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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八十一章 河的两岸 作者:猫腻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第八十一章 河的两岸
  中年道人没有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仿佛余帘的看重、君陌的沉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便在这时,雨水变得小了些,街上再次传来蹄声与车轮碾压道石的声音,镇那头的烤红薯铺关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和中年男人父子俩坐着牛车冒微雨而行,在肉铺前稍作停留,儿子捧了两个热糊糊的烤红薯出来。
  余帘和君陌接过烤红薯,点头致意,老人家抹掉白发上的雨珠,轻拍黄牛的粗颈,说道:“今后想再在镇上吃就难了。”
  他家一直在桃山前的小镇烤红薯,烤了整整千年时间,由祖辈传到当代,从未断了传承,除了替书院看着神殿动静,最重要的原因是夫子喜欢吃他家的烤红薯,还必须是原来的炉子,在原来的小镇。
  大战即将开始,烤红薯的父子撤离了小镇,那些隐在雨水里、小镇外的神殿骑兵竟是没有人敢拦阻,沉默地让开了道路。
  余帘撕开烤红薯微焦的硬皮,用小指头挑出些红『色』的薯肉递入嘴里,抿着细嫩双唇咀嚼半晌,觉得虽然好吃,但也不像老师说的那般夸张。
  君陌想了想,没有当场就吃,而是用手帕把烤红薯仔细包好,放入怀里,然后望向那名中年道人,目光穿透秋雨,不知落在何处。
  余帘在他身旁提醒道:“那帕子是我的。”
  君陌说道:“那是师兄的。”
  余帘有些恼火,不再理他,拿着烤红薯,望着槛内的屠夫说道:“道门能否存续,观主不关心,你更没道理关心。”
  前一刻说红薯及手帕,下一刻便谈道门与人间,生活与神圣从来都不那么容易统一和谐,所以她的言行便显得有些可爱。
  今日小镇落秋雨。她似乎刻意让自己在往可爱的路子上走。
  屠夫微微挑眉,说道:“你这后辈如何能懂?”
  余帘看了看四周,发现街边没有垃圾桶,随手将不想吃了的烤红薯扔到被雨水浸湿的地面上,说道:“不就是两边下注?”
  屠夫浓墨般的眉挑的越来越高。
  余帘说道:“酒徒跟着观主去了,不管是助拳,还是阴恻的窥视。就算他押注在那边,你来桃山,自然是想跟着被观主抛弃的道门下注,我很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你们就没一个愿意跟着我书院下注?”
  屠夫嘲讽说道:“因为书院没有昊天。”
  余帘面无表情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难道道门有?不要忘记两边下注,最容易两头落空。”
  屠夫沉默片刻,说道:“如果我杀死你们,可以站在河岸上等着结局出现,无论谁胜,对我都没有任何坏处。”
  余帘说道:“你一定要看到结尾?”
  屠夫说道:“是的。”
  余帘带着几分恨其不争的神『色』说道:“果然已经腐朽不堪!除了旁观,除了像条狗一样地等着。就不敢做些别的有趣的事情!”
  屠夫走到出肉铺门槛,拾起地上那柄刀,看着被秋雨切割成无数细条的灰暗天空,说道:“等你们活的足够久了,也会像我们一样小心。”
  君陌一直没有怎么说话,此时听到他的这句慨叹,开口说道:“那样小心的活着,活的越久。或者越没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余帘向镇外走去,秋雨洒落在师兄妹二人的身上,微显湿意,街上的雨水被脚步踏出啪啪的响声。
  站在秋雨里的镇口,君陌说道:“我没有看到。”
  余帘眉间隐有忧『色』,说道:“按照叶红鱼的回忆。那卷落字卷应该还有残余,如果不在那道人手里,现在是在哪里?”
  此时中年道人在远处说道:“二位远道而来,何不上山为客?”
  余帘转身。看着他说道:“恶客不用人请,今日免了。”
  中年道人说道:“二位先生总要有所见教。”
  余帘说道:“我是千年来深入西陵、离桃山最近的魔宗宗主,只凭此点,我便很满意,屠夫如果不动手,我为何要动?”
  君陌比她要直接的多,看着中年道人说道:“见教不敢当,只是传一句话与神殿诸人,自今日起,桃山只能进不能出。”
  中年道人神情微变。
  便在此时,天空雨云里忽然响起一道雷鸣。
  小镇内外的千余骑西陵神殿骑兵,还有那些隐藏在山野树林间的神官及执事们,听着君陌的这句话,听着这声雷,怔然不知如何言语。
  平淡寻常随意的一句话,却是霸气到了极点。
  仿佛是要替君陌的这句话做证明,秋雨深处隐隐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大地微微颤动,水洼里积着的雨水颤出点点轻波,明明还在远处,因为来势太过凶猛,竟给人一种风雷席卷大地,连秋雨都要吹走的感觉。
  北方,徐世亲自领军的大唐铁骑,于晨时突破西陵神殿的三道防线,抵达距离桃山四十余里地的桥边镇。
  东方,观海僧率领的数百名烂柯寺僧兵,冒着秋雨沉默地行着军,至于那几位弈道大师在内的佛宗强者,应该会到的更快一些。
  西方,满头银发的程立雪,在雪树乡召集天谕神殿旧属,已然快要接近,他望着桃山上那座自幼生长的天谕神殿,沉默而感慨。
  南方,无数秀剑闪出剑光,阴晦的山谷里,无数被雨打湿的树木迎剑而断,血『色』肃杀的神辇和梨花白的王辇,在数万大河军的拱卫下,缓缓靠近桃山,沿途遇到的西陵神殿执事们,连话都不敢说。
  桃山已然被围,西陵神殿危在旦夕。君陌说,自此刻起,桃山只能进不能出,不是他太霸气,而是书院现在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令人感到震惊不解的是,书院方面并没有马上开始向桃山发起进攻,或者与小镇上的屠夫有关系,似乎还因为别的一些什么原因。
  书院好像在等什么。同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在这样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后的时刻,宁缺居然不在,而隆庆竟也不在。
  ……
  ……
  之前的某日,宁缺在烂柯寺里结束了自己看石头破裂的修行感悟过程,看着雨中殿前那数百个桑桑像,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挑出一个自己最满意的石像放进怀里,那是一个桑桑侧睡像。她睡在滚烫硬直的炕上,却依然冷地缩在一起,想要钻进某人的怀里,她的脚『露』在被褥外面,洁白的像是两朵雪白的莲花,嫩嫩的令人好生怜惜。
  他在秋雨里离开瓦山。再次踏上寻找桑桑的旅程,只是这一次他要显得有信心很多,似乎在冥冥里有所感知,直接便向着北方走。
  瓦山之前便是宋国,宋国与燕国的交界处有座很不出名的小镇,他走进小镇的那天,天空里忽然飘下雪来。听闻是今年的初雪。
  小镇唯一的那家肉铺已经关了,书画铺还在,因为喜欢喝酒的酒徒不知去了何处,所以铺子里面只有茶香与墨香。
  宁缺走进书画铺,把在前个小镇买的炸鸡搁到桌上,望向那个背影有些微微佝偻的老板说道:“陪我喝两杯?”
  朝小树转过身,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是取了两个酒盅。
  张三和李四听到声音。赶到前铺,发现是他,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里到处望去,又用最快的速度扛起门板店关上,这才来与他见礼。
  “见过小师叔。”
  宁缺点点头,示意他们自己拿碗来盛米酒。说道:“屠夫在桃山,酒徒在追师兄,不用理会那些事情。”
  朝小树说道:“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个局布置好。”
  宁缺说道:“所以再如何谨慎也应该?好吧。我承认我今天来就是想破这个局,我不想你们继续这个局。”
  朝小树说道:“你能杀死他?”
  宁缺沉默,以酒徒的无距无量双重境界,就算大师兄和三师姐联手,也不见得真能杀死,更何况是他。
  “我要去北方一趟,我总觉得此行有些问题。”他静静看着朝小树说道:“回长安城吧,嫂子孩子还有老爷子都在等你。”
  朝小树没有应下,举起酒盅,说道:“喝了这杯酒。”
  宁缺一饮而尽,表示诚意。
  朝小树说道:“然后走。”
  ……
  ……
  宁缺被赶出小镇,只好揣着石像继续向北行走。
  他无法确知具体的位置,但知道在北方。
  小镇在宋燕之交,出了小镇不远,便进入燕境,在这里有一条与泗水平行的河流,由北向南流入大泽,再入大河,最终入海。
  宁缺骑着大黑马,在河东岸的田野丘陵间疾走。
  时值初冬,河水湿意被凝,常见雾气深重,尤其晨时,极不似人间。
  宁缺觉得在雾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河上的雾,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
  直到朝阳渐高,雾气渐散,他才发现,雾里没有藏着镜子,河那面并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一个和自己一样骑着马的人。
  那人也穿着黑衣,骑着黑马,和他非常像。
  区别只在于,宁缺穿的是黑『色』的院服,那人穿的是件黑『色』的神袍。
  那人是隆庆。
  ……
  ……
  这条河有很多名字,在绕过唐境的二十里地里,被称为渭水,在燕国被称作易水,又名拒马河,在宋国被称为通天河,因为有条支流直接流进了风暴海里,而宋国始终坚持认为那才是主河道,完全无视这条河流到大泽还有七百余里地。
  没有人叫它大河,因为人间南方已经有条大河,但这条河其实很大,水量颇丰,波浪很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养育了无数人类。
  尤其是在燕境前后这段,河面极宽,隔着数百丈的距离,视力再如何强大,也很难看清楚对岸人的容颜,自然也没办法认出对方是谁。
  但宁缺往河对岸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是隆庆,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大河入海一般自然,或者说理所当然。
  世界如此大,易水如此寒,战事频仍,烽火连天,该逃难的人早已逃走,行走在荒野间,罕见人迹,却有人出现在河对岸。
  那个人理所当然是、只能是隆庆。
  大黑马停下,宁缺望向对岸,便在此时,隆庆也停下座骑,向他望了过来,两个人的眼光在滔滔河面上相遇,没有那般文艺地叙说:原来你也在这里,而只是简单地告诉对方,我看到你了,那么你便不能离开了。
  沉默对视片刻后,宁缺轻扯缰绳,继续向北疾行,隆庆在对岸也同样北行,他座骑明显也非凡物,竟能跟上大黑马的速度。
  冬日临正空,宁缺有些腹饿,在一道河湾处停下,取出干粮,就着河水开始吃饭,隆庆也停下,取下酒囊饮了数口以解渴。
  暮『色』笼四野,宁缺停下。拾了些树枝生起篝火,任由大黑马去四处游『荡』休息,自己坐在火边烤野麦子,烤至微微焦香,然后扔进唇里开始咀嚼。没有过多长时间,对岸也燃起了篝火,在初至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醒目。
  晨光照大地。宁缺醒来,走到岸边掬起一捧寒冷刺骨的河水,洗了把脸,抬头望去,只见隆庆正在用皮囊汲水,对方看也未向这边看一眼。
  宁缺继续向北赶路。隆庆在对岸继续随行。
  两个人没有说话,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没有目光威胁,甚至连敌意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自然更没有破空飞去的剑与箭,桃花与神符。
  来到燕境深处,河水转向西方进入一片并不高的山峡地域。河面比昨日变得窄了很多,对岸的人也看的更清楚了些。
  宁缺和隆庆依然沉默地前行,就像是河的两岸。
  无论左岸还是右岸,其实河流的岸沿看上去总是相似的,会有水草,会有沙砾,人烟多处会有石阶,有捶洗衣服的青石。会有船上人家扔到河里的废弃物,会有漂在水面的烂菜叶子,也会有弯弯曲曲的线条。
  和河岸最相似的只能是河岸,但河的两岸却永远平行蔓延,除非倒溯到源头或是直到进入大泽或沧海,才会有相遇的机会。
  和你最相似的往往是敌人,你和他竞争厮杀了很多年。看似很了解对方,但其实你们不曾真正地接触过对方,你们只是看着彼此。
  越往上游风越萧瑟,易水越寒。河面越来越窄,宁缺已经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隆庆的眉眼,看到那道已经淡了很多的伤疤,想来隆庆也能看清楚他脸颊上那几个非常不起眼的雀斑以及他肩头铁刀刀柄上缠着的草绳。
  入燕北山脉两日后,直至山穷,便到了水尽处,那里有无尽浓雾,便如白云自地面生起,仿佛仙境一般美妙,也遮去了彼此的身影。
  有愤怒的水声,从云雾里传出,撞到山崖里,碎成无数声音的碎末,可以想象看不到的河流,在山谷里变得多么陡峭。
  宁缺翻身下马,看着雾里的对岸,不知道隆庆在不在那里。
  便在这时,雾里响起隆庆的声音。
  “你写的是什么字?”
  ……
  ……
  宁缺与隆庆被很多人认为是一生之敌。事实上,他们的命运这些年也一直纠缠在一起,二人相见次数极少,但每次相见都会走到生死关头,每次胜负都会影响他们、甚至是更宽广范围的命运以及将来。
  在易水畔相遇,在两岸沉默前行,没有只言片语,只有篝火对照,直至走入山穷水尽云生处,看不到彼此,才开始谈话,只是宁缺怎么也没有想到,隆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内容,这让他眼瞳微缩。
  宁缺在渭城外的草原上用蛮人的血水写的是什么字?他去烂柯寺在秋雨里看石头破成三半,可曾落笔?如果有落笔,那么写的是什么?是那卷交到陈皮皮手里的新教最终卷教义?还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西陵,你为何来了这里?”
  宁缺没有回答隆庆的问题,虽然隆庆第一句话便点破他的心思,让他感觉那句俗话确实有些道理——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云雾里再次传来隆庆的声音:“因为你在这里。”
  宁缺神情不变,解下肩头的铁弓,似要在这里歇足片刻。
  隆庆表述的意思很清楚,对于道门或者说人间来说,西陵神殿那场最后的决战固然重要,但在他看来没有宁缺的行踪更重要。
  “很多人都在猜测,我什么时候才会去成京城杀你,但其实我没有这种想法,除了不喜欢被人看热闹,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没有把握杀死你……”
  “我知道你不会去成京城找我,所以我一直在边境处等着你。”
  “世间无数蠢货,总以为你我之间必有一战,难道你现在也变得如此愚蠢,非要按照故事里的那些套路行事?”
  “我说过,我没有杀死你的把握,而且……我杀了阿打,又杀了横木,依着顺序这般杀下去,很是无趣单调,不符合书院的审美。”
  宁缺神情平静地看着摊在膝上的铁弓。不知何时,箭匣里的一枝黝黑的铁箭,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整个取箭的动作,竟没有发任何声音。
  他说的是真话。
  现在隆庆确实很强大——一个连大师兄都看不透的人,如何不强大?更关键的证明在于——观主把杀死叶苏助他成圣这个最重要的使命交给了隆庆——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好杀的,那么他为何要冒险去杀?
  可是。宁缺清楚自己也很强大,按照那句俗语的意思,隆庆应该更清楚自己的强大以及不好杀,他不想与隆庆战,隆庆为何要来拦自己?
  “你满世界杀人,其实是在找人。别人不懂,我懂……你杀横木和阿打,只是想找到她,你总以为,既然他们自己说,整个人间也在传颂,他们是她留在人间的礼物或是子息。那么你杀死他们,总能获得一些信息。”
  云雾深处,隆庆的声音安静了片刻,再次响起。
  “我不同,我不是昊天留给人间的礼物,从当年那一刻开始,我更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儿子,当然。现在我对这种名号也没有太大兴趣,我什么都不是,我背弃过她,我只信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你就算杀死我也没有意义,何必冒险?”
  宁缺的手指轻轻抚着坚硬如石、稳定如山的弓弦。说道:“是的。”
  隆庆说道:“你不会来杀我,但我要来找你……因为我感觉到,你离找到她越来越近,我和老师的想法不一样。我以为你最有可能找到她,我不能让你继续,我也不管你最终要写什么,我不能让你再写。”
  宁缺抬起头来,望向云雾深处,说道:“你很看得起我。”
  隆庆的声音传来:“看不起你的人,都死了。”
  宁缺沉默片刻,说道:“我以前很看不起你,在你要当她婢女的时候。”
  隆庆说道:“是的,回望当时,想想她的身份,我何其愚蠢狂妄白痴。”
  宁缺说道:“你先用了白痴二字,很强,让我无话可说。”
  隆庆说道:“多谢。”
  宁缺继续说道:“后来,在雪崖上我『射』了你一箭,结果你却活了下来,不要脸地活了下来,你开始让我警惕,因为我也是这样活下来的人……事实上红莲寺那场秋雨,你只差一点就真的杀死了我。”
  隆庆的声音显得有些遗憾:“但终究还是没能杀死你。”
  宁缺说道:“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天意。”
  隆庆表示认同:“当年昊天一直在你身边,天意自然归你。”
  宁缺说道:“如果我是你,也会不服。”
  隆庆说道:“没什么不服。”
  宁缺说道:“不然,你为何现在会在这里?”
  他先前问过这个问题,隆庆也已经回答过。为了不让他找到桑桑,为了不让他写出那个字,为了道门或者人间,为了很多光辉的、伟大的、正义的……
  但他再次问了一遍。
  隆庆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给出了一个新的答案。
  “是的,这是场不必要发生的战斗。昊天、道门、人间……以及你写的那个字都是借口,我只是想看看现在能不能杀死你,因为我……不服。”
  云雾里,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扯去外衣"ci luo"着全身在河边玩泥巴的顽童,终于获得了自由与快乐,真实到令人感慨。
  静寂一片,唯有水声滔滔。
  宁缺站起身来,静静看着云雾里的声音起处,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隆庆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世界很大,他们见面不多,却次次铭心刻骨,酒宴之上要侍女,二层楼登山比高低,雪崖上破境一箭,连续三次,都是宁缺获胜。
  因为那道铁箭的缘故,隆庆生死不知成了废人,舍了未婚妻,投入黑暗成了魔,学了灰眸功法叛出道门,以为神功大成,在红莲寺前伏击宁缺,哪里想到宁缺学会了饕餮**,就算像两条野狗一般撕咬,最终胜利的还是宁缺。
  其后还有很多故事,慷慨的、辛酸的、风光的、沉重的,两个人按照各自不同的命运,在两岸分别行走,艰难地活了下来,继续散发光彩。
  真至在这山穷水尽处相遇,坐而论道。
  论的是不是生死之道,只是两个字。
  不服。
  既然世间有宁缺,为何还要有我?
  隆庆,不服。
  这个故事已经太久太长,是时候了断了。
  理由,或者没有理由,都无所谓。
  宁缺静静看着云雾深处,感受着那道意志,很是感慨。
  那道意志,他曾在很多地方感受到过。
  比如大明湖底,比如书院后山的崖洞。
  他没有想到,隆庆不甘的意愿竟是如此强烈。
  他很尊敬对方。
  他举起铁弓,瞄准通过对话确认的位置,毫不犹豫满弦。
  嗡的一声,铁箭离弦而去,瞬间消失无踪。
  他的神情还是先前那般平静,平静的冷血无比。
  说了些话,追忆了些过往,生出些尊敬与感慨,但是,我还是要杀你。
  既然已经不服了这么长时间,那么,就请继续不服下去,直至幽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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