很多人冲着田寻指指点点、低声议论。意思很明显:这小子其貌不扬,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怎么能泡上这么漂亮的妞?真是太奇怪了!
  田寻不由得生出一种强烈的自卑感,顿时又泄气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被电话吵醒,却是怀远门古玩市场的老威,这家伙语气中透着哭丧味,好像出什么事了,让田寻马上过去一趟。田寻看看表,离晚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下楼骑上电动车直奔故宫方向。
  从大北门向南到故宫,右拐到太清宫,再折向南来到怀远门,今天是周一,正所谓“礼拜一,买卖稀”,古玩市场附近人影稀少,和周末那繁华热闹的景象简直有天壤之别。田寻锁好车,径直上了二楼,来到老威开的那间“集威阁”。
  说老实话,田寻顶讨厌集威阁这名字,一般古玩店都要起个文雅、有内涵的店铺名,像西安王全喜那个老混蛋的“盛芸斋”就起的不错,还有什么“博古堂”、“泌芳斋”、“二闲堂”之类的,听上去也有品味,可看了集威阁的名字,田寻不知怎么的总能联想起“杀威棒”这个词,改也改不掉,他总在想,就冲这个名字,如果老威不是他朋友的话,他就是逛烂了市场也不会进这家店。
  进了集威阁,就看见老威坐在他的“镇阁之宝”,一张红木大桌前,脑袋耷拉在胸前只顾抽烟,好像三月里被霜打的茄子,红木桌上摆着半瓶老龙口白酒,旁边还有半碟油炸花生米,一看就是典型的借酒浇愁。
  田寻拉过来把椅子坐在老威对面,抓了几粒花生米扔嘴里,边嚼边说:“老威,你咋跟蔫尾巴鸡似的,怎么,有亲戚死了啊?”
  老威已经喝得半醉,脸色发红,慢慢抬起头,狠狠捶了一下桌面:“***,就算亲戚死了,我也不能这么难受啊!”田寻见势不妙,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威用那布着血丝的眼睛看着田寻,带着哭腔说:“我……我赔了!”
  这话吓了田寻一跳,因为老威以前倒腾古玩经常打眼,但那都是几百、几千元的损失,顶多也就是骂骂娘、拍拍桌子而已,而这次从老威的情形来看,很可能被骗的极惨,于是赶紧问事情的原委。
  老威可怜巴巴的开了口:“前几天我去河北沧州出两件东西,都卖了好价钱,因为那买主家在郊区,也没银行存钱,于是我就把十万块钱现金放皮兜子里了。回来时坐长途汽车路过一个小镇,车上的人就议论,说那镇子过去住过前清一个户部的尚书,另外还出过几个京官,有很多老宅子和祠堂,我一听就动心了,犯了老毛病,于是我就中途下车,在这镇子里头挨家打听谁家有古董。”
  田寻说:“这是好习惯啊,怎么说是毛病呢?”
  老威含着泪说:“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好习惯上了!这小镇结果有很多连进的老宅,地面都是青条石的,很多家门口还有古旧的石狮把门。我心里兴奋,正和几个村民围堆聊天、向他们传授古玩常识的时候,有个长相憨厚的中年村民凑上来问我什么样的东西算是古董,我就说无非是红木家俱、瓷瓶帽筒、玉佩陶壶、金银首饰什么的,又问你家有什么,他支支唔唔的说没什么,就缩头缩脑的走了。我见这老农可疑,就问身边的村民他是谁,村民说那人叫老那,满族人,家里以前是大财主,还有一所老式的大宅院,文革后被抄了家,现在就是一普通农民。我一听就来精神了,知道他家肯定有东西,于是我就在后头跟着他。”
  “这村民老那发现了我问我干什么,我撒谎说想喝口水,他才让我进的屋。结果在他取水的功夫,我刚坐下就发现他家大木箱上摆着座掐丝珐琅的德国自鸣钟。我拿起来左看右看,底款写着‘大清乾隆年制’的印款,可把我吓坏了:这不是乾隆年间那些外国传教士在内务府做的西洋八宝玩艺吗?我看了半天,怎么看那外壳都是真的,我就问他卖不卖,他死活不干,说那是他姥爷留给他的,我死磨硬泡了两个多钟头,老那终于答应四万块成交,我说想拆开钟壳子看看里头,老那死活不同意,说你爱要不要,我一咬牙,掏出四万块现金买下来了。”
  听到这里,田寻点点,却又隐隐觉得故事并没到此为止。
  果然,老威喝了口酒,接着讲:“我又看见他家大衣柜上塞着一只落满了灰的皮箱,把皮箱拿下来擦了擦灰,仔细找皮箱正面右下角,果然找到一行烫金小字:豫恒泰皮货行。这豫恒泰我可知道呀,那是老沈阳有名的皮货行啊,在咸丰年间就有了。”
  “我指着皮箱说这座钟太沉,我又有些别的东西不好带,想让他们把这口破皮箱送给我装东西,我本以为那老农肯定会说那箱子是老老年儿的东西,要卖我多少多少钱之类的,可出乎意料,他老婆很爽快的就说一个破皮箱子有啥的,送给你吧!这把我给乐的,差点想冲上去亲她几口。”
  说完老威又仰头喝了口酒。田寻见他已经醉了,连忙抢下酒瓶扔在一边:“既然是白送的还怕啥?”
  老威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心里头高兴啊,就又左右寻摸了一会儿,最后就看见了我屁股底下坐的这把红木椅子了。这椅子是靠背嵌圆石的文椅,典型的江南样式,嵌着大理圆石,上面还刻有四句诗,下面三层脚踏板,我特意看了每个接头和榫槽,都是正宗的清中期苏州手艺。当时我就傻了,我想这么个老农家怎么有江南的红木家俱?于是我就问他。”
  “这老那说他家祖上也是个干大买卖的财主,到他爷爷那辈就开始败腾,家里值钱的东西基本全败光了,但至少还有所老宅子住着。可到了破四旧那年,他家的老宅被人检举说是封建地主的老窝,硬是给***充了公,结果到了他这辈,就只剩下那座德国自鸣钟和那对椅子了。本来共有两把,另一把没地方放,就存在房后的仓房里了。我一听,这话和村民说的完全能对上茬啊!错不了!连忙去仓房看那把,除了诗句之外都一模一样,我激动坏了,两把椅子放一起问他卖多少钱,他说这对椅子是家里仅有的老物件了,有人说能值好几万块呢,说啥也不卖。我当然不能放过这机会,当天下午就跟他卯上了。”
  听着听着,田寻暗想:难道这个“老那”有什么猫腻不成?
  听老威又继续说道:“当天下午我就赖在他家不走了,直到他老婆打牌回来,被我磨得生了气,才让他男人卖给我,我当即点出五万五千块钱现金又买下了这对文椅。就在他们两口子出去帮我雇长途货车的时候,我喜孜孜的用皮箱装着座钟,再将两把椅子装上货车后厢固定好,一路开回沈阳。到了沈阳我马上去李教授家让他给掌眼,李教授你也知道,那眼力绝对错不了,他先拿起那德国自鸣钟看了看,说这外壳肯定是真的,于是操家伙拆开,用放大镜一看,马上就告诉我:钟是假的。我还有点不信,他把钟转了个九十度让我看,我用放大镜一瞅,里面主齿轮上清清楚楚印着‘上海座钟一厂’六个小字,当时我就蒙了,回想起那个老那死活不让我拆开看里头,心里这个后悔呀!”
  田寻也跟着心里一翻个,忙问:“那对红木文椅呢?”
  老威悲伤的说:“别提了!***,李教授看那椅子,说是红木的没错,但根本就不是清中期的东西,最早也就是六十年代的仿品,很多花纹都是用砂轮磨出来的,能值五千就不错了,我居然花了五万五啊!”
  田寻吃了一惊,说:“李教授没看错吧?”老威说:“我倒是希望他看错,可后来我又问了好些高手,都说是五、六十年代的仿制品,唉!”田寻也跟着痛心,近十万元就这么打水漂了。忽然他又想起那只老皮箱,如果真是豫恒泰老号的手制,也能值个一两万块,还没等他张嘴问,老威自己说了:
  “最后我想起那只豫恒泰的皮箱了,我想这东西总不能看错吧?如果是假的,那个老那肯定会想尽办法卖给我,哪怕只卖一百块钱,但人家是白送的,所以我就想先用热水擦干净点再找李教授看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田寻急问:“怎么了?”
  老威的表情比死了爹还难看:“让我给……给擦没了!”
  田寻以为听错了话:“什么?擦没了?”
  老威恨恨地说:“什么***皮箱子?是用黑皮浆混上胶水,在牛皮纸板上刷出来的皮!我这用热水一擦一泡,那箱子渐渐就只剩个细铁棍框了!”说完他趴在桌上猛捶桌面,大哭大叫,显得十分难过。
  田寻靠在墙上,心情不比老威轻松多少,显然老威是遇到了极厉害的“冒儿爷”骗子,十万块钱就这么飞了,连个影都没看着。老威边哭边说:“我全部家当也就这十几万块,现在可好,全他妈崴进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啊,都让人用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田寻唉了一声,问他道:“那你今后收东西怎么办?”老威说:“还收什么呀,哪还有本钱了!”田寻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钱包从里面翻出一张银行卡扔给老威:“这卡里有三万块活期,密码是587593,你先用着,以后缓过阳来再还我。”
  老威止住哭声,看了看卡又看看田寻,说:“老田,你……你不是涮哥们呢吧?”田寻笑了:“你都这个身价了,我还有那闲心涮你?”老威感激的又掉泪了,他紧紧抓住田寻的手:“老田……这……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田寻一摆手:“那就啥也别说,你老威和我认识也有六、七年了,你的人品我也了解,你家我也认识,所以我才敢借钱给你,换了别人我可没那好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今后眼睛能再亮点,遇事多几个心眼,要是把我那三万块再崴里头,你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得去你家朝你爹妈要帐。”
  老威含泪连连点头,感激得说不出话来,说什么也要请田寻吃饭,田寻推辞掉,又安慰了他几句,看天也不早了,告别老威下楼驱车回了家。
  回到家一看,刚好老爹从医院做检查回来,自从他父亲五月份犯了高血脂的病后,一直在家休养,两个多月过去了,基本好的差不多了,高血脂这种病被老百姓叫做“富贵病”,基本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得这种病的大多是有钱人,生活安逸,平时大鱼大肉的,不免血液中脂肪过高;二是得了这病就得靠钱养,打点滴、吃药、CT核磁共振样样都得钱,而且还没法工作,只能在家躺着养大爷,因此而得名。
  田寻的家庭就是个最普通的中低等收入家庭,但田寻把林之扬给的钱交了五万,正好给父亲看病使用,两个月过去了,父亲的病基本恢复,现在每天服用些降血脂的西药、吃点大蒜油丸什么的,每隔半个月去医院做个检查,问题倒也不大。
  田寻一看老爹气色不错,而且桌上又堆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他笑着说:“今天晚上吃什么好东西?”父亲笑着说:“我买了排骨和酸菜,今晚做个酸菜炖排骨,怎么样,合胃口不?”田寻高兴地说:“太合胃口了,哈哈哈,我这就去弄蒜酱!”说完就去厨房剥蒜。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说:“你给我的那五万块钱,除了给你爸看病和买药,现在还剩下两万左右,你爸的病也基本好了,准备下个月就继续上班,明年他就退休有医疗保险,看病也用不了多少钱了,那两万块钱明天我还给你,你自己存着吧,以后派个用场啥的。”
  田寻抓着一块肥排骨蘸了蒜酱刚要咬,听这话连忙放下,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手里还有钱花,那钱还是你们留着吧,我爸的病虽然好了,但一年四季不能离了吃补药,那钱就给他买药吧。”
  父亲闻言,慢慢放下筷子,说:“小子,你也老大不小,找对象、结婚都得用钱,我看还是让你妈把钱给你吧!”田寻摇了摇头:“爸,我都说了我手里有存款,这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钱我肯定不要,就这么定了,咱们快啃骨头吧!”说完甩开腮帮子,大口开啃排骨。
  父母二人对视一眼,轻轻叹口气,也都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到了第三天早晨,接到林氏集团沈阳分公司的电话,通知他上午十点去公司复试。田寻又开始犯愁了,因为又要大热天的穿西装。
  上午九点田寻准时来到位于十八楼的林氏集团。在前台做了登记,接待小姐打过电话后,让那个牛气哄哄的保卫人员带到了人事部,人事部房门旁边摆着张办公桌,人事部经理秘书正在办公,保卫人员和秘书打过招呼,让田寻敲门进去。
  进来一看,有个三十几岁的女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这女人一穿深咖啡色套裙职业装,戴着银丝边眼镜,冷若冰霜、面无表情,一看就是那种标准的职场女经理。田寻暗暗叫苦,他最害怕的就是面对这种职业女性。
  这女人优雅的一抬手,淡淡说道:“是田寻先生吗?请坐,我是林氏集团沈阳分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郑楚楚。”这女人话语间不带任何感情,好像从机器人肚子里传出来似的。田寻连忙坐在桌前说:“郑经理你好,我是田寻,这是我的个人简历。”
  郑经理单手接过他递上的简历,打开来先看了一遍,边看边问:“田先生是什么属相。”
  田寻说:“我是77年出生,属蛇的。”
  郑经理停了下,又问:“什么血型?”
  田寻心想怎么还问这个?回答道:“AB血型。”
  郑经理再问:“什么星座?”田寻犹豫了下:“天蝎座。”
  郑经理点点头,把简历放在桌上:“属蛇的人大多头脑冷静,能在紧急时刻有条理的处理事情,很多事情凭直觉就能做好,但有时缺乏激情和韧性。”
  田寻尴尬的笑了笑,郑经理又说:“所以希望你在工作中能加强这方面的素养。”田寻连连答应。
  郑经理又抬头看了看田寻,放下简历说:“田寻先生以前在《古国志》杂志社任职,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离职?”
  田寻咳嗽了声说:“是这样,《古国志》这家杂志社规模比较小,而且有些规章制度也不太合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发展前景,所以我想换一家更有发展的公司,也让自己能有更大的发挥。”郑经理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说:“没有别的原因吗?”
  田寻摇摇头:“没有,仅此而已。”
  郑经理说:“据我所知,田先生在《古国志》连载过一部叫《天国宝藏》的小说,很受欢迎,而且极大的带动了杂志的销量,后来因为你不愿意继续连载,而被社长开除,是这样的吗?”
  田寻心里一惊,这郑经理的消息还很灵通啊,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被开除的事除了社长之外,杂志社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到她耳朵里也不稀奇。于是他直接说:“郑经理说的没错,我是被社长开除掉的,但原因并不是我愿意连载小说这么简单,我田寻也不是那种以事要挟的人。”
  “哦?”郑经理推了推精巧的金丝边眼镜,“有什么原因,方便讲一下吗?”
  田寻心想当然不能什么都说,于是他道:“跟您说实话吧,我那篇《天国宝藏》写的是浙江湖州毗山慈云寺的事情,内容当然是虚构的了,但却总有一些人拿着棒槌就当针,借此开始攻击毗山慈云寺,说那里有宝,甚至是个黑寺等等,我迫于社会压力不得不停止连载,那社长却以为我想提高奖金来要挟他,当场承诺给我巨额奖金,但我没有答应,最后就被除名了,据说社长找了个代写文章的枪手继续写那部《天国宝藏》,但那已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郑经理听完田寻的讲述,又问:“我还听说几天之后,《古国志》杂志社被人在夜间纵火,几乎烧掉了所有的电脑和资料,杂志社报了警,并怀疑这事和你有关,你也被当地派出所传讯,有这件事吗?”
  田寻心说这帮人简直就是***克格勃,但他脸上还得装笑容:“事情是有,但不是我放的火,我还不至于笨到刚被开除、转眼就去前单位放火吧?”郑经理说:“我当然也不相信,看田先生性格沉稳,就算心里想放火,怎么也得几个月之后吧?”田寻嘿嘿笑了。
  郑经理拿过一张表格:“前天本公司的面试想必给田先生留了很深的印象?这也是本公司的特色之一,面试内容是为了全面检测应聘者的综合素质,如:过人的记忆力、有条理的逻辑能力、有突破性的思考能力、沉稳并幽默的性格、细致的观察力、良好的生活习惯、中性的社交能力、对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良好的语言能力、广博的知识以及正直的为人,共有十个方面,田先生在这次面试中表现很好,几乎在所有的测试中都有优秀表现,因此经本公司决定,正式聘用田寻先生为林氏集团沈阳分公司出版部责任编辑一职。”
  听了她的话田寻非常高兴:“谢谢郑经理,也谢谢贵公司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努力工作。”
  郑经理又说:“不过,本公司聘用田先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田先生是林董事长亲自打电话点名必须要用的人,所以您的表现就算再差,我们也要聘用,当然,现在您被聘用就是名正言顺的了,呵呵。”这郑经理极少露出笑容,现在是头一回。
  田寻倒觉得有些尴尬,他平时很少走后门,今天可能也算破例吧。郑经理又交待了他公司出版部的概况,同时交给他一本关于林氏集团沈阳分公司的介绍册子,里面有从总经理、副经理到各部门主管的简介,同时还有各部门所负责的工作职责等,最后把职位薪金、福利、上班时间和作息时间等交待了下,告诉他具体的工作内容等上班后向出版部经理询问。
  都交待完了,田寻辞别郑经理,心情愉快地走出人事部,刚好迎面碰见上次面试时遇到的唐晓静,连忙上前打招呼。唐晓静上回临走时给田寻了个软钉子,这回倒态度不错,可能早把前天的事给忘了,两人聊了几句,田寻掏出一只手绢递给她:“这是你前天给我擦汗的,我已经洗干净了,还洒了点香水。”
  唐晓静微笑着说:“一只手绢还要你还?不要了,送给你吧。”田寻嘻笑着收回口袋里。唐晓静说:“看来你根本就没打算还给我,收起来倒挺快的。”田寻笑着说:“真聪明。对了,你也是来复试的吗,什么结果?”唐晓静说:“看来我们就要是同事了,我也拿到了职位,财务部经理助理。”
  田寻欣喜不已:“是吗,这可太好了!真应该庆祝一下,中午我请你吃饭行吗?”唐晓静笑着答应了,两一起乘电梯下楼去。
  在电梯里,田寻不禁关注了一下唐晓静今天的打扮,她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嫩,上穿一件半袖紧身白色T恤,饱满胸部骄傲的耸立着,蛮腰溜细,低腰牛仔短裤露出半截白嫩的腰身,脚上是高跟水晶凉鞋,田寻心想:她的身材和依凡真像,都那么棒,只是身高不及依凡。
  两人挑了一家韩国料理店,高兴的共进了午餐,从聊天中田寻了解到,唐晓静的家庭是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父母都是大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她又是独生女,所以从谈话中偶尔也显露出一些独生女儿的大小姐味道,但也许是父母教育程度较高,唐晓静的人品和人生观还是相当端正,人也蛮可爱。
  吃过饭后两人互留手机号码,各自分手回家,约定一星期后公司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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