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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039 做我的女人 作者:墨舞碧歌  txt下载  章节列表  繁體中文



039 做我的女人
  “翘妃?”
  翘楚略有些怔愣,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莊妃,后者正捧着一盒酥糕,递到她面前。方才离远,现在,一股香气幽幽而来。
  旁边十王妃道:“可使不得,哪有让娘娘亲自分发的道理?”
  “看这丫头说的,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再说,今儿难得你等都赏面过来,本宫高兴。”
  ……
  翘楚暗想自己多心,现代香水款式这么多,也会碰上用同一款的,何况是香脂淬取尚不发达的古代。脂粉薰香每个女子都差不多,怎么突然就记起是那天上官惊鸿衣衫上的香气。再说,这是莊妃呢,她倒是想到哪里去了来。
  “娘娘身上的薰香真好闻,是京里香陶斋的新货吧?”
  问话的是六王妃,这香陶斋的香精最是有名,为宫廷所用。外面要买亦是有价无市。
  莊妃一笑,银屏抢先回道:“六嫂,母妃所用的衣物和香料都是母妃家中亲自送进宫的,母妃家里有最好的绸庄和香粉店儿,衣服和香料都只为母妃而作,外头哪有得卖?”
  “妹妹,是六嫂问得拙了,娘娘外家富甲东陵,店肆所产多为宫中指名御用,原来这服饰和香粉更是独特了去,只给娘娘用。”
  莊妃笑道,本宫殿里还有,若你们喜欢,随意拿去用便是。
  众妃一阵笑语,连连道谢茛。
  “翘妹妹,可是身子见不爽?”
  佩兰的声音略带担忧传来,因着她处境改变,如今在外,佩兰也和众人一样对她热络,方才自然,但这担忧却是真担忧,翘楚知道是自己的过份安静让佩兰担心了,连忙一笑摇头,默默掰了点酥糕去喂小九儿。
  小九儿吃的欢,看翘楚有些发呆,脑袋自动自发的凑到她手中啃了口,他也不是个独食的孩子,将自己啃了嘴的酥糕推到翘楚嘴边,奶声奶气道:“八嫂嫂,你也吃。”
  翘楚终于有些失笑,她也不介意小九儿的口水,刚凑近唇,手腕却倏地被一股大力抓住。
  “八爷……”
  随着一声声礼敬的招呼,翘楚抬头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锦袍男子,上官惊鸿眸里明显渗着不悦,将她手上的糕点夺下,一把塞进小九儿嘴里,小九儿“哇”的一声,吓得跑回莊妃怀里。
  莊妃一声冷笑,众人一阵错愕,也不敢出声,莊妃惹不得,睿王更是惹不得,又想,睿王如此宠爱翘妃,面上亦不相让莊妃一下。翘楚正想说句什么圆场,有人先笑道:“娘娘宴请的是各位王妃,不介意我等来蹭个饭吧?”
  翘楚一怔,却见出声的是宁王。他背后还跟了七八个皇子,都是下朝之后一起过来的,上官惊骢也到了。只是,不知为何新婚的上官惊骢眉宇间却有一抹不该有的苍青之色。
  皇子当中,没有上官惊灏。
  上官惊骢和上官惊鸿如今已成水火。莊妃教养过上官惊鸿,今天上官惊鸿过来相贺,他自是不来。但太子毕竟是太子,有太子的气度,并不阻止翘眉过来。
  莊妃笑回宁王,说只怕请不到你们这些贵客。
  这时,老铁突然从门口匆匆奔进,附嘴在上官惊鸿耳里说了几句什么,上官惊鸿向莊妃告歉意,说有事走开一下,去去就回。
  众人看上官惊鸿模样谦礼,想他毕竟仍是看着莊妃的面子,除去翘妃确是他的禁忌——
  上官惊鸿走后,众人又说了会话,莊妃蹙眉看了翘眉一眼,道:“太子妃不若到本宫房里歇一歇,用膳再使人唤你。本宫若早知太子妃染病,说什么也不让太子妃走这一趟,省得如今太子妃盛情难却,抱病过来。”
  翘眉忙道,“娘娘言重了,翘眉只是小病,并不碍事。”
  莊妃人仍是担心,对众人告了声歉,说失陪一下,亲自搀了翘眉进去。
  翘楚心里乱,跟上官惊骢和银屏说了声,带上美人到殿外逛逛。
  走了一会,到得一个幽僻之处,美人突然揽过她,低喝道:“谁在背后,大胆贼人,竟敢跟踪睿王妃?”
  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很快从后面的树坳走出来。
  “姑娘好耳力。”
  他说着又恭敬的看向翘楚,“翘妃娘娘,我家爷有请。”
  ……
  想起殿中男子的气色,翘楚最终没有拒绝,随少年进了一处废置的园子。美人退进一处残花从中。
  “近日可好。”
  翘楚这时看得更清楚,上官惊骢俊朗的脸庞瘦削了许多,他的气色确然不好。
  “你呢,你好吗?”
  上官惊骢却淡淡反问,眸中却波光深深。
  翘楚苦笑,今天之前,她很好,现在,她不知道。香陶斋的薰香已是难买,何况是自家作的。她这时突然有些怕上官惊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心里又想,自己的想法太疯狂了,一切都是误会罢,回去好好问清楚那个人。
  “你可还好?”
  此刻,她还是更加担心上官惊骢,又问了一句。
  上官惊骢忽而低低笑出声,翘楚看到他眼中竟透出一股衰败来,心里一紧,不觉踏前一步。
  上官惊骢盯着那双依旧离他甚远的绣鞋,亦依旧笑道:“翘楚,我今儿趁机约你并无他意,只想问你一句,你如今可幸福?我听人说,翘妃很是得宠,但那是别人说的,我想听你亲口说一句。”
  上官惊骢话里隐约有抹决绝的意味,翘楚有些怔仲不安,却终是缓缓问道:“若我很好,你……”
  “我不会再找你。”
  上官惊骢亦缓缓答着,瞳孔光芒发灰败却又另有一股灼亮,两股截然相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似乎在死死压抑着什么,却凝着她,笑道:“小时候,我和八哥都喜欢到这个园子玩,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自小就不喜对方,都不希望对方过来,八哥幼年身体不好,有一回我们打了一架,我将八哥的头打破了……”
  “胜者为王,所以这园子便是你的了?怎么落得如今一副破败光景?”
  翘楚看着满园破碎的盆栽瓦砾,笑着问道,心情难过,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笑,这样才能能让对方不担心。
  “不,后来父皇一怒之下,将园子封了。”
  翘楚一怔,难怪这里如此凋零……
  “这些天每天上下朝,我都会暗暗打量八哥,他眼里有笑意,以前他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他,但我知道,他其实也苦。他的改变是因为你。我亦不断探听你的情况,人人都说翘妃很得宠。”
  “后来我生了场病,开始做一个梦,每次会梦到这个园子。楚楚,这个园子就是你。我总想着将你夺到手,亦为此做了违心的事,很好笑呵,如今我终是明白,我所做的最终伤的将是你,舅舅告诉我,父皇已对你动了杀意。来”
  “我会保护你。”
  再次想到皇帝的杀意,翘楚亦是浑身一颤,又想起景平曾说过,那紫衣男人是上官惊骢的人,他也为夺嫡在策划什么吧,一股暖意从心中缓缓流过,她为他终于放下而开心,却更为他心疼,她终是负他一腔深情。
  “惊骢,我还是那句,皇位,若你想要,就去争,若不想,便按你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过的好,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你不必担心我,你八哥会保护我。”
  “你的幸福,对我来说,亦比什么都重要。”
  阳光映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将他轮廓勾勒得很是深刻,如眼中的悲凉却坚定一样。
  翘楚伸手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茛。
  “傻女人,莫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记得我给你的狐氅吗?”上官惊骢爱怜的看着她,想走过去,却很快抑制的止住脚步。
  “自是记得。”
  “这狐氅不简单,为我夏族地方官员所获,先是到了我外公手上,我外公对我外婆最是宠爱,外婆家中人丁单薄,外公甚至让我母妃随了母姓。”
  “听说夏海冰夏大人是你家中义子,怪不得他夏姓,你母妃却是庄姓。只是这些和狐氅又有什么关系?”翘楚疑虑道,心房忽而骤收,她有种感觉,这好消息制只怕并不小。
  “狐氅来自一只千年白狐,据说他便是狐族女王的丈夫。白狐在狐族和他族一场大战中为救狐王而死,那场大战在人界,当时狐王身受重伤,被族众仓惶带走,白狐的尸体便遗落人界,后被猎人捡拾了去,剥了皮,取了内丹,那两样东西自此便在人界辗转千年,直到落进我外公手中。”
  翘楚怔怔听着,心思反在那白狐身上,出神道:“都说狐狸是妖孽,亦能如此深情?”
  “谁说不能?”上官惊骢仰头一笑,续道:“白狐的皮毛制成了狐氅,内丹亦做成了两颗珍药。外公将狐氅给了我,药一颗给了我外婆,一颗给了我母妃。”
  “后来我母妃将丹药献给了我父皇,我父皇自是大为欣喜,认为我母妃对他爱戴,可惜后来老铁受了重伤,频临生死……”
  “铁叔?”
  “嗯,八哥遂去求父皇赐药,父皇本不同意,后来是母妃求的情,才赐了药。”
  翘楚惊讶,没想到还有这一段,心中随之苦笑,他和庄妃情谊果是不浅——只是不知是孺慕之情还是什么。
  “然不久前,我外公和外婆到山中游玩,我外婆被野外毒物咬到,返家数个时辰便撒手西归,我记得八哥说过,那出自白狐内丹的药能愈百毒治生死,只要还有一丝生气,便能救回。若我外婆早已服药,或是中毒后回家立即服药,根本不可能身死。”
  “你的意思是……”
  “我外婆对我母妃爱逾性命,我当时便怀疑她将另一颗丹药给了我母妃。只是我接报后心中恸戚,又怕勾起母妃心事,并没问她。昨日下朝看到睿王府下人来报,说你病了,八哥慌忙离去,上回我的医女替你诊治时便说你心疾严酷,我立即想起这事。楚楚,我会设法帮你拿到丹药,如此你的心疾极有可能治愈。”
  “我的病能治?”
  翘楚忍不住全身颤抖,虽然上官惊鸿告诉她,他一定会设法替她治病,但她知道,他只是安慰她,若能治,他早就替她施手术或是其他。
  她能活下去……
  她伸手掩住嘴,泪水却簌簌而下,流得凶狠。
  上官惊骢方一踏步,双手握紧,停在原地,他甚至不能替她擦掉泪水……
  “惊骢,谢谢你……”
  翘楚话口未完,却见上官惊骢忽然变了脸色,“有人,不可能……谁会来这个早被封了的园子”,他说这身影一闪已跃到她面前,将她揽进怀里,往美人所在的茂密花丛纵身跃进去。
  翘楚被大手轻轻捂住口鼻,见左右二人都一脸警惕,亦满心紧张看了出去,一个女子的身影随之映入眼帘。
  是翘眉。
  她不是随莊妃进内休息吗,怎么会来这里?
  她心口突突跳着,却见翘眉蹙眉四处张望着,似在等着什么人。
  过了好阵子,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
  那声音——
  翘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现在翘眉背后的是一名男子,
  男子是上官惊鸿。
  “八爷是借娘娘此处来与翘眉见一面?”
  “嗯。”
  翘眉眸中映出大抹辉晕,“难为你如此用心……”
  眼前所有景致仿佛都在翻转,翘楚捏紧双手,方找回一丝力量向那靠近的二人看去。
  莊妃和翘眉……原来都和他有纠缠。
  却见上官惊鸿从缓缓怀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翘眉。
  “这是你身上之毒的解药,要见你一面不易,若贸然送到太子府,教二哥知道,你的处境更难,我惟有籍此将药给你。”
  翘眉微微一震,随之低低哽咽出声,“我还以为,你不会将解药给我。”
  “互换,很是公平。好了,你回去吧。”
  “公平?不公平!你可知我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
  翘眉几步上前,将上官惊鸿紧紧抱住的那一刹的颤抖,亦在翘楚的心上颤划过。
  “我们是互换解药,可太子并不那么认为,夏王府回去那天,他就打了我……这几天他也打我……”
  上官惊鸿将她推开,但并没有走,微微皱眉转过身,翘眉两眼通红,缓缓摘下面纱。
  二人侧立着,翘楚清楚看到翘眉的脸。
  嘴角破损,红痕淤然,左颊也高高肿起……
  “我知道,当年是你,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意,对不对?”
  翘眉低声说着,再次依偎进上官惊鸿怀里。
  上官惊鸿微微一震,他双手垂在衣侧,没有动作,却亦并没有推开翘眉。
  当年什么。
  他们还有前缘?
  一股冰冷慢慢从眼眶跌到鼻翼上的时候,翘楚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她伸手抚住心口一下,模糊的视线里突见上官惊鸿狠狠推开翘眉,冷冷道:“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能力范围之内,会做出补偿。仅此而已。”
  他说着终是头也不回的快步奔出园子。
  “不,你对我是有感觉的,我知道,我知道……”
  翘眉嘶哑着声音,捏着面纱哭了很久,方咬牙戴上,随之亦快步出了园子。
  ……
  “翘楚……”
  用力摔开放开自己、又握向自己手的大手,翘楚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往眼上一擦,笑道:“惊骢,狼狈的时候,让那人自己呆一呆,好吗?”
  “解药,莫要费心替我拿,别为此影响你和……莊妃的感情,我的病治不好了,不会好了。”
  ……
  上官惊骢没有再追来。
  翘楚方慢慢收住脚步,一看,竟不觉跑到莫愁湖。
  “主子,你莫恼,身子要紧,夏王的解药,咱们一定要要!”美人慌了手脚,口中低低说着,两眼通红,抚紧她的肩膀。
  “睿王他……他可不喜欢翘眉那女人,只是给她解药而已。”
  美人低低不断安慰她,翘楚心中苦涩,是啊,她是不是该庆幸上官惊鸿到底推开了翘眉,但翘眉碰他那一下,他亦是有些感觉的吧,否则,以他决绝的性情不会不立刻推开她。
  还有莊妃……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到她终于将所有悲恸死死压下,在美人的搀扶下回到莊妃寝殿的时候,却见众人都站在殿外,神色俱是焦急,莊妃,翘眉和上官惊骢都已经回来,上官惊鸿、宁王和一些王子却不见了。
  一看到她,七王妃立刻啊哟一声,跺脚道:“翘妹妹,你这是上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可把八爷急坏了。”
  “噢,他呢?”
  翘楚淡淡问道。
  七王妃一愣,翘楚平素与人交往虽不热忱,但言谈之间却极是温和,也不摆架子,她现在与六王妃、十王妃都极力和翘楚交好,一方面是畏怕睿王,仍为前事忐忑,另一方面倒是真愿意和翘楚亲近,她知道上次的事,翘楚若真要计较,他们都必吃大亏,更无想过报复,现下看她神色冷漠,眉眼间隐隐藏着一股伤痛,心里有些害怕,竟不敢搭话。
  银屏有些不满意,哼了一声,“八嫂,这全部人都在等着你好传膳呢,走走逛逛也得记住个时辰是不是?”
  她还待再说,却见一到冷冽目光掷来,是上管惊骢,她咬咬牙,别过头。
  这时,莊妃亦淡淡笑了声,“翘妃回来便好,总归是本宫这殿小,装不下菩萨。都进去吧。”
  “可不是,三妹往日在北地常常牧马放羊,沙漠泽地自是广阔惯了。”
  一道声音随之轻笑搭口。
  众人看莊妃出言讽刺,翘眉亦搭了话,都一阵尴尬,两边都是得罪不得,亦有不少人悄悄去看翘楚的手,果见薄带茧子。
  美人看各人目光,心里一怒,便要回敬翘眉,翘楚却伸手拦下她,看向莊妃和翘眉,“原来娘娘也认为这里见小吗,也罢,翘楚便回去牧马放羊去。”
  她说着转身便走,背后一阵低沉挟着怒气却打断了她,“翘楚,你到哪里去了?”
  那样的语气——
  除去上官惊鸿还有谁?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他领着好些禁军大步走过来,不远处宁王和几个皇子也各自领了禁军,想是去寻她的,难怪他会怒,现在离用膳的时间过了半个时辰不止来。
  只是,他眸中跳跃着的火光和担心带给她的并非没有往日的甜蜜,而是忽然而至的倦怠。
  她看到旁边女人羡慕的眼光,便连莊妃和翘眉都盯着她。
  在别人眼里看来,那是睿王的紧张和爱宠,倒将她对莊妃的无礼一时忽略了去,她却越发疲惫,到上官惊鸿终于紧紧握上她双手,又带着怒气再问了她一遍的时候,她心中的清明如滴出水来。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再辛苦走到今天。
  她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回他,“方才到了一个废置的园子去,看到两只漂亮的鸟儿在那处玩耍,看的出神,忘了时辰。”
  握在手腕中的重量突然跌下茛。
  “爷,臣妾先告退了。”
  她刚好得脱离开,微微侧身之际,看到上官惊骢微微蹙眉,翘眉身子一晃,便是老练如莊妃脸上也有些变色。
  几步之后,只听到上官惊鸿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娘娘,翘楚身子有些不适,惊鸿先携她回去。告歉了。”
  实际上,上官惊鸿并没有和她一起回府,老铁却一路跟着,约是奉了命,她不知道上官惊鸿去了哪里。
  那个回答并没有带着太多情绪,更多的是,她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为维持这些天来的幸福而沉默。
  她原以为,也许他们回来能谈一谈。
  她让美人回院里,美人本不肯,但看她坚决,咬牙退下——因为房门外老铁找了很多婢女守着,方明也亲自过了来。
  她强撑着吃了点东西睡下。
  睡不着。
  意识有几分昏沉。
  朦胧中,不断有人进来看她。
  似乎是方明。
  他怕她出事吗,却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愈加迷糊,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被子随之被掀开,她被人猛地抱进怀里。
  那样强硬的举动,那阵熟悉的气息,除去是这个王府的主子还能有谁?
  “我过去只是给她送药。”
  上官惊鸿的声音低沉粗嘎散落在她耳边,语气很是急促。
  她缓缓睁开眼睛来,从他怀里挣开,他不愿用强,亦缓缓将她松开,双手却仍捏在她肩上,她摇头一笑,低道:“惊鸿,送药,我可以,铁叔也可以,甚至莊妃也可以……你心里其实想去见见她吧……看看她好不好。”
  说到这里,她也蓦然顿住,突然发现,这话说出来,他们还怎么谈。
  果然,上官惊鸿变了脸色,却又随之摇头,大手捏得她生疼,“不是那样的,翘楚,听我说……”
  他的眉宇纠结厉害,他突然止住话语,在她唇上重重一吻,却转身快步出了去。
  翘楚怔在床上,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秦冬凝出现在她面前。
  “翘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冬凝蹙着眉,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
  驾车的是老铁。
  当驰行了一段时间,秦冬凝领着她走下车来的时候,已是满天星华。
  是一处广阔的野外。
  地上是草沙,不远处有河溪,河溪另一侧远点的地方竟是一片村落人家。
  草地上支了几个帐篷,帐篷前支了个架子,架下篝火燃着柴香,架上烤着半只羊。地上,又放了好些酒具茶具,围在周围盘腿的坐的是她熟悉的人,宁王几人还有睿王府几人,只差沈清苓没有过来。
  嗯,没有过来的还有上官惊鸿。
  她疑惑的被冬凝领着走过去,到她也坐下来,佩兰递给她一盏茶,宁王看着她道:“翘楚,你也许愿意听听几年前一个故事?”
  他的神色没有往日惯有的戏谑,很是庄重。
  翘楚虽满腹奇怪,仍是点了点头,也暂且不去想上官惊鸿的事。
  各人也都很静,认真听着宁王的话,哪怕翘楚从他们脸上看到一种似乎已然知晓的神色。
  “六七年前,你翘部曾迎接过一个贵宾,你还记得是谁吗?”
  “太子。”
  “不,不是太子,是……老八。”
  ……
  木枝被烧得噼里啪啦,就着这种让人安稳的声音,宁王说起很多年前北地的事——那些她曾经历过的事。
  每个人都看着她,眼中都有隐藏的喜悦,翘楚明白他们的心思和心意。但她浑身的振颤却非他们认为的原谅或体谅上官惊鸿,而是,她真真没想到从一开始就不是别人,而是他。
  质子,蟁楼,包括少年桀骜不驯带着邪气的眉眼在她脑里忽然清晰。
  她突然想,若他们当初便知道对方身份,会不会就更改了这中间的过程,一开始就相知相惜,不至于到如今的千疮百孔之后如履薄冰。
  她缓缓站起来,却看见一个人亦缓缓从最近的一个帐篷里走出来。
  上官惊鸿?
  他紧皱着眉宇,深深看着她,眼中有抹绷紧,便是双手都紧握在一起,但却仍脚步不停,直至走到她面前。
  “翘楚,我确实是想去见见她,当年她曾舍命救过我,这事,五哥他们都知道,不骗你。”
  翘楚心里万水千山,良久,上官惊红手捏住她的下巴,自嘲笑着,眸光越发暗了去,她终于低低道:“那便做我的女人吧。眉儿,若有一天我得登尊位,必以天下最贵之聘迎娶你。”
  握在她脸上的手骤然跌下,便如在莊妃殿外一般。
  她苦笑,没有看他,但原本已不着痕迹微微退去的各人都很惊讶的看着她,不解她话里意思。
  篝火炙香,村户星空,她弯腰从架子旁拣根木枝扔进火里——他用了心了,大家都用了心了,营造出这么一个气氛。
  从没被这么多人在乎过,该知足的。
  可为什么爱情偏偏这么难为,容不下一丝杂质。女人怎么总爱究真,男人一生要的东西很多,她们往往却只要一份不变,哪怕撕开平静最终伤了自己亦伤了别人。
  但如果这世上还有值得去究真的,除了感情又还有什么。
  她看着火光跃动,眼中湿润。
  “你要睡回家睡。”
  声音从背后轻轻而来,却低缓得分明带着一股强烈的情绪压抑。
  她直起身子,哽咽着笑回道:“上官惊灏,你爹喊你回家吃饭。”
  “翘眉,我爹不会喊我回家吃饭。”
  声音随之又接续过她的话,几不迟疑,
  翘楚微微掩住嘴,手慢慢抚到头上,那里有着一处很模糊的伤疤,若不仔细看,是断断看不出了……
  伤痛总是只有时间记得。
  上官惊鸿慢慢蹲下,手按到脚上,那里也有一处疤痕,亦早已模糊了痕迹。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太子太子妃的?”
  景清搔头,见气氛有些凝窒,呐呐出声又很快在宁王宗璞和景平严厉的目光里住了嘴。
  翘楚终于缓缓抬眸看向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眼中瞳孔之亮,好似倒映了天幕所有的星光,他没有戴铁面,能清楚看到他辉华光璀般的笑,眼里、唇边,可笑里却尽是沧然。
  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字将字咬得清晰切齿,“你竟敢对我说慌,凤清大妃固然该死,你更该死,你的心疾便是这么来的。”
  心疾的事,翘楚反倒没有在意,若是为他而得的病,她更是不再遗憾,心里仍为多年前那个画栋明美的彩楼微微恍神,想起两人种种,亦笑着含着泪低头去看篝火。
  “没有翘眉,不会再有谁。”
  火光轻爆,她一惊,已被一股大力揉进怀里。
  “若我能早点知道是你,我会对你好,我不会对你做以前那些混帐的事……”
  火光摇曳着她瘦削的身子,心头那股剧烈痛楚压得他几无法呼吸——上官惊鸿遽然想,她犯病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副光景?
  不知道,为何认为不爱翘眉,心里却隐隐有股躁动,
  是美人本来便和江山连在一起?男人一生求之若竭的东西?
  但这一刻他清楚知道,倾国倾城亦不过是过眼云烟。
  那一丝轻躁便被她抚上额际的动作带走。
  他知道他的心,从此再也装不下其他。
  不单单是舍命之情,是那年她的每一句话。
  哪怕他知道,她本想救的是上官惊灏。因为那时虽还没部落之间的战争,她和她母亲的遭遇却并不好。
  翘楚。
  翘楚。
  他虽早已后悔以前对她所做的种种,却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痛恨自己。
  他看到前方宁王老铁等人眉眼还缀着惊震却亦含笑看着二人,他更加用力抱住她,就像他对她说过的,有些话,他绝不在众人面前说,即管他们是他最亲近的人,有些事,他亦绝不在他们面前做。
  但如今,他只想将她好好抱紧,再也不要错失失去。
  因为她,他甚至可笑请来所有人作证。莊妃殿门口,她的一席话乱了他的心。
  他自问机辩,却惟恐错说什么,宁愿让他人来说。
  换在往日,即便是清苓,他何肯这样做。
  面对她,他所有的原则早已无存。
  “是想带母亲离开北地故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太子’?你怎么那么傻?”
  上官惊鸿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她的肩背上,翘楚苦笑,她没想到竟是在这个情况下揭出当年心疾的事,但他的推断却让她暂时不必去想秦歌的问题。
  翘楚没有回答,上官惊鸿她还在生气,缓缓将她放开,又迅速瞥了宁王一眼,宁王会意,使了个眼色给众人,秦冬凝立刻道:“哎,喝酒吃肉了哟。我肚子都饿扁了。”
  上官惊鸿遂环着翘楚一并坐下,众人看他心情总算大好,不比之前阴沉,精神亦为止一振,方明动手割肉递给上官惊鸿,上官惊鸿拒绝了,亲自去给翘楚伺弄吃的。
  翘眉的事,她选择信他,但一波止,最让人难堪的事还在。
  但也许亦只是她的误会——翘楚虽不想打破此刻大家的快乐,仍是出了声,“惊鸿,我们四处走走好吗?”
  上官惊鸿自是不拂她意,立刻放下匕首,拉她起来,众人亦是知识情趣的,佩兰笑道:“快去吧,莫太晚回来,不然一会只剩下个骨架子,你二人可别怨我们。”
  上官惊鸿挑眉,“若翘楚要吃,本王到溪里捉鱼虾便是。”
  景清嘀咕道:“夫人,你看爷那样子,要回亦是直接带翘主子回帐子,哪还会过来这里。”
  众人一愣,都心照不宣的各自侧头,忍俊不禁。
  翘楚自是明白众人想什么,脸上一热,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悱恻不安。
  ……
  没想到上官惊鸿果真将她带到溪边,他笑道:“想吃鱼虾么,爷捉给你吃。”
  “你和莊妃到底什么关系?”
  他说着当真弯腰去挽袍裤,翘楚咬了咬牙,却终于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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