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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首辅张居正》 第十一章 铁面柔情 作者:熊召政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十一章 铁面柔情
  张居正看见王篆,急急告诉他,昨晚游七找了他一晚上,就是不见他的人影,并把那封信递给王篆,告诉他玉娘果然落入绑匪之手。王篆含笑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张居正紧张地问:“你总不会告诉我,玉娘已经找到了吧?”王篆说:“正是。”张居正大喜过望,吩咐王篆先送她在积香庐安顿,等他处理完公务就去看她。
  昭宁寺山门前鼓乐齐鸣,容儿掀开轿帘,扶李太后走出凉轿。一如和尚领着昭宁寺大小僧众、冯保领了一大帮内侍黑鸦鸦跪了一片,恭迎慈圣皇太后圣驾。在一如师傅导引下,李太后燃起了一炷香,在大雄宝殿上拜了几拜,容儿指挥女乐在大雄宝殿一侧奏起了佛乐。这班宫女乐工个个身段窈窕,馋得坐在另一厢的那帮小沙弥,个个意马心猿,眼睛发直。
  两乘大轿拐过街头,朝昭宁寺而来,仪仗排衙,十分威风。护卫上前去拦轿,两乘大轿停下,许从成的管家走上前,劈手就给护卫甲一个耳光。
  “你小子长没长眼睛?敢拦我家老爷的大轿,你也不看看是谁?”
  护卫看仪牌,上书“驸马都尉许”,说着“小的有眼无珠”,赶紧让开了。接着他又看见了第二乘轿前的仪牌,书有“武清伯李”,吓得直伸舌头。
  在客堂落座休息时,李太后问容儿:“你们方才演奏的,是什么曲子?”容儿轻轻提起裙子,正要跪下作答,李太后说:“这砖地不比宫中地毯,会弄脏你的罗裙,还是坐下答吧。”容儿坐下答道:“启禀太后,奴婢们演奏的曲牌,叫《善世佛乐》。”李太后颔首道:“《善世佛乐》这名儿好,曲子也好听。”冯保在旁问:“这套《善世佛乐》用的是何处的谱本?”容儿道:“取自宫中教坊司。”冯保纳罕:“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教坊司演奏?”容儿说:“这套曲子是洪武五年,洪武皇帝龙驾亲临蒋山礼佛时,由蒋山寺的僧人度谱创作的。宋濂学士当时躬逢其盛,便在笔记中记下了这次佛会,并将曲谱带回来交给了教坊司。”冯保十分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容儿说:“奴婢是先读了宋学士的笔记,然后再去教坊司,从那十多只盛谱的大红柜中,找到了这套曲谱。”冯保赞道:“容儿姑娘不愧是有心人。”
  一内侍进来禀报,武清伯李老太爷和驸马都尉许从成大人求见,李太后怪异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便让请他们进来。
  李伟与许从成走了进来,李太后给父亲蹲了个万福,把父亲扶到一张藤椅上坐下,问他为何而来,李伟说:“昨天我和许大人去大内求见,你说没空,没辙才赶到这儿来候你。”说着东张西望道:“这和尚们的铺排,竟如此华贵,跟这儿一比,我的府上就显得寒碜多了。”冯保把茶几上一块黄绫绣凰铺垫揭起抖了抖:“老太爷您看看,这是哪儿用的?”李伟认了出来:“啊,原来都是大内物件。”冯保说:“对呀,太后娘娘驾到,这昭宁寺的物件哪摆得出来?您老太爷看中的,都是从宫中搬来的。”李伟道:“我说呢,这些东西怎么就看着眼熟。”
  李太后打断了他们的寒暄,问起他的父亲有何正事,李伟说:“你晋升了太后,满京城都是喜气洋洋的。可是我家,虽然门口也应景儿挂了一大溜红灯笼,却一天到晚闹得鸡飞狗跳。”李太后问:“这是为啥?”李伟说:“还不是你那不争气的弟弟,成天跟我闹别扭。他说‘姐姐如今是太后了,可是你这当爹的,还有我这当弟弟的,不但没沾上一点儿光,反而连月俸银都搞掉了!’”李太后诧异道:“你们的月俸银也没有了?”李伟怒气冲冲地说是,李太后问许从成:“你呢,老姑爷?”许从成不答,一挥手便有人抬了四只大麻袋来,李伟与许从成扯开各自的麻袋口,露出了胡椒苏木。李太后这下明白了。许从成说:“太后你看看,让我们皇亲国戚从国库里扛出这些杂物,成何体统?”李伟则说:“昨儿个,我将宅子后头的花园清理了一下,什么这花那花的,也不管珍贵不珍贵,统统铲掉种菜,我这天字第一号的皇亲国戚,连买菜的钱都没得了。”
  李太后听后叹息,对冯保说:“回去后,从我的私房钱里头,拿一百两,给武清伯送过去。”李伟讪讪地说:“闺女你别误会了,你爹不是来讨小钱的,我要讨的是公道。你知道外头怎么传?说你寡恩呢。”李太后说:“这与我有何相干!太仓银告罄,只能用胡椒苏木来折俸!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俏货,很好变现。”李伟摇头道:“俏货,储济仓里一下子放出十几万斤来,如今满街都是,变得比萝卜白菜都便宜!退一万步说,就算太仓银告罄,京官们月俸银给胡椒苏木,我们这些皇亲国戚,总得照顾照顾吧!你总不能看着我这六十多岁的人,拎着袋子上街卖苏木胡椒去……”
  李太后沉思不语。张鲸跑来,说寺门口来了一大帮官员,都要求见太后,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袋子胡椒苏木。李太后生气道:“是谁串对这些官员来的?”许从成说:“太后,胡椒苏木折俸一事,涉及每一位官员的切身利益,他们根本不用串对!”他怂恿太后见见这些官员,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李太后犹豫不决。冯保劝阻她,说这些官员不能见,许从成却说一定要见,李太后脸色一白:“今儿个烧香,倒烧出鬼来了!”她让立即启驾回宫,又对许从成他们道:“冯公公说得对,我一个妇道人家,见什么朝廷命官!胡椒苏木折俸的事,自有首辅张居正处理!”
  昭宁寺山门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官员,雒遵、程文、秦雍西等一些官员跪在前面。李太后走出,径直朝十六抬大轿走去。人群中不知谁喊一声:“太后娘娘,您得为我等做主。”李太后在轿边停下,回头注视黑压压的官员。那些官员见状吓了一跳,把头埋得更低了。李太后上轿,有人喊:“起轿!”轿子远去很久了,官员们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出气。
  回到乾清宫东暖阁,朱翊钧正在习字,见母后进来嚷道:“母亲,你去昭宁寺礼佛,一路上一定有很多趣事?”李太后道:“什么趣事,我都烦透了。”朱翊钧吓一跳,忙噤了口。李太后怒气难平,对冯保抱怨道:“这个张居正是怎么回事!皇上登基没多少日子,他就把个京城搞得乱哄哄的。”冯保说:“这不能怪张先生,目下的局势,谁当了首辅也拨弄不开,依奴才看,武清伯和许从成一定是受人挑唆。高拱虽已被驱逐回籍,但他的势力依然存在,他们做梦都盼望着高拱能卷土重来。所以他们便会利用一切机会,排挤新任首辅。”李太后不答他这话,说自己累了,这事找时间再说。
  夏婆被带上巡城御史衙门公堂,交代说,一个官差坐了一辆骡车来,给了一袋银子,要她好生伺候那姑娘,过几日,他们会把她接走。王篆点头,问那个官差长得什么模样,夏婆描述了一番,王篆让她先回去,再找个姑娘安排在玉娘住的那个房间,如果此人再来,一定得设法将他稳住,然后尽快着人禀报。还有,不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此事要成了,不但不罚她,还会有重赏。
  朱翊钧惶惑地问:“外公真的要把花园铲平了种菜?”李太后坐在绣榻上,把着小皇帝的手徐徐道:“你外公的脾气,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你姑父许从成也说了狠话,说这个月若再是胡椒苏木折俸,他就上街摆摊儿,卖家中旧货。钧儿,你说,他们是丢谁的丑?”朱翊钧说:“丢他们自己的,我就不信,他们会这么穷。”李太后说:“这不是穷不穷的问题,你登基还不到三个月,就有这么多皇亲国戚以及文武官员找你要饭吃,这叫天下人怎么看你?常言道众口烁金。这事儿,咱们不能不管了。”朱翊钧道:“怎么管?要不,传旨请张先生来,一同商议办法?”李太后果决地摇头道:“不用找他来了,我看你立即下旨,凡王侯勋戚,一律取消胡椒苏木折俸,月俸仍以银钞支付。”朱翊钧问:“太仓银不是告罄吗?”李太后道:“让户部想办法。”朱翊钧问:“余下京官怎么办?”李太后告诉他:“钧儿,你是皇上!王侯勋戚的事,得皇上亲自来管。文武百官那头,还有内阁首辅哪。”朱翊钧闷头道:“张先生恐怕也不好处置。”李太后断然道:“如果朝廷中尽是顺心的事,还要内阁首辅干什么?疾风知劲草,张先生如果真是匡时救弊之才,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把事情摆平。”
  稍后,李太后又自语道:“内阁就张先生一个首辅,也真是累了他,我看,得给他找个助手了。”
  冯保插话道:“张先生今儿个送了条陈进来,请万岁爷增补阁臣。”李太后问朱翊钧:“他都提了哪些人选?”朱翊钧答道:“提了杨博、葛守礼、吕调阳三人。”看到他如此对答如流,李太后大为惊喜:“钧儿看过条陈了?”朱翊钧回道:“看过,母后去昭宁寺敬香,儿在东煖阁看了一上午奏本。”李太后颔首,问他:“这三位大臣,你看哪位合适?”朱翊钧说:“奏本上摆在第一的,是杨博。”李太后道:“这个不能用。听说他与张先生私交深厚,内阁大臣还是互相牵制一点好。”朱翊钧点头:“儿明白了母后的意思,要用,儿就用吕调阳。”李太后问:“有何理由?”朱翊钧说:“这吕调阳在张先生的条陈上摆在第三,看来他与张先生交情不深。”
  “还有呢?”
  朱翊钧说:“儿还是太子的时候,吕调阳是詹事府詹事,是儿的老师,他在经筵上讲课最好。”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
  李太后微微笑着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咱听说吕调阳这个人一身学究气,从不拉帮结派。”朱翊钧抬起眼睛看着李太后:“那,母后同意用他?”李太后说:“选拔吕调阳入阁担任次辅,从目下情势来看,可能是最佳选择。”朱翊钧大人般点了点头。李太后便让冯保拟旨。
  冯保坐到书案前。李太后道:“拟两道旨,一道给户部,一道给内阁,就按方才咱与皇上商量的拟文,记住,这两道旨今夜就得送到通政司,明儿一早,就传到当事衙门。”
  积香庐在崇文门外,泡子河边,原是嘉靖朝首辅严嵩的别业,严嵩落败后,这积香庐便被收归内阁。如今成为了内阁辅臣的游宴之地。那里非常僻静,很少有人来往,因此张居正安排玉娘住到那里。
  张居正的大轿在圆门前停下,李可掀开轿帘,王篆与积香庐主管刘朴迎上前去。张居正看着周边的风光,想起自李春芳去位,自己已有整整四年没有踏足积香庐了。他们一行三人刚绕过一丛翠竹,踏上生满苔藓的砖径,忽听得河边的那座秋月亭里,传来悠悠琵琶声,有人在唱曲。
  张居正伫步静听:
  奴不曾图你钱和钞,
  奴不曾图你头上的乌纱帽。
  奴也不图你容和貌,
  奴只图你能将我的冤仇报。
  想到我的亲人啊,我泪眼儿已枯,容颜儿枯槁。
  苍天啊,苦命人是我,孤苦伶仃,雨打风飘……
  曲声凄婉,张居正听得怔忡:“真没想到,她的曲儿唱得这么好。”王篆说:“玉娘本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张居正让他去膳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待几人走后,才轻步向玉娘走去。
  玉娘听到脚步,琴声戛然而止,她回头,看见了张居正站在她面前:“玉娘,你的歌声像春天的画眉,只是有些凄婉。”玉娘低头道:“谢大人夸奖,我只是借此歌声排遣心中的积郁。”张居正心疼地说:“为了我,你受牵连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玉娘问:“为何这么说?要不是王大人,我早就落入那恶狼之手。”张居正说:“他们是冲我来的,想把你当作交易,去换取章大郎。”玉娘问:“章大郎是谁?”张居正说:“一个五品粮秣官,因不满实物折俸,在储济仓闹出了人命,现被拘押在刑部大牢,但朝中有人想在我面前替他说情,被我拒绝了,于是,他们才利用绑匪将你绑了。”玉娘不禁担忧起来,问张居正,那些人会不会仍在暗中加害于他。张居正让她莫担心:“这些日子,你好好在这呆着,哪儿也不要去。等绑匪落网之时,我再来接你出去。”
  积香庐水榭华灯璀灿,精致的八仙桌上摆着几碟子精洁的菜肴。张居正爱吃清淡的淮扬菜,故桌上尽是清炒鳝糊、贵妃羊肉之类,而他却无心饮馔。灯光下,玉娘越发显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清纯如水,饱含柔情。“今夜你真美!”张居正不禁赞道。玉娘一笑:“谢大人夸奖,我已经心如古井,容颜早已枯萎。我只想早日归皈佛门,离开这污浊的尘世。”张居正道:“不!尘世间并不都是污浊,当你淌开污浊,前面就是一片璀璨!人活着,就是为了寻求这片璀璨。”玉娘起身走向水榭边,望着天空明月:“大人,如果尘世真是这样,我的父兄为何会屈死在街头?为什么有那么多恶人在当道?”张居正走到她身边:“这正是需要咱们去抗争、去改变的。玉娘,你应该好好地活下去。”玉娘回头用感激的目光注视他,道:“你要不是身居高位,我愿终身为你把盏,侍奉你左右。”张居正说:“只可惜我年岁已高,已无法给你那份儿女柔情。”玉娘脸上蒙上一层红晕,有遮不住的娇羞:“我早已打听过,大人你今年才四十八岁。”张居正说:“一穿上这身官袍,我就变成了七十岁的人。”
  游七忽进入,俯身在张居正耳畔耳语了几句,张居正对玉娘说:“姑娘先用膳,我一会儿便回。”
  “老爷,冯公公差王国光来这找你,说宫里头出了大事了!”刚一走到积香庐水榭外小道,游七便说,“说是李太后发脾气了!听说,李太后明早就将下旨:取消所有皇亲国戚的实物折俸,起因是武清伯李伟和许从成跑到昭宁寺去告刁状。冯公公特别提醒您,对这件事万不可掉以轻心。”张居正问他:“我家的胡椒苏木,拿出去变卖了吗?”游七道:“没有。”张居正停下问:“为什么不卖?”游七小声说:“我是想一个首辅之家,若真的去卖胡椒苏木,还不被人笑话。”张居正怒道:“混账!什么首辅之家,我同所有京官一样,都是靠朝廷俸禄吃饭,朝廷实行实物折俸,我们堂而皇之拿出去变卖,有何羞耻?”
  游七感到委屈。张居正挥手让他先回去,明天一定要把分给的胡椒苏木全部卖掉。游七道:“听说不大好卖,胡椒、苏木本是紧俏货物,但一下子放出这么多来,变得很不值钱了。”张居正听了微怔:“哦,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京城里那些中小官员,本来俸禄就低,这一下岂不更惨?”
  看来这桌酒席是没法陪玉娘一起吃了,张居正再三道歉,玉娘的脸上掩饰不住失望:“你是朝廷重臣,不可能像凡人一般悠闲,我早就料到这一点。”
  “你这首辅,我这户部尚书,都是受命危难之际,太后不体谅我们的难处,反而袒护那些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这事儿,我想不通!罢罢罢,这顶乌纱帽,我还给你。”王国光说着取下头上的乌纱帽,放到几案上。张居正看了看王国光的额头,说:“汝观兄,你头上的伤口结痂了。”他把乌纱帽捡起来,郑重地戴在王国光头上,深情地说:“你想不通,难道我就想得通?汝观兄,你我的志向是在推行万历新政。所谓万历新政,就是为朝廷谋利益,为百姓谋福祉,只要能做到这两点,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呢?”王国光道:“如果受点委屈能办成事情,也还罢了,但太后又让皇上绕开内阁直接下旨,这让您这个首辅怎么当?”张居正说:“我们做大臣的,理所当然应该做到善则归君,过则归己。那几位皇亲国戚串通一气,跑到太后跟前告状,如果你是太后,你又会如何处置?国家国家,皇上既要治国,又要治家,家事掺到国事之中,国事就难办了。”
  一个武清伯,一个附马都尉,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根本不在乎那点月俸银,至于他们为何要在胡椒苏木一事上大做文章,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张居正当了首辅,有些人心里头不舒服。那些贪官、庸官,以及以魏廷山、王显爵为首的高拱那些死党,还有一堆人,老在背地里捣鬼;煽风点火之人,就在他们之中。现在只有一条路,向李太后说明实情,争取她的支持。张居正决定试一试。此外,他让王篆连夜去刑部尚书王之诰家,向他传谕,近日由他主持三法司开堂会审,立即判处章大郎死罪。王篆还觉得此事要三思而行,张居正却说:“什么三思而行!杀人者偿命,扰政者也必得严惩!”
  王篆刚出门,刘朴匆匆进门,告诉张居正玉娘带了一些行装出门去了,拦都拦不住。张居正让大家稍候,自己匆匆出门,终于在积香庐外拦住了玉娘,他急切地看着她,问:“你为何这么做?”玉娘说:“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大人,您这首辅当得如此之难,我哪能再给您添麻烦呢?”张居正生气道:“玉娘,这是两回事,你留下,不会给我添什么麻烦。你要是走了,倒真是给我添麻烦了。”他告诉玉娘,绑架她的绑匪至今还没有下落,她要是一回尼姑庵,被他们察觉,再把她绑了怎么办?玉娘倔强地说:“我会准备一把剪刀,如果再有人绑我,我会就此了却此生。”张居正道:“傻丫头!你怎么那么死心眼!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我喜欢你,已经无法将你抛下!”
  玉娘闻言大怔,两个眼睛都含了泪,她扔下包袱,扑入张居正怀中。张居正浑身一震,也紧紧搂着她。远处的李可见状背过身去。张居正慢慢推开她,恳求道:“回去吧!回积香庐,我会常来看你的。”
  李太后坐在妆台前,容儿上前小心翼翼替她取下头上的簪子,门外传来敲门声。李太后问:“谁?”冯保说:“太后,是奴才。有要事向太后娘娘禀告。”李太后诧异道:“深更半夜的,又出什么事了?”冯保道:“张先生在会极门外急着求见。”李太后皱眉道:“有啥事明日说,不行吗?”冯保说:“张先生说,此事关乎国家大政。”李太后想了一想:“那好,让他在会极门外等着,我去见他。”
  会极门外,李太后在容儿服侍下走出轿门,张居正跪行叩见太后,李太后让他平身:“听冯公公说,先生为胡椒苏木折俸的事,要连夜见我?”张居正道:“是。”他刚说了请太后收回旨意,让皇亲国戚同所有京官一样执行实物折俸,李太后便断然说:“这不可能!”历朝历代,皇亲国戚都是受到优待,可万历皇帝刚刚登基,皇亲国戚不但没有得到实惠,反而连月俸银也被取消了,好多皇亲国戚都发牢骚,说皇上寡恩呢。寻常百姓人家,三亲六戚之间出了个什么事儿,也都知道帮衬帮衬,何况皇亲国戚,怎么能对自家的亲戚这么无情无义呢?
  张居正跪禀道:“太后与皇上关心皇亲国戚的利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原不值得非议。但文武百官效命于朝廷,也是皇上的骨肉,理应一视同仁。皇亲国戚的月俸银,也得靠国库发放,跟百官无什么不同。”李太后说:“国库再穷,总不至于缺这点银两吧?”张居正说:“太后,臣冒昧请您前往太仓一看。”李太后犹豫,冯保在旁说:“深更半夜,太仓就不用去了吧。”张居正说:“太后若去了太仓,依然坚持您的旨意,臣甘愿受罚。”
  一间一间库房被打开。一个一个银匣被抽开,全部都空空如也。李太后一行走进最后一间库房,一连抽出几个银匣,都是空的。眼看要走到库房的尽头,李太后问:“还有库房吗?”王国光说:“太后,这是最后一间库房。”李太后叹道:“没想到,国库如此空虚。”王国光说:“是的,我这个户部尚书,甫一上任,就唱起了空城计。”张居正说:“太后,臣与王大人之所以要推行实物折俸,实乃是因为朝廷财政,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此,臣希望全体臣工能够体察国情,共度危艰,相反,有些人想利用实物折俸动摇皇上实施万历新政的决心。”
  “此话怎讲?”
  张居正说:“有些官员不惜利用极其险恶手段,串通绑匪,绑架方立德女儿玉娘,目的是为了与臣讨价还价。”他递上绑匪的来信,说:“皇上登基不久,如果京城官员都不能帮着朝廷共度艰难,还谈何万历新政?请太后三思!”
  李太后看完信,怒气冲冲说道:“原来如此!”转向冯保说:“你立即到通政司传我的旨意,所有的皇亲国戚,继续执行实物折俸的举措。”
  圣旨宣吕调阳升为内阁大学士,入阁随张先生一起参赞机务,以王显爵、张四维为首的一帮臣僚拥入值房向吕调阳道贺。张四维道:“吕大人,你晋升阁臣,这礼部尚书一职,希望还是由你兼任。”吕调阳说:“我肯定不会兼。首辅张大人的意思,凡入阁当了辅臣者,一律不再兼任部院堂官。”王显爵说:“岂有此理,他张居正有何权利订此章程。”
  魏廷山匆匆进入:“诸位听说了没有,皇上已经收回了皇亲国戚发放现银的旨意。”王显爵说:“本来嘛!皇亲国戚为何非得享用特权,而我等官员吃苦受累,却要用实物折俸。”魏廷山说:“问题不在这儿,关键是张居正得罪了武清伯、许从成这帮皇亲国戚,就等于自掘坟墓。”他对吕调阳说:“吕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跟着张居正淌这道混水。”吕调阳一笑:“我吕某,自有自己的为政之道,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在高党如王显爵与魏廷山看来,张居正这一招是敲山震虎,武清伯出面都未能挽回局面,看来,李太后站在他一边,从此以后只能谨慎从事了。惟一值得疑虑的是,李太后若站在张居正的一边,又为何会选用吕调阳出任次辅?王显爵认为:这一切表面上是太后的旨意,实际上是张居正的巧妙安排,吕调阳为人老实,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但他最关心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吕调阳这一走,空出的礼部尚书一职,该由谁接替?
  太阳穿过窗棂,直射在张居正的脸上,屋外传来孩子银铃般的声音:“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张居正睁开眼,揉揉眼,披衣下床走来后院,他的两个小儿子正在放风筝、玩空竹,夫人顾氏与另外四个儿子站在一边观看。张居正看他们都这么高兴,笑问:“不知道你们这次回江陵老家,撞上了哪路喜神?”顾氏说:“我们回京城三天了,你都没时间坐下来,跟孩子们好好儿聊一聊。听游七说,你当上首辅,就没有一件顺心事。”张居正说:“是啊。夫人,你和孩子们回江陵老家呆了半年,京城里可是天翻地覆啊。”
  小儿子跑来,手上拿了一个空竹:“爹,听母亲说,你玩空竹最拿手了,快来教教我们吧!”张居正笑道:“行,爹给你们露一手!我这空竹兜得一点不亚于什刹海那帮杂耍艺人。”说着,他兜起了空竹。空竹陀螺似地旋转起来,在绳杆上滚动,哗哗乱响。一院子人看得眼花缭乱,竟不住大声喝彩。空竹声、欢笑声打破了张府以往的沉闷。
  刑部尚书王之诰一拍惊堂木,大声道:“人犯章大郎公然抗旨,干扰实物折俸,并误杀人命,罪行严重,绑赴西市斩首!”话音刚落,跪在下面的章大郎尿湿了裤子,被兵士架了出去。
  囚车在人流中行进,章大郎狂喊:“好你个张居正,老子死了,也要变成鬼跟你干到底。”到了西市刑场,他被兵士驾下囚车,拖向铡刀。围观者发出阵阵喊声:“斩了他!”
  寥均在人流中注视着章大郎。铡刀落下,人头落地。
  空竹嗡地一声飞落在地,碎!众人皆惊。张居正回头看着墙外,自语道:“替死鬼呀!你不该帮他们出这个头。”顾氏问:“你在说什么?”张居正说:“噢,没什么,带孩子们进屋吧,起风了!”允修拉着张居正的手:“不嘛!爹,你赔我空竹。”张居正不语。顾氏上前,拉着允修的手:“呆会让你哥去什刹海帮你挑几个好的!这会儿别再给你爹添乱了。”
  张居正匆匆戴好官帽要出门,顾氏追上来,说:“叔大,你不能走。”张居正道:“内阁有多少事儿等着我,我一定得去。”顾氏道:“今天,你得听我的,在家吃顿午饭再走。”张居正问:“为何?”顾氏道:“你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张居正想不起来,顾氏说:“你的六儿子允修的十岁生日。”张居正一拍脑袋:“哎呀,看我这脑子,连这个都忘了。行,我今天上午就不出去了。”
  到堂屋里,顾氏低头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张纸递给张居正,说,“你看看这个。”张居正接过一看,那纸条的上端用蝇头小楷写了两行:东关帝庙神签,第五十七支,中吉,底下是四句诗,张居正吟道:
  燕子离巢上下飞
  翩翩求侣勿相违
  破空神剑依天意
  不斫霓衣斫老梅
  “这是谁抽的签?”
  顾氏说:“我一路进京,在沿途的关帝庙抽的,听说那里的签很灵。”
  张居正问她:“你为何抽签?”
  “还不是为了家事,想讨个吉利。这些时日,因为实物折俸引起的风波,你虽然不说,但我早有耳闻。好在,这支签有逢凶化吉之象。”
  张居正又拿起那张字条认真看起来,顾氏在旁指指点点:“那把神剑指的是你,你神剑出鞘,是顺从皇上的意思。你不伤害百官,却单斫老梅,梅的谐意是倒霉的霉,剑一挥,霉气就一扫而尽,你还担心什么?”
  张居正笑道:“这是你解的?”顾氏说:“我哪里懂得这多玄机,是关帝庙的解签人说给我听的,千难万难,有皇上为你做主支持,这事儿就逢凶化吉。”张居正问:“如果皇上不为我做主呢?”顾氏只是说:“不会的。”张居正道:“国家大事,岂是一支签能解得透的,当今皇上同允修一样大,才十岁。”
  顾氏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救了一个女孩?”
  “夫人怎么知道的?”
  顾氏抿嘴一笑:“首辅大人的一言一行,关乎着国家和朝廷,外边早就传遍了。”张居正看着她,略有吞吐:“我把她安置在积香庐,现如今她独自一人,无依无靠,我只是想……”顾氏打断他:“别说了,不用表白,为了你的名声,你该明媚正娶,将她娶进家门。你在京城孤身一人,该有个问暖问寒的人,侍奉你左右,更何况你一定很喜欢那姑娘。”张居正说:“夫人想到哪去了,她是个好姑娘,但这跟你想的不一样,那孩子才十八岁,而且一心想着皈依佛门,我一堂堂男子,怎能在此刻以强凌弱,将她占为己有呢?我只是想帮她,帮她走出困境,重新唤起她生活的乐趣。”顾氏道:“原来是我想多了。天长日久你们在一起,一旦生出感情,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来帮你去跟那姑娘说。”
  张居正感激地注视着顾氏。游七进来禀道:“老爷,允修的生日宴席已经摆上了。”
  皮条鳝鱼,粉蒸筒蒿,东瓜炖甲鱼裙边,还有红山菜苔,都是张居正最爱吃的家乡菜。他纳罕道:“这菜苔三月份就没有了,这会儿,你从哪能儿弄到的?”这红山菜苔,惟有长在洪山宝通寺的古塔之下一亩多地中的,吃起来最脆最嫩。顾氏回他道:“在冰窖里藏着的。”张居正将菜苔拣了一筷子放在口中,啧啧赞道:“好吃,好吃,看到这些菜,我也生起了莼鲈之思,想念故园家山了。”
  刚过辰时,抄完经的李太后从经室出来。候在花厅的邱得用连忙跪下喊道:“太后娘娘!”李太后坐到绣榻上,看着他红红的眼睛,纳罕道:“邱得用,好端端的,你哭什么?”邱得用说,今天三法司会审把章大郎判了死罪,章大郎是咱外甥,可怜咱老姐姐家,三代单传,就这一棵独苗,还望太后娘娘看在老奴这么多年跟着您的份上,高抬贵手,救咱外甥一命。李太后便问冯保:“冯公公,章大郎一案,已经判了吗?”冯保道:“回太后,今天三法司会审,已经判了死罪并于西市斩首。”邱得用大惊,泪流满面。李太后叹道:“这案子判得倒真是不慢!”冯保说:“眼下,因为胡椒苏木折俸,京城官员怨声载道,张先生此举,意在杀鸡嚇猴。”
  李太后沉思不语。邱得用哭着骂道:“这个张居正是存心跟奴才作对,他明知道章大郎是我外甥,只要稍加留情,章大郎便可免去死罪。”李太后说:“放肆!”邱得用连煽自己耳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太后怜悯地看着他,问除了章大郎,他还有什么亲人,邱得用道只有一个远房侄儿,李太后说:“章大郎已经死了,让你那远房侄儿进京来,承继章大郎的职务吧。”冯保在旁说:“邱公公,太后此举已属不易,你还不赶快谢恩。”邱得用抹着脸上的泪,跪下道:“奴才谢恩。”
  走出乾清宫,找了一个僻静地方,邱得用将寥均拉到墙角:“这个张居正,我这辈子跟他势不两立,我侄儿既然已命归九泉,再留着那个玉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今晚就派人去依翠楼。”他做了一个杀头动作:“他既然不仁我就不义,去吧,但千万做的干净一些,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依翠楼前厅进来了一位男子,姑娘们一拥而上:
  “老爷,你上我那去!我一定让你销魂。”
  “老爷,小女子是专程在此等候您的。”
  夏婆从她们身后走出,她疑惑地辨认那男子,匆忙出门。
  男子跟随某个姑娘进了一间香阁,关上门,一把抓住姑娘的手,掏出一锭银子,悄声道:“你拿着这银子,在屋里好生呆着,只要不出这门便可。”姑娘如获至宝:“老爷放心,小的一定遵命。”男子悄悄出了门,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后院香阁,他推开门向内探望,屋内一片漆黑。忽然,院内火把通明,以王篆为首的兵士围住了那男子,男子欲逃。兵士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冯保在念一份邸报的条陈:苏州府知府报告,苏州府治西南太湖之滨,有一座山突然自己移动。初开始缓慢移动,渐渐变快,往太湖而去。好像要下湖,一村民正好路过,见此情景大声疾呼曰:“此山要走下湖也!”闻者皆愕然而呼。山随呼即止,已离旧址一百多丈矣。
  朱翊钧乐了,拍手道:“山还会跑,真有趣。”
  冯保干笑,觑了张居正一眼。张居正敛眉凝神,毫无表情。冯保咽了一口唾沫,念开第二段:江西抚院来札:南昌府城隍庙殿下庭中生三块石头,初出地时只有四五寸,过几日便已长了一尺多,以后日日见长。大约不过十日,已长了三四尺。其初生时,无人觉之是石,偶一人见了说:“此处想生出山来。”石头听了此话后,遂不复长。
  朱翊钧颇觉疑惑,自言自语道:“石头又不是草,怎么能长呢?”
  张居正问:“方才冯公公所念简报,皇上有何看法?”
  朱翊钧生怕答错,指着冯保说:“大伴,你说。”冯保道:“荒诞不经。”朱翊钧说:“山走路,石头长个儿,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张居正拍案而起:“皇上问得好!”
  “偌大中国,每天发生一些或流传一些荒诞不经、稀奇古怪的事情,原也不足为怪,但奇怪的是,这些荒诞不经、稀奇古怪的事情,居然堂而皇之地刊载在通政司的邸报之上!”
  听了这一席话,朱翊钧抬头看着张居正,问:“通政司的邸报应该刊载什么?”张居正转向冯保说:“皇上这个问题,还是烦请冯公公来回答。”冯保说:“万岁爷,邸报内容应是各地臣官的职守总汇。各省布、抚、按三台,各府州县官,还有九边总督,河官漕官盐官,他们每天在干啥,是否都是在明赏赉,严诛责,审开塞,纳贤才,尽明法稽验守土牧民之责,只要一看邸报,便大略可以知道天下吏治情况。”
  张居正点头:“冯公公已把邸报作用讲得透彻。臣今日特意圈出这两个条陈给皇上看,乃是为了引起皇上的警惕。我大明天下的这些封疆大吏,府库之臣,现在都在干什么?国库空虚,官员贪墨,河漕失修,关乎朝廷命运国计民生的大事,没人认真去做,反而弄这些异端邪说层层上报,岂不昏庸至极!”
  李太后在旁赞道:“说得好!张先生,你说下去!”
  张居正说:“谢太后。臣想建议皇上,下次例朝时应问一问,在京各衙门,各省府州县的命官都在干什么?臣在官场待罪二十多年,眼见仕宦风气江河日下,嘉靖一朝,一切朝政听任奸相严嵩处理,导致朝廷纲常不举,政令教化不行。嘉靖皇帝好修玄,好祥瑞,好变异,各地官员每天捏造许多异端祥瑞之事呈报大内,什么猪变麒麟鸡变凤凰,黄河鲤鱼吐青龙等旷世奇闻,都成了驿路快报。嘉靖皇帝一高兴,便会给这些捏造祥瑞以惑圣听的官员升官晋爵。长此以往,倖门大开。忠恳之士,每见放逐。以致江淮水患疏于治理,赋税积欠无人追缴。地方官吏盘剥小民,以搜财为工。嘉靖四十三年,有一个户部主事六品小官,名叫海瑞,对这种弊政深恶痛绝,遂备了棺材上疏,直接指斥嘉靖皇帝。惹得嘉靖皇帝大怒,把海瑞打入死牢。嘉靖四十五年,嘉靖皇帝驾崩。隆庆皇帝入承大统。天下震奋,万民拥戴。隆庆皇帝嗣位之初,也想挽振颓风,刷新吏治,重树洪武皇帝亲手创建的纲常教令,奈何积弊太深,人心腐朽,遂使嘉靖颓风,至今绵延不息。正因为如此,通政司的邸报才会出现如此怪诞的条陈。上这类条陈的事绝非个案,是官场普遍颓风。若不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今天处罚一个昏官,明天还会有十个百个昏官水行旧路,还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条陈奏章误导皇上。”
  朱翊钧认真地听着,听毕说:“把上这两个条陈的官员统统撤职。”
  李太后赞许道:“张先生的话,句句都在实处。张先生为政多年,所以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朝廷弊政。其他不用说了,你就说,下一步你想怎样治理国家。”张居正道:“臣认为,若要推行万历新政,首先要刷新吏治。而刷新吏治的第一步,就是实行京察!”
  所谓京察,就是对应天、顺天两京官员实施考核,四品以上官员,一律上奏皇上,自陈得失,由皇上决定升降去留。四品以下官员,由吏部都察院联合考察,称职者留用,不称职者一律裁汰。李太后问冯保:“冯公公,你觉得张先生这个建议如何?”冯保道:“启禀太后,张先生的主意好,这是大手笔。”李太后又说:“张先生,为何只限于京察,各处的地方官也应该考核才是。”张居正回答道:“这个使不得,地方官都负有牧民守土之责,若同时进行考察,势必引起混乱,导致州县不宁。两京衙门,并不直接面对百姓万民,考察起来没有这层麻烦,何况风气自上而下,只要京官的问题解决好了,地方官行贿无门,进谗无路,吏治就会有一个好的开端。”
  李太后转向朱翊钧:“钧儿,你是皇上,你认为呢?”
  朱翊钧道:“张先生的建议很好。”
  李太后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张先生,你今天回去,立即替皇上起草实行京察的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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