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影幢幢(三)
11.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即使陆臻原来不明白,这些年与夏明朗你来我往的战斗中也早就深刻领悟了,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这里,当下,利利索索的就把裤子给脱了。
结果,换夏明朗懵了。
因为陆臻十分彻底的把内裤也给脱了。
陆臻的想法是这样的:反正这屋现在没外人,老子全身上下早也让你看透了,赶紧的,快点把事儿给办了,那药我感觉有点儿稀,别沾在我裤头上还不好洗。
其实就他这想法本身是挺正确的,唯一没考虑到的就是夏明朗的心情。
夏明朗发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陆臻这个部位,腰胯很窄,肌肉紧实挺翘,灯光在他的后腰微凹处留下阴影,然后拉起一条亮线勾勒出整个轮廓的弧度,像是被精心雕琢过,有种蕴含着力度的优美。相比起全身上下令人不忍触睹的晒伤,这里的皮肤白得惊人,光润紧绷,泛着健康的光泽。
夏明朗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居然有些不敢碰,手掌摊平轻轻地放上去,皮肤在药液的作用下变得滑腻而温润,手感绝佳。夏明朗忽然认识到,要让他平心静气地完成这次工作,其实有点难度。
“快点儿吧!等什么呢?”陆臻有些不满。
夏明朗心头一跳,手掌先于大脑的指令滑开去。陆臻满意的哼了一声,侧过脸放在自己手背上,舒舒服服的趴下了。
夏明朗手掌宽大,掌心炽热,在药液的联合作用下被他按住的地方仿佛火烧,可滑开后却是一片清凉。陆臻这几天火烧火燎燥得身心俱疲,就像在火焰山走了八百里,此刻忽然跳入清凉的泉水中,那种丝丝入扣的湿润清凉从皮肤表层一直渗入到心里,让陆臻舒畅得几乎要睡着。
夏明朗很郁闷,并且越来越郁闷,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刚刚让柳三摸个背而已,这小子炸毛炸得都快露馅了,可现在他已经进入到真正的三角区了,身下这人反倒歇火了。夏明朗很有些不甘心,手掌沿着陆臻大腿的外沿滑到胯部,略略使了一点儿劲,陆臻顺从的翻身仰卧。
昏暗灯光下的光与影再次起了变化,夏明朗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指划过结实的胸肌与平坦均匀的小块腹肌……眼前的这具身体很安静,平静而放松,一切都呈现出最自然安稳的模样。
夏明朗回想起某些时刻这玩意儿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上去,却被按住了手背。
陆臻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声:“别闹。”搬开夏明朗的狼爪,给自己找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他曲起一支胳臂枕在颈下,像一只小猫仔那样哼哼叽叽的侧过脸蹭了蹭,似乎真打算要好好睡一觉。
夏明朗彻底被打败了,非常不爽,抽手在陆臻大腿上拍了两巴掌,陆臻困顿睁眼:“好啦?”
“没!”夏明朗没好气。
“吵我……困死了。”陆臻舔了舔嘴唇,又倒下去。
“那刚才倒是精神,我看你都快升旗了。”
“他那么折腾我,长得还挺帅,我能没点反应嘛。”陆臻睡得糊里糊涂口齿粘连,听起来有种意外的撒娇味道。
夏明朗僵了半天,脑子里飞快的运转,去倒腾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无奈这逻辑与他三十几年的基础认知严重不符,他即使理智上明白可能这样对于陆臻来说才是正常的,可情感上还是傻眼了。
“嗨,合着给你找个姑娘你就没反应了。”夏明朗讪讪的。
“废话!我给你找个……”陆臻困顿的揉了揉眼睛,感觉拿夏明朗举例子可能已经不适当:“你给方进找个男人折腾他,你看他能有啥反应,也就是起鸡皮疙瘩的反应。”
“漂亮的也不行?”夏明朗总不能彻底相信。
“那就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根本性的问题。”
“你就喜欢长得帅的?”
“嗯……嗯!”陆臻摇头:“身材,身材很重要,嗯,比长得帅重要。”
“那你觉得谁身材最好。”夏明朗无可控制的联想到自己约等于一米八的身高,颇有些酸溜溜的。
“你喽!”陆臻似乎觉得单纯的语言还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孩子气地挥舞着胳臂在半空中重重的一顿。
“真的啊?”夏明朗开心了,心花怒放不足以形容。
“那是,要不然怎么就追你呢!”陆臻笑盈盈的,将睡未睡时的松弛神情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孩子,异常的纯良而诚恳。
夏明朗老脸一红,几乎有些羞涩,十分违心的夸起旁人:“其实郑老大也不错嘛,哦,还有方进。”
“唔,方进太……太块儿了。嗯,不过有人喜欢吧,有人就喜欢这样的。”
夏明朗非常窃喜。
“其实陈默不错的。”陆臻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安心的合上,总结陈词似的:“不过还是你最好了。”
有时候夏明朗很痛恨自己的记忆力,在甜蜜的荡漾的顶峰,脑海中却陡然闪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当这个人影与陈默的身形相重合之后,夏明朗的笑容停滞了。他慢慢俯下身,轻舔着陆臻的耳垂,仿佛无意的小声问道:“蓝田有多高?”
“188!”陆臻迅速蹦出这个数字,几乎有些愤愤的:“丫的,见鬼了,那家伙从来不锻炼,从来不锻炼,怎么就能长那么高,不公平。“
“他的身材跟陈默差不多吧。”夏明朗无比唾弃的捶自己脑门,因为连他自己都闻着了那字里行间的酸味儿。
“拉倒吧,他能有八块腹肌吗?他有能一块就了不起了。”陆臻忽然撑起半边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夏明朗。
“干嘛?”夏明朗心生警惕。
“亲爱的,你是不是吃醋了?”
夏明朗哼一声,试图淡定但未果,索性就黑脸了。
陆臻一看还认真上了,也有些不爽:“怎么啦,我都没问过你原来女朋友的名字。”
“那也得我还记得啊。”
陆臻一愣。
“分了就是散了,慢慢就忘了,也就不剩下什么了。”夏明朗指指自己胸口,他看到陆臻的眼睛越睁越大,却又笑了,温柔而无奈的:“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分的,你是我老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词,回头我们再想一个,反正差不多就这意思。”
“以前,就没出现过别的让你想娶来当老婆的人吗?”陆臻怯怯的。
“也有,可八字还没一撇就黄了,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就你一个。”
拜天地……陆臻被夏明朗这神来的语言整得无语而凝噎,偏偏心里又甜得很,低头偷笑,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夏明朗心又软了,揉搓着陆臻后脑勺上毛茸茸的短发,有些后悔没事提这无聊的茬。
“你是不是一直对我和蓝田现在的相处模式有质疑?”陆臻小声问。
“也不算是,主要是我们那块儿没你这风格,在我们那儿只要是真正好过的,散了就散到底,老死不相往来。没见过你们这种文化人,好聚好散,隔三差五还要通个消息打个电话什么的,比朋友还亲。”夏明朗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自己在正面的上药工作,陆臻仰面躺下去盯着天花板,
其实心结这个东西,有时候说出来就爽了,倒也不是真为求个什么结果,毕竟陆臻对他什么心思夏明朗自问再清楚不过。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结郁在心里这么久,他也一直让它这么郁着,也没想过特别提出来解一解。
“你需要我跟蓝田断绝联络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明朗不高兴了。
“你别激动,虽然蓝田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可是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陆臻看着夏明朗的脸色,明智地闭上了嘴。
半晌,陆臻清亮的声音慢慢流淌起来:“我跟蓝田认识很久很久了,一起长大,一起面对人生的难题。我们很相似,用同一种原则生活,相信同一套价值观,说不清是谁影响了谁,总之到最后我们变得很像,常常会想到一起去,看着某一个东西,会不约而同的笑……”
“喂!”夏明朗沉下脸,心想还没完了。
“我不想把你们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因为那不公平,我也不想贬低他来让你开心,因为那没必要。蓝田是非常出色的人,我相信他是我今生会遇到的最厉害的男人之一,我曾经非常爱他,与他分手的时候我甚至担心因为他拔高了我对男人期待,我可能会很难再找到喜欢的人……可是,”陆臻微微笑,握住夏明朗的手掌按到心口:“你跟他是不一样的,我说不出你任何的优点,你就像是我的心脏一样,我的……心脏,没有你我会死。”
夏明朗目瞪口呆。
“蓝田也说你很好。”陆臻笑得很开心。
“你跟他说我?”夏明朗感觉匪夷所思。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跟所有人谈论你,可惜不可能,我只能跟他说。他觉得你很了不起,他说信任比爱更难,我跟他相处十年,我们仍然不能彼此信任,可我才认识你两年,就像个傻瓜那么单纯的信任你。”
“说什么呀,都听不懂了,恶心巴啦啦的……”夏明朗禁不住老脸泛红。他掩饰性的挠着头发,粗鲁的拍着陆臻的大腿说:“转过去,转过去……还没上完呢?”
陆臻乖乖听话,当然没有提醒他其实背面早就上完药了。
气氛很好,好得动人心魄。当然,如果那扇门没有忽然被推开,某个愣头青没有忽然闯进来的话,一切还会更美好。
“营长,阿梅姐来……”洞开的大门外,一个乌七抹黑的人影模糊在夜色里,只剩下两排雪亮的白牙映着月光。
酱仔张口结舌的竖在门口,石化了。
夏明朗与陆臻闻声回头,心中纷纷爆出一个词:我靠!!
一个痛心疾首,妈的,光顾着煽情了,没顾上观察敌情。
一个疾首痛心,见鬼,被这混小子感动了,没顾上支愣耳朵。
正所谓苍海奔流方显英雄本色,关键时刻才见男儿气概,到底是夏明朗脸皮厚反应快,心理素质过硬,当下,只见他淡定的轻咳了一声,招招手说:“你过来。”
酱仔的眼睛瞪圆了三圈,不动。
夏明朗摇了摇玻璃瓶说:“药快用完了,你知道你们柳营把剩下的放哪儿了吗?”
12.
“唔……哦!”酱仔挠了挠头走进来,接过玻璃瓶对着光仔细研究,研究了许久之后歉疚的还给夏明朗说:“对不起,夏队,我不知道。”
夏明朗气血上涌,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这……陆中校你这是怎么了?”酱仔小心翼翼地探出食指碰了碰陆臻破损的皮肤。
“晒的。”陆臻言简意赅,心中咒骂,你丫怎么还不滚。
“行,那没有就没有了吧。”夏明朗大大咧咧的挥手,装模作样的说道:“那陆臻,反正也没了,你先穿衣服。”
陆臻闭了闭眼,一鼓作气跳下桌子,以一种超越紧急集合的迅猛神速,瞬间穿上了所有的衣服,回头才发现他这么快都白穿了,因为酱油小朋友居然非常配合的转身了。陆臻心中感慨,这么纯良的孩子是怎么在柳三变那笑面老虎手底下混出来的啊。
“嗯,姜清,你们营长刚刚出去了。”夏明朗态度从容内心悲凉,老子早干嘛去了,怎么早没想到这么打发他呢?
“哦。”酱仔点点头。
“你找柳营长什么事儿?”陆臻衣服穿好,心态就正常了,好奇心顿起。
“是这样,女队的万队长过来了,在操场……”酱仔颇为踌躇:“要跟你们方进比一场。”
陆臻与夏明朗对视一眼,夺门而出。
我靠!有热闹看!!
营地的操场就在沙滩边,依托地势平出一块场地。夜深,探照灯从高处罩下来,形成粗壮的光柱,在地面上留下一个雪亮的光斑。万胜梅背光而立,短发被照得半透明,周身腾起模糊的光雾。
陆臻倒吸一口冷气:“好有范儿。”
“人呢?”万胜梅冷喝。
“喊什么喊?催命呐,爷不得换身衣服么……”方进垂头从暗处走出来。
完了,完了……陆臻抱住夏明朗狂笑不止,方小侯飚京腔了,他紧张了!
方进被迫正面迎光,被照得须发俱明,在雪亮的强光下皮肤与作训服都被刷成一个色,灰蒙蒙的。万胜梅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什么规则?”
“规则?要他妈的什么规则?”方进小声嘀咕。
“痛快!”万胜梅略一点头,反手从背后抽出两柄一尺多长的短刺。
陆臻顿时两眼放光:这人跟他一个兵刃。夏明朗闷笑,指指场子里的万胜梅,又指指陆臻腰上的刺刀袋,用几不可闻的气声笑道:“娘们!”
陆臻大怒。
这边尚暗潮涌动,那边的方进已经懵了,怎么……还上械?玩儿真的啊?
万胜梅挑了挑下巴,示意你想用什么随便挑。
方进犹豫了半天,最后从兜里掏出两枚指虎套上,双手握拳拉开一个起手势,等着。
万胜梅微微一愣,绷直脚跟做出一个不同于军用格斗的起手礼节,然后右手微扬,掌心的短刺与风轮一般疾转,人已经贴身攻了过来。
背光时看不清,起初万胜梅亮兵刃方进还以为是像陆臻那样的军刺,或者是陈默ASP军棍的海军版,这下子一转他才醒过神来。哇靠,这婆娘玩的是正儿八经的峨嵋分水刺哇!!
传统的峨嵋刺一般通长一尺三分,两头做枣核状。眼下万胜梅手上这对显然是改过,方进只在打照面时依稀看见有放血槽,再然后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毕竟像峨嵋刺这种贴身近刃,讲究个神出鬼没,要真让你看清了,鼻子上估计也该开孔了。
原先方进选择用指虎纯粹是个客气,向女孩亮刀子他不好意思,可是对方已经上铁了,你不用,好像瞧不起她。眼下倒是歪打正着,以近防近以短涉险……只是,这么打起来,实在是非常的,不好看!!
这两人打得太快也太近,以至于周遭人士再怎么努力,都只看到强光下一团灰蒙蒙的影子,模糊中好像有人在扭来转去,内部具体怎么伸手怎么抬腿半点看不清。
夏明朗揉了揉眼睛决定放弃:“这丫头有点意思。”
“方小侯会输吗?”陆臻睁大了他1.5的眼睛还试图继续。
“说不定哦!”夏明朗嘿嘿一笑。
“这么厉害?”陆臻惊了。
“是啊,挺漂亮的。”夏明朗一脸严肃:“身材也好。”
陆臻满头黑线,敢情你老人家看这么久就奔这个去了?!
方进其实没打到三分钟就感觉不爽了,这老娘们干架怎么会是这么个缠人的路数,招招不封死,处处无退路,如影随影烦人的紧,一不小心还让她咬一口,虽说没大事儿吧,可挂了红彩多丢人?
方进自小打到大,还从来没打得这么心事重重又憋屈过,忽然把心一横,单手护胸,脚下使绊子一个踉跄就地上倒。万胜梅冷不丁看人矮下去,还以为他自己滑倒,心头大喜,迎面一脚就跺上去……
人影乍分,围观群众看了半天终于逮着一个完整的动作可供咂味儿,水鬼营哄然一声叫好,陆臻抱肩冷笑。
直立格斗,方进或者还相信强中自强中手,也许有那么一伙儿能拼得过他,可地面动作,方进自信在国内没多少敌手。因为一般人不研究这个,这套路数,打起来不好看,散打比赛也不承认,唯一的作用就是伤人,除了亡命之徒,专门人士很少去研究它。
万胜梅这一脚自觉是跺实了,可还没高兴上一秒钟,整个人都让方进给卷了下去,两个缠到一起,迎面呛进去一口沙,方进已经压到她身上。万胜梅大怒,左手一扬,掌心的钢刺划出银亮的弧光,贴着方进的咽喉划下。没想到方进根本不作理睬,略一偏头任凭刺尖险之又险的贴着自己的腮边过去,右手抄下去一锁,气沉丹田,加上他整个人的体重,千斤坠往下砸。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他就赌得这一下压实,如山的汉子也得让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这么个娇小的女娃,还不得直接背过气去结束战斗?
万胜梅知道不好,猛吸气想硬扛过这一下,可没等她感觉窒息,方进已经自己弹起来了,仿佛触了电一般,一下弹出三步远。
“怎么了?”万胜梅连忙趁机跳起。
“不……不打了!”方进结结巴巴的。
“为什么?”万胜梅一愣。
“就就……就不打了嘛……”方进面红耳赤,转身就想逃。其实打这么半天他一直没看清万胜梅长啥样,刚才压下去,被迫脸对脸眼对眼,才看到一张窄瘦的瓜子脸,眉毛修得弯弯的,眼睛不大却长,典型的南粤女子长相,薄唇秀鼻,黑里生俏。
方进被这张脸唬了一唬也还没啥,毕竟只是一般性好看,也没到徐若宣、关之琳的份上,可关键是方进同时抵到了两团让他非常陌生的东西……不同于他一直习惯的男人有如铁板一般的胸肌,再剽悍的女子,胸口也是软的。
方进只觉一头热血淋脸,臊得只想赶快逃。
虽然之前他跟秦月和吴筱桐也打过,可在水下被厚重潜水装备阻隔的A与岸上简单隔了一层T恤的C,在触感上毕竟不可相提并论。方进好像忽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位是个姑娘,还是个比较有前,相当有后,大腿结实浑圆的漂亮姑娘,方进于是深切的感觉到自己完了……
娘唷,我打她哪儿好哇!!
13.
“谁准你不打的??”万胜梅急了。
“谁谁……谁说不能不打的!”方进比她更着急,几乎语无伦次:“得得得,让你赢,你赢你赢,算爷输成不……好男不跟女斗嘛,就当你赢了!”
万胜梅的脸色彻底变了。
语言,那绝对是一种具有魔力的东西,正所谓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话让人跳。所以词不达义绝对是一项生理缺陷,万恶的高考早就告诉了我们:走题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陆臻一直相信方进会死他那张臭嘴上,可是没能想到的是,这么快!
方进自觉已经拿出了他所有的诚意,做出了他最大的让步,承受了最多的委屈,可是万胜梅只是紧紧地抿起唇,收紧了下巴,目中闪出的,已经是杀气……
“嘿!你这娘儿们怎么这样儿啊!都说了就当你赢了我输了还不成嘛!就当我输了嘛……”方进再没眼色,有人要杀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嚷嚷到一半吓得拔腿就跑,万胜梅自然紧追不舍,可怜了望台上掌灯的兄弟追着他们摇灯,累得满头大汗。
一场严肃的打斗到此忽然变成了闹剧,而且还是军中少见的,让无聊的光棍们无比兴奋的女追男的闹剧。一时间群情激昂,无论方进逃向哪儿,哪儿就能围出三层人墙,死死的把方进的去路给堵住,把他逼向万胜梅。
方进急得大骂,叛徒叛徒!万胜梅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指间的银芒疾转出凶光,那种神情几乎是悲愤的。方进慌不择路,眼前忽然映入一个熟悉的人影,喜得他大喝一声,飞也似的扑过去:“默默,救我!”
陈默没有配合群众搭人墙,侧身让过,让方进躲到自己身后。
“让开!”万胜梅急停,站在陈默面前。
陈默回头看了看方进,方进双手抱拳,虎目含泪。陈默站定,没有动。
“让开!”万胜梅大喝,声音颇尖锐,几乎有些劈裂。
“他不想打了。”陈默说。
万胜梅咬牙,慢慢收紧瞳孔:“那你替他……”声到手到,双刺并起,十字封猛扎过来,陈默不能退不能让,只能一脚侧踢正面封挡。万胜梅退开三步,冷笑:“那就你了!”
虽说事起突然,陈默倒也不是会害怕突然袭击的主儿,而且陈默有一个令方进难以企及的优势,那就是,在陈默的字典从来不存在性别这个词。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在陈默的概念里基本都差不了太多。绝大部分时候在陈默的世界里,人只被分成三类:兄弟,敌人,路人。
万胜梅按理应该算兄弟,可是在陈默看来基本也就是个路人,所以平时正常男性路人切磋时可以怎么打,眼下还是一样怎么打,所以OK,没问题,他非常下得去手。
方进激动了,欢呼雀跃着叫好:“陈默加油!”
陈默转身瞪他一眼:再吵你来。
方进马上闭嘴。
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方进之前打不下去想逃,那不是因为他看上这姑娘了,也不是说浑小子瞬间绅士了知道什么叫唐突佳人,惜玉怜香……方进逃跑的理由非常不上台面。他只是这辈子第一次跟一个这么有水平又像女人的女人干架,他不知所措了。
万胜梅的实力让他不可能闲庭信步片叶不沾身的拿下,可是打猛了……方进只是略作想象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在他看来无论是一拳抡上人家柔软的胸脯,还是兜手抄起她的大腿根往地上砸,那都是非常要命的动作……万一一个性起,仙人摘桃、断子绝孙的腿脚也让他不小心施展起来,那不就完蛋了么。
人呢……都是不经想的,你越是想着可千万不能这样,千万不能这样,脑子就只剩下这么些动作,方进痛心疾首,由衷的感觉到会打架的女人都是老虎,遇上了千万要躲开。
但是,他想逃避不代表他就希望万胜梅能赢,眼下由他最好的兄弟陈默心无杂念地挺身而出替男人挽回颜面,那真是再好也不过,方进喜得抓耳挠腮,简直不知道怎么样表达自己的畅快心情。
方进这边开心了,陈默却难受了。本来陈默就不见得能干得过万胜梅,眼下一方势若疯虎几乎拼命,他马上全线吃紧。
性格使然,陈默非常不喜欢与人作近距离纠缠,贴身格斗从来不是他的专长,练这玩意儿纯粹为了防身。并且为了更好的保护双手,他练习的防身术几乎全部集中在腿法上,完全不同于方进抱摔扭打乱中求胜的法子,他是只求速战的人,势大刚猛,只要沾上一点儿,非死即伤,恰恰与万胜梅轻灵贴身的路子相克,一不小心让她贴近了,连踢都踢不出去。于是,陈默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力量,男人面对女人时占绝对优势的强大力量。
可是这样一来,场面就非常难看了。
陈默站直了能比万胜梅高出二十多厘米,整个人大了三圈不止,以腿对手,力量本来就不在一个数量级。陈默被万胜梅挂上彩,鲜血马上渗进作训裤里,在强光下根本看不出,万胜梅要是让陈默踢中一点,整个人都几乎要飞起来,看起来简直就像大男人在欺负小女孩。
围观的群众都是大老爷们,事关女人,男人之间的友谊就很不那么可靠了,别说水鬼们念着与万胜梅的同袍之谊已经纷纷表达对陈默的强烈鄙视,连麒麟内部都开始出现分裂倾向。只有方进急得要命,别人看不出来他能看出来,再这么下去,他晚上就惨烈了,帮陈默包纱布的时候能内疚死。
眼看着情势越来越不好,方进实在受不了,急得大叫:“陈默你甩开她,脱离,快点甩掉她,这娘们有咏春的路数,打寸劲拳的,不能让她贴身……”
水鬼们哄然一声,炸营了,咒骂连连:搞什么嘛?两个大老爷们联手欺负女人?
酱仔身为在场军衔最大的水鬼,忧心忡忡地扯着陆臻的袖子:“这这,这怎么办,陈默少校他会不会……”
陆臻冲他摇了摇手说:“你放心,陈默是那种少见的,连个人荣誉感都不怎么强烈的军人。”
酱仔傻眼。
方进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把陈默推出去了呢?他应该扑向夏明朗的啊……至于他扑向夏明朗是否会有扑向陈默一样的效果,这个问题,他暂时没顾上考虑。
好在,方进嚷嚷的虽然只是一句,但是足够关键,陈默听懂了,猛然抬腿过顶一记直腿劈挂把万胜梅逼开,马上转身就跑。怎么叫咏春的路数,怎么对付寸劲拳……那些东西方进没说过,他也不知道,可是脱离这两字他明白,跑呗,有什么脱离能比跑起来更远的。
陈默与万胜梅那点身高差基本全赚在腿上,跑起来一步抵得上她两步,万胜梅真的望尘莫及。陈默疾冲急停回身飞踢动作流畅,不等万胜梅贴上马上转身又跑……
古代日本浪客交击术在诠释以一敌众的对战中也有类似狂奔逃窜钻小巷子的战术,目的在于控制对方的攻击范围,把环形攻击面拉长成点,然后逐一击破。陈默此刻地打算也差不多,强行控制距离,把接触点保持在让他最容易发挥的层面上,不让万胜梅有机会缠上他。于是表面上看起来好像陈默挺惨,被女孩子追打,其实胜利的天平第一次真正开始向他倾斜。
不过几个来回,万胜梅已经感觉到厉害,手臂被震得发麻,心口气血翻涌,满嘴的血腥味儿,而更要命的是,你已经沾不上对方的要害。按理,这时候硬拼不明智,可是满场男人的哄笑让她愤怒的杀红了眼,满腔怒火都倾注在眼前这个看起来冷酷又狡猾的身影上,不把他戳上几个透明窟窿眼似乎就无法排遣。
方进大喜过望,也不管旁边站的是不是自己人,一把搂将过来,指着场内嚷嚷:“我兄弟……我兄弟!!厉害吧,多聪明,太聪明了!我操,你说丫脑子怎这么好使呢?”
14.
身边人没说话,恶狠狠的一脚跺向他的小腿迎面骨,方进嗷地一声跳开,抬头看到秦月铁青的脸。得得得……好男不跟女斗,反正也没踢着,咱退!秦月倒也没追击,注意力全在场中间。
其实这一战说穿了,无论谁胜谁负围观的大老爷们看得都是个热闹,只要热闹好看,大家都乐得紧。可是夏明朗眼中的嘻笑却渐渐收敛,他把嘴里叨着的烟头吐在地上踩灭:“不行,这丫头飚上了,陈默这愣小子……”
“怎么了……”陆臻不解,话音还未落,身边猛然挤出一个脑袋,柳三变慌慌张张地扫过全场,脸色大变:“怎么打成这样了。”
“可不,谁让你迟到这么久。”陆臻还以为他在遗憾自己痛失上半场。
“妈的,得让他们停啊!”柳三变急得跳脚。
“这个恐怕很难吧!”陆臻笑道,就这两位这拼命的架势。
“阿梅她脾气不好,她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冲撞了,全算我的……”
陆臻错愕,这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柳三变仿佛是终于意识到他扯着陆臻费话不顶事,猛然转身盯住夏明朗:“你赶紧让陈默停。”
夏明朗太久没让人这么呼喝过,被咽得一愣,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能让陈默停,可是我怕陈默一停下来,那位手上那锥子就直接奔心脏捅了。“
柳三变指着夏明朗:“你让陈默停,赶紧的!”说完一头跑进场内提声大吼:“吵什么吵呢??都看戏呢?谁他妈同意你们在我这儿打了??”
众水鬼吓得一愣,噤若寒蝉。麒麟众人茫然地转头看向夏明朗,夏明朗抬手虚按,示意大家都安静,客随主便。陈默以为这就收兵了,刚想停下,脑后风声尖啸而来,逼得他只能再战。方进马上不高兴了,正想嚷,柳三变已经跑到了那两人身边:“万胜梅!给我住手!”
当万胜梅转身的瞬间,陆臻差点捂上眼,他以为那细长尖锐的峨嵋刺会直接扎进柳三变的太阳穴,可……没想到她居然真停下了,就那样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僵立,狂猛的风暴在她头顶盘旋,可是,真的,住手了!
陆臻震惊的张大嘴:不是吧,这样也行?!
“阿梅,我们明天……”柳三变温柔腼腆地笑着,他似乎在瞬间用光了自己所有的气势。
“那我就站在这里,等明天!”万胜梅冷冷地瞪着他。
“还打吗?不打我回屋了。”陈默问道。
柳三变眼看着万胜梅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忙把人拽住,下死劲不松开。万胜梅甩了两下甩不脱,指着柳三变骂道:“我看你面子!”说完转身就走,柳三变心里大声叫苦,硬着头皮追上去。
夏明朗与陆臻面面相觑,这这……这算是哪出儿?
方进不明所以,兀自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临阵脱逃怎么滴……
陈默慢慢走近,伸手扶住他。方进这才发现沙滩上一长溜半掌血印,顿时慌了,赶紧蹲下去看伤:“陈默你没事儿吧?”
陈默摇头:“有事。”
“阿,阿梅姐是我们营长的……”酱仔结巴着解释。
“相好?”陆臻会心微笑,有些感慨的:“怎么都内部发展了呢……”
酱仔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得……怎么办吧!”陆臻看着夏明朗直乐:“我说他怎么飚上了呢。”
“看来得解释解释啊!”夏明朗深沉的。
“方进!”陆臻提声吆喝。
“吵什么吵?忙着呢!”方进正跪在地上帮陈默检查伤势,专心地头也不抬。
“走吧!”夏明朗摸摸陆臻的头发:“就方进现在这火气,过去了也得再干一架。”
陆臻一想也是,拉上夏明朗直奔柳三变的营房。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柳三变的营房亮着灯。营长夫人亲临,与柳三变同屋的小弟们都有眼色,一个个自觉地卷起铺盖去挤大通铺。陆臻走近发现窗帘没拉严,马上窜上窗台想扒个奸情看,才依稀看到万胜梅泪眼微红的一闪就被夏明朗扯着领子拽了下来。
“干嘛?”陆臻不满地亮牙。
傻样儿,你想偷看早点做准备啊!夏明朗不屑的瞧着他,好像自个没偷过情似的,有哪个偷情的人不是支愣着耳朵听四方,警惕性比打仗还好上一个数量级。就咱俩走过来这动静人早听见了,这不是上赶着让人抓现行嘛。
柳三变果然已经开门出来:“有事儿吗?”
“梅队长没伤着吧!”陆臻连忙笑问。
柳三变一愣,笑了:“她姓万,她叫万胜梅。”
“哦哦,该死,看我这脑子。”
陆臻一边笑着打哈哈,一边就想推门进去,柳三变连忙拦住他:“别了,今天还是算了,刚不小心让我给说哭了,这会儿你要她命也不会肯见人的。”
“嗬,合着她就只能哭给你一人看啊!”陆臻做惊讶状:“你俩什么关系呀!”
“我老婆。”柳三变轻声笑语,神色间颇有些俗气的暧昧,似乎是羞涩的,却又有欢喜与得意。
陆臻一时哑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真的,当听到柳三变那么轻易的就说出了那两个字,那个他与夏明朗成天在背地里打情骂俏你推我拒,却从来没敢宣之于世的名词,他蓦然感觉喉咙口发涩,好像有一团乱发堵在软骨上,进退不得,痒得闹心。
“三哥,你还真……就这就,就叫上老婆了啊!”陆臻讪笑。
“这酒也办了,证也扯了,除了没生娃,别的都齐全了,我不叫她老婆叫啥呀!”柳三变笑了,拉着他们往海边走:“走吧走吧,咱们去外面说。”
陆臻耷拉下脑袋垂头跟上,夏明朗知道他的心思,伸手揽上他的肩膀用力紧了紧,陆臻微微笑,悄悄看着夏明朗用口型道:好媳妇儿。
夏明朗失笑。
柳三变一直走到老远才停,背靠着一块向海的礁石坐下,夏明朗给自己点上烟,弹出一支递给柳三变,柳三变摆摆手,指向远处还亮着的那扇窗。陆臻心中一动,轻轻踹着夏明朗的脚后跟,以眼神示意,瞧瞧人家……多自觉。夏明朗斜眼瞅着他,猛然后吸了一口,烟雾在口腔中吞吐成形,吐出一个圆溜溜的漂亮烟圈。陆臻气结,拉着柳三变极为亲热地拉家常:“三哥,你这手也太厉害了,指导员泡上队长,你们旅长当时那表情!嘿……”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他能有什么表情啊?我觉得他都快高兴死了。”柳三变没好气儿:“基层军官,上面最怕的是什么?家庭问题!一结婚,净想着怎么转业,尤其是老婆娶得远感情还特别好的那种。所以啊,内部发展了,多好哇?我跟阿梅不就卖在部队了么?发光发亮,到死丝方尽……只等到人老珠黄没用了再踹走……”
“他就没点儿别的表示?”夏明朗深深地妒嫉了。
“把我调走算不算?不过这也不能算,我本来就到时候了,应该要走了。” 柳三变低低埋头,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沙:“得,你们先别查户口了。我说,你们那位陈默怎么回事儿啊,下手也太狠了吧!”
“弟妹怎么了?”
“刚在外面还硬撑,一进门就趴了,我估计没两天起不来。至于嘛,怎么着也是一姑娘吧!”柳三变显然是极力想控制情绪,可言语间多多少少还是沾了些火气。
陆臻不以为然的撇嘴,没敢吱声,敢情,这姑娘对着您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对旁人那就是一炮仗。陆臻甚至感觉现在这局面真挺好的,万胜梅以一敌二,车轮战,虽然没赢可也没输,怎么着面子齐整;而他们这边,第一高手方进以一个是男人都能理解的理由退出战斗,临时顶上陈默一个狙击手也没失了阵脚,场面上也算是过得去;而当地现管柳三变在紧要关头力压群雄力挽狂澜,更是尊荣之至。如此三方共赢,皆大欢喜,真是写书都写不出这么个好局!
“我们家陈默伤得也不轻,老弟,你自己老婆什么脾气你应该清楚,今天这事儿,可不能赖陈默吧……您家那位姑娘,凭良心讲还真……”夏明朗表情诚恳语重心长。
柳三变沉默了好一阵:“其实阿梅倒是没怨陈默,她还说陈默够意思,对她亮真功夫,全力以赴,瞧得起她,不拿她当女人看。”柳三变苦笑着搓了搓脸:“大哥,就当我难为你,你站在她那角度想一想,方进就这么撤了,说不打了,其实谁都知道他什么意思,大家伙笑成那样,你让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下台?她能说,行,不打就不打了,我赢了我开心?不可能的,对吧?方进这话放出来,那是逼着她拼命啊!我之前就向她说过方进,我说很厉害,你打不过他。她说没关系,至少不会输得很难看。说真的,正经打一架,赢了输了,阿梅都不会抱怨什么,她不是那么小气的女孩子。她就是恨人不拿她正经当回事儿,你们能明白不?她就恨被人当笑话看……”
“这……这个,是是我们的问题。”夏明朗也愣了,他的确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情。
“我这也不是在追究谁的问题,我知道大家都无心的。但是出来当兵的女孩子都这毛病,比较敏感,可以苦可以累,可就怕被人瞧不起,苦过了累过了,回头发现自己是个笑话一个摆设……那滋味儿。我不是说阿梅现在是我老婆,我同情她,而是那滋味我也尝过,我跟着她们一起尝过。”
柳三变抬起头盯着夏明朗,目光诚恳而纯净。
15.
“是是是,是我们考虑不周,回头一定让方进向嫂子道歉。”陆臻点头不迭。
“别介啊,道什么歉呢,陈默不也伤了么,千万别,一道歉更瞎菜。”
“那怎么办?”陆臻很迷茫,这女儿家的心思他还真是不懂。
“就这么着吧,也别特别提出来了,就这么过去。也是赶巧儿了,来的时候就一肚子火,前些日子有个小演习,说好了让她们上的,没想今天临时一个通知让她们去旅部,到地儿才知道来了个什么外国友人要参观,又是表演赛,完事儿了还让她做武术表演,刚还冲我抱怨,说姐又不是卖艺的……”
“话说,三嫂那手功夫?”
“潮州的万氏,有没听说过?她们家是南拳的泰斗,听说祖上还会过黄飞鸿……所以从小神气活现的,进了部队更不得了,恨不得要当将军。”柳三变轻笑,眼中有隐约的宠溺与无奈:“这话说起来,你们那位方进?”
“方小侯据说族谱能追到明朝,不过功夫听说主要不是靠家传,是小时候有个游方的什么啥传授的。”
“嗬,这么传奇?”柳三变乐了:“回头真得让他们两个正经会一会,搞不好他们练武的以武会友,一来二去的那心结就解了。”
话题总算是明快了些,都是有老婆的人,陆臻与夏明朗也大概能理解自己老婆让人打得三天下不了床那是个什么心情。尤其是在没有罪魁祸首可追究的情况下,唯一能干的也就只剩下独自地窝火与心疼了。
夏明朗因为常常被迫陷入此种境地,所以特别地同情柳三变,贴心话一串儿一串儿的,听得柳三那个感动,上赶着叫哥。直说,小弟我自打成家后就一直受到来自男同胞群体的不公正待遇,对老婆稍微上点儿心,就成天挤兑我像个妇女主任似的。其实老话说得好哇,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小弟还是一颗红心向着组织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夏明朗严肃批评之,“这老婆娶回家就是要心疼的,兄弟如手足,可给你七手八脚你也跑不了,老婆如衣服,贴身一件遮体御寒,这能少了吗?壮士断腕,那是男人的勇气,衣冠整齐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柳三变从没听过如此慷慨激昂的妻管严理论,顿时惊为天人。陆臻在旁边憋笑憋得差点背过气儿去。
这气氛磨开了,一切就好办,柳三变甚至放话大包大揽,为表明自己在老婆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爽快地答应说今天这事儿就交给他,一定不留隐患。
陆臻与夏明朗于是放下心来,开始有心情打听点儿八卦,夏明朗的兴趣点在罗曼秘史,柳三变明显扭捏;陆臻倒是对万胜梅手上那对钢刺大为好奇,柳三变为了避开夏明朗越来越下三路的诱供,连忙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柄峨嵋刺来递给陆臻:“是这个吗?”
“你也有?”陆臻一阵惊喜,连忙接过来细看,这才看清楚细节模样,原来峨嵋刺两头的放血槽并不像56军刺那么明显,几乎是个箭簇形,细杆的中间连着一个钢制的指环,指环上缠着黑色的细棉线,泛出隐隐的乌光,显出天长日久汗水浸泅的痕迹。
“嗯,会一点儿。”柳三变把中指套进指环里,灵巧的翻动手指,让峨嵋刺转出一团乌光:“这玩意儿在岸上优势不明显,在水里特别好用,它没阻力,镀上铬在水里根本看不见。你别看它创口小,但那是圆形的,血止不住,捅进去出来就是一个洞,海水灌进去,马上大量失血,比鱼枪的杀伤力都大。”
“还好今天在水下你没这么给我来一下。”夏明朗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
“我倒是想呢,玩儿不好,没轻没重的,阿梅还在头疼怎么教我。”柳三变很遗憾。
“这也是三嫂的家传?”
“不是,她专门找人学的,她爹托了好几道朋友找的,不过也就他们这种人家了,要换了我,连门都摸不着。”柳三变笑了。
“三哥,您这娶的哪是普通衣服啊,您这是龙袍啊!”陆臻可着劲儿地恭维。
柳三变嘿嘿笑,连忙说哪里哪里,可摆明了的得意写在脸上,一点儿不掩饰。
有时候吧,你还别说,这居家男人的话题还就是不一样的,柳三变一时也没意识到陆臻与夏明朗这俩单身汉怎么就这么能理解他,只觉得分外投缘,胡天海吹一直聊到深夜才归。
陆臻与夏明朗装模作样的起着哄说要恭送柳三变再入洞房,三人轻手轻脚的摸回宿舍才发现灯还亮着,万胜梅换了身整齐的作训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刚打了个照面就“拍”的起立一个敬礼。夏明朗与陆臻这些日子在柳三变这里没上没下呆久了都迟钝了,陡然撞上这架式都被唬得一愣,连忙还礼,几乎有些狼狈。
“你怎么起来了?”柳三变着急的。
“是啊,受伤了还是多休息啊!”夏明朗做出温和好大哥模样。
“我没事儿,夏队,你别听三变瞎说,他最会夸大其词。”万胜梅抿了抿嘴,严肃地说道。
夏明朗看她脸色发白,知道她总是不太舒服的,也不好戳破,抛了个眼色给陆臻:你不是对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有一手么?溜手艺吧!
陆臻于是堆起一脸纯良美好足以秒杀万千女同胞的笑容,极为体贴的说道:“三嫂啊,甭管您伤没伤着,三哥这也是心疼你……”
“你怎么能叫她三嫂呢……”柳三变义正词严地打断他。
陆臻一愣,错愕,你老兄刚刚还老婆长老婆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啥关系,怎么这会儿又装纯情了?
“你应该叫她阿梅姐,叫我梅姐夫才对嘛。”柳三变一本正经的。
万胜梅终于撑不住,脸上绷着的严肃模样垮下来,笑了:“柳三你……”
“阿梅姐好!”陆臻清脆响亮的叫了一声。
“嗯,梅妹夫好。”夏明朗点了点头。
万胜梅实在是拿这三个油腔滑调老奸巨滑的男人没什么办法,只能坐下,慢慢的,用上自己最诚恳的语气说道:“我真没事,今天这事儿也是我冲动了,不过,你们那位方进中尉也真的太过分了,我知道他对我们女队员有想法,可是他让我来,我来了。我们正式上操场了,正正经经说开始了,我们就得拿出尊重来,对吗?可是,他……他太侮辱人了……”
“这这,这个大妹子,你这就误会了。”夏明朗连忙按住她:“方进他绝没有这个意思,方进嘛,这个……方进嘛,你就不能太把他当人看。”
万胜梅一下愣了:“那我把他当什么看呀!”
“你就得把他当个……”
“宠物!”陆臻兴奋地抢答。
怎么会有如此不靠谱的上司,万胜梅满头黑线,深深地同情起方进来。
夏明朗不满地瞪他一眼,转而又笑得一朵花儿似的冲着万胜梅说道:“方进嘛,他就是有点儿小孩脾气,顺毛驴,你得夸他,捧着他点儿,什么时候他犯抽了呢,你也别往心里去。至于今天这事儿,其实没别的,他就是害臊了,这小子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真正的漂亮姑娘,他看见你就找不见北了,他哪儿敢碰你啊!”
万胜梅呆了半天,苦笑:“所以,所以我其实……”
“您就是跟一个二子认真了。”陆臻毁人不倦。
“差不多就这样,所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夏明朗异常诚恳。
“行,”万胜梅用力握了握拳又松开,“既然夏队您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就是这样,是我误会了,我道歉。”
“别别别,快别这么说,主要还是方进那臭小子犯浑,该抽,应该的。”夏明朗心想,虽然基本都抽到陈默身上去了,你说这事儿闹的,罪魁祸首啥事儿没有,伤全让别人背了。
“好!太好了,那就是没事儿了……”柳三变兴奋的搓手,仿佛生怕迟则有变,大有要马上盖棺定论的意思:“这天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不,我还有事儿。”万胜梅连忙道。
“有事儿明天说嘛。”
“明天马上得走,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赶今天这一趟。”万胜梅又急了,夏明朗连忙按住她笑道:“你说你说,咱一次把事儿都说完。”
“是这样,其实我今天过来主要是请求你们一件事,我希望,这次行动你们能给秦月和筱桐一个机会。”万胜梅不自觉坐得腰背笔直。
夏明朗不觉一怔,抬头看向柳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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