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小说网玄幻奇幻武侠仙侠都市言情恐怖灵异历史军事网游穿越科幻侦探传奇竞技女生文学
  复制阅读地址 您的位置: 中文小说网 >> 青春 >> 我有多爱你介绍页 >> 我有多爱你列表页 >> 第二章 过去纠缠到现在(上)

《我有多爱你》 第二章 过去纠缠到现在(上) 作者:童馨儿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二章 过去纠缠到现在(上)
  她怯怯地叫他,良生。他其实不是不想答她,他只是一时呆掉了。然后看到她的泪水珍珠般跌落下来,他就慌乱得六神无主了。
  原来她只是个这么软弱的小姑娘。他的心全软了。什么架子都放了下来。他不喜欢她哭的样子。他决定了,以后不会让她哭。
  毕竟年幼,他们很快就熟悉起来。上学时一同出门,放学时他会在校门口的大榕树下等她。
  他给她讲许多北方小镇的故事。才华横溢的父亲。教他课本上学不到的诗词,教他弹琴。她很同情地看着他,伸出手来为他擦掉脸上的泪,她像哄孩子一样对他说,“不要哭了,我唱支歌给你听吧。”
  说真的,她唱得有点走调。一点也不动听。但他听着听着,就笑了。
  她央求他教她弹钢琴。他不肯。
  他说,“你手指又不够长。你又没耐心。以后我弹你听就好了。”
  其实他只害怕,她如果学会了,就不肯听他弹琴了。
  落落的父母都忙,母亲忙着做服装生意,父亲忙着他的仕途前程。家里常常只有保姆玉姨。玉姨一天到晚只懂得做饭拖地。感觉里,和落落在相依为命。
  好像才一转眼,一年时光就过去了。他和落落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落落长高了,更漂亮了。言良生记得,一个周日的傍晚,她捏着一个信封来找他,小脸涨得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她结巴着对他说,“有,有人写信给我。”
  那是落落收到的第一封情书。言良生气坏了。他三下两下把信撕碎,几乎有点恶狠狠地对落落说,“不许理睬这种人,知道不知道?”
  落落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坏了,老半天才点点头。
  他暗暗记下那封信的落款,晚上上自习就找人把写信的男生叫了出来。男生瘦瘦的,很斯文的样子。他走上前去很粗鲁地就踢了人家一脚,粗声粗气地说,“以后不许给周宝落写信!”
  他是真的憎恨那男生的。落落的第一封情书,应该由他来写。
  那天晚上落落很生气,她一路小跑着回家,不肯等他。他气喘吁吁地跟着她跑,在家门口攥住她的胳膊,质问她,“你干嘛不等我?”
  落落气鼓鼓地看着他,“你干嘛打人家?”那语气里竟然是维护了别人的意思。言良生一阵恼怒,他一昂头,硬邦邦地说,“我喜欢!”
  落落使劲瞪他一眼,甩他手。他突然觉得很伤心。落落竟然为了别的男生跟他闹别扭。
  落落蹬着脚说,“以后我的事不要你管!”
  她扭头就往屋子里冲,他赶紧拉住她,她就被他拉到怀里来,他已经长得老高,她只及他的肩,他看到她仰着小小面孔,又嗔又怪地瞪着他。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像一头小鹿在安静的丛林里奔跑。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轻轻地就把唇覆在了她唇上。
  她还在盯着他,愣愣地。他也盯着她,被自己吓坏了。
  屋子里传来脚步声,落落回过神来,狠狠地甩开他。落落的母亲出现在门边,“咦,两个人站在外边干嘛?快进来,我准备了宵夜哦。”
  他们相对坐在桌边,谁也不敢看谁。
  他从来没跟人提起过,那一晚,他一直梦到落落。梦到他一直在亲吻她。她的唇温软香甜,让他舍不得醒来。
  他们很多天都不说话。落落一看到他,就像只兔子样慌乱地逃走。他平生第一次尝到失眠的滋味。
  一周后,落落的生日,落落的父亲在阿尔卑斯大酒店定了桌,说好一家人要好好地吃一餐团圆饭。
  但那一天,落落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约而同地失约了。父亲说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应酬。母亲说有一笔很重要的生意。他们在电话里对她说,她喜欢什么,就去买好了。
  落落坐在洁白的餐布前,不声不响地流着泪。
  言良生坐在她对面,轻声说,“落落别哭。”他牵着她的手,穿过喧闹的大街,他在一条小巷子口给她买烤红薯,她不爱吃皮,他细心地帮她把皮剥掉。
  他们在护城河边坐了许久,夜色降临,且渐渐深去,哗哗水流声在静夜里清晰可闻。言良生说,“落落,我给你唱首歌吧。”
  于是他开始唱一首老歌,“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麽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落落惊异地抬起头看他,“良生,这是什么歌啊,真好听。”
  她的眼睛比星星更明亮。
  言良生很郑重地说,“落落,我要吻你。”
  他开始吻她。他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落落闭上眼睛,嘴唇在颤抖。
  言良生轻声说,“落落别担心,我总在你身边。”
  十八岁是不是真的懂得什么是爱情?反正言良生以为,他是懂的。
  落落也以为。自己是懂的。
  父母亲并不是那么喜欢言良生。她看得出来。他们很少跟他说话。言良生想必也是有感觉的。但他只安静地,礼貌地。他的样子让落落心疼。
  深夜一个人坐在窗边,她对自己说,“良生,别怕,总有我爱你。”
  她以为,爱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
  父亲母亲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总腻在一起。周末在院子里,可以玩一整天的捉迷藏。他要是能在十分钟内找到她,就罚她亲吻他一下。
  那天天有一点点阴沉,像是要下雨。她顽皮地跑到屋子里头,听他在院子里焦急地叫,“落落落落!”
  她从窗子里看出去,他站在天空底下,脸上满是惊慌。她笑着跑到门口,大叫一声,“喂!”
  他冲过来,牢牢地抓住她。他说,“说好只在院子里的,你怎么跑到屋子里面来了!”他的眼睛里有点怒火。她撇撇嘴生气,“你这么凶!”他看着她,慢慢地轻扬起嘴角笑了,他把她抱到怀里,轻声说,“落落,你肯定不知道,我找不着你,我急死了。”
  她伏在他肩头偷偷地笑。抬眼看到母亲站在院门口,一脸惊愕的表情。
  周宝落的工作算是轻闲的。就职的报社挂靠在政府行政部门之下,是份免费赠阅的内部资料,说是内部资料,其实还是流散到四面八方,读者倒也颇多。落落主持着周二和周五的情感专栏。一篇戏说男女情感故事的小文,外加为读者们在来信中提出的情感问题答疑。一副情感专家的模样。久而久之,竟然也有几个读者演变成了“落粉”。逢年过节的,就寄张情意绵绵的卡片来。
  薪水不高。明明知道自己也不过是瞎说一气。但总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只有叶佳怡对此蚩之以鼻。因为只有她最清楚,那些看上去很老练很中肯的回答,绝大部分来自叶佳怡小姐口中。
  为此唠叨过落落,稿费编辑费,多少分点嘛。
  落落便说,“叶小姐哪里缺少这点小钱。叶小姐一件内衣就几百块。一把雨伞都得三百块。”
  叶佳怡便惆怅地叹口气,“花钱的本事是俱备了,就只欠一个有钱男人这东风了。”
  叶佳怡人一到H城,电话立刻便打了过来。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每天上班,冲咖啡的那两分钟,必定要给落落打个电话,说说前一天的艳遇,或者一条新裙子,要不然就是奇怪的天气,坐对面的更年期老太。
  落落便差点想问了,现在,那东风,是不是吹来了。忍了又忍,还是没问。
  叶佳怡低声说,“嘘,老板来了。挂了。再联系哈。”
  电话挂了,落落却老半天回不过神来。电脑下角的邮箱信息不停闪烁,现在这年代,有情感困惑的人怎么那么多。而且全都是身在其中不能自解,他突然皱眉他突然欢笑都要咨询一番,那些代表什么意义。
  落落定定神,开始阅读邮件。
  “他收入比我低,很大男子主义,宁可看电视也不愿意帮忙做家务,晚上回家晚一点就像审犯人一样,我真受不了他了。可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不花心。也很疼爱孩子。我该怎么办?”
  落落回:“爱他吗?如果一分钟之内答爱,那就忍受下去。如果五分钟之内答爱,那么试着跟他多沟通。如果十分钟以内答爱,那就不管他,他爱怎么就怎么,你爱怎么就怎么,他习惯了就好了。如果半小时以后还答不出来,那就离婚吧,第二天就去。”
  “爱上一个霸道的已婚老男人,平时陪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还不喜欢我外出,一知道我和朋友吃饭喝茶什么的,就特别暴怒。他说他暂时离不了婚,让我等他。有的时候又说对不起我,让我早点找别的男人嫁了。我们分了又合,合了又分,我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落落回:“两个字。犯贱。话说,你一年轻女孩,且不说相貌如何,单这年轻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你什么不好做偏要缠着个已婚男人混,还霸道。要不顾着我的淑女形象我还真想抽你几下。抽醒了就好了。什么怎么办。趁早另起一行。早分手早超生。”
  叶佳怡看过几期落落的报纸,骇得直笑,“要不是当事人,我还真以为这主持人叫叶佳怡。”她皱眉打量落落,“周宝落哪里像这么犀利的人?”
  偏偏读者都喜欢她这副泼打乱骂的姿态。主编原来担心负面影响过大,停过几期该栏目,读者来信差点挤爆信箱。结果落落反而因此还加了一点编辑费。诚如叶佳怡所说,替人排解忧愁,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看得多了。落落便觉得。这世道都是些什么男女啊。那爱情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好滋味,人人抢着要去尝。结果咬落了牙也只能和血吞下。
  有人问:“曾经深爱过一场,最后分手了。最近和女友准备结婚,旧情人突然出现。一时间,心乱如麻。今时情难离,旧时爱难抛,左右为难,如何是好?”
  落落一时便怔住了。刹那间差点怀疑这邮件自良生处发来。转而便失笑了,他怎么会做这种幼稚的事。
  便回:“这当真让人为难了。那么索性,抓阄吧!”
  关了邮箱才惭愧,最最没水准的回答,就是这一次了吧。
  中午去上典喝咖啡,厅里人少,很静。她不饿,只是翻本书,翻过来翻过去。
  有人在她对面坐下来,从容地唤服务生,给我来一杯,犹豫一下,说,“和这位小姐一样的。”
  落落吃惊得屏住了呼吸,手一动,弄翻了杯子,咖啡顿时溅到衣服上。
  他轻轻叹口气,扯张纸巾,倾过身子来替她擦拭,“瞧你,总是这样马马虎虎的。”那责备的语气,亲昵得让她震惊。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那么陌生,却没来由地亲切。
  她下意识地反问,“你想干嘛?”
  他很镇静地燃支烟,坦然地回答,“来还你的两百块,顺便叙旧。”
  他很自然地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推到她面前来。然后轻松地说,“好了,现在开始叙旧。”
  呵。她一直用旧情揣测他,却不知他或许,只把她当一个女人来看。他不过是和一个旧识女人重逢。在他和她分别的这些年,这样所谓的旧识,他又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
  那么,他对每个旧识都这么用心吗?甚至跟随着来喝杯咖啡?
  言良生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一笑,“不不不,我只对你才用心。”
  她觉得呼吸困难起来,眼睛有点疼,她仰起头看他,喃喃地问,“为什么?”
  他注视着她,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你说呢?”他反问。
  她回答不了。理智告诉她,不不不,哪有这么简单。她可以站起来转身走,干脆利落,或者还可以云淡风轻地瞟他一眼,用目光告诉他,从前的一切从前的她,都成为了过去,他的努力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轻轻笑起来,“呵,周小姐,事实上我有情感上的疑问需要请教你。”
  她镇定下来,说,“你可以给我发邮件。”
  他还是笑,“我不喜欢纸上谈兵。”
  他的模样让她情不自禁地眯缝起双眼。他真的变了许多。他看着她,目光探究,像是在捉摸着她。
  她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匆忙地啜口咖啡,却是呛住了,狂咳起来。
  他说,“你怎么这么紧张?”
  她转身就走。
  推开咖啡厅的大门,午后的阳光尤其刺眼,落落只觉得眼睛发酸,想要落泪。
  蓦地有人自身后抱住了她,手臂的力量轻而坚决。他的脸庞挨近来,呼吸就在她耳际。他说,“落落,你还爱着我,是吗?至少,你没把我忘掉!”
  他语气中的自信让她一阵羞恼,她大力推开他,板着脸,非常努力地义正辞严,“言良生先生,请你自重。”
  他的样子似笑非笑。他说,“没关系落落,你会再爱上我的。我保证,你一定会。”
  落落转过身,疾步走。他以为他谁啊。他说什么就什么吗?诚然如今他成熟儒雅,或许还事业有成,大约是城中年轻女子热心追捧的对象。可那并不意味着,落落也会被他所盅惑。
  落落有点懊恼,事实上,自他一出现,她便已完全乱掉了阵脚。整整一下午,她端着杯茶,鼠标不停开开关关网页,全然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些什么。
  傍晚时分,办公室通知临时开紧急会。会议简短,消息却惊人。报社下周起将完全与部里脱钩。外包给一市内知名企业,自此自主经营,投放市场,自负盈亏。
  散了会,同事们兀自在议论纷纷。消息来得太突然,大家原本都只把这单位当大树,虽然不能结出什么好果子以噬果腹,可好歹也能遮阳蔽雨——仅只每年以政府公文形式下达订阅,就足以供养一干人。
  落落的对面坐着就是乔小米,一个时尚的年轻女孩,社会版的首席编辑,也是报社的明星记者。她耳目众多,颇有点神通广大的味道,无论大小,但凡八卦都最先从她那里流出。
  于是便有人叫,“小米,啥子消息。”
  乔小米笑笑,“侧侧头,这次我也不知道。消息蒙得真好。”
  办公室里便有些肃静。这未知的前途,不由得让大家都担忧起来。
  乔小米拍拍手,“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大家这碗饭都有得吃。不用担心。走,吃饭去。我请。甘记狗肉,一个都不能少哈!”
  要闻版的编辑是个小伙子,名叫田东,立马就响应了,都去,说不定哪天就各奔东西了也不定。
  其实整个报社也就六个人。报社总编自然挂的是部领导的名字,真正管事的是报社编辑部主任黎向猛。一个年近四十,颇为书生气的中年男子。大家都叫他猛哥。据说老婆做生意的,钱多,前些日子过生日,老婆出手就是一辆奥迪A6,羡煞旁人。
  陈启真打来电话的时候,大家已经都挤在了奥迪A6上。
  陈启真有点失望,“原本还说一块去看场电影。”
  落落说,“明天,明天陪你去嘛。”
  坐在一旁的乔小米扑哧地笑了,“我说,落落姐,你们怎么还像老人家一样谈恋爱,还看电影。真晕!”
  落落也笑,反问,“那你说做什么好?”
  田东冲口而出,“做爱呗!”
  乔小米猝不及防,脑袋砰地敲到玻璃窗上。她伸手就扯住田东的耳朵,“我说混小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奔放呢。”
  田东哧牙咧嘴地,“姑奶奶,放手放手,你难道忘了?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要敢于说真话嘛。”
  说说笑笑间,车子停在了甘记狗肉店的门前。
  落落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叶佳怡的大红POPO。
  落落伸手便拨佳怡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
  乔小米在前头叫,“落落姐,快点!”
  落落收了手机,答应着。突然觉得有点什么不对,轻轻一侧脑袋,看到了言良生。
  脑子顿时轰地一声响。这个人,也太过分了吧。他要跟踪她到什么时候?突然又失笑了,谁说他跟踪她来着。未免太自作多情了。这儿是饭店,她可以来吃饭,他当然也可能来吃饭。
  他正和一个男人说着话,碰到她的目光,便轻轻抬了抬执着酒杯的手,算是招呼。
  落落假装没看见,疾步走上楼去。
  走着走着,突然心念一动。他和谁吃饭呢?正暗自猜测着,叶佳怡的电话打了进来,落落低喝一声,“你丫干嘛不接我电话。”
  叶佳怡轻笑,“呵呵,不好意思姑娘,今晚陪个朋友吃饭,不想电话打扰,所以设了静音。谁知道你会在这当儿给我打电话嘛。”
  落落说,“和谁呢,这么隆重。”
  叶佳怡说,“你见过的,上次在H城。”
  落落说,“言良生吗?”心湖已经轻轻波荡起来,呵,他和她。这世界多么小。
  叶佳怡笑了,“是啊。你还记得他嘛。说真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落落说,“咄,我可没兴趣管你这些。”
  挂了电话,却又是魂不守舍起来。她记起中午时分,他蛮横而鲁莽的拥抱,那仿佛仍在耳边的热热的呼吸。
  乔小米他们已经喝了起来,边喝边大呼小叫的,包厢里热闹非凡。落落不想喝,乔小米和田东一个劲地劝,猛哥也发了话,“落落,今天日子特殊,喝一点吧。”
  三杯酒下肚,落落只觉得全身都发热起来,头也有点晕。乔小米显然是喝多了,直嚷嚷,“落落姐,来,多喝点。说真的,在外边拼死拼活,还不如找机会钓个金龟婿,嫁了算了。哪用愁那么多!”
  落落摆摆手,“田东田东,来跟小乔姑娘喝了,我得先去趟洗手间。”
  走道里灯光昏暗,一切喧嚣都被锁在了门里,落落信步走到走道尽头,倚了墙静静站着。大约真是喝多了,全身火一般烫。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热。
  手机又响,是陈启真。
  “嗨,启真啊。”落落说。
  陈启真说,“你吃得怎么样了,我去接你好吗?”
  有人在身后轻唤一声,“嗨。”
  落落的身子一颤。
  回过头来,言良生就站在身畔。黯淡的灯光下,他看着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她憎恨他用这种眼神看他,她一直想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多少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成为了陌生人。可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轻易就崩溃了。
  鬼使神差地,落落对着手机说,“呵,不用了。等会同事会送我回去,我明天打给你好了。”
  言良生笑了。
  他两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着脑袋。
  呵。他仍然那么漂亮。他一直就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说,“走吧落落,我们兜兜风去!”他伸手便揽过她的腰,根本不容她拒绝。
  呵。她也没想到要拒绝。
  落落想,一定是酒精。一定是那点酒精,让她失去了理智。
  上了他的车,落落倚在椅子靠背上便眯上眼睛。言良生拧开音响,细细的音乐在车里缓缓流淌开来。
  有那么一刹那,落落觉得自己睡了过去。突然惊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很安静,路两旁种植着高高的夹竹桃,不是花季,叶子碧绿,在浓郁的夜色里努力张扬。言良生在静静地吸烟。
  落落坐起来,言良生摁熄烟蒂,说,“走吧,我们钓鱼去。”
  他开了车门,从后厢取出鱼竿。落落懵懂地跟在他后边,心里不禁有些惊异,“这里有河吗?”
  前行了大约五百米,眼前倏然开阔,淡淡的月光下,一片平静的湖赫然出现在眼前。湖边有座白色的尖顶屋,屋子旁竟然还拴着一只小艇。
  落落“啊”的一声。
  言良生回过头来,笑了。
  落落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
  言良生说,“是我的地方。我原来准备把它开发了弄个新的旅游景点。你觉得怎么样?”
  落落说,“呵,生意场上的事我不懂。”
  落落突然觉得好奇异。事隔多年,她和言良生,竟然还可以这样,朋友般侃侃而谈。
  言良生轻笑一声,说,“不过我现在在改变主意了。这里只属于你。只有你可以来”。
  落落一怔,抬起头来看他。
  他正看着她。
  落落皱起眉来,泪水涌进眼眶,“别这样,良生。”
  言良生把鱼竿向湖中央狠狠甩去。
  他说,“我愿意。落落。别想躲开我。”
  落落喃喃地说,“你是要报复我吗?”
  方良生笑了,“我可没那个闲功夫,你以为演电视剧啊,还报复!”
  他坐下来,回过头望了望仍然呆呆站立的她,拍拍自己的身际,“来,坐这里。”
  落落犹豫着,轻轻咬咬牙,在他身边坐下。
  他腾出手来,微微用力把她的脑袋摁到他肩上,不容拒绝地说,“靠着我。”
  有点像梦。落落想耻笑一下自己,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了。她把手轻轻搀到言良生的胳膊里。酒意应该都散了,全身却仍在发热。她闭上眼睛,恍惚中像是回到从前的某一天,她像此刻,挽着言良生的手,街道上充满桂花的馨香。什么话都不用说,除了快乐还是快乐。
  夜越来越深,水流的声响温柔而清晰,落落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响起来,落落迷迷糊糊地接通,那端传来叶佳怡的声音,“喂,你在哪啊。”
  落落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挡住了手机。“怎么了,找我有事?”对叶佳怡的问题,落落避而不答。
  叶佳怡很失落,“他不声不响地就走了,我打他电话,一直打不通。这个男人,说对我无情嘛,却总是关怀备至,说有情嘛,却又亲密中有疏远……真让我捉摸不透。哎呀,不说了,我去你那,咱们喝点小酒!你等我!”
  电话挂断了。落落抬起头,不等她开口,言良生微微侧过头,“要走了是吗?我送你。”
  他一句话也没多问。落落说,“送我到大街就OK了。声音有点小心翼翼,像是害怕言良生生气。”
  言良生笑了笑,像是很明白。他动作俐落地收拾了工具,落落跟在他身后走,月光淡淡,她看到言良生的身影,高大而挺拨,嘴角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呵,他真的是个成熟男人了,而她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从前那个稍嫌嬴弱的少年。
  言良生启动着车子,突然问,“你妈妈,还好吗?”
  落落怔了一下,说,“还好吧。”
  那语气里的不确定一下子便让言良生捕捉到了,他敏感地看她一眼,“怎么了,不在一起住?很少见面?”
  落落点点头,很诚实地回答,“嗯,不在一起住,很少见面。”
  言良生的嘴角轻轻带起点笑意来,“是因为我吗?”他问。
  那一晚一直在下雨,从傍晚一直到深夜。落落的母亲把她叫到房里,假装轻描淡写地问,“落落,你是不是喜欢良生啊。”
  落落还沉浸在被母亲发现了他们亲密模样的忐忑不安里,猛然听母亲一语道破,脸顿时就红了。索性心一横,说,“是啊。”
  母亲的脸沉下来,喝斥道,“你们马上就升高三了,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再说了,良生这孩子,不适合你,你不能喜欢他,懂吗?”
  落落不服气地顶撞,“我们没影响学习啊,良生还给我补习数学。良生很好,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你们不喜欢他并不代表我也不能喜欢他。”
  母亲扬高了声音,“你疯了啊!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我说了不行就不行。你要是不听话,我就马上把他送走!我说得到做得出!”
  落落顿时噤了声。
  母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摔门而出。
  落落怔怔地站着,良生轻轻地走了进来。他伸出手,微弱然而有力地握住了落落的手。
  落落轻声说,“你一直在外面吗?”
  良生说,“没关系,落落你喜欢我已经足够。”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散步。小雨还在细密地下着,风有点凉,落落侧头看看良生。他好看的嘴唇紧抿着,额前的头发湿了,鼻子高挺。她痴痴地看着他,良生突然扑哧地笑了,他说,“傻姑娘,我是不是长得太帅了?”
  落落笑着跳起来打他脑袋,他轻轻蹲下来,以便她可以打到他。落落却又不干了,她扭他耳朵,嚷,“言良生,你不可以这样惯着我!”
  他们走了许久,落落的脚疼起来。良生躬下身去,说,“来,我背你。”
  他一直把落落背到了家门口。家里灯火通明,落落的父亲和母亲端坐在客厅里。母亲怒不可遏,“言良生,你从明天起就搬到学校去!”
  落落的父亲叫起来,“茵然!”母亲倏地回过头来,厉声道,“什么都别说了!”父亲闭上了嘴,表情复杂地看了看良生。
  落落哭着跑进房间里,砰地关上房门。门外,隐约传来母亲几乎歇斯底里的低吼,“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收养之恩的吗?”
  落落用被子蒙住了双耳。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下来。落落坐起身来,听到父亲在外轻轻敲门,叫,“落落,落落。”
  落落不出声,父亲等了一会,走开了。落落的心里有点难过,在家里,父亲总是一个不太发表意见的人。大事小事,基本都是落落的母亲拿主意。相较母亲的严厉,他对落落宠溺多了。从小到大,母亲不肯答应的事,落落总会乖巧地跑来哀求他,他每每便软下心来,背着妻子答允她——买一条明明没法养活的金鱼;吃一点街头小摊叫卖的臭豆腐;打电话给班主任请一个名不符实的病假……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第二天,良生没回来。落落的书桌上搁了一封信,是父亲的笔迹。他说母亲是为了她好。她这个年纪,爱情只是一个模糊而懵懂的概念,随着岁月的逝去,她会发现,那不过一场记忆。不过如此。最多如此。
  落落把信丢在一边。她哪里想像过没有良生的生活。没有他,花开得再鲜艳,天空再晴朗,又有什么意义?
  下了晚自习,她跑到良生的教室门口,良生一出门,她就迫切地说,“良生,我们离家出走吧,好不好?”
  良生不肯。
  落落生气了,她一连好几天都不理他。他站在大榕树下等她,她假装没看到。他托同学传过来的字条,她看也不看就扔掉。
  他终于妥协了。
  他在深夜里用小石子砸她的窗。父母亲都不在家,玉姨睡得很沉。落落匆忙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想一想,又推开父母的卧室,在抽屉里拿了一沓钞票,偷偷地溜出家门。
  天空下着小雨,良生站在略显苍茫的夜色里,冲她微笑。
  车子停在了落落家楼下。落落说,“我上去了,再见!”良生微微一笑,“不邀请我上去坐一下?”落落也笑,第一次坦然起来,“你明知道你身份尴尬。”良生摸摸鼻子,“我知道她是你朋友,故意的。”他看着她,“我和她在一起,有的是机会遇上你。”
  落落张张嘴,想问,你原谅我了吗?可话说出来,却是,“我上去了。”
  她不敢问。他若回答,是的,原谅了。她会疑心他说了假话。如果他回答,不,没有,我从没有一天原谅过你。那么,她会心碎至死的吧。
  才刚刚打开家门,叶佳怡到了。
  一进门她就踢飞高跟鞋,“妈的,第一次碰到这种男人。”她有点怨愤不平,“还真有对我不动心的男人哪!”她凑到落落的眼前来,浑身酒气,一个劲地逼问,“喂,我是不是美女?是不是?”
  落落狠狠地掐她面孔,一迭声答,“是是是是!”
  叶佳怡躺到沙发上,皱着眉,“他像是有许多心事。”她轻轻叹息,“唉,我迷上他了。”
  落落去厨房煮一点糖水,再回到客厅来,叶佳怡已经睡着了。这个女人。她看着佳怡的脸发呆,要不要告诉她,落落和她心仪的白马,原本旧识。或者,佳怡几天后就会忘了。她哪里有足够耐心来应酬一段暧昧未明的感情。明日午后在咖啡厅偶遇一个明眸男子,她就会把言良生抛诸脑后。
  临睡前,良生的短信发了来,“乖宝,晚安。”
  落落的心暖了一下。
  明明这样的事,陈启真常常在做。啊,陈启真,落落这才想起,她忘了给他打个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明天吧,落落想。明天联系他好了。
  醒来时天光大亮,餐桌上搁着热牛奶和面包。叶佳怡留了张字条,“我上班去了。”
  匆忙地洗脸漱口,手机响。落落一看,是陈启真,急忙接上了说,“呀,启真。好早。”心里不是不愧疚的,明明想着要先联系他的,最终还是他先打了来。
  陈启真的声音有点疲倦,“昨晚是不是玩得很晚哪。想着给你打个电话的,结果突然腹痛,医院里吊了大半夜的点滴,说了去接你也没去成。”他倒觉得抱歉了,落落有点难过,轻咳一声说,“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请假过去看你?”
  陈启真笑了,“咦,一个大男人,看什么看。你快去上班吧。”
  “那我下班了给你电话。”
  “好。”
  匆忙打车到报社,乔小米冲她招招手,落落走过去,乔小米神秘地说,“今天新掌柜会来巡班。唔,十点开见面会。办公室通知下来了。”
  田东凑近来,“八点啥,我听听。”
  乔小米白他一眼,“去,帮姐姐我冲杯咖啡来。”田东有点悻悻地,“大个一天两天的,成天把个姐姐挂嘴上。”乔小米伸手摸摸他的脸,娇里娇气地说,“乖哦,弟弟,等下姐姐给你吃糖糖!”
  落落忍俊不禁。
  多亏了办公室有这两个活宝,生活才不至于沉闷无聊。她顺口也跟着说,“弟弟乖,姐姐我也要杯咖啡!”
  田东急忙凑过来,一把搂住落落的腰,头微微靠到落落肩上去,无比温顺地说,“唔,我听落落姐的。”
  乔小米摔过来本杂志,骂,“要死了你。”
  落落抿着嘴笑。
  突然间觉得不对劲。办公室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落落循着乔小米的目光看过去,门外正静静地站着一行人,最前面的那个,竟然是言良生。
  他穿着墨绿条衬衫,嘴唇紧抿,眉头轻轻皱着,像是非常不满的样子。落落吃了一惊,突然警醒到田东的手还在自己腰间,急忙伸手使劲打开他,再抬起头来,门外已没了人影。
  乔小米低声尖叫,“看到没,就是他。包下我们杂志社的,就是刚才那男人。啊,真帅。听说是做房地产的,好像还开着超市什么的。哎呀,总之是个大老板。很有钱。估计就是钱多得没地儿花了,就拿来搞搞文化产业什么的。”
  落落的心已经乱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变得随随便便了?她真正懊恼起来。他包了她所在的报社,怎么昨晚一整晚,他都没对她提起?
  十点钟,会议准时召开。从落落坐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良生完美的侧面。他真的是个英俊的男人。落落几乎是贪婪地偷偷地注视着他。他的表情很严肃,落落觉得他应该感觉得到她的注视,但他一次也没有转过头来。这只能证明,他生气了。他为她刚才的轻佻而生气。
  这么想着,落落便觉得有点委屈。办公室里开开无关痛痒的玩笑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事,不然日子这么冗长无聊,怎么捱过?谁知道那么巧,他刚刚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分管报社工作的副部长姓王,他表现得有点依依不舍,“从此后,报社就是言老板的孩子了。”他自以为说得很有感情,听的人却无动于衷。这位王部长,到报社走走看看的时间实在有限,哪有人真听信他说的,他曾经把报社当作他的孩子。落落就看到,乔小米轻轻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
  报社的分工原封不动,猛哥依然负责报社的各项工作,言良生不过是挂个总编的牌子罢了。他高兴就过来瞅两眼,不高兴完全可以一两年不露面,打个电话来,无论说什么都是圣旨。
  会议简短俐落,言良生只说了一句话,“大家继续努力!”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